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三哥……”男人的聲音很悲傷,“主要是我幾個孩子都小,離不開人,我老婆也沒辦法去上班,上月我老家又出了點事兒……” “今天補不上,”江予奪打斷他的話,“三天之內你就另外找地方住。” 男人沒再說話,悶頭推著車。 江予奪也沒出聲,就這么幫他一直把車推進了樓道里,然后再跟著他上了二樓。 一開門,三個小孩兒就跑了出來,叫了聲爸爸就在門口來回跑著玩,興奮地叫喊著。 江予奪聽得腦漿子疼,趕緊進了屋里。 里頭的女人一臉愁苦地坐在椅子上摘著豆子,看到他走進來的時候,頓時眼淚就要出來了。 “大姐你控制一下,”江予奪指著她,“你別哭,我不吃這套,越哭我越煩。” 女人低頭抹了抹眼睛。 男人坐了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愣了一會兒,坐兜里摸出了一包煙,拿了一根往江予奪跟前兒遞了遞:“三哥……” “你自己抽吧,”江予奪拿出了自己的煙,叼了一根點著了,“都這樣了還敬什么煙。” 男人低頭猛抽了幾口煙,然后一咬牙:“三哥,就再三天,就三天……” “就今天,”江予奪說,“今天我要沒收著錢,三天之后我就叫人來幫你搬家。” 女人一下哭出一聲。 “看到沒,”江予奪靠著椅背,“你倆都知道我就算再給你們三天,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真是拿不出錢啊,孩子得養,飯都快吃不上了,”女人哭著說,“三哥,你就是逼死我們,我們也拿不出這錢啊,幫幫我們吧,給我們些時間湊錢。” “誰幫誰啊,”江予奪說得很慢,“誰幫誰啊?誰幫得了誰?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幫你,根本就沒人看得見你,懂嗎?” 男人和女人一塊兒看著他,顯然不懂。 這要換了陳慶,江予奪就揍了,但這會兒他對著這倆人,連一點兒脾氣都沒有,有的只是夾雜著抗拒的厭煩。 “你們這么多房子在租著,那么多錢在收著,”男人聲音很低,“真的,也不差我們這一份吧,晚一點兒都不行嗎?” “不行,”江予奪說,“就你這個心態,我晚十年你也拿不出這點兒錢來。” 男人沒說話。 江予奪站了起來:“今天有錢交了給我打電話,12點之前沒接到電話,三天之后我叫人來幫你們搬家。” 走到樓下的時候,江予奪聽到了二樓的爭吵聲,女人哭著罵孩子,男人悶著聲音不知道吼著什么。 煩得很。 江予奪又點了根煙叼著,煩。 他拿出手機給大斌打了個電話:“這兩天你盯著點兒1號樓二樓那家人,要是想跑,就讓他們跑,但是屋里東西別讓他們帶走了,電器什么的。” “好的三哥,”大斌應著,“就……讓他們走?” “不然呢,”江予奪說,“他們那點兒家當加一塊兒都補不上房租的,不如趕緊走了換人租。” “那直接趕走不就行了?”大斌問。 “不一樣。”江予奪說。 “嗯,明白了,”大斌說,“我這兩天盯著。” 程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這一覺睡得也太香了吧。 他坐起來,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發現墊在里頭的被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踢到了床腳,被子倒是還蓋在身上。 他嘆了口氣,慢吞吞地下了床,洗漱完了之后就站在冰箱前開始思考。 昨天他在超市買了不少東西,除去日用品家居用品之外,還買了不少食物,想在家里自己弄東西吃。 雖然覺得這是個不太可能完成甚至連怎么開頭他都不知道的任務,但他還是堅強地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筒面條和兩根紅腸。 煮面應該是最容易的了,泡方便面的難度系數如果是0.1,那么煮面大概是0.5吧。 案臺上有個刀架,上面插著三把刀,寬的窄的長條的,不知道用途,他隨便拿了那把長條的,把紅腸放到砧板上,比劃了幾秒種,然后把紅腸切成了塊。 接下去按他理解的步驟就是燒水,面先放還是紅腸先放,是水開了放還是水沒開就放,這個他決定隨緣。 他拿了一口小鍋,接了一鍋水,放到了灶臺上。 這是一個燃氣灶。 不是電磁爐。 然后他確定了一下,燃氣管是接好了的,再看了一下,有個小閥門,他擰了一下,應該是打開了。 接下去,就是點火。 他擰了一下旋鈕,聽到了一連串細細的噠噠聲。 對就是這個聲音沒錯,他愉快地等待著火苗,但一直到噠噠聲消失,火苗也沒有出現。 他把旋鈕復位,重新又擰了一次,噠噠噠噠噠…… 他把燃氣閥門關上,轉身走出了廚房,去你媽的煮面條。 他決定去外面找個館子吃點兒東西,順便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 站在電梯門口等著電梯從一樓上來的時候,程恪忍不住拿出了手機,在搜索欄里戳下了幾個字。 燃氣灶怎么點火 其實他覺得是這個灶有問題,但是有了昨天熱水器的教訓,他還真不敢馬上打電話給江予奪,投訴這個破灶。 打開灶前閥,將旋鈕向里壓進,隨即向左旋轉,達到水平狀態,這是開關的最大點,點燃后再根據需要調整火焰的大小。 程恪盯著這些字,仔細地看了一遍,cao作上沒有問題啊,就是這個旋鈕向里……里是指的哪里? 電梯叮地響了一聲,程恪把手機放回了兜里,一會兒回來了再慢慢研究吧。 電梯門打開了,里頭站著個人。 “……你?”程恪看著在電梯里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江予奪,剛住一天就來收租金了? “你在家啊?”江予奪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啊。”程恪看著他,突然有些緊張。 他跟江予奪其實沒見過幾次面,但每一次見著,江予奪臉上都有表情,囂張的,嘲弄的,不爽的。 現在看到他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程恪猛地感覺到了不安。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消防斧。 江予奪的手抬了起來,程恪正想退開的時候,發現他只是在電梯控制面板上戳了一下。 戳的應該是關門鍵,電梯門開始合攏。 就在門關到只剩一條縫的時候,程恪看到了有血從江予奪左邊額角的頭發里滑了出來,順著他臉上的那道刀疤往下,劃出了一條暗紅色。 “你怎么了?”程恪吃驚地問了一句。 江予奪沒回答,電梯門關上了。 程恪撲過去按下按鈕的時候,電梯已經開始往下走。 “我cao。”程恪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他下意識地想要幫一下江予奪,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人是“三哥”,這明顯是碰上了麻煩,而自己實在已經不想再被牽扯進任何莫名其妙的麻煩里。 但江予奪受了傷為什么跑到這兒來? 這房子出租之前是他的避難所嗎? 程恪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撥了江腦子不正常的號碼。 但那邊江予奪并沒有接電話。 第8章 程恪就這么站在電梯外頭,盯著上面跳動的數字,不知道該干點兒什么了。 是等江予奪走了之后再下去,還是坐另一部電梯下去? 是再打個電話,還是直接追下去問問怎么回事? 或者是回屋里呆著? 不,他為什么要管江予奪? 一個所謂的老大,跟人能在垃圾桶上打架的那種,被人砸破了腦袋有什么可管的……可是他上這兒來是為什么? 程恪想不通,但還是決定就在這兒站著,確定江予奪走了之后下樓吃東西去。 電梯上的數字到了八樓的時候停下了,過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走,而旁邊那部電梯上的數字開始變化,從九樓到了八樓,再一路往上。 程恪突然緊張起來,盯著一層層上來的電梯,并且找了一個合適出腿的位置,如果一會兒電梯里出來的是江予奪,他可以一腳把江予奪再踹回電梯里去。 電梯一直沒再停過,干脆利落地到了他這一層,打開了門。 江予奪果然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不過程恪沒有出腿,因為江予奪走出來的時候,手按著額角,而不斷滲出來的血已經糊住了他的左眼,看上去比之前慘了二十多倍。 “你跟這兒游行呢?”程恪實在是無語了。 “八樓進來個女的,”江予奪說,“我怕她撐不到兩層要尖叫。” “那怎么又……”程恪瞪著他的臉。 “開門,”江予奪用一只眼睛看著他,“我用一下藥箱。” “……我沒有藥箱。”程恪說。 “有,”江予奪說,“電視柜的那個小柜門里。” 程恪愣了愣。 “我放的,”江予奪擺了擺手,“趕緊,我血小板低,一會兒就能流成個血人然后死在你門口,陳慶就會報警說你殺了我。” 程恪沒說話,也沒有動,盯著江予奪臉。 不知道他頭上的傷口有多大,但的確是能看得出來,手掌的按壓并沒有止住血,手掌下不斷有血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