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慢慢站直身體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江余,詫異道:“你怎么這副樣子就下水了?” 見到人沒事,江余還來不急生氣,提著那口氣一松,腿一軟倒是往水里倒去。慌張地掙扎了兩下也沒站穩(wěn),最后還是宋瑜將人給撈了起來。 這一下江余原本唯一干燥的發(fā)頂又濕了個透。 江余像個無尾熊似的整個人攀在宋瑜的身上,大抵是宋瑜這根浮木實在可靠,潭水也確實不深,江余放下心來,這便有了生氣的空檔了。 那股怒氣猶如完全無法控制一般,讓江余第一次沖著宋瑜這個救命恩人吼道:“你這人怎么如此差勁,嬉耍我很有趣?” 剛剛有多擔心,此時便有多生氣。 不關(guān)江余這個人性子如何,認識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生死不知,只要有些良心的人,便都會擔憂。 這么不客氣的對宋瑜說話的人,宋瑜還真沒碰到過,并且這人此時還掛在他身上。 “我并未嬉耍與你。”宋瑜面色不虞地說道。 “那為何我喊你你不應聲,為何這么長時間也不冒頭。”江余有些失控繼續(xù)吼道。 一天之內(nèi)經(jīng)歷了生生死死,奇異的移行換地,他并不是沒有感覺的,他也才十五歲,委屈,害怕,絕望,無所適從,全部壓在心里。 此時被突然引發(fā)出來,江余變有些失控。 宋瑜看著一雙眼睛泛紅,身子似乎還在發(fā)抖的少年,嘆了口氣,緩下臉色哄道:“我方才在鳧水,確實未曾聽見你喊我。” 看江余似乎不信,宋瑜難得耐心解釋道:“我一時沒站穩(wěn),倒下時憋了口氣,索性順勢在水底游了一圈,確實未聽見聲音。” 宋瑜一邊安撫地拍著江余的背,接著問道:“我倒下時,你可聽到我呼救?” 江余一愣:“未曾。” 宋瑜又道:“這潭水如此淺,不過到我肩膀,我若以這種方式嬉耍與你,你這是認為自己太傻,還是我太傻。” 大概是宋瑜語氣溫柔舒緩,看著江余的眼神也不再嚴厲,反而帶著難得的溫和包容,江余慢慢冷靜下來。 這么一說也確實,若是嬉耍不成,如此行為,宋瑜自己倒像個傻子了。 江余張了張嘴,最后轉(zhuǎn)開目光不敢與宋瑜對視,悶悶道:“你在拐著彎罵我傻。” 感覺少年的身體冷靜了下來,宋瑜彎了彎嘴角,“嗯,傻的還挺招人喜歡。” 第7章 宋瑜調(diào)情之語說的自然,倒也沒有旁的心思,不過心里覺得如小動物般的少年看著挺討人喜歡,至少是討他這個老人家喜歡。 這要是在別有用心的人面前必會聯(lián)想到旁的,到了江余這兒,倒是成了宋瑜安撫他的話。 也不知是因為宋瑜難得舒緩的態(tài)度還是旁的什么,江余冷靜的很快,而一鎮(zhèn)靜下來,事情到底如何他便也懶得再多想,如今是他有求于人,再多糾纏并無意義。 此時江余身上也只留一件宋瑜白日給他的外衫,此時也全部濕透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春衫布料與渾身赤果的宋瑜貼在一起,江余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宋瑜身上不似哥兒般堅硬的皮膚以及從皮膚散發(fā)出的溫暖的氣息。 稍有些尷尬地松開了攀在對方腰間的雙腿,在宋瑜的默不作聲地縱容下,江余慢慢放松胳膊,身體緩緩地往水中滑去。 宋瑜原本扶在他腰間的手掌也很自然的松了開來。 江余在水中站穩(wěn)后,慢慢收回手臂,對著宋瑜的胸口的臉轉(zhuǎn)開,低頭嗡嗡地說了句:“冒犯公子了,公子見諒。” 江余沒敢抬頭看宋瑜的臉,卻聽道頭頂傳來他平穩(wěn)的嗓音,“趕緊洗了回去歇息吧。” 聞言,江余立馬轉(zhuǎn)身往岸邊走了兩步,直到潭水剛剛沒過他的腿部。 穿的濕透的衣衫被沁涼的林風一吹,江余立馬打了個哆嗦。 迅速將身上濕透的衣服都脫下來扔上岸,反正也下水了,他也不是沒在宋瑜面前脫光過,索性也脫了干凈,退后兩步蹲下身將整個身體浸入水中,如此倒反而沒那么冷了。 只是泡在水里比濕著暴露在春夜中要好一些,到底也是冷的。 江余背著宋瑜,動作迅速的打了皂角洗了頭身便趕緊上了岸。有件事兒宋瑜沒有說錯,下水洗的話確實方便的多。 抱著胳膊趕忙走到已經(jīng)燃的旺盛火堆旁,用干凈的棉巾擦干身體迅速地穿上了方才帶來的衣衫。 江余見水里的人依舊沒有要上來的意思,拿起丟在一邊的褻褲與宋瑜的外衫在湖邊洗凈,晾在火堆旁。 雖然江余動作略有遮掩,但是在明亮的火光下,該看的不該看的,宋瑜倒是也都看了個清楚。 確實是個男子啊! 宋瑜一時也不知是遺憾還是如何。 只是,即便是女子,年少時和長開后尚且區(qū)別很大,更何況是男子,如今雌雄莫辨,年長時男子的特征便會慢慢顯露出來。 宋瑜與玉妃相遇之時,該是9年之后。 那時玉妃的身量只比他矮了半個頭,在男子中不算矮,在女子中更是屬于高挑的,身材纖細,那一截腰肢更是一手便能環(huán)繞。若說這些男子都可以偽裝,但是玉妃那張臉兒,再多的脂粉,成年男子也都無法偽裝的出來。 宋瑜救她那一回近距離看過一回,她的那張臉便如這個年紀的江余一般,似乎每一個弧度都帶了難以言說的溫軟,幾如完全沒有棱角,看著便如同嬌弱的花兒一般溫柔到毫無攻擊力。 別說正常的成年男子絕對不會長出那樣的一張臉,即便那些從小閹割的太監(jiān)也難有,加上玉妃還有一個與她極像的四皇子,再如何也不可能是男子所喬裝。 江余若是女子,那他還有可能便是多年以后的玉妃,即然是男子,那玉妃必然不會是他。 看來,又是個奇妙的巧合了。 宋瑜露出一個無甚意義的笑,慢慢仰躺在水中望著如同掛在山頭的圓月,隨波起伏。 等宋瑜不緊不慢地洗完上岸,江余已經(jīng)閉著眼兒縮在火堆旁睡著了,鑲著紅邊的衣擺下露出一個白皙的腳背,看著倒是比他手臉都要白凈,是了,除了裸露出來的肌膚,江余身上其他的地方都相當?shù)陌變簟?/br> 這么看來,江余身上的問題不僅沒少,反倒是更多了。 熄滅火堆,宋瑜不算溫柔地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就這月光帶回木屋中。 提腳踹開木門的動靜也沒將懷里那個輕飄飄的少年驚醒,到是將屋里等人等的煩躁的卓承興嚇了一跳,驚訝的瞪著宋瑜,在見到宋瑜懷中那人衣袍下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又纖細的小腿時,更是露出了見鬼似的震驚。 “殿,殿下,”卓承興驚到都忘了改口喊公子,“陛下若是知曉,必定非常高興。” 這出去一回,多年斷袖就這么給治好了!? 要知道,大皇子宋瑜的斷袖之癖可是從小便顯露出來,前幾年府里更是一個母的都沒有,雖說這幾年又好了些,卻依舊不讓女子近身,這都不讓女子近身了又何談娶妻,急的他那皇帝老子頭發(fā)都多白了幾根。 宋瑜搖了搖頭,也懶得與他多費口舌,將江余放到火塘不遠處,找了條薄被扔到他身上,便也不再管他了。 能將人抱回來,宋公子覺著自己已經(jīng)很仁慈了,再想讓他溫柔以待,那江余目前還不夠格。 卓承興以同情的目光看向那條睡得毫無知覺的小魚兒,再看向宋瑜的目光便如同看一個高貴的人渣。 “看什么?”宋瑜不知道卓承興又想到了些什么,瞇了瞇眼問道。 看人渣! 當然,這話卓承興不敢說,他朝宋瑜露出一個憨直的笑,“需不需要屬下去外頭?” 畢竟,這有個姑娘在呢,還是公子你的內(nèi)人?家眷?姘頭? 卓承興一時想不出用什么來稱呼江余。 宋瑜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無所謂道:“隨你。” 這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卓承興砸吧砸吧嘴,看來這魚兒在宋公子心里還真沒什么地位。 既然你宋瑜都無所謂,那卓承興又何必委屈自己,索性便找了個離江余最遠的位置背對著他躺了下來。 宋瑜又喝了兩口酒,便也找了個地兒翻身躺下。 火塘中橘黃色的光芒漸漸暗了下去,唯留零星地一點火種在里頭,夜?jié)u漸深了,如水的月華透過半掩的木窗照亮了不大木屋,落在躺在窗邊不遠處的江余身上。 屋側(cè)潺潺地水流聲不絕在屋里三個人耳邊回響。 水流五孔不入地鉆近口鼻中,不論手腳如何掙扎都無法觸碰到近在眼前水面,恐懼,絕望之感再一次充斥了江余的心頭,就如同他再次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河底。 突然,一道光忙照在江余因瀕臨死亡而扭曲的臉上,隔著顫動的水面,出現(xiàn)了一張極其俊美的臉。 江余急急地朝那人伸出了手。 “公子!” “救我!” “公子!” 江余想要開口呼救,嗓子卻似乎別什么堵住一般,只能發(fā)出輕微的呢喃聲。 眼看著宋瑜便要轉(zhuǎn)頭離開,江余不由放開喉嚨焦急的喊道:“宋瑜!” 隨著“宋瑜”兩個字出口,陷在夢魘中的江余驟然睜開眼睛,刷地從地板上直起了身,胸膛因為驚懼而劇烈的起伏。 江余瞪著眼睛直直看著前方,半響才回過神,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了噩夢,借著那一點月光看清了屋里的情景,見屋里離他不遠處的兩人依舊睡的香甜,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又躺了回去。 等心跳慢慢平穩(wěn),江余這才感覺到下半身空蕩蕩地,也終于想起睡前的場景。 怎么就會睡著呢!? 后悔地閉了閉眼,轉(zhuǎn)頭看看窗外,月上中天,除了月光,外頭黑漆漆一片。 褻褲,還是天亮了再去拿吧。 江余將頭縮回薄被中,閉上眼,只是輾轉(zhuǎn)半響,到底是無法再次入眠,只是覺得腦中昏沉沉地極其疲累。 水流聲叮叮咚咚在耳邊回響,讓江余還未睡著便頻頻驚醒,最終,他慢慢從窗口起身,光著腳拖著薄被一角,邁著悄無聲息地腳步走到不遠處那個背對著他和衣而睡的男人身后。 白色的衣衫在昏暗的夜里也異常的顯眼,江余看了那人半響,慢吞吞地在他身后躺下,動作輕巧地拉好薄被。 卓承興瞪著黑黝黝地木質(zhì)墻壁,睡的再死,江余先前那低低地幾聲呢喃不醒,最后那一聲“宋瑜”叫的如此響亮,再不醒那他這個侍衛(wèi)也不用當了。 聽著身后窸窸窣窣地的聲音,卓承興悄無聲息地轉(zhuǎn)了個聲,雖然江余長的柔柔弱弱,跟宋瑜似乎還有一腿,到底是突然冒出來的,小心為上。 只是借著月光看著那條魚兒小心翼翼地湊到宋瑜身邊躺下,卓承興難得的嫉妒了。 那個斷袖皇子到底哪里好啊!才一轉(zhuǎn)性便有姑娘殷勤地湊上去,夢里還喊這人家名兒,他這么個好男兒卻無人問津,還要被人罵登徒子,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卓承興都醒了,宋瑜又如何能不醒。 看著應在墻壁上的影子動作,感受到身后靠上個帶著清新皂角香的身體,宋瑜沒有動作,連呼吸頻率都未曾改變,等身后的動靜終于停下來了在咫尺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wěn)下來,宋瑜皺了眉,半響才閉上眼睛。 只是常年獨自入睡的習慣到底還是無法適應身側(cè)突然地多了一個人,宋瑜久久無法入眠。 正考慮著要不要換個地兒睡覺時,宋瑜便又聽到身后那少年的囈語聲,靠的如此之近,先前沒有聽清的詞句如今到也聽的清楚地很。 宋瑜翻了個身,借著月光看清了少年慢慢緊皺的眉,微微顫動的睫毛,以及額頭上漸漸沁出的汗珠。 “公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