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再想想,她都能撿到金元寶了,要是帶著那群村民跟他打游擊戰,東打一槍,西打一炮的,就河道辦那點人手要逮他們也是夠嗆——消耗人力不說,還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倒還真不如合作共贏…… 想著想著,馬主任倒認真地開始重新打起呈批件來。 而簡悅懿其實大致也能猜到馬主任會怎么做。畢竟這個年代,當領導的最喜歡出的招數也就那么幾招。她所猜測的,雖不全中,亦相差得不太遠。 于是她安安心心地開始倒騰撿到的那錠金元寶了。 這段時間,由于淘沙金的緣故,她又入賬了二百余元,加上她自己“小金庫”里原本就有的五百余元,已經有將近八百元錢了。 她琢磨了一下,沙金是要賣給人民銀行的。但這錠金錠明顯是官家制式,上面刻了“光緒年造”字樣,還有漢滿雙文標注“光緒元寶”以及“造幣總廠”,元寶背面珠圈內刻有蟠龍圖。制造十分精美。 金錠發行量與銀錠相比,本就較少。前世,她所工作的博物館就曾展出過光緒年間鑄行的“光緒重寶”和“光緒元寶”兩種金錠。 這種文物拿去當普通金子賣給人民銀行,萬一銀行內部有人識貨,做點手腳把它換下來,那誰知道它最后的去向是何方?對于國家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損失嗎?再說了,人民銀行收購金子的定價開得特別低,一兩金子才80塊錢。她照這個價格來賣,也是很虧的。 作為曾經的博物館工作人員,她既不希望倒賣文物,讓文物流出祖國,又希望能夠趁此機會小賺一筆。那么剩下的唯一途徑,就是去文物商店賣貨了。 這個是文物,店員總不好意思只付她現行金價的價格吧? 當天她就跟爺爺借了家里的戶口簿,說是要去賣東西。她爺奶和大伯一家也是一隊的人,早就習慣了賣沙金需要帶戶口簿才能賣得掉的事實。他們對她的信任感比外人更高,簡老漢根本不問她拿去干啥,直接就把戶口本給了她。 第二天,她就帶著戶口簿和金錠,坐車去了本市的文物商店。 哦,對,還帶了那只松鼠。 松鼠經過幾天的休養,已經緩過來好多了。她剛把它帶回家時,把家里人嚇壞了! “你咋把耗子放衣兜里啊!當心它咬你!” “哦,它不是耗子,是一只被雷劈焦的松鼠。” “松……鼠?”大家都面面相覷,最后問她,“你是把它撿回來,給大家嘗松鼠rou的?” 嚇得當時半死不活的松鼠一陣哆嗦! 幸好她沒真的把它扔給他們吃…… 它每天勤于修煉,晚上又靠著她睡覺,現在身上已經長了薄薄的一層絨毛。看上去雖說依舊很難看,但到底看上去像只丑丑的耗子,而不是像被雷劈焦的耗子了。 它從她的衣兜里冒出半個腦袋,感受著坐車的愉悅,感慨地道:“你們這些凡夫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不用靠修煉,就可以享受到類似‘縮地成寸’的法術的好處。” “我們凡夫?”她狀若無意地問道。 松鼠脖子一縮,趕緊改口:“別人是凡夫,你是主人!” 她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它的小腦袋。 它趕緊示好地伸舌頭舔舔她的手指,順便報告一聲:“我餓了……”沒內丹的我,無法解決飲食問題,只能靠你養我了。 “等會兒賣了東西,就帶你去吃好的。” 對于威脅她生存的人,她會毫不留情地打擊。但對于已經失去威脅力的人,她是不記仇的。 松鼠開心起來:“那我要吃開水白菜!我跟你說哦,這道菜是清宮御膳房創制的,本來是專門給慈禧研制的菜品。”它用力點頭,“只有這種菜,才配得起我魔王的身份!” 魔王?它要真是魔王,能這么輕易就被她收拾了?簡悅懿根本不相信。“你是松鼠。松鼠就該好好撿松果來啃,吃人類的食物,會把你的鼠肚吃壞的。” “不會。我是妖,天底下有什么是我吃不得的!”它自信滿滿。 “你已經不是妖了。”她提醒道。 不服氣的松鼠回道:“可我正在重新修。” 她不說話,就淡淡地看著它。 “……”松鼠突然覺得有點心慌。 “其實我挺好奇的。”她說,“像你這樣定了契約的小家伙,要是不聽主人的話,會有什么下場??” 第32章 松鼠嚇壞了:“你想對我做什么?” 她試探地說道:“要不然, 我命令你去死一死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收回快收回, 求你了!拜托!不聽話我會死的!快點收回啊收回!”松鼠眼淚一直往下流, 在她衣兜里不斷做討饒的姿勢。 她摸摸它的小腦袋:“收回收回, 不哭不哭。” “我會乖的, 我保證!”它眼淚還在往外飆。 她又摸摸它的小腦袋:“會乖就好。” 公交車駛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地方。而她和小松鼠的言談自然也就被人聽到了。 他們聽不懂松鼠的語言, 只知道小姑娘衣兜里有什么小動物在嘰嘰咕咕地叫。看到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跟那只小動物說話,大家都不由露出善意的微笑:果然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真是天真得可愛啊。 十年特殊時期早已結束,車上又是些完全不認識的人,簡悅懿也不太在意他們的看法。車子到了站, 就下了車。 一路問路,總算到了文物商店。 這會兒,文物商店外已經排起了長龍, 都是一些過來把自家祖傳寶貝或文物賣給國家的人。 先把隊排上, 再有禮貌地問問前面排隊的人,賣文物是否要走特殊程序。她還真問對了,人家告訴她,來賣文物的人太多了, 所以每天早上文物商店開門后,會先給大家發個號碼限制人數。領了號的人,才有資格排隊賣文物。 “小姑娘, 你來晚了, 還是明天再來吧。” “那怎么辦呢?我家在鄉下,就算起得再早, 也最多只能乘坐第一班公交車啊。” “你要是有介紹信,就找個小旅館住上一晚,明天再過來拿號。要是沒有……”那人指了指不遠處斜倚著水泥電線桿,穿著的確良襯衫,和一條喇叭褲。 喇叭褲最初是在60年代的美國率先流行起來的。后來很快風靡了全世界。但在我國77年的街頭,穿著它的人仍被大部分人視為是不正經的小混混。 不管怎么說,能穿的確良襯衫和喇叭褲,這起碼是這個人經濟實力的體現。 那人指著那個小混混,對簡悅懿道:“那個人也是收文物的。你可以把東西賣給他。” 簡悅懿吃驚地道:“現在不是不準倒買倒賣嗎?” “是不準。可他是本地人,從你這里收了東西,轉頭就賣給文物商店。反正是賣給國家,也算是鉆了政策的漏洞,算不得倒買倒賣。” 簡悅懿樂了,還有這種事。不過,要她低價賣給這種倒賣分子,她實在心疼。 于是揚聲喊了一句:“前面排隊的同志有本地的嗎?有人愿意把手里的號賣給我嗎?我愿意花一塊錢買號。” 花一塊錢買號?!隊伍里面馬上就熱鬧起來,在這個年代一塊錢可不是小錢了!一碗素面都才只要幾分錢而已! 有些來賣過文物的人更是知道,普通文物,文物商店給的價格一般也就是一兩塊錢。這姑娘可能沒來賣過東西,不曉得價格吧。 “你真給一塊?那我把我的號給你!” “不不不,拿我的。我排得更前面些,同樣的價格你還不如買我的!早點賣了,也好早點回家!” 也有不忍心看她吃虧上當的大嬸,拉住她的衣袖:“傻姑娘,別買。這年頭文物不值錢,文物商店不會給你出高價的。” “謝謝你,大嬸。”她笑著道謝,最后還是買下了肯賣號給她的人中,排得最前面的人的號。 拉她的大嬸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買了別人的號,很快,就輪到簡悅懿進去賣東西了。 才收了個撣瓶的店員正在給那件文物登記、編號,頭也沒抬地問她:“你來賣什么的?” “光緒元寶。” 店員一愣,以為是銀元寶:“拿出來看看。” 結果小姑娘掏出來一錠金元寶!! 店員整個人呆掉了!清光緒時期離現今時間并不遙遠,但金元寶這種東西放到哪個朝代,流通量也是所有貨幣中最少的。先不論它的文物價值,光只談它是金子,而且還是一大塊金疙瘩,那價值就已經不言而喻了! 而且……他掂了掂份量,光緒金元寶有十兩、一兩、五錢、二錢、五分五的規格。這個塊頭這么大,明顯就是十兩的呀…… 國家現行的黃金收購價格是一兩80元,十兩就起碼是800元。還要加上它的文物價值…… “小姑娘,你……等一下啊!”店員趕緊翻看起上面發下來的定價目錄來。 這年頭文物商店的收購價格也是國家統一定價的。怎么定價呢?先分大類,比如瓷器、字畫等。再進行小分類,比如在瓷器下分粉彩、青花等。在這些類目下,再按器皿的朝代、樣式、品相進行具體分類,這樣就可以定價了。 當然,這種定價法有可能會誤傷一些真正的寶貝。但在計劃經濟時期,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店員幾乎沒怎么收購到過金元寶,偶爾有人拿來賣,也不過是二錢、五錢的規格而已。他翻了半天才翻到價格,拿起金錠左瞅瞅,右瞧瞧,對簡悅懿道:“你這個金元寶是哪兒來的?你們家是地主成分??” “五代貧農。” “那你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土改的時候分房子,我家成分清白,就分到地主院了。有天我爺爺發現家里有面墻,磚頭看上去跟別的不太一樣。他把它取出來一看,喲,原來里面藏了這么個東西。”她胡謅道。 “………這運氣也太好了………” “我家五代貧農,受地主階級剝削最嚴重。我太爺爺、太奶奶都是在年關的時候被地主逼債逼死了的。這錠金元寶也只能算是從地主手里,拿回來了一點被他剝削的血汗罷了。” 聽她這么一說,店員又覺得她挺可憐,她家挺慘的了。同情地看了她幾眼,又道:“我這里不怎么能遇得到來賣金元寶的。你也知道,這東西價值不低,我要是看走眼了,那可就得賠天價了。你要想賣的話,就跟我到附近的人民銀行走一遭,咱們到那里去驗一驗東西的真偽。” “行,沒問題。”她也順便提出要求,“那你也順便把錢帶上吧?要是沒問題,等會兒我們可以現場進行交割。另外,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身上揣著這么多錢,要是遇到搶劫,那可真是一搶一個準。要是有像你這樣的男子漢陪著我去存錢的話,我心里肯定會心安很多的,不知道……” 人民銀行雖然有收購黃金的業務,并且在建國初國也有攬儲功能,但在這個時期,作為央行它已摒棄了傳統的個人儲蓄業務。居民要存錢,就只能去其它銀行存了。 簡悅懿本來就長得十分漂亮,店員又聽到她夸他是男子漢,頓時挺起了胸膛,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的,確實不方便。沒事兒,有大哥我在,你就放寬心吧。” 說著,就把自己的工作證帶上,再去拿錢。不過,他遲疑了一下,沒把錢拿出來,反而又拿起了那錠金元寶:“既然要提前拿錢,那我就先把價格跟你說好。你看,你這個金錠子它的品相并不是很好,上面印制的字跡都已經模糊了。按照國家定價,這種我只能給你出到100元/兩。你要是能接受,咱們就去人民銀行;要是不能接受,我也沒辦法。定價都是國家定的。” 簡悅懿點了點頭:“我明白的。”看到他翻那么厚的定價簿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于是工作人員把該登記的登記了,又把該拿的東西都拿上了,招呼她一起出去后,就開始鎖門。 為了保證店內文物的安全性,排隊人員是不準進店的,只能在店門口排長隊。所以相當多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都在問怎么回事。 店員為了安全問題,沒直接回答他們,只說一會兒就回來,讓他們先等著。 因為都是事業單位的,他又出示了帶鋼印的工作證,人民銀行那邊的工作人員很快就幫忙鑒定出來,東西確實是純金的。 不過,店員還是害怕出問題,又把她帶去了管轄文物商店的上級機關文物局,請文物局里的專家幫忙看了看真假。 確認是真品了,這才把錢款交割清楚,并陪她去存了款。并且一直不住地向她道歉,說:“不好意思啊,耽擱你這么多時間。我確實沒怎么收過這種東西,一個月工資又只有幾十塊,要是假的,我真賠不起!” “沒關系的,我理解。你不是也要陪我去存錢嗎??” 就這樣,簡悅懿手頭又有了一張1000元的存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