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我就問王爺最后一遍,”她打斷莊南煙話,目光緊緊盯著段君墨,“你信我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移開了目光,鳳眼深邃而復雜,“鳳靈夜醫術不精,以致沁妃過敏,現本王命令,立刻跪到蘭香閣外,沒有本王的命令,不準起身。” 鳳靈夜死死咬著唇角,隨即朝他一拜,“臣妾,領命。”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反駁一句,只問了段君墨這么一句話,便悄然地離開蘭香閣,跪在了大門外。 一時,整個房間里,都洋溢著一種勝利和得意的氣息。 唯獨莊南煙看著段君墨愁眉不展的臉,卻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贏了她。 長夜漫漫,夜涼如水。 蘭香閣外,鳳靈夜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宮姬月伴隨她左右,她不言,他便不語。 她的性格,他比誰都清楚,她若要反,誰都不是她的對手,她若不反,咬著牙卻比誰都能忍。 可今夜他卻不明白,為何她要忍? 夜風,越來越大了,月色逐漸被烏云覆蓋。 大風吹起她一頭及腰青絲,美艷不可方物,一雙清冷的杏眸,倔強而淡漠。 沒多久,閃電便隨著雷聲,穿透云層,一聲又一聲,咆哮著宣泄著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滂沱大雨,頃刻襲來,聲勢浩大。 雨幕中,她渾身濕透,雨水順著臉頰流淌,她卻紋絲不動地跪著,仿佛這樣才能洗刷去她唇上的臟污。 這一吻,是烙印在她心口的一道疤,讓她感到惡心。 段君墨,配不上她的愛,更配不上她的吻。 她緊緊捏著拳頭,睜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看著他如何與另外的女人耳鬢廝磨,看著他如何對她傾盡所有的柔情,看著他對自己表白了心跡卻又狠狠拋棄! 這一吻,這一巴掌,她鳳靈夜會永遠牢記在心,總有一天,她會狠狠還給他! 蘭香閣內,聽見外面風雨大作,段君墨立刻想要出去。 不料他剛一起身,就驚動了還未熟睡的莊南煙,只見她纖細的手輕輕拉住他的,“王爺,你要去哪兒?” 他動了動唇角,眉頭緊鎖。 “王爺,南兒哪兒也不想你去,你今夜就陪陪南兒好嗎?”她將頭靠近他,期盼地望著他,語氣軟糯帶著哀求。 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窗外,但又重新坐到了床邊。 “王爺,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要不要讓jiejie進屋?”她看出他的心思,喃喃問道。 他薄唇緊抿,最終還是狠心地沒有下令。 蘭香閣外。 暴雨下得太大,排水溝來不及排水,很快淹沒了鳳靈夜跪在地上的膝蓋,頭發緊緊貼著她的臉,雨水就像小溪一樣順著流淌。 慢慢的,她開始細細地顫抖起來,先是牙齒,接著是手腳,最后全身都開始打起了冷顫。 宮姬月看不下去了,緊緊捏著拳頭,“我帶你走!” 只見她死死咬著牙齒,搖了搖頭。 她能去哪兒? 勢力剛剛穩固,她又豈能有退路,一走了之? 終于,她再也支撐不住了大雨的沖擊,加之不分日夜的忙著百善堂的事,身子早已吃不消,眼前忽然一暗,她便倒在了雨水彌漫的地上,雨水灌進口鼻,狼狽不堪。 坐在房梁上的冷鳶一看,急忙飛身跳下,來到段君墨跟前,“主子,她昏倒了!” 段君墨眼眸一震,放開莊南煙,急忙沖了出去。 漆黑的雨幕中,只見雨水淹沒他的小腿,他一貫沉穩的鳳眼里,竟閃過一絲焦急,看向四周,卻沒有看見那抹倔強的身影。 莊南煙顧不得下這么大的雨,也跟著跑了出來,慌亂地喊著他的名字,“王爺!王爺你在哪兒?” 一夜高燒,加上嘔吐過敏,哪里經得起這般冰冷的雨水,沒走幾步,就倒在了地上。 簡蘿一看,嚇得立刻過去扶起她,“沁妃,沁妃!” 嘈雜的雨聲里,段君墨仿佛聽到了簡蘿的聲音,這才退了回來,看到倒在雨里的莊南煙,立刻上前將她打橫抱起,回到了屋子里。 莊南煙一回屋,就害怕地緊緊抓著他的手腕,渾身發抖,哆哆嗦嗦地求著,“王爺,你別離開南兒了好嗎?南兒好怕......” 他打濕了雨,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愈發顯得冷毅,他輕輕拍著拍著她的手,柔聲哄道:“好,我不走。” 見莊南煙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才轉向冷鳶,“快去百善堂看看。” 冷鳶點頭,轉眼消失在了雨幕中。 與此同時。 大雨里,宮姬月抱著昏迷的鳳靈夜,頂著大雨,一路沖往百善堂后院。 掌柜的被驚醒,出門一看,當即嚇壞了,趕緊派人將住在院子里的大夫叫醒,然后讓翠紅準備熱水和木桶。 掌柜退出房門以后,宮姬月也跟著想要退出來,不料翠紅一把拉住她,“你快來扶著,我來給她擦擦身子,然后換上干衣服。” 宮姬月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你是她的貼身婢女,這百善堂里又沒有別的婢女,就你了。”翠紅也干脆,不待他答應,就趕緊為鳳靈夜脫掉濕衣。 宮姬月眼睛一直,立刻將臉轉向一邊,伸手扶住她。 一會兒,翠紅就換好了衣服。 緊接著,張大夫就走了進來,一摸鳳靈夜的額頭,就搖頭道:“受涼了,身子太冷,先想辦法給她暖和一下。” 然后走到桌案上,迅速寫下一個祛風寒的單子,遞給掌柜,“你去抓藥,讓人馬上煎好送到房里來。” 掌柜的接下單子,急忙退了出去。 張大夫一回頭,見翠紅不斷給鳳靈夜添被子,皺眉道:“錯了錯了,這樣太慢了,趕緊準備熱水和木桶。” 翠紅一聽,絲毫沒有含糊,跑著出去了。 就在這時,突然差點和一個人影撞到了一起,所幸她及時剎住腳,這才沒有殃及無辜,抬頭一看,“李公子?” “你先忙。”段懿軒有禮地讓出了路。 翠紅點了點頭,繼續去忙大夫交代的事。 宮姬月一看,目色微驚,“太......” “她怎么樣了?”段懿軒淡淡打斷他的話,走到鳳靈夜的床邊,伸手去把脈,觸手冰涼,脈息微弱。 張大夫見是熟人,也沒有隱瞞,直言道:“一直昏迷不醒,手腳太多冰涼,所以已經讓人下去準備熱水了。” “你先退下吧。”段懿軒說道,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張大夫看了宮姬月一眼,宮姬月微微頷首,他這才退了下去。 只見段懿軒退下外衫,里面穿著一件白色里衣,放到一邊以后,嗓音平和,“讓他們都在門外候著。” 宮姬月知道他身份尊貴,又是皇后的人,對鳳靈夜也沒有敵意,于是也沒有反抗,走到門前對掌柜的吩咐了一下,便將門關上了。 剛一折返,卻驚訝地看到他將冰冷的鳳靈夜從被窩里抱了起來,然后將被子裹著他和她的身子,不留一點縫隙,動作優雅而細致,神態自然溫柔,絲毫沒有覺得難為情。 “殿下,你這樣......”宮姬月不知如何開口,要是鳳靈夜醒了,這怎么交代? “一會兒她也許會發高燒,你去準備退燒的冰水。”他緊緊抱著鳳靈夜,就像抱著一塊寒冷刺骨的冰塊,柔和的臉部不禁微微緊繃。 宮姬月嘆了一口氣,接著出門讓翠紅不用燒熱水,改而準備冰水。 果然沒捂多久,鳳靈夜的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可體溫卻沒有停下來,一路高升,臉色也變得通紅。 段懿軒將她放到床上以后,外套也來不及穿,便親自將毛巾浸入冰水中,然后放到鳳靈夜的額頭上。 病來如山倒,原本體格就弱的她,加之又淋了半夜的一場暴雨,哪里經受得住這樣折騰,轉眼之間,身子便垮了。 此時,她腦子變得混亂起來,言行也失了控制,不禁開始胡言亂語,“娘......不......女兒.....爹......” 段懿軒一邊用冰過的濕毛巾擦拭著她的身體,一邊軟聲寬慰著,“你娘好好的,你放心吧。” “娘......熱......我......”她緊緊皺著眉頭,仿佛十分難受,抓住他的手腕,用盡了力氣,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柔而有耐心地哄著。 沒過多久,張大夫開的藥就煎好了。 宮姬月接過來以后,便要喂給鳳靈夜,誰知鳳靈夜緊緊抓著段懿軒的手腕,他根本無法靠近,只得無奈地將藥碗遞給了段懿軒。 段懿軒接過來,先是嘗了嘗,確定藥材成分確是驅寒退燒的以后,這才扶著鳳靈夜,將藥喂進了她嘴里。 好在雖然燒得糊涂了,但還知道往下咽,一碗藥還是喝了大半。 喝完藥以后,雖然燒還沒退,但她終于不再胡言亂語地說話了,安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雖然意識有些模糊,但卻能感受到一雙溫柔的大手,偶爾摸摸她的額頭,又偶爾拿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脈搏,她只覺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雞鳴時分。 就像注入了鉛一樣沉重的身體,這才輕盈緩和了一些。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的景色,原來自己在百善堂。 此時,窗外的天空,一片深藍,還未蒙蒙亮。 微弱的光線下,她朝著四周看了看,沒想到竟然看到段懿軒坐在自己的床頭,靠著床欄桿睡著了。 她定了片刻,努力往回想昨夜發生的事,奈何昨晚腦子里一直是一片漿糊一樣,只記得那雙冰冰涼涼的手了。 她輕輕地起了身,然后將外套蓋到他身上,接著出了門,下了一夜雨,外面空氣清新又涼快,她不禁揚起嘴角,好心情地吸了一口。 借著微光,她來到廚房,恰好就看到了早起的翠紅,“翠紅姐,我餓了,你能做點粥嗎?” “知道你醒了想吃東西,馬上就好了。”翠紅是個勤快老實人,添了最后一把火以后,趕緊到櫥柜里取來一個碗,接著從鍋里舀了一碗熱騰騰的米粥。 鳳靈夜接過來以后,聞了一下,稀粥混著瘦rou,香味撲鼻,一時更覺肚子里饑腸轆轆了。 她滿心歡喜地端著這碗粥,回了書房,怕吵著閣樓上熟睡的段懿軒,于是在書房的書桌上吃了起來。 可她沒吃幾勺,就聽身后傳來了下樓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恰好看見段懿軒走了過來,面滿憔悴,眼眸底下還有一層黑眼圈,心里頓時覺得有些心虛和愧疚,連忙起身問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盛一碗。” “我不餓,你吃吧。”他笑了笑,然后坐到她對面,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雙眸微微一驚,昨天的事又不記得,哪里曉得他還會醫,當即就想抽回手。 豈料他詫異地看著她,笑道:“想什么呢,我在給你把脈。” 這不說還好,一說,瞬間氣氛就變得非常曖昧和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