“黑貓?zhí)祝@可是會詐尸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忽然顫著嗓子驚叫了一聲。

    莊南煙慌忙抬頭望去，看到那只熟悉的身影后，雙腿一軟，險些昏了過去。

    “快抓住它！”皇上站起身，指著黑貓沉聲一吼。

    守衛(wèi)在兩旁的侍衛(wèi)，立刻拔刀追了上去。

    黑貓受到驚嚇，從棺材蓋上猛地跳到了供桌上，不小心將燭臺打翻，燭臺撞上白布，只聽“轟”的一聲，白布瞬間燒了起來，火舌順著柱子，一路舔上了房梁。

    “快滅火！”皇后轉(zhuǎn)向一旁的宮婢和內(nèi)侍，從容而沉穩(wěn)，“快去打水！”

    宮婢和內(nèi)侍們得了命令，迅速四散開來，拿出備好的水桶，紛紛跑到宮門口的大水缸里打水滅火。

    守孝的皇親國戚們早已慌亂，哪里還顧得上守夜，當(dāng)即退出了老遠(yuǎn)。

    鳳靈夜知道段懿軒有腿疾，來不及多想，迅速將他扶了起來，放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只身準(zhǔn)備上去撲火。

    “靈兒！”段懿軒一手拉住他，鳳眸擔(dān)憂。

    她眉頭緊蹙，“太上皇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尸身被燒毀！”

    說罷，她掙開他的手，匆匆地趕到了靈柩前，搶過宮婢手中的木桶，當(dāng)即就朝棺槨上淋了下去。原本就快蔓延上棺槨的火苗，瞬間被熄滅。

    莊南煙、端妃和皇太后三人互相攙扶著，遠(yuǎn)遠(yuǎn)地站立在壽和宮前，望著大火，面色蒼白。

    “皇姑姑，那黑貓......”端妃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和您養(yǎng)的黑子有點像啊。”

    莊南煙心中一團亂麻，聽到端妃這么說，想死的心都有了，何止是像，這明明就是同一只！

    她一眼瞪向人群中忙著滅火的鳳靈夜，心中縱然有滔天怒火，卻也只能咬牙忍下來，默默地吃下這個啞巴虧。

    如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只要躲過這一劫，鳳靈夜給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到時候再報仇也不遲。

    皇太后聞言，當(dāng)即瞪向端妃，“天底黑貓一個樣，休得再胡言！”

    端妃縮了縮脖子，沒有再多嘴多舌。

    幸好火勢控制得快，守夜的宮女和侍衛(wèi)又多，一人一桶，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將火撲滅了。

    加之鳳靈夜斗膽淋上棺槨的那桶水，這才險險地保住了太上皇的尸身。

    情況緊急，皇上也未責(zé)怪，也沒有表揚，只沉著臉讓宮婢們?yōu)樘匣是逑戳艘幌律碜樱匦聯(lián)Q上衣服，再清理了一下棺槨和陪葬品。

    皇后走上前，一臉沉重地看向皇上，“那只黑貓......”

    她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夜空傳來一陣兇猛的貓叫聲，一道黑影突然撲上她的肚子，她當(dāng)即驚叫了一聲，一個踉蹌，身子猛地就撞上身旁的棺槨。

    黑貓攻擊完皇后，一個飛竄就想逃走。

    一名侍衛(wèi)拿著紗網(wǎng)，瞬間就將它罩在了里面。

    “快將這畜生關(guān)起來！”皇上咬牙吼道，同時急速沖上倒在地上的皇后。

    皇后緊緊捂著肚子，下身已經(jīng)開始滲透出nongnong的鮮血，她咬著嘴唇，面色發(fā)白，肚子里仿佛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宣太醫(yī)！”皇上抱起她，朝著最近的房間跑了進去。

    皇后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疼得滿頭大汗，卻依舊艱難地哀求著，“皇上......臣妾要......要鳳醫(yī)士。”

    緊要關(guān)頭，皇上自然知道她最信任的是鳳靈夜，當(dāng)即毫不猶豫地朝身邊的宮婢命令道：“馬上讓鳳靈夜過來！”

    宮婢頷首，迅速跑到鳳靈夜身邊，“鳳醫(yī)士，皇上讓您馬上為皇后接生。”

    鳳靈夜轉(zhuǎn)向段懿軒，交代道：“我去了，你就在這兒等我。”

    “靈兒......”段懿軒目光微沉，似乎有話要說。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腳下卻沒有停止，匆匆地說了一句，“有什么話，一會兒再說！”

    來到房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頓時撲面而來。

    見到鳳靈夜進來，皇上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全然沒有了適才的慌張，“皇后，就拜托你了。”

    看著他平靜得近乎無情的雙眼，她唇角微抿，心情復(fù)雜，“臣一定竭盡全力保住......皇后。”

    皇上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躺在床上的皇后，一聲又一聲地嘶吼著，她扯著床單，拼命掙扎著，額頭青筋涌現(xiàn)，足以看得出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鳳靈夜忽然感到了一陣悲哀涌上心頭，為皇家男人、女人、子嗣感到悲哀。

    迅速穩(wěn)定好自己的情緒，她走到床頭，先是查看了一下皇后的情況，看能否順利早產(chǎn)，然后再決定打不打催產(chǎn)針。

    房門外，皇上等人都候在屋外。

    禮部尚書走上前來，“皇上，靈堂已經(jīng)清掃得差不多了，守夜是繼續(xù)，還是？”

    “讓他們繼續(xù)守著，朕在這里等著。”皇上沉聲吩咐道。

    禮部尚書微微頷首，后退了三步，然后才轉(zhuǎn)身下去安排守夜事宜。

    這一折騰，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皇上站在門外，聽著屋子里皇后的喊叫聲，眼色深邃復(fù)雜。

    屋子里。

    鳳靈夜和皇后的一名貼身嬤嬤，不斷指導(dǎo)著皇后用力和換氣，其余宮婢則不斷端來干凈的熱水，和拿走用過的血水。

    一盆接著一盆，從屋內(nèi)到屋外，宮婢不斷地從皇上身旁經(jīng)過。

    似乎是遇到了難產(chǎn)，宮口雖然開了，但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下不來。

    “鳳靈夜，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突然一把抓住鳳靈夜的手，神色驚恐而緊張。

    “由于早產(chǎn)，孩子的頭還沒有轉(zhuǎn)下來。”鳳靈夜眉頭緊蹙，額頭亦布滿了汗珠。

    皇后神色大震，“那怎么辦？”

    “破腹！”鳳靈夜雖慌不亂，語氣沉穩(wěn)而從容。

    她遣退了所有人，接著在皇后的脊椎中注入麻藥，開始剖腹接生。

    良久。

    等候在屋外的皇上沒有聽見屋里的動靜，見皇后貼身的嬤嬤都被遣退了出來，一時起了疑心，“屋內(nèi)情況如何了？”

    “皇后娘娘難產(chǎn)，胎兒頭部下不來，鳳醫(yī)士正在為她剖腹。”嬤嬤急忙解釋道。

    皇上聞言，眉頭緊鎖，負(fù)手站在院子里，眼中隱隱有些不安。

    皇后好歹也是他一手扶持上來的，若因一個胎兒就此喪了命，那這多年的心血豈不白費了？

    見皇上神色不安，嬤嬤寬慰了一句，“鳳醫(yī)士醫(yī)術(shù)高明，方法獨特不讓外人瞧見，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佑，一定會沒事的。”

    皇上微微頷首，嘆出了一口氣。

    屋內(nèi)。

    鳳靈夜終于成功將胎兒取了出來，胎兒一接觸空氣，瞬間發(fā)出啼哭聲。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嬤嬤和丫鬟們開心地問道：“鳳醫(yī)士，可是母子平安啊？”

    房門被緊鎖著，鳳靈夜沒有回話，而是迅速敲了三下床板。

    霎時，床板開了一條細(xì)縫，她立刻將孩子遞了進去，與此同時，一個死嬰被遞了上來。

    她微微一怔，不是說好換成女嬰的嗎？

    怎么突然變成一個男死嬰了？

    來不及細(xì)想，她接過這個死嬰，立時將床板蓋住掩好，并迅速為皇后處理傷口。

    房門外，嬤嬤們的敲門聲更大了，“鳳醫(yī)士，皇上......”

    “想要母子平安，就給我閉嘴！”鳳靈夜沉聲低吼了一聲。

    房門外的喊叫頓時戛然而止。

    處理完皇后的傷口以后，鳳靈夜又急忙查看死嬰的情況，她聽了聽心跳，摸了摸體溫，奈何一切都太晚了。

    她抱著這名死嬰，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了，望著屋外齊刷刷的下人，以及那個無悲無喜的九五之尊，她淡淡一笑，“恭喜皇上，皇后為您誕下了一位皇子。”

    不知情的下人們一陣歡喜，趕緊上來接過嬰兒，但見懷中嬰兒毫無生氣時，當(dāng)場就變了臉色，驚恐地看向面無表情的皇上，“這......”

    “臣不負(fù)皇上所托，全力保住了皇后的性命，只是這孩子尚不足月，心肺還未發(fā)育健全，因此一出世，只啼哭了兩聲，便離開了人世。”鳳靈夜淡淡地看著皇上，杏眸清冷。

    皇上知道她在不滿什么，卻也沒有計較，冷哼了一聲，便拂袖進入了屋子。

    此時，皇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無悲無喜。

    皇上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只道了一句，“辛苦了。”

    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她麻木地眨了眨眼，“皇上認(rèn)為，這一切都是臣妾自己做的？”

    皇上沒有說話，表示默認(rèn)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凄涼一笑，“在皇上心里，臣妾當(dāng)真就如此不堪嗎？”

    “朕沒有那么想，”皇上低頭看向她，替她拂去鬢角被汗水打濕的青絲，“是朕對不起你。”

    “臣妾不求別的，只求皇上為臣妾和夭折皇兒，討回一個公道。”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皇上點了點頭，“你且安心休養(yǎng)，朕一定不會讓咱們的孩兒白白犧牲的。”

    見她無大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離開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嬤嬤，語氣冰冷，“將本宮的衣服燒了，地道立刻填死。”

    嬤嬤頷首，當(dāng)即下去照辦。

    與此同時。

    離開院子以后，鳳靈夜來到了前院，看著跪在地上整整齊齊的皇親國戚，她忽而感到有些心累。

    這世上，哪有那么湊巧，就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死嬰？

    原本以為，她憑借自己精湛的醫(yī)術(shù)和天衣無風(fēng)的計謀，能夠挽救一條無辜的性命。

    然而，她卻親手?jǐn)嗨土肆硪晃荒赣H的孩子。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皇上非善類，深居后宮的皇后，亦非善類。

    她看向人群里的段君墨，忽然明白，他時刻提醒她的與虎謀皮，并非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