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他過去看了一眼,車已經熄了火,里面沒有人,估計是進屋了,陳慶每次自己進了屋都把車留在這兒,以免他進屋的時候發現有人會誤傷。 江予奪打開門進了屋,陳慶正在廚房里叮當折騰著。 “你叫個外賣多好?”他走過去看了一眼。 “吃膩了,”陳慶回過頭,“你吃了沒?” “吃了,你弄你自己的就行,”他說,“去把你車停好。” “我正腌rou呢,”陳慶說,“鑰匙在桌上,你幫我停一下吧。” 江予奪沒出聲,轉身到客廳桌上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老三,你考本兒啦?”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江予奪轉頭看了一眼隔壁三歲半的小孩兒,他正拿了個雞腿站在門邊啃著。 “你還在你爸肚子的時候我就考了本兒了。”江予奪說。 “我怎么會在我爸肚子里,”小孩兒非常響亮地笑了起來,“你瞎說。” “沒瞎說。”江予奪笑笑。 “老三!”小孩兒的奶奶跑了出來,把孩子一把拽回了屋里,指著他,“你就沒一句好話!他才多大啊你跟這么小的孩子說什么呢!” “……您居然聽懂了?”江予奪有些意外。 “呸!”老太太瞪著他,“下回再讓我聽到你跟他說這些,我打斷你的腿!” 他沒說話,笑著上了車。 老太太罵罵咧咧地把門關上了。 江予奪發動了車子,看了一眼前面的車位,都已經滿了,他又看了一眼后視鏡,想看看后面還有沒有位置。 還有一個空著的車位。 但他手扶著方向盤沒有動。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不會再吃驚害怕,這段時間沒有在家附近看到他們的身影時,他甚至會有些焦慮。 有危險他不害怕,他怕的是不知道危險在哪里。 這才是真正的恐懼,沒有時間,沒有地點。 那個空著的位置上站著一個人,兜帽一直壓到眼睛上,臉被遮在陰影里,看不清樣子。 不過江予奪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太熟悉的感覺。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逃不掉的視線。 如影隨行,陰魂不散。 沒有多大的傷害,沒有多嚴重的后果,但卻像一根扎在rou里的針,傷口永遠不能愈合,不會死,但傷口會發紅,會疼,會感染,讓人永遠不能安寧。 他低頭看了看腳下,把方向盤鎖從座位下抽了出來,打開車門下了車。 那個一直沒有動的人微微抬了抬頭,似乎正看向他身后。 江予奪心里沉了沉。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忽略了身后。 已經來不及再回頭看,他直接弓下了腰,但還是沒能躲開。 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疼痛,他就被眼前突然襲來的黑暗吞沒。 最后的記憶是發軟的雙膝重重跪到地上,還有一句模糊不清的“程恪”。 程恪打開酒柜,從里面拿出了一瓶紅酒。 這個酒柜是之前買的,只隨便放了幾瓶酒,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買個恒溫酒柜,他對紅酒沒什么特別的興趣。 大概是因為房子裝修的時候,柜子上就做了幾排放酒的叉叉,他看著那幾排叉叉不太順眼,這樣存酒濕度溫度都無法控制,所以買了個酒柜也許是為了向那些完全沒有意義的叉叉示威。 他拿著酒坐到沙發上,愣了一會兒又起身把酒放了回去。 根本不想喝,也不知道拿出來干嘛。 閑的。 他回到沙發上躺下,閉上眼睛輕輕舒了一口氣。 今天的這頓火鍋,吃得還是很爽的,大口吃rou,大碗喝酒。 美中不足的是后來他跟江予奪都沒怎么再說話。 江予奪的那句惡心的確是影響了他心情,但也不至于沉默半頓飯,主要是江予奪后來也不再出聲,他并不擅長在這種情況下挽回氣氛。 如果對方沉默,他也就不會再出聲了。 隨便好了,懶得費神去找回節奏,也不愿意多想下一句話該說什么。 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怎么舒服怎么來。 認識他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不知道的大概也都能容忍著努力把聊天繼續下去,畢竟他是大少爺。 手機響了一聲,許丁發了消息過來。 這周之內結賬,賬號再確認一下 確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確認,我要是換了賬號肯定會告訴你的 萬一呢,又不費事,今天視頻拍到老三了,是不是要幫他單截一份? 程恪笑了笑。 好 江予奪不一定愿意看自己一臉認真張著個嘴看表演時的樣子,程恪倒是想看看鏡頭里的他是什么樣的。 想到江予奪,程恪又想到了程懌。 雖然程懌會跟江予奪說話他并不算太吃驚,程懌的性格從小就這樣,哪怕對方認輸,只要他沒覺得已經走到最后一步,就不會停。 但他還是對程懌會選擇這樣一個話題去跟江予奪聊而郁悶。 大概他還沒有真的去翻垃圾桶,在程懌看來就不算結束。 不過江予奪的反應……刨去最后那句惡心,還是挺有意思的,他想起來就有點兒想笑。 這樣的反應要讓程懌知道了,應該會有些失望吧。 程恪笑了笑。 酒足飯飽又沒什么事兒,最愉快的事就是睡覺了。 在沙發上睡覺也會很愉快。 中途程恪醒過幾次,第一次是五點多的時候,他的胃告訴他中午吃的東西還沒消化,第二次是晚上十點多,這時間不早不晚的起來也沒什么意義不如繼續睡了,第三次是半夜有人在樓下吵架,倆男的,吵得很兇,他迷迷糊糊地從沙發蹭到了床上。 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中午了,確切說,午飯時間都已經過了。 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好,跟他身上沒脫的衣服似的皺皺巴巴的。 洗了澡出來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主要是晚上被吵醒一次……程恪頓了頓。 然后飛快地兩步就跨到了窗邊,一把推開了窗戶。 他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頭了,但這段時間以來江予奪身上的傷和他那些話,多多少少還是會讓他在半信半疑中變得敏感。 樓下依舊是灰撲撲的一片,殘雪和已經跟地面融為一體了的落葉,跟平時一樣寂寞。 他盯著樓下的地面仔細看了看,沒有看出哪里有打斗的痕跡,他松了口氣,為自己的莫名其妙默哀三秒鐘。 不過出門去商場買衣服的時候,他還是在樓下又看了看。 沒有血跡,樓下的保安也很平靜。 ……瘋了。 程恪打了個車去了商場,因為距離太近,還沒太坐穩就到地方了。 買衣服也挺快的,不看牌子也不琢磨質量,看著順眼就拿了,一百多的棉服他也穿過,還覺得挺舒服。 今天他就是想找找身上這件江予奪羽絨服的同款,很舒服,暖和,樣子也挺好看的。 不過男裝兩層他轉了三圈也沒找到,最后只能隨便拿了兩件拉倒。 走出商場的時候差不多三點,這里離江予奪家已經很近,走過去時間正好。 拎著幾個袋子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無論怎么邁步子,袋子都會在腿上來回撞,煩得要命。 他一怒之下把衣服從袋子里都拿了出來夾在胳膊下,袋子都扔了。 夾著四件衣服走到江予奪家門口的時候他都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江予奪!”路過窗口的時候他喊了一聲。 “哎!”里面有人應著,但聲音不是江予奪的。 窗簾被掀開了,陳慶的臉出現在了窗口:“積家?” “他沒在?”程恪問。 “在呢,不過……”陳慶看著他手里的衣服,“你是讓人搶了嗎?” “嗯,”程恪往樓道里走,“搶了袋子,留下了衣服。” 陳慶過來給他開了門,一臉吃驚:“你被人搶了怎么不說?你報個三哥的名字人家也不敢動你啊!你是不是傻了!” 程恪看著他,總護法大概只聽到了一個搶字就已經激動了,他嘆了口氣:“不用了,我錢多不怕搶。” “你有什么事兒嗎?”陳慶問。 “交房租,我昨天跟江予奪說了的。”程恪站在客廳里看了看,沒看到江予奪,臥室里也沒人。 “哦,”陳慶轉頭沖著浴室那邊喊了一聲,“三哥——積家來交——” 浴室門打開了,江予奪擰著眉走了出來:“喊屁!” 陳慶閉了嘴,坐到沙發上拿了手機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