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宋瑜倒是見慣了的樣子,往院子里頭走去的腳步都未停下,隨口道:“起來吧。” 一眾侍從動作整齊起了身,卻半點響動也未發(fā)出。 藍(lán)衣男子動作迅速地弓著身子落后宋瑜半步,跟在他身后。 “本王出門這段日子,福德費心了。” “分內(nèi)之事,王爺折煞奴才了。”藍(lán)衣男子說道,聲音有些尖銳。 江余曾經(jīng)聽過,宮里的貴人身邊一般不用正常男子,除了宮女便是內(nèi)侍。藍(lán)衣男子面白無須,樣貌帶了些陰柔之感,大抵便是傳說中的內(nèi)侍了。 江余驚奇地偷看了一眼,在那名叫福德的內(nèi)侍目光轉(zhuǎn)向他之時趕緊垂了頭。 跟著宋瑜后頭江余并不敢多看,身后明明跟著一群人,江余卻聽不到腳步聲,這讓他也有些緊張起來,步子都踩的小心翼翼。 “王爺先歇息還是立即入宮拜見圣上?” “入宮。” “是,小的這便讓人備馬車。” 穿過院子,跟著宋瑜一道進(jìn)了屋子里頭,不用吩咐,便有小侍從拿了繡了莽紋的衣裳上來,伺候宋瑜換衣裳,江余只得站在一旁看著。 這王府不像之前那些個小院,伺候的人三兩個,只住個把月便離開,從頭到尾,宋瑜跟他都是最親密的。 在這安王府中,似乎不論哪一個,看著似乎所有人都與宋瑜是一道的,江余反而就像一個外人一般,這么一會兒,他與宋瑜之間的距離也像是突然遠(yuǎn)了一般。 福德早便注意到跟在他主子身后,那個長相與前些日子嘉和帝賞賜下的女子幾乎一摸一樣的少年了,這會兒正琢磨著如何開口。 “本王不在這段時日,府中可有事兒?”宋瑜伸著手任憑小侍從動作,目光在站在一旁的少年身上掃過。 “稟王爺,圣上前些日子賜孺人一名,現(xiàn)住在寧順堂中。” 宋瑜皺眉,“好端端地怎的又賜下女子?” 嘉和帝也曾賜了好些個女子給他這個不孝子,只是宋瑜總能找各式理由將人打發(fā)了,且每這般來一回,宋瑜總是鬧些與男子間不清不楚的流言出來。 多來幾回,嘉和帝也收了給宋瑜送女人的心了。 福德斟酌了一番,又朝江余那般瞅了一眼,躬身道:“王爺可是要見見?” “不必了,讓她在寧順堂呆著吧。” 宋瑜順口說道,轉(zhuǎn)頭便看的原本還看著他的少年,這會兒頭已是快要垂到肚子上了。 “小魚兒,過來。” 江余有耳朵,當(dāng)然也聽到了福德說的話,心中怎么可能會好受,只是還不等他多想,便聽到宋瑜叫他的聲音。 抬頭看了那個被侍從包圍在中間的人,這么一會兒,宋瑜已換好了衣裳。 宋瑜的長相本便是偏了深邃濃麗,恰恰適合穿深色衣衫,這會一身深紫色的親王服飾更是將他氣質(zhì)中的矜貴之氣完全的襯托出來,帶著貴族特有的冷淡,自持以及高高在上,讓江余一時覺得有些陌生。 圍著宋瑜身側(cè)的小侍從自覺地為那個陌生的漂亮少年讓出一道口子來。 江余抿了抿唇,抬腳走向那個如同光芒般耀眼的男人。 宋瑜看著突然變得滿臉拘束,甚至避開他目光的少年,伸手捏了他的下巴,將他垂下的腦袋抬了起來。 “好好在這兒等我回來,別亂跑。” 這個姿勢倒是讓江余找回了熟悉的感覺,眨了眨眼看向宋瑜,“我想跟著你。” 他不想一個人呆在陌生的地方,這王府太大,里頭的人身份太高,讓他極其不適應(yīng)。 同吃同住久了,又被人寵著護(hù)著,江余早已不是當(dāng)初謹(jǐn)慎小心的樣子,開始有了自己的主意,這不會一直圍著宋瑜打轉(zhuǎn)了。 這倒是近些日子來,江余頭一回表現(xiàn)出依賴的樣子,宋瑜還挺受用,可惜這回怕是不能如他的愿。 “聽話。”宋瑜哄道,皇宮里頭可不比外頭,規(guī)矩甚嚴(yán),且這會兒表面還是風(fēng)平浪靜的樣子,底下的暗流也開始洶涌起來,他此時并不想將江余暴露在人前。 江余覺得自己一直很聽話,但是,這次卻實在想不聽話一回,所以他不出聲。 感覺頭發(fā)被撫弄,該是宋瑜在安撫他,只是,江余這會兒不想讓他摸,所以他伸手抓了宋瑜的手,“那我能出府嗎?” 這個地方給他一種格格不入的拘束感,雖然只是這么一會,卻讓江余渾身難受。 若是宋瑜不在府里,他倒是越發(fā)不想在這兒呆著了。 宋瑜一怔,看著少年期盼地看向他的眼睛,這番畫面不經(jīng)意間似乎與上輩子也是一臉期盼地看著他的女子重合了。 明明被他那個皇帝弟弟獨寵著,卻想方設(shè)法要逃出宮去的女子。 宋瑜面上立即淡了下來,“大冷天的,去外頭做什么?” 江余何等敏銳,若是往常,這會兒他定是要先服軟,只是這回他難得的堅持,“我頭一回來上京,就想出去看看。” “以后多的是機(jī)會,不必要非趕在今日。” “我就想今日去。” 宋瑜不說話,蹙了眉看他。 “你生氣了?”江余膽大包天地繼續(xù)問。 “今日留在府中收拾行裝。”宋瑜將手抽了出來,顯然心情不甚愉快。 福德在一旁聽的有些心驚,他主子可是從來未曾縱容誰與他這般說話過,屋子里頭的小內(nèi)侍們也噤若寒蟬。 恃寵而驕,江余這會大概也有這種心理,在這般陌生的地方,以這種方法來確認(rèn)自己在宋瑜心中的地位。 雖然他自個兒這會沒想明白。 方才心里浮起的一點距離感,這會兒幾句話便散了,江余繼續(xù)撩撥:“你又不差我一個使喚的人,我也沒什么好收拾的。” “那便好好熟悉下府里的環(huán)境,也夠你一日玩的了。” “我不要。” “別得寸進(jìn)尺。” 宋瑜說的話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不重,還帶了淡淡的無奈,但江余直覺再撩肯定得不了好,識相地閉了嘴。 最終,江余還是被留在了安王府里。 能留在宋瑜身邊伺候的人又哪一個不是人精,因著是趕路回的上京,江余的行裝大部分都教給旁人運送,這會兒像他說的那般,確實沒幾件東西。 宋瑜離開不久便有內(nèi)侍將一個包裹送到了院子里頭。 方才伺候的一個青衣內(nèi)侍笑著上前,“可要小的領(lǐng)了小公子逛逛園子?” 原本坐在屋子里頭不知該做什么的江余立即起身,客氣道:“叫我小余便好。” 青衣內(nèi)侍和氣地拱手:“小的和順,小余公子可要逛逛園子?” 江余這會兒哪有什么心思逛園子。 “哪敢當(dāng)哥哥一聲公子,直接叫我小余便好,我不過是公子,哦,不,”江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會兒該改口叫王爺了,不過是王爺心善,留了我在身邊伺候,并非什么貴人。” “若是哥哥方便,可否領(lǐng)我去住處?” 宋瑜一直與江余住一道,這會兒出門也急,倒是不曾吩咐人給江余安排住處,只是讓人好好伺候,便趕著出了門。 安王府雖與皇宮離得近,但是這會兒也快到午膳時間,不早些去,怕是到時候今日便回不了府。 能做主的福德跟著主子一道出門了,看方才這小余公子與王爺說話的樣子,顯然關(guān)系不一般,和順又如何敢擅自安排。 宋瑜住的院子里本就伺候的人不多,屋子好些都空著,和順?biāo)餍员銕Я私嗳チ司嚯x宋瑜屋子最近的偏房當(dāng)中。 “您先在這兒歇息一會,待王爺回來請示一番再做打算。” “多謝。” 江余也沒什么好收拾,他不過是一下子被宋瑜的身份變化砸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想著一人待會好好理清思緒罷了。 看得出來,不管方才的福德還是和順,皆是內(nèi)侍。 據(jù)說,像宋瑜這般王爺身邊的管家皆是宦官,如此,江余想當(dāng)個管家的想法估計是沒法子實現(xiàn)了。 因著和順和氣,江余倒是稍稍定了心。 吃了午膳,因著和順相邀,也只得跟著他逛園子。 王府顯然是江余見過最氣派的地方了,比江府大,也比江府奢華,宋瑜說的沒錯,若是靠走的,光光王府內(nèi),便足夠他逛一日了。 只是,江余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小小的江府便有那般多的明爭暗斗,捧高踩低,比之江府高了不知多少檔次的王府,又如何會沒有呢。 他有些想念之前住過的小院子了。 看著開著如火如荼的臘梅,江余嘆了口氣。 “喲,這不是和順公公。”溫和的男子聲音遠(yuǎn)遠(yuǎn)的從背后傳來,帶著說不出婉轉(zhuǎn)的味道。 江余轉(zhuǎn)了身看去。 聲音的主人確實是個男子,一身淺藍(lán)色衣衫,鳳眼紅唇,眉目間帶艷色,“公公這會兒不在王爺身邊伺候著,怎的有空來梅園了。” “對啊,王爺可是回來了?” 男子不是一人,身后還跟著幾個,都是男子,且好看的各有千秋。 “喲,公公身邊的難不成便是王爺帶回來的新人?” 和順看了江余一眼,見他面色便的難看起來,呵斥道:“一個個混說什么!” 原還是熱鬧的場面立時靜了一靜。 江余扯了扯唇角,轉(zhuǎn)頭看向和順,如此,他也知道該如何稱呼和順了,“公公,我想起來還有些東西未收拾好,可否容我先行回去?” 和順客氣道:“當(dāng)然。” 江余不知如何稱呼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男子,只好拱了拱手便轉(zhuǎn)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余忍不住問道:“公公,方才那些是何人?” “不過是些戲子罷了,小余公子不必在意。” 江余咬牙,怎么可能不在意。 在意的可是大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