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給別人補了嗎?以還以為你和吳恙多好,吃著碗里瞧著鍋里,你怎么不找吳恙給你補?蛇鼠一窩,把做雞那套擱學校,以為自己很高貴嗎?” 齊嘉佳捏緊拳頭,還未開口,突地一片影子閃過。 根本來不及阻止,張蕓一聲慘叫,桌腳摩擦磕撞,吱嘎作響。轟咚巨響過后,椅子砸到地面,張蕓已經被吳恙拽出座位,一路拖向走廊。 班里尖叫起伏,卻無人阻攔,有學生沖出了教室。 張蕓被揪著領口,呼吸困難,驚懼到面無血色。 等到外面,吳恙才撒開她,張蕓周身脫力,一下坐倒在地,大口喘著氣。 吳恙面色陰沉,似山雨將來,居高臨下看著她:“你再說一遍試試?” 張蕓嘴唇顫抖,揚眸看他半晌,再發不出一個字,捂住了臉,嚎啕大哭。 “你們干什么呢!”班主任收到報訊,快步趕了過來。 林老師和政治老師也跟在她后邊,面色同樣焦急。 追出去的周菡萏立在原處,心驚rou跳,如墜冰窖,整個人無法動彈。 —— 之后,一切變得失控,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張蕓和吳恙連續幾天都沒有再來上課。 周一,張蕓的母親就帶著一張省立醫院精神科的證明大鬧高三辦公室,坐在那里哭著求個說法。 與此同時,同城媒體也以此大做文章,不惜用上“高三學霸怒揍同班女生,是壓力大還是人品差”這樣驚爆眼球的標題,整個陵中被推向風口浪尖。 愈是名氣顯赫的學校,愈是容不得一點瑕疵,哪怕這“瑕疵”事出有因。 就這樣,以訛傳訛,三人成虎,更多的家長開始擔心自己孩子的在校人身安全,開始給校領導施壓。 班主任大概從學生口中了解到當日狀況,向學校反映后,林老師也去了趟校長辦公室。 這一切,周菡萏都是從班里同學口中得知。齊嘉佳連續幾天都趴在座位上,像頹敗的花,沒了生氣。 她安慰朋友無果,自己也心神不寧,寢食難安,擔心齊嘉佳,擔心吳恙,也擔心林老師。 可她也不敢去問,一切禍根是她,她甚至想,自己來替他們承受這一切。 雖然林老師似乎并未受到影響,課上形貌如常,可周菡萏還是不敢再看他了,心底只有深深慚愧和懊悔。 晚上回家吃飯,一旁看報紙的爸爸都輕描淡寫問了句:“你們學校什么事啊,都要高考了,這群學生都不安分,是你們班嗎?” 周菡萏瞬間紅眼,擱了筷子,撂下一句“你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回房間,甩上門。 她趴在桌上無聲痛哭了一場,像要把這幾天的壓抑全部宣泄。 哭累了,周菡萏擤了擤鼻子,取出手機,遲疑片刻,還是給林老師發了消息。 “林老師,對不起。” 林老師很快回了,語氣如置身事外,毫不知情:怎么了? 周菡萏詳細解釋,描述了當天所有事,末了還在道歉,一個勁道歉,說罪都在她。 林老師耐心聽她說完,還是回了三個字:我知道。 周菡萏再次涌出淚花。 他又說:你們班主任都和我說了。 周菡萏胡亂抹著淚:同學都說你還被校長約談了。 林老師發了一個大笑表情,也送來了令她心安的話語: “是我自己去找校長的,” “補課并無不妥,別班也有數學基礎較薄弱的學生在我這里補習。況且我也沒收費,純屬個人意愿。” “學校迫于壓力想給吳恙處分,我是去替他求情的。” “明天應該會出結果,只是通報批評,不會記檔,你別擔心了,也勸勸你朋友。” “專注眼下,端正堅定,努力恪守這兩點才是最重要的。” —— 和周菡萏道了晚安,林淵給meimei發了條消息:謝了。 林羨魚回道:舉手之勞。 林淵說:也代我向陸醫師道聲謝。 林羨魚:免了,他還想謝你呢,本來就是他手底下小醫生開假證,就算是親戚也不能這樣子啊。他今天在科里大發雷霆,把那小醫生嚇蔫了,沒準回去一說,那學生家長也不敢再鬧事了。我只希望你那些學生啊,都能考個北大清華的,對得起你的用心良苦情深義重。 林淵似是想起某人某事,只笑了笑回:考南大就行。 第1章 第三十一節課 之后一切如林淵所料,家長不再鬧事,張蕓也重返課堂。吳恙的通報批評在學校告示欄上掛了一周,男孩子本身直內方外,沒有分毫心虛,雖說走在學校仍不時遭人非議指點,但時間之流總會將一切尖銳磕絆沖滌平整。 林淵聽從上面建議,暫停了周末補習,任課照常。 這一日,六班的數學課在上午第四節,未進教室門就聽到了節拍有序的眼保健cao聲。 林淵走上講臺,放下題冊講義,就下意識往一個方向望去。 卻沒見著那張面孔。 反應過來后,林淵不自覺笑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借著小孩們都閉著眼,他膽子也大了些,總習慣朝那瞧,卻忘了這事之后,班主任已經把她跟張蕓調開,去了別的位置。 他頗覺自己好笑,內心嘆氣,重新抬眼找起來,搬到第二組第四排了,新同桌是申夢,是個沒什么脾氣的溫和的女孩子,應該處得還不錯。 林淵多看了周菡萏兩眼,她撐著一張白生生的小臉,眉頭緊鎖,淡紅的唇瓣上下翕動,不知是在背誦哪門課程,但她也不算完全分心,雙手還一板一眼地刮著眼周,有種正經的滑稽。 林淵又忍不住勾起唇角,別開目光。 —— 周菡萏爭分奪秒背著的是英語,一模成績出來后,她掉了兩名,分析了一下語數外三門試卷,她發現薄弱點在英語作文,所以每天逮到空就會默背名言好句、萬能句型。 四月天,茵草如毯,校園鐵柵上爬滿了粉白薔薇,香氣滿溢。 細雨綿密的清明一過,便是第二次模擬考,周菡萏的勤學苦練有了立竿見影的成效,她一躍而上來到全班第二,躋身年級前五十。 齊嘉佳沒完沒了地攛掇她請客,于是,某個周末晚上,周菡萏向爸媽討了五百塊錢,找了家海鮮自助餐廳,打算帶兩位摯友大快朵頤。 三個人找了張空桌坐下,吳恙想讓兩位女生先去取餐,周菡萏搖頭:“免了吧,還是你倆夫唱婦隨吧。” 齊嘉佳啐完她,攬著吳恙胳膊有說有笑走了。 周菡萏坐在原地看包,不時看下手機,有些無聊。 身側饕客憧憧,忽的,一道身影在她面前停下,只一個打量辨認的間隙,她就聽見人叫她名字: “周菡萏。” 語氣篤定,并無遲疑。 聽見清沉耳熟的聲音,周菡萏倉猝揚眸,只見林老師站在跟前,莞爾看她,笑意漸濃。 周菡萏慌忙把手機揣兜,站起來叫了聲“林老師”。 他身后還有兩人,一個是他meimei,她記得;還有一位完全陌生的男人,個子很高,周身清肅,有股子難以接近的氣勢。 林老師的meimei穿著一襲白裙,像朵泛著香的梔子花,她湊上前問林老師:“你學生啊?” 林老師看起來心情不錯:“是啊。” “你好啊,小美女。”meimei和她打招呼。 周菡萏點頭哈腰的,“林……”她不知如何稱呼才算禮貌規矩,一時語塞。 林羨魚一眼了然:“叫我小魚jiejie就行。” 周菡萏立馬聽話喚道:“小魚jiejie。” 好似很少聽見這種稱謂,林羨魚新鮮地咯咯直笑,回頭調侃身邊男人:“你也叫我一聲小魚jiejie聽聽。” 那男人眉梢微挑,不予置評。 周菡萏瞧得生趣,可也不敢笑,只抿了抿唇。 林淵瞥見她對面沙發上兩只松松垮垮的書包,問:“你們三劍客今天聚餐慶祝?” 周菡萏聽他如此形容他們仨,彎彎唇,點點頭:“對,不過是我買單……” 林淵又問:“買過了?” 周菡萏:“嗯,”她也問:“老師你也過來吃飯的嗎?” 林淵頷首,不再說什么,只示意一處位置:“我們就坐那,離你們不遠。” 林老師一行人走后,周菡萏才拍拍胸脯,坐了回去。 不一會,齊嘉佳跟吳恙滿載而歸,兩張盤子一放下——葷素果蔬,煎炸烤蒸,色彩豐富,應有盡有。 周菡萏接過齊嘉佳遞來的一杯澄黃橙汁,咬著吸管說:“剛才遇到林老師了。” “哈?”對面兩人很是訝異。 周菡萏繼續:“還有他meimei,還有一個……”她斟酌兩秒那人身份:“應該是他meimei男朋友吧。” “在哪呢?在哪呢?”齊嘉佳立馬豎起脖子,像是架起來的雷達,四處掃描關鍵人物。 周菡萏小幅度回眼,探出手指了指:“那呢……” 林老師目前的狀態,與方才的她別無二致,meimei和男友去取餐,徒留他一人形單影只。 他單手撐臉,坐在位上,斂著長目,翻看手機。 齊嘉佳叉了只鳳尾蝦,好奇道:“林老師女朋友呢?怎么沒來?” 周菡萏聞言,也愣了愣。她任延展延展到自己期望的領域,竊喜油然而生,怕友人看出跡象,只得用力清了兩下喉嚨,逼退肆溢的笑意。 “不會分手了吧,太可憐了,一個人好苦啊,”齊嘉佳痛心疾首,當即掏出手機,點開學習小組,給他發消息,嘴里還念念有詞她的打字內容:“林老師……來我們這吃吧……四個人剛剛好……” 周菡萏掉頭,以沙發背作掩,偷露出半只臉,觀察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