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田廣也似乎聽人說了,有位劍泉先生很出名,據說天文地理古往今來無所不精,是個學富五車的才子。但是因為為人倨傲所以隱居了,沒想到他還真在劍泉峰上。這山峰這么高這么難爬,有人愿意來有鬼了吧? 茅草屋極為簡陋,卻十分干凈。 田廣瞧著那位先生進去洗臉換裳,當出來時,他呆住了。 進去一個老叟,出來卻是一位氣度翩翩的美男子,濃眉星眸,頂多不過三旬年紀。他身材高大修長,穿著一件暗青色布袍,木笄束發,雙目炯炯有神,方才滿臉的胡須都沒有了。 司徒玨坐在蒲團上,抬眼看時眼底也劃過一道詫異之色,笑道:“劍泉先生還真是年輕!” “在下姓翟,名星淵。”他拱手。 司徒玨點頭:“好名字。” 翟星淵走過來替他用陶壺倒了一杯茶,司徒玨品了一口,茶味極為清香悠遠,很是詫異:“先生這里竟有如此好茶?” 翟星淵笑道:“正是門口那棵茶樹。” “先生所在真是世外桃源!凡塵俗世,怕是就沒這么好的意境。”司徒玨放下手中的黑陶杯。 翟星淵笑笑:“上古時有楚莊王,三年不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下以為,鳳若是一輩子不鳴,也稱不上鳳鳥。” 司徒玨拍桌哈哈大笑:“原來先生到底也是個俗人罷了!” 翟星淵低頭:“慚愧。” 田廣在一旁撓頭,這兩位說話云里霧里他有點聽不懂了,什么鳥又什么鳳?又是什么俗人?不懂,難道是他智力欠奉? “先生可懂五行八卦陣?” “略有研究。” 司徒玨一喜,一般人根本就不懂,懂皮毛已經不錯,這位竟敢說略有研究? “那山水早就的五行八卦陣呢?” 翟星淵一笑:“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駁,從而周而復始變化無窮。天地雷風水火山澤是萬物衍生的基礎。八卦甲子,神機鬼藏。雖然變化萬端,但是……” 他頓了頓,篤定的說:“萬變不離其宗。” 司徒玨笑贊:“果然個中高手!” 翟星淵謙遜:“譬如頑童,管中窺豹罷了!” 兩人相視大笑。 田廣在一旁撓頭,云里霧里,又聽不懂了。 ☆、金印 臨到秋圍之前一日, 秦修便坐不住了。 程思看他收拾東西就要往外走,立即攔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秦修看了她一眼:“我不放心明日秋圍, 我必須趕緊回去。” “可是你的傷勢……” “無妨, 皮rou之傷。我現在沒事!” 程思也知道他復原的極快,但是這樣貿然出去, 危險的很。她著急的說:“外頭有人在找你, 你這樣出去簡直是送死啊。” “我戴了斗笠,換一身衣裳, 應該無妨。” 程思仔細看他,果然換了一件灰色布袍子之后同之前的少年判若兩人。 程思看他執拗, 無奈道:“算啦, 你要去便去吧, 不過去之前,我幫你喬裝一下。” “你會喬裝?”秦修詫異的看向她。 程思調皮一笑:“那可不,你瞧著就知道了。這是我慣常在家里玩的小把戲。” 秦修坐下來, 任由她喬裝,只見她拿了一些白膠、面粉、玉米須之類的便來搗鼓。 她在他臉上站粘貼貼弄了許久。 “好了嗎?”秦修沒耐心了。 “好了!”程思拿了鏡子給他看, 他低頭一看,只見鏡子里出現了一個老叟,白白的胡須, 倒是很像。 配上這斗笠和灰色的布袍子,真是天衣無縫。 秦修瞅了她一眼:“我倒是小看你了。” 黃昏時分,唐蕊向著練武場走去,只見夕陽下, 男子身著玉色長袍手挽滿月弓,“嗖”的一聲,利箭射出,直中靶心。 唐蕊慢慢走過去,到了他身邊。看到她過來,司徒玨放下了弓箭,田廣急忙去接著。 司徒玨扶著她的手,到了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你讓人叫我便是,親自來做什么?” 唐蕊從袖中取出帕子給他擦了額頭的汗水,柔聲道:“明兒就是秋圍了,你現在還在射箭,是不是也擔心明日的事?” 司徒玨搖頭:“擔心什么?沒什么可擔心的。” 她知道他請了劍泉先生下山,但是那位先生到底能否解那奇妙的陣法,還得等到臨場才能有效驗。 “你們派人去圍場查了嗎?” 司徒玨點頭:“查了,但是查遍整個圍場,暫時沒有發現秦修所陷入的那個山水陣。” 唐蕊一顆心提起來,疑惑的問:“難道連劍泉先生也沒找到?” 司徒玨看她如此擔心,笑道:“他說了,那陣是人設的,陣在人在,人若不在陣便不在。我們去時,那人不在,自然尋不到陣的蹤影。不過孤倒是得到了一個極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問過劍泉先生知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諳熟此陣法?他說出了一個人,你猜是誰?” 唐蕊搖搖頭。 “趙成吉,劍泉先生的師兄。他們二人都是隱士孤鴻先生門下。” 唐蕊大吃一驚:“又是趙家人?” 司徒玨點頭:“只要得到這個消息,孤便知道如何來個釜底抽薪。” 唐蕊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應該是做足了準備,或許她的擔心只是多余的。 “送你一樣東西。”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金繡盒子。 唐蕊以為是什么首飾之類的,接過來打開一看,只見里頭是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這是……”她拿起那東西,一個精致的方型印章,她的心口驀地一動,震驚的看向他。 “這真的是?” 他笑看著她:“孤答應過你的,你懷孩子,便送你一樣東西。” 唐蕊看著這枚小小的東西,雖然小,可是卻能引得她心潮激動,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東西有朝一日會擱在她的手心。 雖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金印,卻代表著極高的權力。 她手中的這枚,就是太子妃的金印。握有金印之人,便是實實在在的太子妃了,正正式式的皇家兒媳。 她一個小官宦出身的女子,從未想過能夠做到太子妃,她本以為良娣已經是她可以到達的最高的高度。 唐蕊眼底蒙上了淚意,她怔怔的望著他,手中緊緊的握著這枚金印。 司徒玨將她攬在懷中,柔聲說:“因為明天要秋圍,來不及進行繁瑣的儀式,所以孤先討了這個金印送給你。詔書過幾日自然就下來了。” 太子妃冊封的事情是件大事,必須要經過一國皇帝和皇后的應允。 “皇后不高興吧?”她疑惑的問。 司徒玨勾唇一笑,“傻瓜,孤監國攝政,她高興如何不高興又如何?都得答應。父皇很是樂意,他還盼著抱孫子呢。” 唐蕊哽咽著,環著他的腰,窩在他的懷中:“我真的沒有想到有這天……” 他撫著她的頭發,久久的,只說了一句:“傻瓜。” 他所擁有的,便是她所能擁有的;他的天下,也會是她的天下。 田廣瞅著這兩位恩恩愛愛的,心里還真是羨慕又嫉妒。 這時,有太監過來稟告,田廣聽了消息大吃一驚。 田廣杵到太子身后,在旁邊輕咳一聲,太子才放開了唐蕊,瞥了他一眼:“何事?” 田廣稟告道:“秦將軍回來了。” 司徒玨吃了一驚:“你是說秦修?” “對,他到了東宮,說明日要隨太子去秋圍呢。” 司徒玨嘆道:“他倒是不怕死。身為將者,勇為先。這小子倒是不錯。” 他轉頭對唐蕊說:“你先去吃些東西,孤見了秦修一會便來。” 唐蕊點點頭。 司徒玨在外廷見了秦修,看他果然喬裝打扮回到了東宮。他贊賞了他幾句,便吩咐他今晚就留在東宮外廷,明日一早扮作侍衛同往圍場。 唐蕊得了太子妃金印的事兒在東宮內廷一下子傳開了。 錦瑟特地來恭喜她。 巧香笑道:“我們現在不能叫良娣,應該改口叫一聲太子妃娘娘了!” 錦瑟興奮道:“我就說了吧,我看人最準,如今是太子妃,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便是大祈的皇后了!咱們也跟著沾光。” 這一番話,說的巧香激動異常。 唐蕊笑道:“好啦,一個個的,怎的比我還激動?這些話說一次也就罷了,說多了,叫人以為見不得世面經不得事情。” 兩個聽她這樣說,連忙點點頭。 “過幾日詔書才下來,屆時那才是真正的太子妃。我今日沒別的心思,只是祈愿,明日殿下能夠平平安安的渡過秋圍。”她輕嘆了一聲。 秋圍乃是一年一度的大事,若非特殊事情比如國喪,一般會如期舉行。因這日是王公大臣皇親貴胄都要出席的圍獵。之前傳出秦修失蹤的事情,或許是意外,秦家一直在派人找著,雖然著急,卻不能耽誤了秋圍這么大的盛事。 眾人騎馬向著西邙山圍場,太子一馬當先,身穿杏黃九蟒繡金袍頭戴白玉冠,英姿煞爽。后面跟著云陽郡主、信郡王、皇親國戚,又有王公大臣以及世家子弟都在隊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