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小黃撞了撞她的腳,貝莉兒低頭看。幼犬搖晃著尾巴,還跟著她的腳步一路走一路嗅,對每一個它撞到的物體都報以極大的興趣來觸碰。它身上還披掛著毛衣,一毛衣積雪,雪隨著晃尾巴的動作一點點地掉。 天了嚕她趕緊蹲下來給它整理,它腳下可是長毛地毯。她摸摸小黃的爪子,濕漉漉的,摸著還有點冷。 這樣不行,貝莉兒立刻回到干練的現實,到處扭頭看看。上次來她眼里只有客廳,實際往客廳外走還有走廊,一路拱門高大,通往盡頭看不見的空間。這么大的別墅總不可能一樓沒得上廁所,她半拖半抱著小黃去找水。 地毯毛太密看不出,走出地毯范圍就能發現他們實在夠臟的了。狗爪印拖在地板上是一條帶灰的水漬,貝莉兒脫下橙紅色的羽絨服,灰灰濕濕的衣服堆在干凈的木紋上明顯得讓人羞愧。別墅至今也才少人一星期,它的整潔程度剛剛離開光可鑒人而已。_(:3」∠)_ 小黃倒一點感覺都沒有,貝莉兒蹲下來它就抬頭舔她的下巴。夠了你。她又好氣又好笑,休息這么一會兒漸漸出汗了,擦把汗,擼起袖子,拖起狗,認認真真開始加班。 這也算是變相參觀了一下別墅。像愛麗絲夢游仙境,更加深入地體會到房子不同的那種韻味,復古、優雅、充滿底蘊,因維護和修改有些不經意的現代元素穿插其中,但仍是古老。房闊頂高的拱廳,優雅復古的門窗雕花,從客廳走過去走廊邊能看見用柱子和半開的大門隔開的桌球室、書房和餐廳。行走在其中,仿佛穿梭于書卷。 餐廳也有樓梯,旋轉著從地毯的末端升上去,它也有壁爐,和另一邊的客廳對稱著地樹立。貝莉兒路過時觀察了下,想來從這里上樓就是去二樓的另一邊,房子的背面。整個回廊呈對稱的回字形,繞著樓梯正好轉一圈。 回字靠外的墻沒門,是看得見的功能室,靠里的墻上倒有幾扇門,沿著藤蔓的壁紙遠近不同地分布,緊閉著,不知究竟派什么用場。貝莉兒挨個打開看看。 這么大的房子找衛生間也是個難事,第一扇門她看見的是個小工具間,里面滿是清潔工具。第二扇門她看見的是樓梯,通往下面,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地方。第三扇門有點大,雖然不太確定是不是正主,她猶豫了下打開了,黑暗中柔光隨著開門的弧度升起,露出一個彎月形的泳池。 ……媽呀。貝莉兒被震到了,一時忘了關上門繼續。小黃在她腳下好奇,試探著伸進爪子,毛在深灰的大理石磚上滑了一下。遠處泳池往上冒著熱氣——竟然還有溫度。泳池對面是半灰的玻璃墻,隱約能夠看見極大的石頭露臺,狂暴的風雪正在外肆虐。 行吧看起來這個別墅應該是個凹字形,之前判斷有誤。她往走廊那邊再走了走,果然走廊的盡頭被墻攔住了。于是貝莉兒拖著小黃回到泳池,溫暖的水更好。 她在池邊給它洗爪子,脫下那兩層毛衣。小黃拼命甩毛,估計也是憋難受了,而貝莉兒逮住它幫它把毛捋順。小黃再次抖了抖毛,她用衣服盡量完整地將地上的臟雪包起來,地板擦好,不破壞整個房間的整潔。 全部都整理完就輪到自己,她在池邊低下頭,小黃鍥而不舍地湊上來,好像它有個習慣,他們臉一低,它就覺得是要上來舔舔。貝莉兒一邊推開它一邊洗臉時聽見了樓梯上滾輪的聲音,她突然有點心虛的,對貿然進入了這個泳池。瑪利多諾多爾已經發現她不見了,喊著:“莉莉?”聲音在房子里回蕩很是空曠。時間緊迫,她忙整理一下自己,拿上毛衣招呼小黃出去。 “汪!”小黃清脆地應他,然后是“來了來了!”貝莉兒應他:“i’m here!” 她加快了腳步,飛跑出去。狗子終于能輕身上陣,快樂地邁開四爪在她身邊飛跑。它沿著走廊一路奔馳,一條寬闊直線,能看到樓梯立柱的終點。然后它又回來,在她身邊跳一跳,等她跑過去又超越她,貝莉兒的毛襪子腳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敲響。 她突然有種錯覺,像攝像頭慢搖一路的前進。兩邊的門和房間在她身后一路掠過,如穿梭了時光。 大廳就在眼前,視線陡然開闊了,圣誕樹明亮地照耀著,壁爐和豎琴和鋼琴仍然安靜地在那里,貝莉兒放慢腳步向它們的方向走去,好繞過樓梯,迎接房子的主人。 “莉莉!” 瑪利多諾多爾在樓梯上喊,她看向他,有那一瞬間覺得呆愣住。青年正費力地拎著箱子試圖將它弄到摟下來。那正好是光與暗的交界處,冷與暖的交融。瑪利多諾多爾站在樓梯上,扶著把手喘氣,他側著身體,低頭朝她看來,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那雙綠眼濃郁得如同深潭。 貝莉兒突然覺得時間回到了他們初見那天。那不是雪地中而是在皚皚的公路上,她第一次在方向盤上看到瑪利多諾多爾。那時她看不清他,只有一張艷紅的唇,雪膚銀發,如此高傲的艷麗。那時她以為是個美人,他的確是個美人,美這個詞并不分性別。 “莉莉!” 青年笑著喊她的名字,在樓梯上低頭望著她,那個名字說出來時她竟然不覺得在喊自己,而是在喊別的什么人,比如一個公主。貝莉兒稍微有點窘迫,她流著汗,袖子挽到胳膊上,毛襪子腳動了動,不知是該前進還是后退。而童話的主人在樓梯上朝她說歡迎。 他穿著復古的吊帶和純色羊毛衫,條紋西裝外套搭在他臂上,他低著頭時有深翠的眸和紅的唇,如此鮮艷奪目,色彩分明。如果刨去那個礙眼的沾滿雪的箱子,他挺拔而美麗地站在那里,仿佛融入這座房子中,不分彼此。 瑪利多諾多爾每次從樓梯上出現都像走一次風格迥異的換裝秀。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可他的俊美值得這種精致不是嗎?她想起把他從雪里挖出來的樣子,他俊美的容貌好像第一次這樣干干凈凈地顯露出來,像在發光。他說:“莉莉,wait!” 貝莉兒恍然地想,并非他在之前不夠整齊,而是那是小木屋的低矮和黯淡所做不到的事。只有在這棟房子里才可以,讓他如此耀眼,如此相得益彰地煥發光華。 狗子在樓梯下沒心沒肺地來回轉悠,看他們怎么都站在那里不動。瑪利多諾多爾吸了口氣挺起胸膛,他半個小時前剛把行李箱從一樓吊上來,又扛了床,手臂又酸又痛,現在又要拎下去。……他只是想在她面前表現一下舉重若輕的氣概!貝莉兒反應過來忙跑上去幫忙。 “no,”他推開她,漲紅了臉帶著一股趾高氣昂的倔強,誓要和箱子拼斗到底。“i’m a man!” 小公舉仿佛又回來了,翹高尾巴孔雀開屏。貝莉兒噴笑出來:“ok!ok!”她讓開手地看他搬箱子。那架勢和搬床也差不多,她想起來,跑下去找熱水壺,水壺里還有點水,倒出來,端著跑上去給他喝,好讓他補補汗。“water!” 他就停下來接過杯子,還不先把水喝了,第一時間給她一個大力的擁抱。“莉莉!”貝莉兒猝不及防骨頭都疼了。……你有力氣拿去拎箱子啦! 他們把箱子拎到樓下,先把東西放到游戲室,然后是包袱,然后是睡袋。整個一樓都很暖和,雖然沒有客房,但地方空曠,整理鋪蓋很方便,晚上并不愁沒地方睡。他們商議了一下還是睡在大廳,那兒有地毯和壁爐,也比餐廳的餐桌好收拾。貝莉兒還沒見過真正的壁爐呢!瑪利多諾多爾向她保證他們有足夠的柴燒爐子。 【你先去洗澡。】他推著她:【我來點爐子。】貝莉兒揮舞著手機:【我要看點爐子!】 她激動萬分,不看點壁爐誓不罷休。壁爐也快有她人高了,石質的磚混著金漆砌起來,雕花繪畫的彩色小木門打開里面是小欄桿,再打開下面就是一片黑灰的木炭。他們像野炊一樣興奮地把木頭堆在一起,瑪利多諾多爾對這有經驗,他教貝莉兒怎么擺木頭最好燒,告訴她要有硬柴,要引火和通風。……有時候嫌懶不想看火作弊的話,不妨往木柴后面擺上那么一點點煤。 壁爐邊有個鐵藝籃,伸展彎曲的四腳纖長優雅,籃里堆著漂亮整齊的木柴,意思意思,純做裝飾。瑪利多諾多爾指給她看火鉗掛著的位置,往上是個隱蔽的小門,他在她面前打開,原來里面堆滿了柴禾。聽說樓上還有一個天井是用來堆柴的。畢竟這里的冬天時常大雪封山,要將一切供給措施做到最為完善。 瑪利多諾多爾拿著引火媒,貝莉兒用長柄火柴點燃它,他們一起把壁爐升起,注視著小小的火苗從爐子中燃起來,光映紅他們激動的臉。貝莉兒掏出手機,她倒是想拍,但始終眼也不眨的看著火焰,舍不得離開。別說拍了,她手指根本就沒按在攝像上。“漂亮!”她教瑪利多諾多爾怎么說:“壁爐!火!” 小公舉張口結舌,他說不來,怎么說都舌頭打結,發不對音調。那是由于天生的語言環境造成的嘴部肌rou習慣,很難更改。貝莉兒哈哈哈嘲笑他,然后他橫眉立目地教她用意大利語、法語和德語說這三個詞,哦對了還有拉丁文。他媽的他怎么懂這么多種語言! 輪到貝莉兒舌頭打結了,她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向公舉認輸。 他們玩夠了差不多到中午,該是吃飯時間。早上太早吃飯,又干了那么多活,兩個人都饑腸轆轆。瑪利多諾多爾推著她:【去洗澡吧。】 貝莉兒抱著衣服被他帶到走廊上,她猜到他要去哪里了,果然他向她打開了那個溫泉池子。兩人一進門第一眼看見的是地上還堆著的那件狗毛衣。……我去毛衣有兩件,沒發現有一件路上掉了,貝莉兒有點羞愧:“sorry……”畢竟是她沒經允許就進來了。 她又得到了一個擁抱,她感覺自己都已經快習慣被埋在他懷里了,然后又被挖出來,貼貼臉,流程十分自然。綠眼睛微笑地說:“i hope,it,not yellow,only you。” ……貝莉兒被關進門里都還在猶豫那個only究竟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 池子里有待客的備用浴袍,貝莉兒總算能穿著舒適的衣服,擦著濕漉漉的頭走去餐廳等午飯。原來那個向下的樓梯是去廚房的路,這里的廚房在地下。瑪利多諾多爾學乖了,端上來的托盤上牛排還插著溫度計。貝莉兒emmm這么sao的cao作她第一次看到。 他沒敢讓她再喝酒,給他們兩都打了一杯橙汁。果汁很甜,還兌了蘇打水,杯口插著兩片小薄荷葉和一片帶皮果rou,喝起來有種古怪的酸甜中帶涼的味道。牛排倒是味道很好,就是有點難切,好像表面有點兒焦,貝莉兒切開rou時看見自己的rou上還帶著血絲……她轉頭看了一眼公舉盤子里比她更血腥的rou,還有圍裙上的那些油漬,她決定當做什么都沒看見。 吃完飯他們用樓上收集的床單被子在大廳做了兩個柔軟厚實的鋪蓋,貝莉兒覺得自己要跪了,一早六點爬起來,經過馬不停蹄的重體力勞動后靈魂仿佛被掏空。她在泳池邊的小更衣室里吹了頭發,舒舒服服地爬回壁爐邊的被子里。瑪利多諾多爾在整理自己的鋪蓋,像是一個真正稱職殷勤的主人,很認真地給他們的鋪蓋兩邊分開很遠,一個在壁爐邊,一個在樓梯邊。貝莉兒怎么看他睡在樓梯邊怎么覺得他可憐。 “no,”她告訴他。【不用搬那么遠啊。】瑪利多諾多爾看著她,那雙綠眼眨動,有些羞澀。 “but……you are a girl。”他低頭在手機上打:【這太失禮了。】 貝莉兒差點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漢子。 【你病才剛好,不要介意這個,離壁爐近一點吧。】 之前情勢所迫都可以睡一張床【并沒有】,這時就分開那么遠,總覺得有點過分。其實貝莉兒并不介意,看他的美色,看他的錢,還有他的外號,她可以拍著胸脯相信公舉!她主動把他的鋪蓋拖過來,先在壁爐邊看了一點距離,不過拖著拖著發現離軟椅太近了,他躺下容易撞到椅腳,她很自然地改變方向,將它拖到和自己的鋪蓋并頭。 這已經夠好了,小木屋里睡覺才叫拘束,那本來就是單人度假的木屋。如果要分開睡才舒服的話,那個叫做一人一個房間自由的浪。一塊地毯隔著一南一北,那有什么區別?她拍拍他的肩:“ok!” 公舉對她露出感動的笑,她又得到了一個大力擁抱,還有親昵的貼臉:“莉莉!”就這個名字他叫得最為字正腔圓。……貝莉兒總算明白了,他的態度居然還是在進化的。現在他想說謝謝都是喊莉莉。 整天李雷韓梅梅也確實太客氣了。她也裝作一點都不在意那個貼臉的高興的抱他說:“瑪多!”其實她也只有這個昵稱喊得最為字正腔圓,大家半斤八兩。_(:3」∠)_ 他們一起躺下來的時候又玩了會兒手機,貝莉兒打個哈欠,瑪利多諾多爾告訴她圣誕舞會在八點整開始,他們下午睡醒起來還有充足的時間吃晚飯打扮,放心睡不要緊。【但我不會跳舞啊。】 【我教你。】 【可是我也沒有衣服。】 貝莉兒認真地為難,她來瑞士是來度假,不知道要來參加圣誕舞會。國情不同如此,別說漂亮裙子了,她高跟鞋都沒有。瑪利多諾多爾:“no problem!” 和他拼穿衣打扮sao包貝莉兒堅信自己會被他甩出一個太平洋,于是她立刻幸福地躺進鋪蓋里了。身邊是柔軟的長毛地毯,頭上是熊熊燃燒的壁爐。圣誕樹的燈已經關了,窗簾仍是拉著,房間陷入一種華麗的宮廷般的昏暗。貝莉兒閉上眼睛一會兒,還是有點緊張睡不著,側頭一看,公舉已經端正地平躺著閉上眼睛了。 他睡姿真好啊,她想。她倒是也知道要平躺著睡才健康,無奈身體條件扶不上墻。她要是平躺著睡,不止胸部會痛,而且過幾年后就會直接加入外擴黨。 她偷偷伸手在被子里解了內衣扣子,然后開開心心地微仰頭看著壁爐,想著多看幾眼再睡。她喜歡那個火,怎么看也看不夠,可是身體遲來的疲累席卷得那么快,幾乎在陷入枕頭中的瞬間她就沉沉地睡著了。 瑪利多諾多爾悄悄睜開了眼。 他確實也想睡覺,他也干了活,但他興奮得睡不著。他閉著眼睛裝睡只是想讓她安心,他知道她關心他。聽到旁邊的呼吸甜甜地均衡了,于是他睜開眼稍微撐起一點身體往旁邊看。 小黃在貝莉兒的那頭抬起了頭,它仍然固執的棄毛衣鋪蓋不顧,趴在貝莉兒被子旁邊,瑪利多諾多爾朝它噓了一聲,狗子呆呆地豎起了耳朵。 而女孩兒已經沉沉地睡著了,像個娃娃,小小的臉埋在被子里,火光明暗閃爍,跳躍在她柔軟黑色的頭發上。他屏著呼吸,低頭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臉。 “……莉莉。” 他輕輕喊,她當然不會回應他。 他看了她一會兒,想偷偷親親她,不是親吻,那需要更加完美的氣氛才可以,他只想親臉就好。不過這么做還是非常失禮,她這樣相信他,他怎么能辜負這種信任。這種沖動光是想一下都會覺得是一種甜蜜的褻瀆。 他只敢抱抱她,輕輕地傾下身環住她,抱一下,將臉埋在她枕上的黑發里,唇輕輕一碰,算作親吻。那是他用的洗發露呢。他快樂的喊:“莉莉。”她聽不見,高大的房間昏暗的光線里,只有他的聲音在響,會這樣響起,一千遍一萬遍。他喊:“莉莉。”這是他的花兒。 他又趴了回去,憧憬又喜悅地看著她的臉,他現在就期待起晚上和她跳舞的美好時光了。 ========================== 貝莉兒睡了很久,雖然她沒什么感覺,好像睜開眼又閉上眼,火焰還一如既往地在她眼簾上跳動,光芒閃爍。她還維持著那個面對身旁鋪蓋的姿勢沒動,而鋪蓋里的人已經沒了。 貼著枕頭的那只耳朵聽見悄聲的腳步,小黃搖著尾巴在她前方走過去。她訝異地瑪利多諾多爾在房間里悄悄地到處走動,幾朵花從他臂彎里落下來,花瓣無聲落進地毯里。 ……發生什么事?她撐起身體,公舉看見她就高興地走過來。“莉莉!”這個名字的確可以代替許多言語,謝謝,對不起,好高興,你醒了。瑪利多諾多爾喊著莉莉,在她面前蹲跪下來,他懷里是一大捧鮮花,怒放而嬌艷,露珠盈然。青年低頭看了眼,艱難地抽出一只手,將花叢中唯一一朵長梗玫瑰抽出來,遞在她眼前。他喚:“莉莉!” ……好的這個名字也代表了:送花給你!貝莉兒措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手花,她才發現自己身邊到處是花。……什么樣的都有,郁金香、玫瑰、雛菊和滿天星,花海堆在她被子上,隨著布料滑下搖曳著,香氣馥郁,柔軟的芬芳。 她愣在那里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睡醒的世界變得太快。頭上一重,有什么東西從頭上掉下來,她接住發現是一個玫瑰的花環。……天了嚕玫瑰花環。好長的梗,柔軟的枝干去掉了刺,蜿蜒著交纏成一個葉片蒼翠的花環。花朵是半開的,在火光中是暗紅色,絲絨一樣的滑軟,和豎琴上的那朵玫瑰一樣,美得動人心魄。 ……貝莉兒知道別墅有個溫室,周圍的花多得她懷疑那個溫室已經慘遭毒手。瑪利多諾多爾笑著放下自己懷里那束花,然后飛快地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條絲帶,將她被子上的花都一把圈起來,用力扎起,一大捧地遞給她。 “莉莉!”他喚。 在反應過來之前貝莉兒的臉就開始漲紅了。這束花送得太過美好了。瑪利多諾多爾笑得很狡黠,綠眼彎彎,孩子般淘氣的作弄,等待她醒的期盼,作弄她的壞笑,被暴風雪圍困的自得其樂,還有圣誕舞會激動的歡喜。 是過節呢,她對著花慢慢笑起來,不知道還能怎么報答這一地的花,這把花束,這個花環和笑容。他期待地看著她,又把巨大的花束往她面前一遞:“莉莉!”他也高興得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英文,只會喊她的名字。 只有名字也知道彼此的意思不是嗎?她接過花,她頭發還睡得亂七八糟的,臉上可能都有口水。她笑得像個傻瓜。“瑪多!”隨著那個名字過來的是擁抱,緊緊的熱切而窒息。“莉莉!” 瑪利多諾多爾趁她睡著將客廳中的每個氣球邊都別上了花朵。整個房間現在要變成花的海洋了,在別墅的暖氣中,馥郁的芬芳在飄逸。黑膠唱片機轉動起來,有悠揚的樂聲起舞。窗簾打開來,天黑下來了,窗外暴雪朦朧。貝莉兒認真地撫撫頭發,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她睡了快四小時。 她看著客廳周圍的工作量,不由感到一陣歉疚,瑪利多諾多爾看起來一點都沒睡。他是裝的嗎?太過分了,他應該喊她一起。她用手機告訴他,他沒有在意:【我是主人。】主人當然應該一力擔起招待的準備。至少在今天,至少在今晚,至少在這個舞會,瑪利多諾多爾已為此計劃很久,從他提出回到別墅那一天開始。“enjoy it,莉莉,莉莉。” 他推著她去餐廳,喊著她的名字。“莉莉!”他們一路大笑,他開心得她也好開心。 他說:“you deserve it all。”他推著她去桌邊,桌子邊也扎了一圈彩帶,餐廳里點起來的壁爐,昏黃的燈光,雛菊插在花瓶中,碗碟里已經擺上焦黃噴香的吐司。他飛速地從廚房里端來他們的晚餐,一邊的醒酒器上已經醒著酒,瓶子上照例扎著喜慶的蝴蝶結。他給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下,幫她將椅子推進。他打開瓶塞,朝她豎起一個嚴肅的手指頭,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少很少地給她倒了一點點。 “all for you,my lady。” 貝莉兒差點覺得自己才是公舉。……如果晚餐不是插著溫度計的牛排就更好啦。 他們高高興興地用完了晚餐,一起把碗碟放到洗碗機里,然后開始為宴會做準備。瑪利多諾多爾等待已久地把小黃踢出房間,關上門,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件襯衫擺在她面前。貝莉兒:“this?”他用手機給她解釋:【我有個朋友以前談過一個女朋友,她喜歡這么穿他的襯衫。】 本質上講,這是情趣。于瑪利多諾多爾講,這是神經病。要他來說那個女孩就是故意的,因為這樣新奇的穿戴,好像一只土撥鼠一樣闖進杜維因的派對,她倒因為這新鮮口味被杜維因喜歡了幾天,然而刻意地每次約會都玩這套,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不過這不妨礙他拿來借鑒一下。瑪利多諾多爾突然能體會到杜維因的快感,他的衣服包裹著女孩的身體,為她裝飾美麗。 他喜歡這感覺。 他用力地抿著嘴好讓自己表現專業些,希望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今夜一切都要完美,非常非常完美。他拿著兩件銀色襯衫,顏色和材質都相近,只有款式不同,它們扣在一起,看上去渾然一體。他向她展示一下示意她這樣穿上。然后背過身去。身后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等待著,然后是胳膊邊上被人戳了一戳。 他滿懷期待地回過身來,女孩兒窘迫地站在那里。兩件襯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她無措地舉著兩個長長的袖子,顯得特別嬌小可愛。瑪利多諾多爾第一反應忍住了捂鼻子的手,他低聲問:“may i?”他得到她的允許,替她整理衣服。 即使他們兩個都為彼此擦過身體,不,她還不知道他做過這個,那個視頻他最終沒有給她。他很緊張,不過他知道她比他緊張。手臂僵硬,呼吸也是輕微得幾乎聽不見。她不適應男人這樣親近地接近她,瑪利多諾多爾模糊地想她大約沒有感情經歷……這都是因為信任,如此珍貴,珍貴得讓他激不起一絲情/欲,只有滿滿的幸福。 一件襯衫是領絹式,但有抽繩。他幫她拉緊領口,她脖子很長,因此領口堆積的皺褶也能貼服在她細嫩的脖子上,顯出優雅的效果。瑪利多諾多爾幾乎忍不住地摸摸,但他很快一本正經地將手移開,拿起剪刀連袖子一起剪掉,完美的無袖。另一件是立領,他將領口折疊,反著貼向她的肩膀,交疊的一字肩。 這里的袖子要挖得更多,得仔細看,他朝她傾下身。他也屏住了呼吸,因為覺得自己的呼吸灑在她的肩上,小小的肩膀在他指尖下快速地染上紅,她別著臉漲紅了臉。 他將她翻過身來,因為衣服不是一件,身后在交叉的地方露出了細膩的腰部。他將這個留下來,將兩個垂在她身下的袖子整理起來往腰后綁。襯衫是真絲,很柔軟,能夠系出她細細的小腰。 那感覺真的很棒,瑪利多諾多爾有點理解杜維因的感受了,但他相信他的感覺沒有他棒,這是他的衣服,是他的設計,是他愛的模特兒。沒有什么比他親手將所選這些衣服籠罩在天使身上更美好的了。他撫摸襯衫就如同撫摸著她的肌膚,心滿意足。抬起頭的時候瑪利多諾多爾希望自己沒有像那天一樣繼續蠢得流鼻血。應該是沒有。 裙子是第三件銀色的真絲襯衫。瑪利多諾多爾慶幸自己喜歡銀色,他也只有這三件了……幸好很適合她,可愛的雛菊花兒莉莉。他將多余的部分無情地剪掉,蹲下身幫她整理裙擺。他用純黑的領帶在她腰上勒緊,溫室里的鉆石玫瑰全都開花了,小小的指頭肚大,是他愛的法國紅。他將玫瑰別在腰帶上,然后遞給她項鏈,黑曜石的繩子同樣穿著一朵玫瑰,再完美不過的鎖骨鏈。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笑著說:“beauti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