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鳳錦繡想不通,只得默默將酒喝了下去。 宮姬月則雙手環抱于胸,靠在柱子上,站在一旁看好戲,笑道:“若是鳳三妹也來了,那咱們這夏國四大魔王就到齊了。” “三妹吉人自有天相,等咱們離開大理了,一定能找到她重聚在一起的。”鳳錦繡寬慰道。 這邊,鳳靈夜拿起筷子,朝著花瓶又是一扔,居然再次正中花瓶中心,遂拍了拍手,“阿姐,該你了。” 鳳錦繡這次偏不信了,不可能自己每把手氣都這么差,拿著筷子聚精會神地瞄準花瓶口,用力一扔,居然擦著花瓶口飛過了。 鳳靈夜乖乖地將酒杯送上,她負氣喝了下去,挽起袖子,“我就不信邪了!” 鳳錦繡和鳳靈夜性子差不多,都是不肯服輸的主兒,可每次都投不進去,總共接連輸了二十局,喝了二十杯酒,最后還是被宮姬月硬拉著半扶半抱地回了屋。 酒過三巡,鳳靈夜一個人留在屋子里,慵懶地躺在軟榻上,推開軟榻前的雕花窗,望著夜空上的彎月發呆。 在這寧靜美好的夜色里,她漸漸感到了困意,眨了眨眼,緩緩地沉入了夢鄉,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你打算就睡這兒?” 溫溫潤潤的,很好聽。 她睡得有些迷糊,加之喝了點酒,腦子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嘴唇卻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是啊。” “不怕著涼?”聲音依舊盤旋在雕花窗口。 她動了動眼皮底下的眸子,“不怕。” “喝酒了?”他又問。 她變得很乖,竟還配合地點了點頭,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軟榻上,如一只小雞仔般嬌小。 窗口傳來一道溫潤的笑聲。 沒多久,她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貼在她臉頰上的布料柔柔的,還帶著一股熟悉的龍涎香。 她不由得感到一陣舒心,便貪婪地蹭了蹭。 沒想她頭頂上方便傳來了一聲低低的笑,帶著三分溫柔,七分寵溺。 一只手輕輕落在了她的發絲上,細致而有耐心地為她輕撫著,隨著他的動作,她的眼皮似乎更沉了,微微呼出一口氣,就這么睡過去了。 “幾日不見,你可有想我?”他低眉看著她的側臉,伸手替她取下了面具,當目光觸及到她完好的容顏時,指尖微微一頓。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淡然,唇角微彎,“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迷?” 她仿佛覺得有些吵,便拿手撓了撓自己的耳朵,遂又將腦袋埋進了他的懷里。 他無奈一笑,她這是將自己當做暖被了嗎? 扯過一旁的被子,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就是這么抱著她,內心也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第二天,鳳靈夜醒來,竟然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看向軟榻的雕花窗,居然緊緊關閉著。 有人來過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陣,奈何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覺得自己像被一張溫暖的被子包裹著,睡得很香,一夜無夢。 她起身,穿好鞋襪,當即推開門,恰好看見宮姬月端來一碗醒酒湯,“昨晚誰來了?” “你猜?”宮姬月陰陽怪氣地說著,然后將醒酒湯往桌上一放。 她蹙了蹙眉頭,有些不悅,“不會是段君墨吧?” 見他不語,她立時跟了過去,“我不是說過段君墨進院子,你必須通知我嗎?” “大小姐,別一臉吃蒼蠅的表情了,不是段君墨,是段懿軒。”宮姬月無奈,估計自己再不說出真相,一會兒就得被她生吞活剝了。 “他......”她面色一紅,“他怎么來了?” “估計是你們的事情,被皇后發現了,”宮姬月嘖嘖了兩聲,“有情人不得正大光明地相見,只得偷偷摸摸爬墻了不是?” “阿姐醒了沒,你趕緊給她送去!”鳳靈夜一手將醒酒湯遞給了他,催著他趕緊離開。 “她還在睡,一會兒就去,”宮姬月條件反射地回道,頓了一會兒,他才忽然反應了過來,“誒,你怎么差遣爺,差遣得越來越順手了?” “謝謝大爺的醒酒湯,中午奴婢親自為你下廚做飯好嗎?”鳳靈夜推著他,直至將他推出了房門,就怕他再開自己和段懿軒的玩笑。 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她平了平心。 說實話,昨晚她喝了酒,到底發生了什么,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據說她酒品很差,她不會把人家給...... 越想越出格,她連忙搖了搖腦袋,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并警告自己,這段懿軒都學會爬墻了,她日后可不能再貪杯了。 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以后,桃夭也回了秋楓苑。 被關在刑部大牢的莊南煙,最后被定罪為辦事不利,以致壽禮被刻了讖言也不自知,因此擾亂了朝綱,影響嚴重,特地警告了幾句,便釋放了出來。 據桃夭說,段君墨那日親自去接的她,她倒在他的懷里,從馬車一路哭回了蘭香閣,生平第一次受此折磨,不到一月,便沒了人形。 從接回莊南煙起,段君墨便寸步不離地照顧在一旁,二人幾乎形影不離。 鳳靈夜聽著,表情淡淡的,沒什么回應,有時甚至還會走神,腦子不知不覺就想起了段懿軒,想著他今夜是否還會出現,若出現了,會不會露面等等。 桃夭見她對二人之事不甚感興趣,便領了賞,識趣地退下了。 許是事務繁忙,許是不方便,段懿軒自那一夜以后,就沒有再出現了。 蘭香閣內,段君墨坐在一旁批閱公文,莊南煙則在軟榻上繡荷包,銀色為底,黑色為線,手工精巧。 狀似無意聊起,她一邊刺繡,一邊笑著道:“聽說jiejie臉上的疤已經好了,王爺可知曉?” 他握著毛筆的手一頓,緩了一會兒,才又繼續書寫著,從鼻音里淡淡地發出了一個“嗯”。 “jiejie醫術高明,不但令太上皇、皇上起死回生,還治好了皇后的頑疾,接全了太子殿下的腿,控制了瘟疫,同是王府里的人,不由得令南兒也感到自豪。”她極盡真誠地說著鳳靈夜的好話。 哪知段君墨不徐不疾地批閱著公文,這次連“嗯”也沒有了。 她仿佛渾然不在意一般,放下針線活,巴巴地靠了過去,聲音軟糯,“上次jiejie來天牢里看我,給我送了好些吃的,還問我眼睛怎么樣了,說她不但能植皮祛疤,還能換眼復明......” “本王不會再踏進秋楓苑半步,更不會替你去向她求情。”他冷漠地打斷了她。 她眼神一冷,脾氣暴露無遺,有些張牙舞爪地吼道:“那我的眼睛怎么辦?她的臉都恢復了,可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 “你的眼睛為何看不見,你應該比本王清楚。”他頭也未抬,語氣平靜。 她身子一軟,倒退了一步,滿目凄涼,“我的清白是被她毀的,我刺傷她的臉,都是她的報應,王爺你居然還在同情她?” “你的眼,本王會張榜懸賞大夫為你診治,但不會是鳳靈夜。”他宛如例行公事一般,雖無冷漠絕情,卻也沒有了昔日的溫柔。 而他的這種神情,尤其讓莊南煙感到絕望和痛苦,“為什么不能是鳳靈夜,你明明知道只有她才可以的,你在乎她超過了南兒嗎?!” 他選擇放手,是對她最后的溫柔。 看著他決絕的側臉,她抓著他的袖袍,一點一點跪在了地上,“王爺,南兒不想成為瞎子,就算南兒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你答應好嗎?” 他停下手中的筆,默默地看向她,鳳目無悲無喜,“本王亦幫不了你。” “不!只要王爺你求她,她一定會為南兒換眼復明的!”莊南煙祈求者,一臉卑微地望著他,卻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 她的手一點點松開,跌坐在地,淚流不止。 為何鳳靈夜擁有一身本領,而她一無所有,現在就連她最心愛的男人也要離她而去,老天爺為何對她莊南煙就如此不公?! 莊南煙想要段君墨命令鳳靈夜的愿望破碎,只得自己想辦法,為了讓自己復明,她也管不了右眼的仇了。 這天傍晚,鳳靈夜剛從太醫院回到秋楓苑,剛進院就看到了莊南煙一臉笑意盈盈地坐在亭子里。 由于已經到了深秋,天氣轉涼,因此桃夭在涼亭四周都掛上了擋風的竹簾,石凳上也墊了棉墊。 看到鳳靈夜以后,莊南煙起身迎了上來,“jiejie,今兒在太醫院可還順利?” “嗯,還行,meimei怎么來了?”她脫下披風,自然地遞給了她。 她雙眼一怔,但只反應了一瞬,便立刻有眼力見地接了過來,笑道:“jiejie不在府上,我實在悶得慌,所以特地等候在秋楓苑,想與jiejie聊聊天。” “meimei好福氣,可惜jiejie是個勞碌命,享受不得,”鳳靈夜進了涼亭,接過桃夭遞來的熱茶,“一會兒還得整理院判交代下來的醫書,恐怕是不能陪meimei閑聊了。” “爹爹也真是的,怎能將王妃與那些男兒相比,回家還給了這么多事。”莊南煙埋怨了一句,接著又笑道,“改明兒我與爹爹說說,讓他莫要交代這么多事給jiejie了,可不能把jiejie累著了。” “我一個粗鄙之身,不比meimei這般千金之軀,整理一點醫書,還累不著,”鳳靈夜喝了一口熱茶,這才感覺一路的疲倦都驅散了不少,“有勞meimei掛心了,要是meimei沒事,那我就去忙了。” “jiejie,其實......”莊南煙有些急迫地開口,但又覺得有些冒失,猶豫了半響,還是舔著臉說了出來,“其實meimei今日來,有一事相求。” “meimei有事怎不早說?”鳳靈夜回眸看向她。 莊南煙仿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還會求自己最恨的人,因此臉色有些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憋的,“都怪meimei臉皮薄,這才有些難以啟齒,其實是這樣的,那日在刑部大牢時,聽jiejie說會一種換眼復明的手術,meimei便想請jiejie為我看看,我這眼是否還能復明?” “沒錯,我是說過有一種手術,叫做換眼復明,”鳳靈夜沒有否認,只是話鋒一轉,“不過meimei意會錯了,我并沒有說我會這種手術。” “什么?!”莊南煙大失所望,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一時又羞又怒,一張臉的顏色變幻莫測,十分精彩。 看著她的右眼,鳳靈夜微微蹙眉,有些惋惜,“當年我父親教我這兩種手術時,恰好我只學了前面的植皮手術,因為懶惰,后一種手術就此失傳了。” “你?!”莊南煙指著她,一腔怒火卻無從發泄。 “這件事,我實在愛莫能助,還請meimei見諒,我還有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鳳靈夜云淡風輕地笑了笑,繼而走下涼亭,回了自己的屋子。 留莊南煙一人站在原地,氣得跳腳。 鳳靈夜擺明是不為自己醫治,莊南煙不傻,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回到蘭香閣以后,她就大發雷霆,摔了好些東西。 綠荷等貼身婢女跪在屋子一角,戰戰兢兢的,大氣也不敢出。 以前莊南煙性子溫和,從不這般發泄脾氣,可自從在南無寺被人玷污以后,再到刑部天牢蹲了近一月,性情大變,也極穩不住自己情緒,動不動就打砸罵人,簡直是重蹈席雪瑤的覆轍。 如今一看,綠荷心里更加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該回蘭香閣,在秋楓苑乖乖地呆著多好。 如今王爺也越來越少踏足蘭香閣,她這想當姨娘的機會就更加渺小了。 莊南煙發完火,右眼就開始隱隱作痛,一名貼身的婢女一看,趕緊下去找大夫。 綠荷帶著大伙收拾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來到她身邊,“沁妃,您已有一個月沒來月事了。” 莊南rou揉著太陽xue的手一僵,猛地抬起了頭,“你說什么?!” “奴婢說,您有一個月沒來事兒了。”綠荷皺著眉頭,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莊南煙身子一軟,喃喃自語,“不可能啊,我從南無寺回來的第二天,就喝了避子湯,怎么可能......” 因為南無寺沒有湯藥,所以她也是第二天回府以后才喝了避子湯。 “也許是最近沁妃壓力大,精神不好,所以晚來了,奴婢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沁妃留心就好。”綠荷嘴上雖然這么安慰著,心里卻不這么想。 那避子湯也不是十成就能避孕,何況她還是第二天才喝下的,也許早已過了藥效的時間段。 “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王爺,知道嗎?!”莊南煙死死盯著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