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12月19日,中午,11點47分。 貝莉兒撐著膝蓋彎下腰喘氣。 她有點茫然,可能人累到一個境界都會開始發暈,簡單來說就是大腦缺氧,具現化就會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干什么?” 風雪還在刮,肆虐,斜三十度角,雪粒打在臉上有一點刺痛。能見度是還不錯,她裹在沖鋒服里的毛衣緊緊貼在身上一身的汗,一邊發熱一邊感到冰冷,矛盾的感受,運動和外部氣溫的搏斗。 她開始坐在那里實在是不知道要拿這個昏迷的男人怎么辦。貝莉兒第一反應是抬頭看了看別墅。別墅顯然是最好的,設施完善、最近,往上走有個棧梯,幾十級就到。……但先不說平地和垂直距離的做功差距,整個別墅的一樓都已經被雪埋住了,貝莉兒不確定辛苦拖著重病患上去她是不是能成功地挖開大門。她脫下手套摸了摸他的臉,很燙,燙得她心慌。 她只能想辦法拖他回小木屋,不然他一定會死。然后5分鐘的公路,5米浮橋,30米棧道,草地到小木屋要走快10分鐘。這整個一條路線瞬間在腦海里形成一條直線,貝莉兒打開背包看了看里面的腎上腺素。……不,就算這個男人真的需要,貝莉兒也干不來往心臟插針這么兇殘的事情,她都不確定是不是往心臟插針,那是從電視上看來的。她想得想辦法給他保暖,他為什么穿這么少?!她快速翻了翻這個男人的衣服,也是檢查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還沒發現的傷勢。 ……倒沒什么傷勢,就是他不止穿西裝,西裝還配馬甲,三件套那種,打領帶那種,看都感覺一點都不保暖那種。 臥槽。 貝莉兒不知道要怎么佩服這個為了衣服不要命的男人,還是他已經燒糊涂了喪失了理智?他確實俊美,而且懂得如何彰顯美貌。銀發配他,銀西裝也配他。他躺在雪里,白而美麗,像個冰雪而就的王子,雙頰的紅添的是無助的艷色。他的睫毛顫抖,染了雪,也是潔白的,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唇,即使失了血色,貝莉兒仍然記得那驚鴻一瞥的艷紅,抵在方向盤上,冶艷如玫瑰芬芳。 她猶豫了一下,先不管他,沖回車子的位置。車的引擎還在發動,徒勞地發出空轉的聲音,許多冰棱已經在打開的車門邊緣開始凝結起來。貝莉兒拔了鑰匙,暖氣就停了,她果然從后座上翻出一件銀白的羽絨服。……有點無語,但好吧不管什么顏色有就好。 她翻了翻車里還有什么東西,一瓶水,一袋糖,一個裝著證件的公文包,貝莉兒都拿起來塞進背包里,一腳朝車門一踹,車門就歪了歪,找個位置,搬塊石頭又狂砸,猛踹,總之各種兇殘暴力,最后“砰!”好大一響,車門哐當砸在地上,她扛起來頂著風雪狂奔回男人那里。 她給他套上衣服,抽出圍巾重新把脖子和衣服之間的縫隙裹好。貝莉兒在雪里跺了跺腳,往周圍看,再次確定一下路線,還是咬緊牙關,把繃帶拆出來,把他全身上下都捆成包裹,捆在車門上。車門給她省了一些力氣,一路拖到浮橋邊上,浮橋下是幾百米的懸崖,人站在邊上光看就眼暈腳軟。 貝莉兒也不能免俗,她沒法控制自己地看了一眼。她總算看到傳說中的“懸崖下的湖”是什么樣子。浮橋下是一大片湖。不知道為什么,是藍的,寶石的藍色,水晶的藍色,墨藍而平靜,雪花紛揚下落,美得像童話世界,又像那種黑暗童話,只看一眼,就能讓人頭暈目眩,腳軟地要向下跌去,陷入這塊寶石的深處。 可能人都有那種沖動,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站在高處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往下跳,或把手里的東西往下丟。很不巧貝莉兒這兩樣都占。她抹了抹汗,臉被吹得刺痛,手套碰過的地方感覺都凍硬了,還冒著熱汗,汗水蒸騰,冒著白煙。貝莉兒覺得自己現在看上去一定特別傻,頭頂冒煙的傻瓜。 她也很害怕,怕得腳軟,浮橋搖搖晃晃,不過一米寬度,這個寬度沒有辦法通過車門,更何況后面的半米寬的棧道。貝莉兒告訴自己:“不要看,不要看……”不要怕,不要怕。她怕得都想哭了,和恐高無關,那是面對自然的、面對死亡的畏懼。她兩腿發抖,她把男人拆下來,兩手穿過他的腋下,彎腰拖著他跌跌撞撞地往后走。 5米的感覺像通過天塹。 貝莉兒蜷縮在棧道邊上大喘氣,腿還在發抖,山壁巍峨,向下是延伸的高峰和樹海。灰的,黑的,墨綠的,和雪白的。孤高的色彩交織,無邊無際的風雪。 這里的風特別大,吹得她的臉冰冷。她覺得自己有點失誤,來之前應該帶點能吃的。她現在肚子餓,缺氧,發暈,迫切需要補充能量好通過接下來30米的棧道,但是她覺得快使不上力氣了,背包里只有一瓶水。 她掏出水,有點失策,水開始凍硬了,瓶蓋也有點凍上了。她的手用過了力,有點不聽使喚,又咬又蹭,最后掏出小刀才把瓶口劃破,倒出點水。水在掌心中涼得刺骨,貝莉兒不知道給病人喝這么冰的水行不行,她猶豫一下,先自己喝了一點點水含熱,慢慢的吞,安慰自己虛軟的肚皮。……她凝視著他的嘴唇,他燒得都干裂起皮了。 但是無論如何親不下去啊,這也太狗血了,想什么呢。她把另一點水在掌心捂著,搓一會兒,拍在男人的嘴唇上。 他閉著眼,昏迷不醒,呼吸急促,吐息guntang。其實貝莉兒有點享受他的呼吸,很溫暖。他燙得感覺都可以煎蛋了,貝莉兒不由自主的兩只手都捂在他臉上,一個降溫一個取暖,各取所需。啊,他的皮膚好光滑,他應該很年輕。 她休息一會兒,拖起男人,再次出發。幾米以后貝莉兒就覺得腰要斷了一樣地痛苦,她依靠山壁使力,一步步往后挪。讓她還能堅持的大概是死亡的恐懼,如果在這里失誤掉下山崖,不知道春天人們能不能挖出他們的遺骸。貝莉兒一邊這么胡思亂想著一邊說:“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她走幾步就開始換個調子:“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民……”汗珠掉在男人的唇上,摔成八瓣。 她躺在草地上的時候想……不行了,腰真的要斷了。衣服又這么厚,好想伸手進去揉揉,啊啊啊就是那種撓癢都撓不到的痛苦。腦后帽子和圍巾沒裹到的那塊地方冷得要死,男人比她幸福多了,他好好地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除了褲腿被拖爛了,衣角拖出了一地鵝毛,他毫發無傷。 貝莉兒感到十分欣慰。她又歇了一會兒,走回去拿那個車門。車門側著可以滾著通過,推到草地上,重新放上男人和背包,一起拖回小木屋,然后拖著病人,拼死拼活把他推到屋里。 貝莉兒趴倒在門檻上,暖氣在工作,迎面吹來,暖得讓她想呻吟,然后她都沒有力氣爬起來關門,全身要造反散架了。她看了看時鐘,塊1點了,離她出門已經過了快4小時。 啊這就是平日不鍛煉的下場。她在原地踢掉背包,蛻皮一樣甩掉衣服,呻吟著爬著進門,用腳關門。男人也躺在地上,貝莉兒爬到醫藥箱旁邊拿體溫計。掏出來一個看起來最像的,對著說明書嘩啦一通翻,啊,是耳溫槍。 她爬回去,趴在男人耳邊,她揪起他的耳朵,吹干凈碎發,對照說明書的樣子把頭塞進耳洞里,拿出來看看,38.8。 她嘆氣摸摸他臉:“乖,沒事了啊。” 她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爬起來,先調高暖氣,把濕了一身的衣服換了,然后就地把男人的衣服剝了,……嗯,只剝了上身,羽絨服,西裝,馬甲,襯衫,襯衫里有件保暖內衣,也是濕的,出了一身冷汗,貝莉兒把他拖到床上,給他剪開衣服。褲子就沒那么好意思了,她先給他褲頭解開,光是解開皮帶褪到臀部都臉紅心跳的,然后蓋上被子,從腳那里摸到褲管,一口氣抽下來,連著襪子鞋子一起放到角落。 這樣就可以把被子掀到一半,給他擦身。她掏出一瓶白酒。貝莉兒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帶白酒,朋友囑咐說“遇到老外可以互吹,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五糧液的威力”,實際盧卡對這種烈酒的興趣不大,最后便宜了這個男人了。貝莉兒給他擦擦臉,擦擦身體,腿嘛把被子掀開下面,擦擦那兩條長腿。酒精發揮了作用,男人的身體摸起來涼一些了,貝莉兒松了口氣,這才能摸摸自己的肚皮,去翻點東西給自己做飯吃。 她在廚房想了一會兒,決定晚上喝雞rou粥。雞rou粥就要煮粥煮雞湯嘛,正好。不過要先把速凍披薩和香腸塞進微波爐叮一下。 風雪在門外刮著,搖得屋子微微晃動。但是貝莉兒很淡定了,她該干的都已經干完了,剩下的就是縮在這個溫暖的小世界里,專注享受生活,照顧病患。說來奇怪,一個人樂她覺得有點方,有個病人霸占了她的床,貝莉兒反而覺得心里安心多了。廚房里雞湯在冒著熱氣,微滾,冒著愜意的小泡,貝莉兒燒了一壺茶,撕開餅干,趴在沙發上看ipad,被電影逗得直樂,音響的重低音和壁爐的仿真火焰跳動著同步。 每20分鐘鬧鐘響一次,她就去房間里摸摸男人的額頭,撩開頭發,捏著耳朵用耳溫槍來一發,再去廚房里看看雞湯,攪一攪,加點水,不讓燒干。 ……逐漸地她就睡著了。 貝莉兒被一股焦味驚醒,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滾到地板上睡著了,爬起來的時候被桌角撞了一下,趕緊踉蹌著沖進廚房。鍋里的水燒干了,湯罐周圍都成了焦黑色。貝莉兒著急忙慌地把湯從火上撤下來,放到一邊,整個廚房都彌漫著焦味,她“咳咳咳”打開窗戶,窗框都凍住了,好歹扯開一道縫,直接被風雪刮了一臉。 唉,還得煮粥,可雞湯沒了。……其實煮了可能病人也吃不了,他還沒醒不是?但總得想辦法吃點,不然病怎么好呢?貝莉兒走進房間去看那個男人,提著耳朵一測,倒霉的事情一起來,他的燒又高了。她拿起衛星電話看了看,意料之中,沒有信號。 貝莉兒對著躺在床上的人開始思考了一會兒。 然后她從自己行李箱翻了翻,掏出了一盒感冒999。 ……之前不給病人吃藥真不是她小氣,出國的中介特地給她說了,疾病是老外一大隱私,和問年齡一樣的忌諱,沒有醫生資格討論疾病指點江山很容易被告的,何況給人亂吃藥。不過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燒開水,撕藥包,用沖方便面的姿態一氣呵成地攪拌,來回倒手晾涼,貝莉兒扶起男人讓他靠著,找了個漏斗撬開嘴,給他一點點倒下去。“咳咳咳咳咳……”病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嗆起來,她忙把他扶起來拍拍背,病人喘勻了氣,可憐兮兮地半睜開眼睛,貝莉兒心漏跳了一拍,還好那雙美麗的翠眸沒有神彩,眨了眨又昏然地合上。貝莉兒把漏斗再往里插了插,給他把藥全灌進去。吃完了藥,拿毛巾擦擦嘴,忍不住再摸摸頭,青年的銀發柔順地貼在臉上,有些卷,減輕了年齡,閉著眼睛有點稚氣可愛。 貝莉兒吞了口口水,從被子里撩出他的一只手。 白種人的手真白啊,長長的,細細嫩嫩的,血管都是微藍的,翻開手肘,摸摸那塊凹陷下去的皮膚,有點抖,她把五指并攏放在上面比了比,抬了抬,再比了比。 她用力拍下去。 “嗷!”病人在昏迷中吱了一聲本能的要抽回來。貝莉兒攥緊了,然后啪啪啪啪啪啪,開始兇殘的拉直手臂,狂打肘心。“忍一下啊!”她認真嚴肅的對聽不見的昏迷小可憐說。 老貝家絕招是組合拳,沖劑 拍痧,降溫排毒,缺一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更……更新了 因為今天再次私事阻礙,只能寫完救龍以后加緊寫一章 很抱歉哦,承諾的雙更沒有 明天補上……明天補上的一章也一樣10個紅包補償 謝謝大家,真的很不好意思,鞠躬 ====== 拍痧真的很痛 但是真的有一種充滿成就的快感 醒來以后兩手淤青的瑪多多 全身上下只剩條內褲,懷疑人生的瑪多多 推薦你們試試拍痧,據說手越黑越排毒,我拍完痧睡得特別香,但是提示不能自己拍,自己拍下不了手,要找別人狠狠的拍 畢竟刮痧板不好用也不想買嘛,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你們可以自行百度一下~ ======= 不過說起來拍痧治感冒發燒沒有科學依據,跟刮痧差不多,大家慎用,主要只圖新鮮,不可當真 第6章 12月17日19日·瑪多 “fuck you!duwayn!fuck you!” 最近對瑪利多諾多爾·埃托雷來說實在不是一段非常順利的日子。他大步疾走在別墅里,緊緊攥著衛星電話,要是能一下捏碎這支電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他對著通話口破口大罵。 那頭傳來他最好的朋友嬉笑的聲音:“別這樣伙計,瑪多,我知道我錯了,我答應過你我法國那艘游艇給你。你想怎么砸都行!” 游艇?!游艇能補償他的損失?!那艘讓他想殺人的該死的游艇?! 瑪利多諾多爾已經火冒三丈了。他甚至被迫躲到這沒人找得到的山里清靜清靜,這處地產還是他的會計師從角落里翻出來的,是他的祖父母輩置下的產業。如今都已經成了無人問津的不良資產,去年他要清理資產還簽下轉讓同意書要將這兩個山頭售賣,才剛賣出去一個,現在他都不得不搬進來暫住一個冬季。 瑪利多諾多爾喜愛美麗安靜的大自然,這能激發他許多靈感,這也是他的舒適區,但這不代表他被迫搬進這種環境不會爆發怒火。他走進大廳,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熱得讓人發瘋,他又煩躁地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縫隙,看著外頭的風雪,感受在炙熱和冰冷之間交錯的氣流。 這能讓他的心情稍微好那么一點。 “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的那種派對!” 瑪利多諾多爾憤怒地開始興師問罪。 “我告訴過你少找那些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有時候真是不懂杜維因腦子里在想什么。性、金錢、女人、極限運動和各種派對和糜爛的玩樂。上帝知道他為什么會和這種人成為朋友,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且都是一家擁有幾百年歷史的金錢帝國的股東會成員。他們從未成年開始就一起找代理人開董事會,成年開始一起吃分紅,然后一起商量用大筆分紅和家族信托基金干什么蠢事。在很多地方他們有共同語言,雖然瑪利多諾多爾·埃托雷熱衷的明明只是藝術、珠寶和哲學,和安靜地一個人待著,偶爾和少許至交好友談論人生。 “我告訴過你少讓那些女人靠近我!” 成年后他們自由了,可以隨便揮霍銀行賬戶里的數字,所以從那時開始他們雖然還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在興趣愛好上開始出現分歧。杜維因喜歡開派對,呼朋喚友,總是看不慣瑪利多諾多爾那副死樣子,喜歡用各種借口把他從象牙塔里——杜維因鄙夷的這么稱呼他的祖宅——強行揪出來一起去玩。 瑪利多諾多爾有時候會拒絕他,有時候不會。本來這些日子他就很煩,他喜歡收集和設計珠寶,他偶爾也兼職當個珠寶設計師,畫畫稿件,掙掙外快,利用身份之便塞進家族企業的設計師名冊里,插隊一個系列主題,滿足自己的事業心。 但碰巧這次他的設計初稿成了一個新主題的主打備選,這本來是件喜事,瑪利多諾多爾非常重視,可偏偏和總監的碰頭只給了他修改方向,完全沒有給他靈感。他每天坐在房間里工作,毫無進展,砸掉的杯子大概可以填滿十個垃圾桶。杜維因興高采烈地說:“不如出來換換心情!”這么把他拖到了法國的一艘游艇上開派對,并介紹了幾十個大胸妹子給他。 瑪利多諾多爾是無所謂這些妹子杜維因是不是都上過覺得好才給他,反正他有情感潔癖,不想碰這種女人。但是被女人竊取商業機密就讓人不能忍了!三天后對手品牌在發布會上提出了構思宣傳,發出的設計圖雷同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內部追責追到了瑪利多諾多爾頭上,他最后清查到了杜維因頭上。 那個該死的派對!那個該死的聚會!那艘該死的游艇!那群該死的女人!杜維因竟然還有臉在沙發上笑得爬不起來:“你連那群女人的手都沒摸過,錢已經先付了?!”瑪利多諾多爾直接把他按倒揍了一頓! 挨完了揍杜維因呸了一口爬起來說:“你先去躲躲,避避風頭,誰動了你的電腦,我幫你查出來,要她好看。”游艇的贈與合同當天就寄到了瑪利多諾多爾的會計師那里,他給會計師回郵件說讓他打印五十份出來寄給杜維因,讓他自己燒了再把灰吞下去。 杜維因吃是吃了,拉了兩天肚子,在病床上要來衛星電話狂call他。瑪利多諾多爾接是接了電話,還是不消氣地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他煩躁地打開窗戶,讓外面吹來的風雪冰凍自己的臉。……就好像一起來的壞消息還不夠多,氣象局播放了西伯利亞冷空氣南下的新聞。風雪要來了,雖然不至于有什么事故,但別墅地勢太高,很有可能將會斷絕信號。……哈,真·放逐嗎?說電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偶然望到對面那個橙紅色的身影上。 是個女孩,她可能也望見了他,可能也不是朝他招手。瑪利多諾多爾想起來這座山頭在他幾年前清理資產的時候賣出去了——他又不喜歡滑雪。本來這棟也是要賣的,杜維因讓他留下來,他正好沒有瑞士別墅,泡妹子可以借來用。——該死的泡妹子,該死的杜維因。 他更加煩躁地挪開了視線。 18日,瑪利多諾多爾趕走了管家和仆人。他是勢必要留在山上過圣誕節了,管家希望裝飾房子,這反倒提醒了他正脾氣暴躁的主人,瑪利多諾多爾干脆把他們都趕下山去,讓他自己過一個安安靜靜的圣誕節。嚇?這樣就剩他一個人?那正好,他有手有腳,也不會餓死,他就想過這樣一個被所有人放逐的節日,清凈自在,自暴自棄。當然他也不是一個那么冷酷的老板。“過節放假雙薪。”他這么批示的說:“過完圣誕節再回來。” 最好是不要再回來。他目送著車子開走,一個人走在偌大的別墅里,客廳里有足夠他消遣和沉淀頭腦的厚重書籍和樂器,他頗覺滿意。 19日凌晨,瑪利多諾多爾在睡眠中剛恢復意識就罵了一聲娘。身體發熱,頭暈沉重,思維恍惚,他發燒了。 他覺得可能是昨天晚上跑完跑步機,他要一身濕的自己去找衣服換,和自己去放浴缸水的錯。走進浴缸的時候他就覺得冷了,只是沒有多想,哦,也許還有可能有冷掉還被他強吞下去的三大杯咖啡和冰紅酒,和焦掉的牛排的錯。 連胃也開始痛了,fuck也不足以形容這種cao蛋的心情。 瑪利多諾多爾強撐著爬下床翻急救箱,吃了一顆止痛藥。奇妙的體驗,明明一點都沒感覺到痛,你還是能感到額頭的青筋正在一跳一跳,怒吼不休。他喘息著,他覺得自己像頭龍,吐出的呼吸能燒掉整座房子。他掙扎著打電話給家庭醫生,醫生遺憾地告知他由于風雪到來他們沒有辦法派直升機去給他治病。 ……瑪利多諾多爾還是要說一句fuck。他捂著話筒昏昏沉沉地問醫生,他覺得可能自己快昏過去了,然后腦子里面還有另一個地方很清醒冷靜地做自救措施。“那么我開車下來可以嗎?”車庫里還有一輛車,瑪利多諾多爾原本打算平安夜前開車去別的地方游蕩。這個房產不夠隱蔽還有下一間,他的會計師絕對不止一間不良資產要清理,把房產證全都要過來一座座的住好了。醫生說:“埃托雷先生,我建議您繼續靜置觀察,根據您剛剛描述的天氣我不認為您下山是個好主意。” “我覺得我現在就需要緊急治療。” “別這樣想,請放松,放松地深呼吸有利于平靜您的心情。您可以吃顆安眠藥去床上睡一覺,我會立刻趕到小鎮上做好上山的準備。” 后面的話瑪利多諾多爾覺得可能聽見了,又可能他聽見了但是沒過腦子。他一心一意地想著要下山換個幸運點的地點,這間別墅給他的體驗和那艘游艇一樣是個災難。他昏昏沉沉地和醫生說了幾句,掛了電話,夢游一樣地爬起來給自己穿好衣服。 對該死的就算他不會找衣服不會放浴缸水不會做飯起碼他還會自己換衣服。他審美很好,他愛把自己打扮齊整。得體地出門是紳士的職責。他找到梳子,沾了點水梳了梳頭發,他甚至還刮了刮胡子,噴了點古龍水。 他搖搖晃晃地拿起裝滿證件的公文包出門,他現在的思維又變成“找個另一個安靜的地方呆著”。羽絨服掛在肩上,冷颼颼地迎面刮了一臉的風雪。他爬進車子里,呆了一會兒,他又爬出來。對……走之前,先把房子炸了。這個該死的房子。 車庫里有雷管遙控器。別墅地勢較高,又在背風處,有時候暴雪季積雪過多,為了防止雪崩造成危害他們會先人為地炸一點小小的雪下來,減輕壓力。瑪利多諾多爾把所有遙控器都啟動了。“滴滴滴”,指示燈閃起來,瑪利多諾多爾開著他那輛心愛的銀色座駕搖搖晃晃地開出公路,背后轟然巨響,他頭也不回地比了一個中指。 可是事情竟然還可以更糟,他開下山,沒開出多遠,發現路被大片的積雪堵住了。他把頭架在方向盤上有氣無力地猛敲,花了很久才想清楚——可能是自己啟動的炸/藥太多,把路邊上的積雪都炸松了。這條路本來就依靠著山壁,容易大片落雪,會計師提議賣掉它的原因之一正是每年都要花大量財力清理路面。 他只能開回去,現在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歪歪扭扭地把著方向盤,覺得眼前一直在冒白光,腦子像磕了藥,不停斷片。終于在一個斷片的時候瑪利多諾多爾終于撞到了山壁上,彈出的安全氣囊差點沒把他頂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