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等她挑好了蔬菜搬到小車上,推著車子哐當哐當地走到門口。瑪利多諾多爾本能地站起來伸出來手想幫她推,手伸到一半頓住了,他手上都是汽油。他頓時有點懊惱,每次他想幫忙好像都趕不上趟。然而貝莉兒已經笑瞇瞇地把小車的把手讓給了他并說:“thank you!” 她不知道他手上有油嗎?他想示意她一下,但是看著那雙期待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看起來真的很高興。憋了半天他結巴了一下。“you are wele。” 瑪利多諾多爾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明明道謝和回應應該是一種最生疏的表現,他們每一次這樣對話,好像關系就會更進一步。這于他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倉庫離小木屋門口只有五步路,他終于可以推著小車過去,車輪子碾在雪地上,刻出一條淺淺的痕跡,壓碎了冰的時候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女孩兒在他背后背著手跟著,腳步輕快,像跳躍的舞蹈。狗跟在她身后,還不愿意進房子,走得很猶豫,回去嗅嗅菜葉子,又忍不住跟上來,一步一回頭。 他能想象到這樣的場景,瑪利多諾多爾覺得有點安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這種平凡到瑣碎的景象也能讓他快樂,止不住的快樂。或許只是他可以不再像上次的袖手旁觀,或許只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圣誕節和在倉庫門口等著他的油鋸,在樹林里等著他的小圣誕樹——又或許,他扭頭望了一下看不見的別墅,只是看著那個方向也能讓他很期待。 他走到門口,門開了鎖齒虛掩著,暖氣從門里冒出來,門檻上滑落水滴。他回頭朝貝莉兒示意了手,示意他手上有油。可能女孩兒誤會了,她跟他說:“wait!”她跑進門里去,瑪利多諾多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微微疑惑地在那里等。小黃想蹭他的腿,被他擋開來。貝莉兒端著水盆跑出來,旁邊有肥皂。瑪利多諾多爾愣了半天才說: “oil……hand,oil。” 不能打手機他只好比劃了一會兒,示意倉庫那里還有活,手還會弄臟的。她看了半天才明白了,愣了愣,然后不當回事地再把水盆往上一遞:“water!!thank you!”她想了一段時間,可能不知道那個單詞應該怎么說,最后憋出來了,認真的說:“you are work hard!our christmas tree!thank you!” 她的笑容燦爛得像太陽一樣。 瑪利多諾多爾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沒做什么,他還什么都沒做。他應該說“you are wele。”可是他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真好。 他覺得自己真的有點蠢,當初為什么會覺得她是個壞女人呢?傲慢與偏見遮住他的雙眼,讓他做了很壞的事情。他想幸而他可以補償她,他不會再做錯事了。 他把手放進了水里,水溫調得剛好,他很高興,然后那種高興膨脹起來,他不知道高興還能高興到這個地步,拼命要臉上笑得不要太過分,這樣實在太難看了,他用力抿著嘴,卻抑制不住眼睛彎彎。 他把手往下按,貝莉兒就只好跟著他的力氣把盆子往下放,然后她明白了的把水盆放在地上。他們兩個蹲在地上,她抱著膝蓋看著他洗手、擦肥皂,洗手,小黃從瑪利多諾多爾的腿旁伸過頭來,連泛著油的水也想嗅嗅。哈哈哈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把它的頭戳開,通過軟綿綿的毛碰到小小的頭骨,有一種可愛到窩心的幸福。 瑪利多諾多爾站起來她也跟著站起來,啊她忘記了拿毛巾,她才看見他的雙手在向下滴水。下雪天手更得擦干啊!貝莉兒趕緊說:“wait!wait!”她急急忙忙跑回去找毛巾,公舉面帶微笑在門口等著。她怕他著涼,趕緊拿了毛巾再沖回來,把毛巾遞給他:“給!” 公舉一點都不像她這么急,他慢條斯理地拿了手巾,擦干凈手,然后把手巾還給她。面前一陣風掠過,她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得到了一個擁抱。公舉彎著眼睛說:“thank you,莉莉!” 青年貼了貼她的臉,貝莉兒呆愣愣地屏住了呼吸。等他松開她,那雙綠眼睛美麗得懾人心魄。 他又貼了貼她的臉,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他的感激和快樂之情,只不過是一盆水而已,可能再加上一塊肥皂,或者再加一條手巾。“thank you!莉莉!”他用力重復說:“you are an angle!” 貝莉兒沒反應過來,這個單詞她沒怎么聽過。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回去繼續折騰鋸子了。她站在門口被冷風吹著,雪還在下,呼啦呼啦地向下飄著,像漫天的絮雨。她突然紅透了臉。 瑪利多諾多爾終于弄好了鋸子,先空轉一下。不得不說油鋸這樣轉起來也非常怕人,馬達在他手上嗡嗡作響。小黃夾著尾巴嚇得躲在貝莉兒腿后面,探出一個頭來看,貝莉兒怕它亂跑被傷到,把它拽過來,抱著脖子控制在身前,小黃嗚咽一聲舔了舔她的手。“are you ok?” 瑪利多諾多爾覺得沒問題,不過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先試了試倉庫里的木柴。柴是已經劈好的,一捆捆整齊地壘在地上——事到如今來看這可能是這棟小木屋里最貼心的服務了。然而說實話,高度和寬度還是不那么順手,畢竟他們要砍的是一棵樹。 貝莉兒把倉庫里的小圣誕樹拖出來。反正在電話那頭的律師會談談“老鼠”,一棵樹和一個塑料彩燈樹也沒有什么區別了。她把木柴用繩子捆在樹上,這樣就和瑪利多諾多爾順手的高度平齊,然后瑪利多諾多爾神情嚴肅地對準了,防風鏡后的眼睛盯準了木頭,扎穩馬步、運足氣。 他拉開手控開關。“嗡——”鋸子發出嚇人的震動地往前伸去,然后觸到木頭上,被驚人的反震力彈得向旁飛開。開關停止了。雪花在鋸子旁飛濺,瑪利多諾多爾有點驚魂未定,不過他有這個力氣握穩鋸子。第一反應是和驚叫的貝莉兒打手勢“ok!ok!” 在遠處的貝莉兒需要緊緊地摟住小黃,小黃在她懷里嗚地一聲,她覺得可能她比小黃更緊張。他們三個都好緊張,緊張到有點滑稽。她遠遠的喊:“are you ok?”得到的當然是“yes!”她慶幸還好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去砍樹,還有就是如果真的不行的話完全可以放棄的! 第二次瑪利多諾多爾找來了手套,他原來嫌棄手套臟來著。但是手套帶上就可以有效地增加摩擦力。第二次做好心理準備,鋸子陷在木柴里沒有彈開。瑪利多諾多爾穩了一下再繼續,再鋸兩次,木頭斷了,掉在地上。貝莉兒確認了沒有問題才跑近,看了看木頭,然后擔憂地看了看他。 “are you ok?” 她真的很容易擔心他,一般的女孩兒不是應該要為這塊終于被斬于鋸下的木柴歡呼雀躍嗎?就像杜維因的那些該死的大波蠢貨一樣。但是瑪利多諾多爾居然這樣也很不壞。那些大波蠢貨還會跳上來給一個激情的熱吻呢。……打住,他都在想什么。他咳了一聲,只是用正常高興的那種語調輕松地回答:“ok!” 他們又試了一次,把木柴捆成和樹干差不多的寬度,這樣也能好好地把樹鋸斷了——中間還續了一次汽油,油鋸真的很耗油啊——就扛上油鋸,出發找樹去。 ================ 比起學習使用現代鋸子,找圣誕樹倒是最容易的事情了。他們要找的是很小很小的樹,這樣小木屋里才放得下,但是葉子又要很漂亮才可以,光禿禿的圣誕樹裝了彩燈也不好看。不過山上的樹很多,他們踩在松軟的雪里,兩個人頭上都戴著帽子,他拎著鋸子,她拖著小車和牽著狗,背包里帶著熱水壺還有一袋子糖和一個簡易三明治,貝莉兒有一種錯覺他們其實是去郊游。 瑪利多諾多爾會和她說選擇圣誕樹的標準。其實沒有什么標準:“child,parent,they happy。or……color?color cube?”不能打手機的話解釋就不是很全面,對話很慢,而且簡短,不過貝莉兒這樣猜也覺得別有風味。她可以漸漸理解他的意思了,這很難解釋,那是一種奇異的心靈相通。 貝莉兒還挺喜歡的,有什么不比在出外旅游遇到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好呢?縱然他們以后不再見面,這也是值得銘記一生的記憶,滿天的風雪里,他們走在灰白的樹林里,牽著一只金毛幼犬去砍圣誕樹。瑪利多諾多爾還在說: “you thik it lucky,happy and love。”那雙綠色的眼睛側過來看著她,帶著笑意,很溫柔。 “then,it’s your tree。” 其實貝莉兒覺得如果按這個標準的話她的圣誕樹就應該是小黃了啦哈哈哈。 他們最后選了一棵小樹,可能才兩三年大,它看起來很漂亮,有挺直的樹干和幼嫩而茂盛的枝葉,樹枝上蒙著雪,在森林里顯得充滿希望而朝氣蓬勃。雖然很小,他們都覺得對要砍這棵樹有一點罪惡感。 但是兩人實在負擔不起更大的樹了,包括砍樹的危險和拖回去的重量在內,他們可是病人,而且回去還有一大堆活要做呢。要動手前瑪利多諾多爾低頭對樹說了抱歉,貝莉兒跟著他說。 她蹲下來捉起小黃的爪子,讓它也和樹問問好和告別。然后抱著狗遠遠退開。小黃很喜歡被抱,它喜歡舔人的臉表示親熱,捉住一切機會來舔,。天了嚕它那么大只,貝莉兒哪里抱得動,她一看到它的耳朵豎起來想看樹就抱著它的腦袋哄它吃狗糧。小黃舔完她又去她手心里舔狗糧,晃著尾巴吃得不亦樂乎。 樹倒了下來,被鋸開的地方還冒著騰騰熱氣,木碎四濺。這感覺像兇殺案現場,貝莉兒捂著眼睛從指縫里看了一眼,小黃好奇地看著樹,瑪利多諾多爾停下鋸子,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然后他們就又高高興興把小樹拖上小車帶回去。電壁爐旁的地板上有一個凹槽被巧妙地做成了置物柜,實際上它是專門用來固定圣誕樹的。瑪利多諾多爾把樹拖進家門,貝莉兒在后面抬著樹枝。小黃跑來跑去,汪汪叫著撞他們的腿。 貝莉兒從柜子角落里翻出彩帶,還有一大袋子星星彩球,連兩個圣誕帽一起興高采烈地放到面前,自豪對瑪利多諾多爾展示。“look!”她把帽子戴在頭上,小毛球歪歪的在臉邊晃。 瑪利多諾多爾正把樹固定在凹槽里,回過頭來訝異的看,他不知道貝莉兒還準備了這個,然后又忍不住笑。他本想明天悄悄提早去別墅里拿點裝飾物,管家想讓他過圣誕節,他準備了很多。——這樣節日就更加熱鬧了。他把她推著坐下,用手摸摸她的額頭。她沒有發燒,但是一頭的汗。手移開了突然有點尷尬,他手上還有灰,他忘記了。 他不好意思告訴她,瑪利多諾多爾想怎么會忘記的呢?明明之前手上有油都沒有忘記。貝莉兒拿了一條帶子給小黃玩,球很小怕它吞下去。她又把帽子遞給他,他接過來。她又征程地開始發愁:“只有兩個帽子!”對他解釋:“two hats!” 小黃當然也要有一個帽子。瑪利多諾多爾看著她跑過去比劃狗的腦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走過去戳了戳她:“hat give yellow。” 貝莉兒回過頭看著他,臉上還有亮晶晶的汗,還有被他抹上的灰和碎葉子。一地的枝葉還要掃,在她背后洋灑地散落。她抱著狗正制止它去啃樹枝,他重復了一遍:“hat,give,yellow。” 她聽懂了,亮晶晶的眼睛那樣地看著他,帶著疑惑:“you should have hat!” 她真好。 她的眼睛真美。 瑪利多諾多爾拿過另一個帽子比了比,貝莉兒買的是童裝大號款,有兩頂是因為她買了個替換的。反正他都戴不上。貝莉兒明白了,這就……她不知所措,他抱了抱她。兩個人的衣服都很臟,滿布著碎葉子、灰塵,濕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東西。他想說沒關系,沒有帽子他也愿意和她一起慶祝圣誕節。可惜他不知道英文應該怎么說。 今年的圣誕節,他不需要帽子。 他說:“my christmas ha/ve angle,i don’t need hat。” 已經有一個天使給他帽子和祝福啦。 ================ 那天晚上他們沒能再做些別的什么,樹扛回來了,兩個人都累得要命。休息后真的是那種“完全不想爬起來”的狀態了,全身又酸又痛,唯一的好處是緩過勁來后十分饑腸轆轆。 貝莉兒連煮面的力氣都沒了,再說沒有燈烹飪也很不方便。天黑得很早,蠟燭點了起來,快餐食品再度出場。微波爐叮了一個披薩和兩根香腸,這樣油汪汪地端到面前來。 瑪利多諾多爾第一次嘗試了方便面——這種東西他還真的沒有吃過。他聽說過,不過看著開水倒進去,封閉了碗,過3分鐘再揭開,面條竟然就這樣軟趴趴地躺在碗里燈等吃。 貝莉兒累得收拾行李的力氣都沒有,吃完了拖著腿去洗漱。瑪利多諾多爾拿著碗去洗碗機,回頭找了一下,房間里安安靜靜,她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還帶著水汽。她張著嘴,手機滾落到一邊,在黑暗里發著幽幽的亮光,還有細微的游戲音樂。 她看來是想玩個游戲。瑪利多諾多爾笑了一下,小黃在他身后探頭探腦,撞著他的腿。他摸索著把她擺正,拿走手機,蓋上被子。他把狗趕到床的另一邊去,不許它上床。確認它好好地躺在自己的窩里,才拿著衛星電話走到客廳去。 窗外風雪呼嘯,屋內是一副兵荒馬亂的場景。他笨拙地在燭光中試著掃葉子、收拾那些痕跡,他不太會做這個,不過是人都會掃地不是嗎?掃了一會兒好歹把看得見的殘枝碎葉都掃到了門外。然后他打了電話,詢問明天的天氣預報。 雪還在下,管家給他的回答很安心。瑪利多諾多爾自己對著窗外看了一眼,雪花啪啪地打在屋子上,他以前從未試過在小木屋度冬。木屋當然不夠舒適,可是真的住了進來,會以外地發現這種窄小的房間所能給人的幸福感。冬天、寒冷、雪夜,呼嘯的風聲,房子里有燭光,背后有個女孩,還有一條狗。 瑪利多諾多爾覺得這感覺也不壞。他突然想起還年幼的時候他和杜維因兩個躺在一張床上,彼此憧憬成年后的玩樂。他們可以拿信托基金去買更好的房子,在更有意思的地方過夏天和冬天。樹林當然也很好,只是不夠滿足男孩的冒險欲望。這里只有鹿,甚至沒有狼。 “聽說從前的山上有狼。”杜維因說。他們兩個都在枕頭下塞著木倉。不過那沒什么用,暑假即將結束,明天他們就要回去了。 瑪利多諾多爾唔了一聲。他昏昏欲睡,他們明天去看一下別墅,然后就會坐上飛機回去繼續學業。圣誕節他們倒是可以繼續來這里,杜維因搖著他。 “喂,瑪多,我告訴過你圣誕禮物要那套盔甲。你的錢攢夠沒有?” 他實在太煩了,瑪利多諾多爾把他踹下了床。 23日的夜晚很寧靜。瑪利多諾多爾睡得很沉,不過早上他還是很早醒來。睜開眼睛,窗外還是很暗。看了看時間,才上午6點。他昨天睡得很早。 他起床,小黃聽見他的動靜就醒了,從床上跳下來,對他晃尾巴。瑪利多諾多爾瞪著它,它怎么這么愛悄悄上床。小黃當然看不懂,繼續執著地湊過來對他表示親熱。 身體很酸痛,不過這種酸痛在可以容忍的范圍。想到今天要做的事他就很高興,再看一看手機,確認今天是12月24日,上午6點13分。 平安夜。 他起身,姑且意思意思地折了被子。低頭看看床上,女孩兒還在睡。她像是保持著昨晚那個姿勢就沒有變過,被子牢實地蓋在身上,頭側著埋在枕頭里,頭發蓋著看不清臉。但還是能覺得臉小小的,枕頭旁邊是伸出來的手,簡樸的長袖睡衣,細細的手腕很可愛。 他握了握她的手腕,房間里暖氣很足,她不會著涼,不過他還是擔心她重新病起來。昨天累得不行啊。今天要過節,不可以病。 她的手在他的手里柔軟地垂著,帶著溫柔的力度。手這么小小的,卻能拖他,還能拖狗,還能拖樹。他摸了摸她的額頭,也沒有燒,悄悄拿來耳溫槍再測了測,數值給了他更加可靠的說明。 瑪利多諾多爾走出門去,小黃跟在他身后。他慣例帶小黃出門遛了遛,盯著它放庫存,然后帶回去,在門口的時候把昨夜的葉子掃下臺階,掃到積雪中,這回小黃無心玩耍,搖著尾巴跟著他,期待即將到來的投喂。 他倒了狗糧和水,蹲在那里看它吃。他以前從不這么做,所以蹲在那里久了,小黃疑惑地抬頭看他,叫了一聲。瑪利多諾多爾笑了一下,然后板起臉,對瞬間壓住耳朵的小黃食指豎起來,輕輕朝它噓了一聲。 “安靜。” 管家的狗確實是好狗,生下來的小狗也很聽話。它很懂事,從來不大聲叫喚,擾人清夢。 瑪利多諾多爾昨天就盯好了餅干的位置,餅干原來放在塑料袋里,拿出來會有聲音。他把餅干放在桌子上,冰箱還有香腸。他用爐子燒了一鍋水,盯著水面,水泡一出來他就調小火,然后泡了一碗牛奶。 想了想,再煎幾根香腸,想了想不夠,把一袋子香腸全煎了。抽油煙機不敢開,油煙嗆得他一臉。小黃夾著尾巴逃出去了,瑪利多諾多爾勉強拿著兩根煎焦的香腸,對著牛奶對付了一餐。他把電腦打開,對著昨天找好的意大利語翻譯,把休眠時間調整到“永不”。然后把翻譯軟件打開,悄悄寫上: 【我去別墅,午飯后回來。】 他想這個時間應該夠的吧。 瑪利多諾多爾把剩下的香腸和餅干打包好,背上包悄悄出了門。小黃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看他出門就晃著尾巴想跟出來,被他踢回去,扳著門豎著食指說:“噓。”小黃喉嚨里嗚了一聲,不過瑪利多諾多爾確定它聽得懂。 他靜悄悄地把門關上,狗子黑亮亮又天真無邪的眼神在他眼前被掩去。 他以前不太喜歡黑色,覺得太單調了,除了出席宴會偶爾用黑色禮服,瑪利多諾多爾很少穿,不過那個顏色他現在覺得倒也不壞。 出門的時候有條狗在門口送他,那感覺也滿新奇的。 他一邊啃著餅干一邊走在路上的想。再和管家通了次話,一切正常。天上還在下雪,雖然小了一點,雪下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仿佛沒有停歇的時候。掛了電話的時候再想了想,算了,啃香腸,香腸冷了更不好吃。 他把自己那幾根香腸拿出來,rou煎焦了,在手里包著的餐巾紙上顯出黑色的硬殼。瑪利多諾多爾看了半天,勉強咬了一口。 他硬吞下去了,不過剩下的香腸被他在棧橋上扔了下去。算了吧,他想,上次吃牛排發了高燒,今天不能病了。 他繼續走,肚子雖然餓一點,力氣還是有的。別墅邊上的雪坡過了一夜,已經將曾經踏腳的柜門蓋起。瑪利多諾多爾早有準備,他經過灌木叢時揪了一把樹枝,用樹枝將雪這樣地掃開,一路掃開一路爬上去。五米的距離也不是很長,他做得很輕易。然后花點力氣爬到別墅底下,窗簾垂在那里已經凍硬了,他拉了拉。這是已經想到的事,他輕車熟路地帶上手套,然后再一層是自己從倉庫莫來那雙線手套。 這樣握著碎冰就不會被傷到了。瑪利多諾多爾踩著繩結爬上去,翻進別墅里。 別墅仍和昨天離開一樣,他聞了聞,似乎空氣好了一些,當然還是有。通氣扇真是見鬼的差勁。他取下手套和背包放在窗臺邊,輕身往下走。 劇烈溫差變化對所有琴都一樣地損害,豎琴的干燥其實也沒什么好辦法,那是木頭。木頭就是只能風干,或者在人工環境里暖干。瑪利多諾多爾是沒這個條件,他只能盡量更換零件了。東西放在儲物室,他常常會自己給豎琴調音保養,這么大的琴,這可不是件容易活。 調音、換弦。更換零件和擦拭潤滑油,再把暖氣開強一點,35度吧,這樣希望水汽能快一點好。他想了想,豎琴邊到墻邊還有一段距離,這個地方是一個小臺階隔開的開放間,放著可以在窗前娛樂休息的沙發。瑪利多諾多爾把沙發推開,下面的地毯掀開。窗簾邊有一個小扳手,他往下拉。 “吱嘎嘎——”生澀的零件聲響起來,一架蒙著布的三角鋼琴出現在那里。瑪利多諾多爾不太會彈鋼琴,他會的就一首,不過鋼琴調音比豎琴穩定。如果豎琴到時候不給力,他可以換鋼琴,反正都是小夜曲,他都會。 他打開燈看了看,有專門的聚光燈朝向那里,效果很好,瑪利多諾多爾很滿意。看了眼時間,十點了。 時間不太夠了,他從儲物間里掏出那些裝飾物,頂上立著金星的圣誕樹,一圈環繞的彩帶,金箔和彩球吊在松枝上,搖搖晃晃,五彩繽紛。所幸管家離開前給瑪利多諾多爾打扮好了圣誕樹,讓他少了大部分工作。他要做的只是用打氣筒把氣球打好,把它們捆在樓梯欄桿、沙發、桌子、柜子,還有他能想到的任何一個角落里。他氣喘吁吁地看了頂上的吊燈一眼,放棄了。 這期間可能瑪利多諾多爾那苛刻的審美觀給了他十分麻煩的阻礙,他反復挑配色,力求所有的氣球都能大小一致,不合適的話他就只好放氣重來。等到他的鬧鐘響起來他才發現時間過得好快。十一點半了,他的工作才完成一半。 瑪利多諾多爾有點郁悶地放棄了吹毛求疵,暴躁地打打氣筒,把所有的氣球都打上。他原本還以為這個工作很容易。不是想得好好的嗎?修理豎琴、看情況放不放鋼琴,然后就擺好圣誕樹和吹好氣球捆上。但是裝飾圣誕派對真難啊,他又想起在小木屋里的貝莉兒。他想她應該醒了吧?看見了他的留言?她一個人怎么能裝飾小木屋呢?他得早點回去幫忙。他是個紳士。 他根本就沒時間吃餅干,饑腸轆轆地抓緊把氣球捆完。……或許可能他又吹毛求疵了一會兒,所有的活干完已經十二點半了。他直起腰環視了一圈,覺得不甚滿意。……不過就這樣吧。 他擦擦汗,從客廳繞過一樓走廊,有間通往地下室的門,這里的升降梯和車庫是分開的。從這里就是前往溫室的道路。瑪利多諾多爾走下去,溫室凍了兩天,倒是還好。電腦盡職盡責地工作者,控制溫度和濕度。花朵有些被凍得萎靡了——它們本來就是非常嬌貴的品種,不過有些還在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