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在浴室洗澡洗到一半, 程恪伸手去拿洗發水,手指摸到洗發水瓶子的時候, 瓶子被碰倒,從架子上翻了下來,他順手往下一抄接住了瓶子。 還好伸的是右手,比較靈活,公共浴室里任何東西掉了地他都不想再去撿。 往頭上擠洗發水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 江予奪是個左撇子,起碼打架的時候,他的習慣就是左手,這也讓他在進擊的時候能占點兒便宜,很多人對左手的進攻防不住。 雖然在左手被占用的時候,用了右手并且受了傷也不奇怪……但程恪現在非常清楚江予奪的武力值,能讓他不得不用右手的人,真的太少了。 連刀都是放在左側的江予奪傷在了右手。 程恪怎么想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洗完澡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想明白,沒有一個完全能說服自己的理由,無論是懷疑還是相信,都沒有。 江予奪坐在桌子旁邊,拿著杯果茶,目光有些游離,旁邊是正在說話的小楊。 程恪從浴室出來穿過走廊,穿過兩排跑步機,最后再穿過器械區,小楊一直在說話,江予奪也始終就那么拿著杯子,一臉放空的表情。 “如果江先生有興趣的話,”小楊看到程恪過來,站了起來,“可以跟程哥一塊兒過來,一起健身比較有意思?!?/br> “他估計沒時間,”程恪幫江予奪接了一句,“他忙得很?!?/br> “所以才需要鍛煉嘛,”小楊笑笑,“那你們先忙?!?/br> 江予奪聽到了程恪的聲音之后才像睡醒了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健身房門口走。 “今天謝謝你了?!背蹄≌f。 “別這么客氣啊程哥,”小楊說,“我送送你們?!?/br> “不不不不,”程恪趕緊攔住了他,“你忙你的去,不用送。” “那好,”小楊點點頭,“后天見啊程哥。” 程恪走出門的時候沒看到江予奪,下了樓走到街上了才看到江予奪站在路邊,叼著根煙,一臉不耐煩。 “是不是讓你辦卡呢?”程恪沒走兩步就覺得腦袋像是被人砸了個冰桶,瞬間就僵了。 “你頭發濕的?”江予奪伸手在他頭上抓了一把,把他推進了旁邊的一個商店里,“你有病?。拷∩矸繘]有吹風筒嗎?” “我忘了,”程恪凍得連頭皮帶眼皮都有些發麻,“我就說有個事兒忘了?!?/br> “在這兒呆會兒吧,”江予奪拿出手機,“我叫個車過來?!?/br> “我叫吧,”程恪也拿出了手機,“我好像還有優惠劵沒用呢?!?/br> 江予奪沒說話,看著他。 “怎么了?”程恪問。 “你還用優惠劵?”江予奪說,“你居然會用?” “屁話,”程恪說,“這玩意老提醒我,送你優惠劵了,你優惠劵還沒用呢,你還有叉張優惠劵?!?/br> “……叉張是多少張???”江予奪問。 “不知道,不記得了,”程恪點開軟件,戳了兩下,看了一眼江予奪,“cao。” 江予奪靠著貨架笑了起來:“過期了吧?!?/br> “嗯,應該是吧,”程恪擰著眉,“反正沒有了。” 江予奪笑了半天:“那是你叫車還是我叫車啊?” “你叫?!背蹄》浅2凰匕咽謾C塞回了兜里,優惠劵這種東西,用起來一點兒也沒覺得有什么優惠,仨瓜倆棗的,但是好容易想用一次,確切說手機上這么用還是第一次,結果沒了,這感覺就非常憤怒了,仿佛快餓死的時候被人搶了吃的。 店里暖氣挺足的,車來的時候,程恪的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 “有什么想吃的嗎?”江予奪上車的時候問他。 “你們平時跟朋友出去一般吃什么?”程恪問。 “這個天兒就是火鍋了,”江予奪說,“我帶你去酸湯魚火鍋吧,之前二禿在那兒打過工,挺正宗的。” “好?!背蹄〔恢朗且驗閯偨⊥晟?,聽到酸湯魚的時候,感覺口水差點兒要滴下來了。 “那師傅麻煩一直往北開吧,”江予奪給司機說了個地址,“停車場那個路口進去就行?!?/br> 程恪聽到這個地址的時候猛地抬了一下頭。 坐在副駕的江予奪偏過頭:“怎么了?” “沒?!背蹄≌f。 江予奪沒再問他,跟司機一塊兒聽著收音機里的相聲,時不時樂幾聲。 程恪一直盯著江予奪的側臉,沒說話也沒看別的地方。 下車之后他站在路邊愣了一會兒,住在這兒二十多年,他還從來沒從這條路走過。 “少爺,”江予奪湊近他耳邊輕聲問,“改地方也行,他們家還有個分店,就在……” “不用改,”程恪說,“就這家吧,我餓了?!?/br> “這種小街小胡同里的小店,”江予奪帶著他順著路口走了進去,“不會碰上你認識的人?!?/br> 程恪看了他一眼,江予奪看上去真不像是這么細致敏銳的人。 “你家住哪兒?”江予奪笑笑。 “你猜吧?!背蹄≌f。 江予奪轉過身,退著慢慢走著,往他們進來的路口那邊指了指:“只能是那邊兒了,咱們這兒最早一批別墅,全是獨棟前后院兒的?!?/br> “嗯。”程恪應了一聲。 “那以前你來過這兒嗎?”江予奪說,“就這兩條街,好些不起眼但是特別好吃的店?!?/br> “沒有,”程恪往前看了看,“我就從路口經過幾次,車又開不進來?!?/br> “家門口的地方,”江予奪說,“還得我一個外地人來給你介紹?!?/br> “你從……哪兒來的?”程恪問。 “不記得了?!苯鑺Z說。 拐了一個彎之后就看到了那家酸湯魚火鍋的店,相比別的店,這家的面積很大了。 程恪看著門口臨時搭起來的一個大棉棚子:“這什么?” “等位的人都在里頭呢。”江予奪說,“咱們這個點兒過來還行,等一會兒就能有桌。” “這種店還要等桌?”程恪有些吃驚,“就這么擠棚子里?” “來吧,”江予奪抓著他胳膊一掀棉簾子,把他拽進了棚子里,“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br> 棚子里很暖和,從店里接了電線,有空調,還放著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取暖器。 江予奪去拿了個號:“差不多半小時吧?!?/br> “嗯。”程恪點點頭。 他倆找了兩張椅子坐下了,江予奪指了指外面:“你要餓了的話,我給你先買點兒吃的墊墊。” “不至于,”程恪笑笑,“主要就是下午練了三個小時有點兒餓?!?/br> “就跟那個話癆練的?”江予奪說。 “嗯,”程恪點點頭,想想又笑了,“你沒讓他說暈了辦張卡???” “我又不是你,這要是前臺那個小姑娘給我這么一通說,我可能還會迷糊迷糊,”江予奪皺皺眉,眉頭剛展開沒一秒又擰上了,“哎少爺,你去健身……是不是,呃……” “不是。”程恪說。 “什么不是?”江予奪看著他。 “你想說什么是不是?”程恪嘖了一聲。 “算了,”江予奪憋了半天,咬牙揮了揮手,“老問這些不禮貌是吧。” “沒事兒,”程恪沒忍住樂了,“我不介意,我是怕你問完了惡心?!?/br> “不,我沒惡心你,我也不……我應該也不惡心別的人,我就有點兒別扭,”江予奪把椅子往他旁邊拉了拉,小聲說,“哎,我那天去花店,那個老板……” “嗯?”程恪往他那邊偏了偏頭,也小聲說,“老板怎么了?” “老板是個,”江予奪清了清嗓子,飛快地說了一句,“漂亮的小可愛?!?/br> “……你沒完了是吧?”程恪嗆了一下,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就這個漂亮的小可愛,你不給我找一個來是不是得算你未了的心愿???” “我不是這個意思,cao!”江予奪瞪著他,“我就說,那個老板我以為是個男的,結果一看是個女的,后來又發現他真是個男的,妝化得還挺好,漂亮?!?/br> “然后呢?”程恪問。 要換個人,他沒這么好耐性,但江予奪就不一樣,江予奪在沒完沒了打聽這些事兒的時候,表現出來的不是獵奇和鄙視,而僅僅就是迷茫和不解。 非??蓯?。 讓人可以忽略很多別的問題。 比如被突然回避的“他們”,比如他右手上的傷,比如江予奪到底有沒有精神問題,比如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 “什么然后?”江予奪又把椅子拖過來了一些,基本就跟他挨著了,“我就想吧,你是不是喜歡那樣的啊?” “我說過嗎?”程恪問,“漂亮的小可愛?!?/br> 江予奪盯著他,似乎是在飛速回憶。 程恪靠在椅背上沒出聲,看著他的眼睛。 江予奪長得挺不客氣的,配上臉上那條疤就更不客氣了,一句話不合適就會上手抽你的感覺,但眼神卻很不一樣。 特別在這種時候,非常簡單,簡單到你什么也看不到。 也無法想象有著這樣眼神的人,會有著什么不堪回首的童年。 “沒說過,”江予奪一巴掌拍在他腿上,“是他媽你弟說的!” “啊,”程恪搓了搓腿,“所以下次別問我了,你問程懌去?!?/br> “可我問你的時候你也點過頭……”江予奪說。 “這跟你理解的漂亮的小可愛是他媽一回事嗎?”程恪有些無語。 “……我懂了,”江予奪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指著他,“你不喜歡那種漂亮的小可愛,你應該還是比較喜歡楊教練那種的小可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