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所以就像江予奪承認的那樣吧,“他們”是只存在于江予奪世界里的人,一旦他“好了”,就會消失。 但剛才他問是不是“他們”的時候,江予奪的回答是“不是”,而不是“沒有他們”。 程恪看著江予奪的臉。 江予奪真的,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好了”。 “嗯?”江予奪看著他。 “沒。”程恪沒有什么別的想法,什么想法都沒有,對于繞了這么大一圈又回到了原處甚至還出現了新的麻煩,他沒有煩躁,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什么都沒有。 只在江予奪看著他的時候,覺得有些悵然,還有些心疼。 他伸手在江予奪臉上輕輕摸了一下。 江予奪很快地抬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但沒到一秒,程恪還沒來及享受這突如其來的溫情,江予奪又已經一把把他的手甩開了:“我cao,你手怎么這么冰。” “你他媽!”程恪簡直無語了,“我現在不光手冰,我他媽心都冰涼了!” 江予奪嘖了一聲,又把他的手抓了過去,放在雙手中間搓著:“行了吧,陳慶我都沒幫他搓過手呢。” “我是陳慶嗎?”程恪說。 江予奪搖搖頭:“不是,你是……” “你給我閉嘴,”程恪舉起石膏指著他,“警告你。” 江予奪笑著沒再說下去。 從建材市場一路往店里回去的時候,程恪都留意著后面有沒有人跟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江予奪傳染了,總有點兒疑神疑鬼。 “程恪,”快到店里的時候江予奪叫了他一聲,“別看了。” “嗯?”程恪也有點兒吃驚,他覺得自己應該偽裝得很好。 “沒有人知道我們今天要去那兒買東西,”江予奪說,“如果跟蹤,是從家里或者店里跟起,會跟過去,但未必還會跟回來了,誰都知道你現在買了東西得回店里。” “……我沒看。”程恪頓時就有些沒面子了。 “下車吧,”江予奪說,“到了。” 車停下之后,程恪跟在他后面跳下了車,進去叫了兩個工人出來幫著,跟江予奪一塊兒把東西都卸了搬到了樓上。 這會兒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倆吃得太晚,中午都不餓,也就沒吃東西。 “你給我說說怎么弄吧,”江予奪踢了踢地上的板子,“你有工具嗎?” “有,電鋸打磨機什么的,在隔壁那屋里,”程恪說,“我先給你畫個圖吧,然后你先把倒模的木頭鋸出來。” “我可沒用過電鋸啊。”江予奪說。 “沒事兒,要不你給我按著木頭,我鋸就行。”程恪說。 “……你會?”江予奪問。 “不會,”程恪說,“試試唄。” “那還是我來吧。”江予奪轉身去了隔壁拿工具。 程恪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發了會兒愣,他腦子里對剛才的事還很疑惑,想不明白,但江予奪明顯沒太放在心上。 這種沒太放在心上,不是不關心無所謂的那種狀態,而是很有自信能應付的狀態,跟面對“他們”時的緊張完全不同。 如果真的是面對現實和虛幻的不同反應,那從江予奪的表現來看,他是會區別對待的。 可是…… 程恪皺了皺眉,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心理醫生。 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的話。 江予奪把工具拿了過來,往地上一放:“我看了一下,感覺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行,我給你畫出來。”程恪點點頭,拿了粉筆在地上給江予奪畫了一下水泥倒模的形狀,再標出了尺寸。 “這不就是食堂蒸飯的盤子嗎?”江予奪說,“你直接買個那種盤子往里倒不就行了。” “……那個不夠大。”程恪說。 “哦。”江予奪點點頭,“行吧。” 江予奪雖然沒用過電鋸,也沒接觸過這些活兒,不過動手能力還是相當強的,拿起板子第一下就鋸得很標準了。 “也不難嘛,”他嘖了一聲,“我可以去做木工了。” 程恪笑了笑沒說話。 “你覺得做木工怎么樣?”江予奪轉頭看著他。 “挺好的,”程恪點點頭,“手藝好的木工師傅想請都得排隊。” “是么。”江予奪拿著電鋸盯著板子,過了一會兒又轉過頭,“出租房那兒住了個木工,但是估計水平不怎么樣,要不也不會在那兒租房子了。” 程恪看著他,過了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你不會是真想做木工吧?” “不知道,”江予奪把電鋸關了,轉身坐到木板上,皺著眉,“我就是……你覺得我是不是……” “你不是一直在幫盧茜做事嗎?”程恪問。 “嗯,差不多吧,她牌舍和出租房有什么事兒都是叫我去,”江予奪說,“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會給我錢。” “錢少?”程恪又問。 “不少,挺多的,”江予奪揉了揉鼻子,“但是……我以后一直這樣嗎?盧茜應該是想幫我吧,這些事她請別人做,用不著這么多錢。” “怎么突然想到這些了?”程恪坐到他旁邊,跟他挨著。 “也不是突然,”江予奪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也沒什么手藝,鋸木頭的時候……也算是突然吧,說不清。” “你是想學點兒東西或者能干點兒什么,對吧?”程恪問。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我的……心理醫生問過我,好了以后,有什么計劃,我說不上來,反正就……總得有個計劃,是吧。” “是,不過不用急,”程恪說,“慢慢來,可以跟我商量。” 江予奪偏過頭看著他。 程恪笑了笑。 “笑屁。”江予奪說。 “你的心理醫生,”程恪試著問了一句,“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江予奪皺眉看著他,“一個大姐。” “叫什么?”程恪又問。 江予奪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沒有說話。 “算了,”程恪趕緊停下,“我……” “你不會是吃醋吧?”江予奪突然問。 程恪嗆了一下,瞪著他:“你說什么?” “她四十多了,”江予奪說,“孩子都上高中了。” “什……我沒吃醋!”程恪喊了一嗓子,感覺自己聲音都有點兒變調。 江予奪沒有說話,眼睛往樓梯那邊看了過去。 接著程恪就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正想問是誰,樓梯那邊有人說話了:“程哥!三哥!” 是林煦的聲音。 林煦在樓梯上,這兩聲喊得挺大的,像是要提前宣布自己的到來。 程恪一聽這語氣,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一嗓子,林煦八成是聽到了。 “是不是東西運過來了啊?”程恪趕緊站了起來。 “是,”林煦從樓梯走了上來,臉上有少許尷尬,沖他倆笑了笑,“車在外頭了,裝了三車,還有兩輛車馬上也到。” “那……”程恪頓時也有些尷尬,“現在搬?” “在搬了,”林煦說,“工人說你在樓上,我就想叫你看看都放哪兒。” “我馬上下去。”程恪說。 “好。”林煦點點頭,又沖江予奪笑了笑,轉身快步下樓了。 “我先下去看看,”程恪說,“你……” “我鋸木板,”江予奪拿起電鋸,“還挺好玩的。” “嗯。”程恪拍拍他的肩。 往樓梯走的時候,江予奪又在后頭說了一句:“那天你說……” “什么?”程恪回頭。 “你說要跟林煦說……”江予奪想了想,腳往木板上一踩,“沒什么。” 程恪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頓時有些想笑。 他走到江予奪身邊,彎腰湊到他耳邊:“不用說了,他已經知道了。” 江予奪猛地轉過頭:“他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這種事兒,”程恪嘆了口氣,“像你這么遲鈍的人真的不多。” 一下午程恪和林煦都在忙活,把所有運來的桌椅和柜子都放到了設計好的位置上,店里頓時看上去完整了不少。 忙完之后,林煦也沒有多呆,說是還要結賬,跟著拉貨的車一塊兒走了。 程恪看了一眼時間,好幾個小時,江予奪一直都在樓上露臺,感覺都沒出現過。 他趕緊上樓,喊了一聲:“江予奪?” “哎。”江予奪很愉快地應了一聲。 程恪松了口氣,林煦這次過來,江予奪似乎沒有什么不爽的情緒。 “怎么樣?”程恪走過去,有些吃驚地發現江予奪已經把用來做長椅的防腐木板都鋸好了,甚至已經釘上了一塊,“牛逼啊?我沒跟你說要做成什么樣吧?” “你那兒不是有圖紙嗎?”江予奪指了指他放在旁邊的幾張設計圖,“我就按那個做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