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冰玉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公主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難道溪思淼會……” 這種感覺,好像后脊梁繞來一條毒蛇,冰玉不寒而栗,差點連手里的湯都端灑了。 也虧的是騰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把那安神的湯喝了兩口。“沒有什么會不會,只有想不想。” “奴婢明白了。”冰玉端著湯碗,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騰芽這時候才借著微弱的燈光,重新返回了鴛鴦溫帳中,重新鉆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慢慢的睡去。 這個時候,難得安靜的天牢里,還有點人氣。 溪思淼讓人點了一盞還算是比較亮的燈,將原本漆黑的囚室照亮。 溪夫人被這樣的刺眼的光晃醒了,眉頭一簇,那傷口就疼的錐心。她咬著牙,用手遮擋著雙眼,慢慢睜開。“你還來做什么?來看我有多慘?還是來恥笑我落地如此田地?” “不。”溪思淼沉眸看著她這副樣子,蹙眉道:“是來讓你明白,你究竟為何會輸的這么慘。” “我為什么會輸的這么慘?”溪夫人冷笑了一聲:“我也想知道,我為何會輸的這么慘!你告訴我!” “一個不能讓自己丈夫動心的女人,活著原本就是悲哀。且你要動手,卻沒有萬全之策,這世上,最不靠譜的事情,就是假手于人。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根本就信不過的婢子去做,你不輸,還有誰會輸?” “嗬!”溪夫人冷笑道:“紙楓和蓯心,可是你讓我帶進宮的人。她們可都是你為我盡心挑選的婢子。她們現在為了保命,居然背叛我,焉知不是你馭下無方,你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教訓我。你不是不再認我這個女兒了?” “是。”溪思淼連連點頭:“若一早知道你這般無用,自然是不會用你。” “你……”溪夫人知覺得心如刀絞:“我都要死了,父女一場,你就這樣待我?” “讓你臨死前,死個明白,為父已經仁至義盡了。”溪思淼冷蔑道:“不過是個盛世的三公主,你都斗不過,還想要一步登天,坐上皇后的鳳椅,癡人說夢。” “可是我當初決計這么做的時候,已經將消息送回溪府,你并沒有反對,為什么現在又來怪我?”溪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她掙扎著從稻草上爬起來,身上沾滿了灰塵與稻草,看上去狼狽不堪。“現在跑來我面前說什么風涼話?我到底是你的女兒,你就這么狠心這么無情嗎?” 溪思淼冷笑連連:“問的好。你是我的女兒又如何?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笨的女兒!” “你……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我死?”溪夫人看著自己的父親,只覺得恍如隔世。那個對他殷殷教導,那個為他遮風擋雨,那個會在背后支撐著他的父親,此時此刻,卻如同一個恨她入骨的敵人一樣,巴不得一刀把她捅死才痛快。為什么,她不被皇上寵愛,她做錯了這件事,就連至親骨rou,也變了臉? “你不死,皇帝心里永遠會有個結。你若不死,尤青松一定咽不下這口氣。你活著,就只能給溪家丟臉。何況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披頭散發,渾身灰塵,連臉都毀了,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溪思淼沉冷的目光,如同一把要割斷她咽喉的利劍:“你死了,便不會痛苦了。” “原來父親是來送女兒最后一程的。”溪夫人冷笑道:“這幾年,我對溪家即便沒有什么功勞,也總有苦勞吧?宮里的事,若不是我辛辛苦苦的運籌,你在前朝哪會如魚得水,那么順利。皇上早就容不下你們這些自恃甚高,又喜歡唱反調的老臣,不過是等待時機,一個個的收拾罷了。現在我沒有用了,就連茍延殘喘的活到秋后問斬也不能了?是不是只要我活著,就會讓你特別的不安寧?” “溪娟,你這時候說這些還有意思嗎?”女子的聲音清麗而爽脆,透著一股高傲。“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你方才不是說,你為溪家做了那么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么。那正好,眼下你能為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為溪家去死。” “翎兒。”溪思淼沉眸看著走進來的女子,不禁蹙眉:“誰讓你進來的?” “父親,她這樣沒有用的人,不值得您多費唇舌。”翎兒笑的有些涼:“她若不肯就死,我便幫她就是。” “你閉嘴。”溪夫人瞪著她的眼睛突出來,樣子十分猙獰。“你不過就是父親在外養的野宅子,生下的賤丫頭,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話。溪家這么多年,也沒有承認過你!” 翎兒請緩緩的走到她面前,一拳打在她的鼻梁上。 溪夫人受不住力,腦子里嗡的一聲,只感覺到劇烈的痛楚,天旋地轉的跌坐在地上。用手去摸那疼的地方,居然凹進去一塊。“你這個賤人……” “你才是賤人。”翎兒冷眸道:“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在這里多嘴。你現在不過是溪家的恥辱,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她作勢便要上去再動手,卻被溪思淼攥住了她的手腕。“父親……” “她畢竟是你長姐,你不可再無理。即便是死,也給她些尊嚴。”溪思淼從懷里摸出了毒藥瓶子,扔在溪夫人身邊:“你可以放心的去了,翎兒會接替你在宮里的任務,好好的服侍在皇帝身邊。你不必惦記著你那點微薄的功勞沒有人能頂替,為父對你失望至極,但終究父女一場,你死后,為父會請求皇上,將你安葬寧靜之處,不必棄尸荒野,尸骨無存。” “呵呵。”溪夫人這時候才想起來,溪思淼已經當著皇帝的面說過她不再是溪家的人這話。心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大笑起來:“父親啊父親,我活著的時候,你都沒有為我向皇上求過一句情,還皆不可耐的與我撇清關系。我死后,你怎么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去求皇上?父親,我到底是你的女兒,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你根本就是冷酷無情,兒女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棋子,誰聽話誰好用你自然會對誰好,可若是沒有了價值,如我這把,就會被里棄如敝履,狠狠拋棄,父親,你真的好冷酷薄情。” “住口。”溪思淼冷厲的喝道:“輪不到你來教訓為父。你還是趕緊上路吧。” 話說完,他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嘖嘖。”翎兒鄙夷的看著如此可憐的溪夫人,笑的合不攏嘴:“我說jiejie啊,你也有這么一日,是被我踩在腳下的。還記得我幼時,你是怎么對我的嗎?你把我推下荷花池,想要溺死我,還冤枉我偷了你的玉鐲子……虧你身為溪家的長女,嫡女,你不也就是這樣卑鄙的性子么?當日你那樣害我,害的我娘都沒有資格入府,如今我卻以德報怨,送你最后一程,長姐,若有來世,你記得好好報答我今日的厚恩。” 她蹲下身子,撿起毒藥的瓶子,一把攥住溪夫人的頭發,迫使其抬起頭。另一只手撥開毒藥的蓋子,用力的塞進她嘴里,一股腦的倒進去。“我會替你好好服侍皇上的,你沒有從他那里得到的恩寵,我會悉數替你奪回來,你不必擔心。” “你這個賤人……”毒藥入口,很快就順著喉嚨進了身體,一股灼熱的痛楚,從嘴里燒到心里,溪夫人一口鮮血噴出來,疼的幾乎要斷氣。 翎兒松開手,嫌惡的看著她,看著她如同一只被人厭惡的老鼠,蜷縮著抽搐著,口吐血沫,一雙眼睛瞪的又大又圓,卻絲毫無力改變這一切。這種滋味真是太好了,從來都沒有這么舒暢過。 眼見著這只骯臟的老鼠,垂死掙扎了好一會才咽氣,翎兒才高興的拍一拍手上的塵,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出了監牢。 而這時候,溪思淼并未離開,還在來時的馬車上等著她。 “父親怎么還沒走?”翎兒一臉無畏的走過去。 “你就非要看著她死才能安心嗎?”溪思淼只覺得這個女兒的心太狠了。縱然是他,也狠不下心,親眼見她咽氣。 “父親這話便是誤會了女兒。”翎兒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姐妹一場,我不過是想送送jiejie罷了。” 溪思淼沒有做聲,便道:“你去吧。” “是。”翎兒溫眸一笑,轉身輕快離開。 第二日一早,凌燁辰醒的特別早。 許是許久沒有睡的這么好,顯得格外精神。 他從鴛鴦溫帳里走出來,看見騰芽正在對鏡梳妝,手里的眉石正細細的描。“讓朕來。” 騰芽見他醒了,很是高興。“皇上怎么起的這樣早,時辰還早,可以多睡一會。” “睡好了。”凌燁辰接過她手里的眉石,道:“罥煙眉太細,你眉毛濃,朕倒覺得,小山眉格外合適。” 騰芽轉過來,微微揚起臉,由著他一下一下,輕輕在自己的眉上微微描畫。 冰玉和黃桃笑的合不攏嘴,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好半天,凌燁辰才畫好。“你看看,可喜歡嗎?” “皇上的手真巧。”騰芽笑著說:“想來是替后宮里不少姐妹描過眉,才練就的好手藝。” 凌燁辰捏了捏她的下巴,皺眉道:“畫倒是頭一回,只是小時候見父皇替母后畫過,印象深刻。后來在盛世的日子,都是朕偶爾替母后描眉。” 提到凌夫人,騰芽心里有些動搖。凌夫人還活著的事,要不要告訴他? “怎么?”凌燁辰見她似有心事,少不得關懷一句。 “只是想起了太后,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心中有些波瀾。”騰芽微微舒唇:“讓臣妾替皇上更衣吧。” 黃桃一早就取了龍袍過來,這時候都準備好了。 凌燁辰伸開雙手,穿上龍袍,又微微揚起下頜,由著騰芽替她系好領口的紐子。 “好些日子沒上朝,朝里肯定又一堆事情。下朝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了。朕還要去左妃那看看,怕是今日不能過來陪你。”凌燁辰對上她明亮的眸子,微微不舍。“不若你晚些時候,去九鑾宮陪朕可好?” “皇上專心理政,臣妾怎么敢叨擾。”騰芽明眸道:“來日方長。” “也好吧。”凌燁辰點了下頭。 “皇上。”外頭是頌昌的聲音。 “進來說話。”騰芽示意冰玉去敞開了房門。 頌昌瞧著這房里的喜色,本不想說,怕觸霉頭,可是消息既送來了,他也不能不說。 “怎么?”凌燁辰見他拘著禮不做聲,便開口問了一句。 “啟稟皇上,天牢方才送來消息,說溪夫……溪氏罪婦于昨晚服毒自盡了。”頌昌低著腦袋,不敢看皇上的臉。 “也罷。”凌燁辰蹙眉:“若是秋后問斬,身首異處,也是她罪有應得。如今既然畏罪自裁,那朕就賜她全尸。送回溪府安葬吧。” “是。”頌昌恭敬應下。 “且慢。”凌燁辰轉念一想,又道:“溪思淼不是說,要將她的名字劃去,她不是溪家的人了。那送回去也不合適。” “溪大人不過是一句氣話罷了。”騰芽溫眸道:“畢竟是自己嫡親骨rou,他還真的能做的那么絕?” “那可不好說。”凌燁辰捏了捏騰芽的下頜,稍微用力:“溪思淼為人,jian詐陰險,辦事謹慎,看著一本正經冠冕堂皇,實則最是心狠。當年父皇在位的時候,溪思淼同族兄長家的兒子,因為一點事情惹出了是非,身在軍中,主將以為這事情只要讓溪思淼點個頭,向下頭的人交代一聲,亦或者求先帝一道恩旨,便翻過去了。誰知道溪思淼居然將侄子斬首示眾,毫不留情。也是因此,而得到先帝的褒獎。他雖為文官,殺伐決斷從不手軟。這些年來,朝廷上不斷有人向他靠攏,猶如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牢牢的將皇權捆在其中。朕當日之所以沒能風風光光的迎娶你為后,他和相國左宇天的掣肘。” “過去的事情,臣妾都不放在心里了,皇上怎么還耿耿于懷。”騰芽歪著頭沖他笑了下。 “焉能忘記。”凌燁辰凜眸:“失信于你,本就是朕心中之痛。且身為天子,還要被他們鉗制,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能為妻。這是對朕的挑釁,對朕手中皇權的威脅。” 他伸手將騰芽抱在懷里,微微用力:“朕早晚替你討回公道。這些倚老賣老,為老不尊的臣子……” “皇上,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懂。但只要皇上認為對的事,臣妾一定會支持你。只是左相國,畢竟是左妃娘娘的父親。左妃娘娘亦是希望左家能夠安分守己,才會動用左家的兵力,去鮮欽救我長姐。臣妾還是希望皇上能念及左妃誕育皇嗣的功勞,千萬不要怪咎于她。”騰芽認真的說。 “這個你放心,左妃是左妃,左家是左家,朕不會讓她受委屈。”凌燁辰有些不解的說:“倒是你,從昨晚起就不聽的在朕耳邊替左妃說話,你倒是對她很好。” “若不是左妃娘娘讓寧申獻藥,又醫治好了臣妾的病,臣妾就不能在皇上耳邊說話了。”騰芽溫和的說:“這后宮里的女子,都有各自難念的經。我恰好知道左妃娘娘的苦處,說與皇上聽有何不可?” “自然是可以。”凌燁辰松開了她:“只要你愿意說,無論是什么,朕都愿意聽。你放心,朕會加派人手去找騰玥的消息,無論如何,一定會把她平安的帶回來。” “多謝皇上。”騰芽溫眸道:“讓臣妾替皇上正好金冠,時辰差不多了,皇上該上朝了。” “嗯。”凌燁辰微微一笑:“你身子還沒好利索,若覺得累,再去睡一會吧。左右這段日子,你是不必去碧波宮請安。朕會告訴皇后的。” “皇上不必如此,皇后娘娘早就已經吩咐臣妾好好歇著。”騰芽眼底顯出了溫柔:“皇后娘娘近來,對臣妾格外關照。” 說到這個,凌燁辰禁不住點頭:“不錯,這次的事情,皇后沒有偏聽偏信,總算理智持重,倒也沒讓朕失望。” 騰芽沒有說話,只是溫和點頭。 “朕走了。”凌燁辰朝騰芽暖暖一笑。 “恭送皇上。”騰芽領著婢子們相送。 “皇后娘娘明知道溪夫人一定會輸,自然不會跟著湊趣。”冰玉小聲道:“更何況,溪夫人運籌帷幄,好不厲害,這樣的人若留在后宮里,只怕會讓皇后娘娘更頭疼。她怎么會算不清楚這筆賬呢。” “就你機靈!”騰芽假意瞪她一眼:“還不去端早膳過來,我都餓了。” “是。”奴婢這就去! 第213章 游園驚魂 >> 前一晚才下過雨,這一日天晴的特別好。 風輕輕撫過,帶著清新的味道。御花園里的樹葉都被洗滌的油亮油亮的,泛著好看的光暈。 皇后頗有興致的安排了妃嬪們于花園里乘涼,午膳過后,兩個時辰的功夫,宮人便將御花園裝點的更為好看了。 “子墨,慢點跑,當心摔著。”宛心充滿慈愛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尤為引人注意。 妃嬪們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她帶著乳母們正在追趕奔跑的子墨。 這時候的宛心,失了幾分皇后該有端莊,卻靈巧歡快,慈愛溫柔。 “給皇后娘娘請安。”妃嬪們先后朝皇后行禮。 倒是子墨一溜煙的跑到了人堆里:“母后來追我呀,母后快來追我呀……” “子墨,別跑了,這里人多,當心別摔了。”宛心沖乳母道:“去帶子墨過來,給他擦擦汗,弄些糕點給他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