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是……是報警,殺……殺人了,我看見有人殺人了……” 瘦猴手舞足蹈、連說帶比畫。 列車員被他嘴里噴出的酒氣熏得直皺眉頭,問道:“什么殺人?在哪里?” 瘦猴說:“就在這個包廂里。” 他見列車員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急了,一把將她扯進包廂。 列車員走進來看了一下,包廂里根本沒有別人,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卻在茶桌下看見了兩個空酒瓶。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頭上下打量瘦猴一眼:“你喝了不少酒吧?” 瘦猴說:“是……是喝了一些?!?/br> 列車員厭惡地說:“不是喝了一些,是喝醉了吧?你再給我搗亂,小心我叫警察來抓你?!?/br> “不不不,”瘦猴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jiejie,你誤會了,我雖然喝了點酒,但現在清醒得很。我真的看見一個老頭兒,在這個包廂里勒死一個女人,然后還把女人的尸體從窗戶里拋了出去。” “那老頭兒呢?” 瘦猴說:“不知道,他把我打暈后逃走了。” “你是住這包廂的嗎?”列車員這才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朝他伸出手來,“把車票給我,我要換臥鋪牌了?!?/br> 瘦猴滿臉通紅,把手伸進口袋,卻半天掏不出來。 “我……我沒票,車票丟了。”他撒了個謊。 “你可真行啊!沒有車票,偷偷潛伏在軟臥車廂,而且還敢在這里給我搗亂。別廢話,趕緊補票。” “我……我沒錢了?!?/br> “不行,沒票不能坐車,這是規定?!?/br> 瘦猴跺腳道:“哎呀,我說jiejie,你就別糾結車票的事了,現在我是在向你報警,這個房間里剛才發生了兇殺案,兇手很可能還在車上,要是讓他逃走了,你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為了逃票才這么騙我的?” 瘦猴說:“我真的沒有騙你,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哦,對了,你看,那是那個被殺女人的鞋子,還有她的行李箱,也放在那里?!?/br> 列車員蹲下去看了一下,房間左側的下層床鋪底下,果然放著一雙黑色高筒女靴,還有一只紅色拉桿行李箱。 她不由得有點相信瘦猴的話了,想了一下,對瘦猴說:“你待在這里別動,我去叫列車長來?!?/br> 列車員走到門外,拿出對講機,呼叫列車長。 不大一會兒,男列車長就匆匆趕到這節車廂。 “什么情況?”他問那名列車員。 列車員看了瘦猴一眼,說:“這位乘客剛才報警說,他看見這個包廂里發生了一起謀殺案。” “謀殺案?”列車長往包廂里掃了一眼,“開什么玩笑?” 瘦猴忙道:“不,不是開玩笑,是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br> 他就把事情的經過,從自己在廁所遇見那個富婆,到紅發老頭兒酒后拋尸打暈自己,詳細說了一遍。 列車長看著他問:“你確定那個兇手,我是說如果真有謀殺案發生的話,他拋尸的時間是晚上8點半左右?” 瘦猴點點頭說:“這個可以確定,老頭兒喊我陪他喝酒,是在晚上8點,我們大概喝了半個小時的酒,他就突然把那個女人從上鋪抱下來,這時我才看清楚那個女人已經被人勒死了,然后老頭兒打開窗戶,直接就把那個女人的尸體拋出去了。我剛想跑出去叫人,就被他打暈了。” 列車長說:“咱們這趟列車,是從曲江市上一站始發,到達曲江站是晚上7點,你就是那時候在曲江站上車的,對吧?” 見瘦猴點頭,他又接著說:“曲江市的下一站,是南州站,列車晚上9點抵達南州站,也就是說,你說的這個事,發生在曲江站跟南州站之間,對吧?” 瘦猴點頭說:“應該是這么回事?!?/br> 列車長說:“事情發生在晚上8:30,半個小時后列車駛進南州站,8分鐘后再度開出。如果這事是真的,估計兇手已經在那一站下車逃跑了?!?/br> 他看了一下手表說:“現在已經快10點了,如果兇手在上一站下了車,現在早就逃出車站了。” 瘦猴摸摸現在還痛得厲害的后腦勺兒說:“這么說來,我已經在這個臥鋪上昏迷一個多小時了。完了,兇手肯定早就逃得沒影了?!?/br> 列車長是個細心的人,瘦猴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瘦猴看,感覺這個報警人不像在撒謊,又認真看了包廂現場,確有可疑之處,就說:“這事無論真假,都得調查一下?!?/br> 他掏出手機走到門外,低聲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后,一名頭發花白的乘警長帶著一名年輕的乘警,趕到了軟臥車廂。 乘警長了解情況后說:“如果情況屬實,那可是咱們列車上的大事了?!?/br> 他吩咐那名女列車員:“請你找一間沒有人的包廂,先讓這位報警的乘客進去休息,稍后我們會有乘警向他進一步了解情況。還有,這個包廂也要封鎖起來,沒有我的同意,不要讓人隨便出入;不要在走廊里議論此事,以免被其他乘客聽到引起恐慌?!?/br> 看到瘦猴被列車員帶下去之后,乘警長又對身邊那名年輕的乘警說:“趕緊叫幾個同事過來,把整個列車都巡查一遍,也許兇手還沒有下車,發現疑似兇手的紅發老者,立即監視起來,并請報警人前往辨認?!?/br> 乘警長想了一下,又問列車長:“晚上8點30分,咱們這趟列車大概在什么位置?” 列車長打開手機地圖說:“晚上8點半,已經出了曲江市,應該在白楊店鎮。報警人說兇手拋尸的地點有一片收割后的晚稻水田。這里的農民一般都只種一季水稻,種早晚雙季稻的,據我所知,這條鐵路沿線,也只有白楊店鎮這個地方了?!?/br> 乘警長看看地圖說:“白楊店鎮,從行政區劃分來看,應該屬于南州市管轄。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龍毅曾經跟我一起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進修,也算是老同學了。我馬上給他打電話,請他協助調查?!?/br> 半個小時后,南州市刑警大隊大隊長龍毅回電,他接到鐵路警方的協查通報后,立即命令白楊店鎮派出所派人到當地鐵路沿線的水稻田進行搜索,果然在距離鐵軌不遠的一片水田里找到了一具女尸。 乘警長想了一下,對龍毅說:“咱們這趟列車終點站是浙江溫州,但凌晨3點會經過南昌,距離現在還有五個小時,老同學,你趕緊坐夜班飛機到南昌,爭取趕上咱們這趟火車?!?/br> 龍毅問:“為什么?” 乘警長笑笑說:“尸體是在南州市境內發現的,你們有義務跟我們鐵路警方聯手破案啊。再說,我憑直覺,知道這案子有點復雜,如果能請到你這位神探老同學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知道龍毅曾獲得過省廳刑偵系統“破案能手”的榮譽稱號,稱其為“神探”一點兒也不為過。如果這個案子能“賴”上這位老同學,那他可就省事多了。 龍毅略一沉吟,說:“那好吧,我立即帶助手趕去南昌,爭取在火車上跟你會合。” 第三章 神探出擊 凌晨兩點,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龍毅帶著自己的助手——女警歐陽若和兩名痕檢員,從南昌昌北機場下了飛機。 與南州的天氣相比,南昌這邊沒有下雨,但北風刮得更大,空氣中帶著一種蝕骨的寒意。 龍毅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身上的警用棉服。 四個人在機場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火車站。 從機場到火車站,還有一段挺遠的距離。 出租車走了四十多分鐘,才趕到站前廣場。 龍毅下車后看看表,發生命案的那趟k7x8次列車,應該已經進站了。 他們急忙朝火車站內跑去。 k7x8的乘警長已經跟火車站相關負責人打過招呼了,他們四人亮明身份后,立即被放行。 四人跑上站臺,k7x8次列車??吭谡九_邊已經上下客完畢,拉著汽笛正要出站,幸好車門還未完全關上,四人飛身跳上車,把守在門邊的列車員嚇了一跳。 “真是抱歉,大冷天的,又是晚上,把你們請到這里來?!币娒婧螅司L握住龍毅的手說,“但是沒有辦法,這個案子,拋尸地點雖然在南州市境內,但作案現場在咱們這趟列車上,要想看現場,就只能請你們上火車了?!?/br> “老賀,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尸體已經送到咱們市法醫中心,正在做尸檢,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饼堃阏f,“趕緊跟我們說說,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況?!?/br> 乘警長姓賀,叫賀中華,年紀比龍毅大幾歲,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進修的時候,兩人關系處得不錯,想不到這次老同學見面,竟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賀中華把案情跟龍毅說了,并說車上的乘警已經在列車內部展開巡查,目前沒有發現犯罪嫌疑人。 龍毅帶著助手歐陽若,在案發的軟臥包廂里仔細看了,沒有什么特別的發現。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問賀中華:“從目前情況來看,這個案子疑點甚多,報案人在哪里?我想見見他?!?/br> 賀中華說:“他本來是要在南昌站下車的,但因為他是這個案子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目擊證人,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車上。我帶你去見他吧?!?/br> 當龍毅在另一個軟臥包廂里見到報警人時,不由得吃了一驚。此人站起身時,個頭兒也只有他胸口那么高,而且渾身精瘦,估計體重不會超過80斤,但他的兩只眼睛滴溜溜亂轉,顯出一副靈活精明的模樣,乍一看,有點像剛從山上跑下來的大猴子。 果不其然,當龍毅問對方身份的時候,他說:“我叫侯小乙,曲江市人,因為我個小人瘦,所以認識我的朋友都叫我瘦猴?!?/br> 龍毅不由得樂了,心想:這個綽號倒是挺傳神的。 他問:“你是什么時候從哪里上車的?要去哪里?” 瘦猴說:“我昨天傍晚的時候,在曲江站上的火車,要去南昌。” 龍毅說:“你買的是硬座票,還是臥鋪票?能把票給我看一下嗎?” 瘦猴下意識地掏了一下口袋,裝出一臉無辜地說:“我買的是硬座票,但上車后被擠丟了,一直沒有找到?!?/br> 在警察面前,他可不敢說自己是逃票上車的。 “你買的硬座票,怎么跑到軟臥車廂來了?” “我的是站票,上車沒有座位,就在各個車廂里溜達,走著走著,就到這軟臥車廂里來了?!?/br> 龍毅冷峻地盯著他問:“你說的都是真話?” “當然是真話?!笔莺锊弊右还?,“哎,我說警官,你是不是把情況搞反了?現在我是報警人,你怎么像審犯人一樣審我?” 龍毅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在下鋪坐下后說:“好吧,把你看到的情況,詳細跟我說一遍?!?/br> 瘦猴說:“我在軟臥車廂門口轉悠的時候,忽然碰到個老頭兒,他說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想請我陪他喝酒。我進了他的包廂,看見上鋪還睡了一個女人,老頭兒說是他的朋友,當時我也沒有多加留意。喝完酒后,老頭兒忽然把女人從上鋪抱下來,我這時才看見那女人脖子上有勒痕,原來早已經死了。老頭兒要我幫他把尸體扔下車,我當時魂都快嚇掉了,哪里敢幫他做這樣的事?老頭兒就自己一個人動手,打開窗戶,把女人的尸體扔了出去。我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想跑到外面叫人,誰知剛一轉身,我的后腦勺兒就被他打了一拳,我腦袋轟地一下,就倒在臥鋪上,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半夜10點多,那個兇手早已不見了。” “你是說,你進入包廂的時候,看見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鋪,根據你的描述,這個時候其實她已經死了,而且還是被人勒死的,對吧?” “對。” “也就是說,女人被殺,是在你進入包廂之前,所以你并沒有看見那個老頭兒動手將她勒斃,對不對?”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那個老頭兒殺人,但我就是用腳指頭也可以想得出來?。±项^兒已經說了,他們兩個人買下了那個軟臥包廂里的四張票,也就是說,那個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F在那個女人死了,誰是兇手,已經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如果女人不是老頭兒殺的,他為什么要拋尸?難道他學雷鋒做好事,為別人掩蓋殺人罪行???” “那倒也是。從目前咱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那個老頭兒確實有重大作案嫌疑?!饼堃泓c點頭,又說,“你是唯一接觸過兇手的人,兇手長什么樣,請你向我們詳細描述一下,比如說相貌、服飾、口音什么的。” “那老頭兒應該超過50歲了,外表看起來有點怪異,一頭紅發,顯得有點凌亂?!笔莺锘貞浿f,“臉上有幾個老人斑,穿一件黑色皮衣,哦,對了,他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 龍毅皺眉說:“一個老頭兒,一頭凌亂的紅發,確實有點怪異。他有沒有向你透露他自己,或是那個女人的身份信息?” “沒有?!笔莺飺u搖頭,“老頭兒殺了人,肯定不敢告訴我他是誰啊,要不然你們警察直接就把他給抓了?!?/br> 正說到這里,龍毅的助手——女警歐陽若推門進來,向龍毅報告說:“龍隊,剛才痕檢員對案發車廂進行了勘查,暫時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線索。” 龍毅“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個結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兇手既然蓄意謀殺,作案之后自然會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