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一直到轉過了兩排貨架了,他才把籃子往地上一扔:“cao。” 太他媽沉了。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一個穿著超市衣服的小姑娘正把一輛推車上的貨往架子上放。 “這些都要放上去嗎?”他問。 “是啊。”小姑娘回答。 “這車能讓我用用嗎?”他又問。 “啊?”小姑娘愣了愣。 “東西太多了,”他指了指籃子,“你們的推車是不是要踩到機關才能出現啊?” 小姑娘笑了起來:“車就在門口啊,你從電梯一上來那里,兩大排呢。” “……這樣啊。”程恪突然就有些尷尬,瞎的嗎?居然沒看到? “你用這個吧。”小姑娘把最后一件東西拿了出來。 “謝謝。”程恪非常感動,趕緊把籃子里的東西放了進去。 接下去還要買什么,他差點都想不起來了,又盯著車里的東西看了一遍,才想起來是要買內褲。 內褲在哪兒,他轉了半天也沒看到。 這個超市挺大的,無數的貨架,跟迷宮似的,他一開始覺得這超市大概是個u形,轉了一會兒又覺得可能是個回字,再轉一會兒又覺得也許是個凹字,最后他從兩個貨架之間出來,迎面又碰上了江予奪的時候…… 他覺得這超市應該是他媽cao字。 江予奪看到他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吃驚,看上去非常平靜,甚至胳膊還撐著車沖他笑了笑。 程恪扯了扯嘴角,沒能笑出來。 “找什么?”江予奪微笑著問他。 “內褲。”程恪回答。 “那邊兒。”江予奪往自己身后指了指。 程恪看過去,看到了滿墻的胸罩。 江予奪大概是看出了他內心的憤怒,又補了一句:“內衣內褲都在一塊兒,您不是這個都不知道吧?” “晚安。”程恪說完推著車走了。 江予奪轉頭看了一會兒,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雖然從程恪出現到現在,很多細節都解釋不通,怎么想都覺得有問題,但他又實在沒辦法把這樣的一個人,跟以前那些人聯系到一塊兒。 如果程恪真的有問題,那這次也實在是太不按套路出牌了,簡直新穎獨特。 程恪消失在貨架中間之后,江予奪嘆了口氣,轉頭推著車往收銀臺走過去,老遠就看到陳慶站在收銀臺旁邊沖這邊揮手。 “你這也太慢了,”陳慶說,“我都讓過去一個足球隊了。” “我不得挑挑么,都是天天要吃的東西,”江予奪說,“我又不跟你似的沒有味覺。” “我有味覺,”陳慶把推車拉過去推到了收銀臺前,“我就是味覺不是很發達,簡單地說就是我不像你那么挑食。” “我外邊兒等你。”江予奪把錢包給了陳慶,走出了超市。 現在天黑得早,剛下班的時間,外頭已經一派華燈初上的樣子了,江予奪伸手在兜里一邊掏煙一邊往四周看了看。 他不喜歡晚上,不喜歡陰天,不喜歡有霧,總之不喜歡一切飽和度和亮度不夠的空間。 會讓他害怕。 哪怕這會兒他身邊有無數個人來來往往地走著,有人說話,有人笑,有小孩子哭,路對面還有人在吵架,目光所及之處,滿滿當當。 他還是會害怕。 因為無論有多少人,都沒有誰看到他,他哪怕是在這里,拉開拉鏈對著街尿一泡,都未必有幾個人能看到,而且在尿完之前,這幾個人可能就已經走遠了。 江予奪點了根煙叼著,把煙盒放回兜里的時候,摸到了程恪寫的那張煙殼紙,他拿出來看了一眼。 利培酮。 去你媽的。 他用打火機點著了紙片,看著程恪寫得挺不錯的三個字慢慢在火光里扭動消失。 酮字怎么念啊? “三哥,”陳慶叫了他一聲,“走吧。” 江予奪把煙掐了,回頭看了看,陳慶拎著兩個大袋子走了過來。 “這么多。”他接過一袋,掂了掂還挺沉的,于是又伸手把另一袋也接了過來,比較了一下還是前一袋輕一些,于是把那袋又遞回給了陳慶。 “太明顯了吧三哥。”陳慶看著他。 “車都沒有還要上我那兒蹭飯,”江予奪說,“我還幫你拎一袋已經很違背我原則了好嗎。” “對了!”陳慶一邊走一邊猛地轉過頭一臉興奮,“你知道我剛結賬完了,回頭一看,看到誰了嗎!” “知道。”江予奪說。 “積家!”陳慶說,“居然看到積家了!沒想到吧!”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哦,你說的是知道啊,”陳慶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你他媽!”江予奪壓著聲音吼了一嗓子,對著陳慶甩到自己跟前兒的腳踹了過去,“見了他就激動得一蹦三丈高!你他媽愛上他了吧!” “哎!”陳慶往旁邊蹦了一下,“別給我踹折了。” “還有,”江予奪指著他,“別再叫他積家!” “為什么啊,”陳慶說,“我又沒當他面兒叫他積家。” “我怕聽多了!”江予奪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我他媽看到他會叫他積家!” “……哦。”陳慶點了點頭,想想又湊到他旁邊,“三哥,其實我就是不太明白,為什么不能當他面兒叫積家,外號嘛,咱管狗子不也叫狗子嗎?” “丟人。”江予奪說。 陳慶沒說話,沉默了很長時間,在江予奪都快忘了之前他倆說的是什么內容的時候,才一拍大腿:“知道了,叫他積家好像顯得咱們沒見過錢似的,對吧!老記著人家有塊高級表了!” 江予奪憋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 “但是你的確是沒有十幾萬的表。”陳慶補充。 江予奪轉過頭,陳慶迅速抬手護住了腦袋。 “cao你祖宗。”江予奪氣樂了,“你上輩子上吊的時候我是不是踹你凳子了?” 江予奪不太喜歡在廚房呆著,空間太小,感覺很憋,所以一般陳慶來蹭飯的時候,他都是坐在客廳里等著吃,雖然陳慶的手藝對于那些食材來說是一種侮辱。 “三哥!”陳慶在廚房里喊,“排骨做糖醋的怎么樣?” “隨便,能做熟就行,”江予奪看著手里的合同,合同最后附著程恪的身份證復印件,“別太難為排骨了。” 程恪的確是叫程恪,江予奪盯著出生日期看了一會兒,又在心里計算了一下程恪的年齡。 我cao。 都二十七了。 實在是沒看出來。 江予奪用手指在程恪的照片上彈了彈,他這兒隨便一個十七的孩子都比這位少爺生存能力強。 起碼不會在超市里找不著內褲。 窗外飄進來一陣辣椒味兒,江予奪嗆了半天,起身過去把窗戶給關上了,正要走開的時候,感覺外面有人。 他沒有動窗簾,這會兒客廳沒開燈,外面看不清他的影子,他偏了偏頭,從窗簾縫隙中往外看過去。 一個人影迅速地退進了斜對面對兩棟樓之間的通道里,消失不見了。 江予奪皺了皺眉,回到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 “弄好了,準備吃了啊。”陳慶端了一盆湯出來放到了桌上。 “你今兒晚上在我這兒過夜吧。”江予奪說。 “嗯?”陳慶看著他,接著就立馬靠到了窗邊,往外看了看,“你看到人了?” “不確定。”江予奪說。 “那我留下吧,”陳慶拿出手機,“我再叫幾個人,跟外頭守著。” “你這樣,”江予奪按了按眉心,“你要不寫個橫幅掛窗戶上吧,就寫‘我已經發現你了’。” 陳慶愣了愣,把手機放回了兜里:“靠,你什么時候能好好跟我說話。” “你什么時候能在腦子里給你的智商騰點兒地方啊!”江予奪起身進了廚房,把陳慶侮辱好的食材端了出來。 “三哥,”陳慶坐到桌子旁邊,“我有個不成熟的提議。” “等成熟了再提吧。”江予奪說。 “你要是覺得積家有問題,”陳慶說,“咱不是有鑰匙么,他不在的時候進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什么蛛絲馬跡。” 江予奪沒說話,看著他。 “怎么樣?”陳慶問。 “別叫他積家。”江予奪說。 “……哦。”陳慶點頭。 第7章 對于自己被家里人認定是個廢物的事,雖然多半時間里程恪都不會去琢磨,但偶爾還是會有些不服氣的。 不過今天他對自己廢物算是有了一個嶄新的認知。 把新買的床單往床上鋪,已經用了十五分鐘,扯左邊就右邊短,扽右邊就左邊短,而且中間永遠都有波浪,怎么扯都他媽有至少三個楞,一身汗都折騰出來了,殺得腰上的傷口有點兒疼,也沒能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