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我是一個狹隘的, 怕死的慫貨, 光是腿上的泥就能嚇得我渾身發抖。

    不愛運動只愛宅的我在十歲之后基本就不怎么接觸大自然，每天生活在鋼筋水泥之中，見得最多的動物應該就是寵物狗和貓, 以及蒼蠅蚊子……

    當然，現在還有一堆非人類, 如果他們也算動物的話……

    除此之外的一切動物, 不管是昆蟲還是飛禽走獸, 都令我畏懼。

    我在這黑暗陰森的洞xue里, 幾乎是生理性的對未知的自然力量感到恐懼，我腦海里滿滿堆砌著一堆可怕的想法, 我想這水潭泥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或者還有寄生蟲……

    我可能會患上破傷風, 狂犬病，腦炎，癌癥, 或許還會全身潰爛而死……

    我的身體或許已經開始崩壞了……

    想到這里, 我淚眼汪汪的望著李豬豬：“李，李懟懟……我，我真的要變成一個挖坑不填的作者了。”話一出口，就是滿滿的哭腔，而哭腔責更加帶動了我的情緒, “我要是死了，我要是在這里死了……都沒有人知道，他們一定會覺得我是為了拖更才裝死的。”

    我哭了出來，用濕袖子抹著眼淚，但是卻糊了自己一臉的泥。

    “我完了，我要臭名昭著了。我……我爸媽也不知道，我爸還在家里床下啊！”

    我嚎啕大哭：“我還不想死，我都還沒在這世上留下什么東西……”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洞xue里來回回蕩，震得我自己耳朵都疼。哭了一會兒，身邊沒有回應，我也有點累了，于是停了下來。

    我一抽一抽的吸氣，通過戒指的光，看到地上的李豬豬，他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此時，他的情緒顯然也鎮定了許多：“還能哭嗎？”

    這什么破問題。

    “當……當然。”我說，“只是，我覺得，哭好像沒什么用。”

    李懟懟好像松了口氣，他一聲嘆息，低聲說著：“聲音洪亮，腦子也沒壞，一時半會該死不了。”

    我暫且把這句話當做李懟懟式的安撫，我抽了抽鼻子，將情緒壓住。李懟懟又等了我一會兒，直到我的呼吸完全平靜下來，他說：“我幫不了你，你自己試著站起來。”

    一直坐在這里確實不是辦法，還得找到出口出去才行。

    我點點頭，借著戒指的光扶著旁邊凸起的石頭慢慢站了起來，膝蓋很痛，將腿伸直的過程當中幾次傳來刺痛，雖然我已經拼命咬牙忍住疼痛，但還是憋不住變化的呼吸。

    我站了起來，但右腿還是伸不直，我只能用腳尖點地，往洞|壁邊挪去，扶住邊上的石頭，我才能算是站穩了。

    李豬豬一直靜靜的看著我，雖然沒有說一句鼓勵的話，但此時此刻他不懟我，我覺得已經是非常的貼心……

    “蘇小信。”他忽然開口，我皮一緊，轉頭看他，“雖然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但我看你并沒有太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但現在你應該知道了。”

    “知道……什么？”

    “地上靜止不動的石頭就足以造成你難以忍受的疼痛。污水，淤泥，可以輕易要你性命。風霜雨雪，雷鳴閃電，這世界的一切都在想方設法的殺死你。”

    李懟懟說這話的時候太冷靜，冷靜得讓我背后汗毛一豎，在腦子里把他這話一過，發現這世界……好像還真是這樣。

    “好好躲起來吧。”李豬豬蹄子頂著戒指，用地上的石頭磕了兩下，戒指算是面前卡在了他的蹄子上，他瞥了我一眼，“脆弱的人類。”

    他帶著戒指，照亮前方的黑暗，慢慢向前行去。

    我到這時，看著他的背影，才思考起來他的方才過分恐懼的原因……他有一個以前喜歡過的人類啊，死于一場感冒生病。所以他看待所有的人類，都像是在看待玻璃一樣啊。

    這是李懟懟關于人類的見解，此時身為傷患，我也沒有資格去反對他什么，只得老老實實扶著石壁跟著往前走。

    我走得很慢，但所到的地方腳下總是有光。這個別扭的吸血鬼在用他一言不發的方式，別扭的照顧著我這個脆弱的人類。

    “李……李懟懟。”

    不知道在黑暗中緩慢的行走了多久，除了踏在泥地里的腳步聲，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喚他。

    他轉頭，看著我。

    “之前一直忘了問，我這么脆弱又麻煩的人類……為什么你還要這么奮不顧身的來救我？那個……在我被白骨精抓走的時候，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是想也沒想，就撲過來了吧。”

    李懟懟沉默了很久，他扭過頭，繼續向前走：“廢話。”他聲音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淡與嫌棄，“你死了，欠的房租誰還？”

    哦。

    話題結束，我和他之間再次變得沉默，但因為走路膝蓋實在疼，我想轉一下注意力，于是又暫時藏起自尊，問他：“那當初，你為什么要讓我住進那個居民樓呢？我感覺……你一開始好像很討厭我。”

    “哦？”他又扭頭瞥了我一眼，“你只有一開始是這樣覺得的嗎？”

    我拉扯了一下嘴角，用自己身為人的理性保持禮貌微笑。

    果然呢，對于李懟懟這樣的性格來說，只有懟人的時候他是最自在的。

    他怕不是成長過程當中有什么缺陷吧，才會養成這樣磨人的脾性？

    我暗自在心里犯嘀咕，卻不想忽然聽到李懟懟一句：“別罵罵咧咧了。”

    我嚇了一跳：“我罵出來了嗎？”

    小香豬側頭翻了我一個白眼：“躲到邊上。”他倏爾將戒指的光芒隱去，壓低聲音，“前面有人來了。”

    我登時又將心提了起來，現在我是個殘廢人類，李懟懟戰斗力至少折損了七成，這要是碰上個小狼一樣等級的對手怕是都吃不消……

    “還躲什么？”

    聽到這個溫柔中暗帶笑意的聲音，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是他林子書！李懟懟的那個宿敵。

    現在我們的境況不亞于剛出新手村就碰上**oss，我有些腿軟。

    一片漆黑之中，林子書的輕笑滲人的在陰冷的洞xue之中回蕩：“老友，這么久未見，都不想與我敘敘舊嗎？”

    第56章

    我靠墻站著，雙腿不自覺的發抖, 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疼痛。

    我擯住呼吸, 后背緊緊貼著冰涼的石壁, 卻忽然聽到那邊林子書一聲輕笑，帶著滿滿的輕蔑：“你以為，黑暗能遮住我的眼睛？”

    我倒是忘了……他們吸血鬼在夜晚的視力, 根本不受什么影響。

    我有些絕望，現在的境況, 對我和李懟懟是絕對的不利, 我和李懟懟對他來說, 就跟扒了衣服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區別。而我根本看不見他, 至于李懟懟……我是不知道豬的夜視力怎么樣，但從剛才他的表現來看, 應該也沒有他做吸血鬼的時候那么好吧。

    “李一言。”林子書微微提高聲音, 喊出這三個字。

    李一言……這是李懟懟的真名嗎？還是他之前的另一個藝名？李一言, 我默念這三個字，揣測名字背后的意思……

    一句話懟死人不償命的寓意嗎？

    “事到如今，你還要避而不見嗎？”

    避而不見？我和李懟懟不都站在他面前了……哦……忘了, 李懟懟現在是只豬啊,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李懟懟竟然變成豬了呢！就算他是非人類，也一定想不到吧！呵……

    林子書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與李豬豬的方向靠近，腳步聲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我不敢動，也沒聽到李懟懟挪動的聲音, 他一定在想應對之策。

    我們現在對上林子書是絕對沒有勝算的，唯一可以翻盤的機會就是林子書并不知道李懟懟現在是只豬。想要順利逃離，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看來，非得給你的寵物吃點苦頭。”林子書話音未落，洞xue中的空氣倏的一涼，前方紫色光芒一閃，光芒凝聚成箭，密密麻麻的一排箭橫在林子書的身后，照亮整個洞xue。

    我貼著墻壁站著，渾身汗毛倒豎。我目光下意識的往旁邊尋找，卻意外的尋找到李豬豬的身影。

    他豬呢！

    遇上死對頭就自己跑了嗎？

    不給我更多的時間，林子書動了動手指，所有的箭箭頭一轉，齊刷刷的指向了我。

    箭尖上的光猶如美妙的寶石，銳利又充滿殺氣。

    箭還沒過來，我便感覺到自己五臟六腑瞬間涼了個通透，臉上所有人色褪去。

    林子書欣賞著我的表情，他嘴角一彎，隨意一揮手，紫色的箭攜著千軍萬馬之勢向我|射|來。

    我閉上眼睛緊緊咬住牙，電光火石之間，一片噼里啪啦的聲音，我感覺到有空氣在我耳邊不停的炸開，有的沖擊力撩動我的頭發，有的力量擊打在我的皮膚上，甚至能讓我感受到灼熱和疼痛。

    生死懸于一瞬的時間，不過三秒，我卻感覺猶如過了半小時一般漫長。

    空氣再次靜止下來，我閉著眼睛，緊緊的抱住自己，隔了好一會兒，才喘著氣，試探的微微撩開了一點眼皮。

    洞xue被淺紫色的光芒照得大亮。

    地上有斷掉的紫色箭與金色不明物的碎屑。

    碎屑在我的身前形成了一個圈，宛如一個防護罩一樣，將我保護在里面。金色的碎屑蜿蜒遠去，一直延伸到一塊我斜后方的大石背后。因為光源在林子書所在的地方，光芒照過去，將大石的影子拉得極長，被大石陰影擋住的地方，誰也看不見里面的狀況，即便是我。

    此時，在洞xue里，好似形成了一個三足鼎立的狀態，我，林子書，大石背后的李豬豬，構成了一個三角形的站位。

    “林子書。”大石背后的李懟懟開口了，相較往常，此時他的聲音令我莫名膽寒，“你這么急著送死？”

    “哈哈哈。”林子書忽然笑了起來，欣喜若狂得十分突然，但我能感受到他此時此刻，從內心散發出來的狂喜，“對對對，就該是這樣，李一言，你就該是這樣，渾身散發著戾氣與嗜血的味道。”

    我看向大石背后，李懟懟在陰影之中，他的神態我都觀察不到。

    林子書卻十分的興奮：“這么多年了，你當年流著血淚說，要向我討命債的模樣，我可一直未曾忘記過。”林子書深吸一口氣，“時至今日，多少午夜夢回，我都對你那嗜血的眼神，念念不忘，這么多年，這么多年，一言，我再沒發現另一個你。”他不解似的又往前走了兩步，“為什么要被馴服呢？”他好似又有些憤怒，“你明明，該是最出色的捕食者。”

    “我現在唯一的獵物，是你。”

    他們說的話，背后暗藏了太多過去，所以我聽不懂，但我能聽出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

    我此時就像一只瘸腿的兔子，是闖進了兩個獵食者的圍場，瑟瑟發抖，十分無助。

    而最要命的是，我知道，能救我的那個獵食者，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哦？”林子書瞥了眼地上的金色碎屑，“不過擋下了我的箭雨，就讓你的法器碎成了粉末，一言，你在非協的體系里退化太多了，現在，你拿什么獵殺我？”

    我驚呆了。

    這地上的金色碎屑……居然是李懟懟法器的殘骸？他的那戒指，為了保護我，碎了？

    我怔愣的盯著那塊大石。

    法器對他們非人類來說有多重要我知道，法器與主人之間是有契約的，法器受損必定反噬主人，現在李懟懟的法器碎了……他……

    我忽然之間無比后悔！我居然在之前和李懟懟吵架，許下了那樣的愿望，如果現在李懟懟是平時的他，怎么會……怎么會到這樣的地步。

    “不過沒關系，一言，你的實力我知道，只要你現在愿意回歸，我會讓你重新登上力量的巔峰。”林子書一步步向大石背后走去，“你我聯手，世非聯那九個老頭，也無所懼，這個世界，本該是為我們而旋轉的。”

    不能讓他再往前了，這個林子書，他來找李懟懟，不是為了與老友敘舊，他就是為了來拉李懟懟入伙的，如果讓他看到李懟懟現在的樣子，他搞不好會惱羞成怒，因為李懟懟沒有利用價值而……殺了他。

    我必須想個辦法……

    “誰說，我的法器碎了？”

    大石背后，終于再傳出李懟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