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天剛亮沒多久,陽光就把整個皇宮曬的暖起來。 丁貴儀早早的就來了皇后宮里,這時候皇后差不多快梳妝好了,只對著各式各樣的飾物發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的飾物樣樣精致,當真是叫臣妾大開眼界。” 聽著她的語聲,宛心才慢慢轉過頭:“你來了。” “是。”丁貴儀笑著走過來:“娘娘這一身紫色的鳳袍格外好看,紫色寓意著紫氣東來,是大吉之兆。上面的鳳凰繡的活靈活現,尊貴又不失端莊,柔和之中帶著與眾不同的仙格,如同皇后娘娘高貴典雅,舉世無雙。” “你的嘴越發的甜了。”宛心的臉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丁貴儀覺她有心事,便走上前去恭敬道:“不如讓臣妾為娘娘挑選配飾。” “也好。”宛心點了點頭。 丁貴儀仔細的擇了一枝九重寶塔的金步搖,轉身替皇后別在鬢邊。“這后宮里,什么樣的妃嬪都有。可皇后娘娘您是唯一的主子。臣妾等正是在您福澤庇護之下,才能安穩度日。也正因為有娘娘您在,這后宮才和睦,皇上才能專心處理政事。所以臣妾以為,無論是什么煩心事,都不該成為娘娘您的困擾。” 聽她這么說,宛心輕輕的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吧。本宮有兩句話要單獨和貴儀聊聊。” “是,娘娘。”碧桃連忙領著一眾宮人退了下去。 宛心這時候才深吸了一口氣,將那鬢邊的簪子摘了下來。“這九重寶塔的金步搖,寓意能鎮住這后宮的妃嬪,意頭是極好的,可是本宮戴在頭上當真是沉的厲害。” 丁貴儀自責行禮,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沒有顧慮周全。” “不。”宛心示意她坐下。“這里沒有別人在,本宮才會這樣毫不遮掩的和你說這番話。在別人面前,本宮無時無刻都要保持著端莊賢惠的模樣。且永遠都不能顯出疲倦,顯出不耐煩,甚至不能流露出絲毫的妒恨。可是本宮也是人,**凡胎的,怎么可能沒有心事,怎么可能永遠斗志昂揚。本宮真心覺得累,無力支撐現在的局面。可是本宮沒有辦法……一旦讓人察覺,她們就只會趁虛而入。妃嬪斗敗了,被降位被禁足,卻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本宮若是敗了,就只有被廢,被趕出皇宮的結局。歷朝歷代,沒聽說哪個皇后被降位之后,還能再被冊封為皇后……這牽涉到皇室的尊嚴,所以,若本宮真的犯了錯,死,便是最好的解脫。” “娘娘。”丁貴儀頗為意外:“好好的,您怎么說起這樣的喪氣話呢。不就是那滕婕妤回來了么!即便是她回來了,后宮是皇后娘娘您的后宮,皇上是咱們諸位姐妹一同侍奉的皇上。她滕婕妤就算是再怎么聰慧,再如何會用手段,也不可能一個人把持整個后宮,收攏皇上的心啊。” “她如何會不能。她太能了。”宛心閉上眼睛,不想讓丁貴儀看見自己眼底的淚。 “娘娘,臣妾雖然卑微,可是愿意盡力為娘娘分憂。”丁貴儀認真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說便是。臣妾就算不敵滕婕妤的聰慧,卻也能讓她在臣妾這里吃點苦頭。” “有件事,你恐怕一直都不知道。”宛心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滕婕妤入宮侍奉了這么久,一直都是與世無爭的樣子。只要不去招惹她,她就不會主動下手于人惡斗。但經過昨晚,這種局面恐怕要不同了。” “為何?”丁貴儀認真的想了想:“難不成昨晚發生了什么事情,是臣妾不知道的?” “她昨晚和皇上圓房了。”宛心說出這句話,聲音很輕。輕的就好像根本不愿意讓她自己聽見,她也確實不想再聽見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先前滕婕妤一直沒有和皇上……”丁貴儀頗為震驚。“她還沒有和皇上,皇上就已經對她……” 丁貴儀不由得沉默了。 宛心看著她的臉色漸漸的冷起來,心里才稍微舒坦。只要這后宮里面,所有的人都會嫉妒騰芽,所有的人都覺得騰芽是個威脅,那她皇后的位置就會越安穩。 “皇后娘娘。”外頭是碧桃的聲音:“妃嬪們都來齊了,請安的時辰到了。” “知道了。”宛心長嘆了一聲,將那九重寶塔的金步搖遞給丁貴儀。“你再幫本宮簪在鬢邊吧。” “是。”丁貴儀收拾了臉色,恭敬的替皇后將金步搖簪好。 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宛心深吸一口氣,慢慢起身:“走吧,咱們去見見。” “是。”丁貴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為皇上與疼幾月早在宮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關系。若非如此,皇上怎么會對她念念不忘,非要將她娶回鄰國。然而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這樣。皇上對她的疼惜,遠比她們想象中更甚。皇上在意她,在意到幾乎不敢觸及她,就那么謹慎小心的呵護在掌中。 快要進正殿的時候,丁貴儀忽然喚了一聲:“皇后娘娘請留步。” 宛心自然是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她:“怎么?” “臣妾有句話想要問過娘娘的意思。”丁貴儀走到皇后身邊,輕聲問:“娘娘可還顧念與滕婕妤昔年的姐妹之情么?臣妾是想說,斬草除根是最好的辦法,若不如此,只怕野火燒不盡……” “本宮自然希望高枕無憂。”宛心的目光忽然變得冷厲起來,她猛然握住了丁貴儀的手:“然而本宮卻不希望你因為這樣兒出事。貴儀,這么多年,本宮已經習慣了你在身邊,什么話都能說,什么事都替本宮分擔。若你沒有萬全的把握,不要冒險。本宮不希望你有事。你能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丁貴儀知道,皇后嘴上這么說,可心里卻并不是這么想,臉上卻暖了起來。“臣妾一定會謹慎去辦。不會讓自己有事,娘娘寬心就是。” 話說到這里,兩個人一前一后的進了正殿。 “給皇后娘娘請安。”妃嬪整齊的聲音和優雅的動作一如往昔。 只是今日來請安的多了騰芽和左妃,讓宛心看著那么刺眼。 “免禮。”宛心顯出擔憂的臉色,意味深長的看著左清清:“meimei如今的身子越發沉了,瞧著肚子都高起來,實在是不必過來請安的。”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左清清饒是一笑:“御醫說成日里在宮中悶著也是不好。多走動走動,有助生產。何況早起時,腹中的胎兒總是動,來了皇后娘娘您宮里,便覺得好些了。想是腹中孩兒思念娘娘,特意讓臣妾帶她來給您請安。” 宛心聽著這樣的話,心里別扭,卻還是勾唇笑道:“看來左妃懷的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可當真是好福氣。” “只是不知道左妃娘娘懷的是個皇子還是個公主呢?”丁貴儀滿面溫柔的說:“若是個皇子,就能和墨殿下作伴了。若是個公主,那臣妾的佳音就有小meimei了。” “不知道呢。”左清清凝眸與她對視一眼:“是公主是皇子都好。皇上一樣都會喜歡。” “那是自然。”丁貴儀笑著點頭:“宮里有孩子出生,皇上自然是高興至極。臣妾以為,早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就能早準備衣裳了,切莫像臣妾那時候那樣手忙腳亂的。對了,騰meimei不是今天也正好過來了么。騰meimei的醫術了得,想必一看就能分辨男女。倒不如讓騰meimei費神,替左妃娘娘瞧一瞧也好哇。諸位姐妹覺得這樣可好嗎?” 第179章 子墨闖禍 >> 騰芽沉靜的坐著,凝眸道:“左妃娘娘方才不是說了么,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她和皇上都是一樣的喜歡。那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也沒有什么區別。等到分娩的那天,不就清楚了。” 左清清默不作聲,只是微微勾唇,并沒有表現出什么。 丁貴儀掩住口鼻道:“其實也是咱們姐妹好奇罷了。何況滕meimei呀,這對你來說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你這么看看,心里不也就有數了。不妨說一說也讓咱們姐妹們都跟著樂一樂。” “丁貴儀似乎很關心本宮這一胎似的。”左清清溫眸與她對視一眼,不解道:“本宮不過才有孕幾個月而已,就連皇上也沒有這般心急,倒是你這么急火火的想知道本宮的孩子是男是女,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有些心慌,丁貴儀只顧著對騰芽出手,卻忘了這件事情還牽扯到左妃。她輕輕一笑,有些靦腆的說:“臣妾沒有別的本事,只是給佳音做慣了小衣裳什么的,唯獨女紅還拿得出手。若是左妃娘娘不嫌棄,臣妾想著能為左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做幾件衣裳,所以才想騰meimei點撥一下,是做皇子的衣裳合適,亦或者是公主的。” “原來如此啊。”左清清笑的特別溫柔:“那還真是難為你這一番好意。” 她側首掃了一眼其余的妃嬪,目光最終落在騰芽臉上:“騰meimei,既然丁貴儀這般好奇,你就替本宮瞧一瞧這肚里懷的到底是男是女,也省的諸位姐妹多番猜測,再累著了。” 宛心自然少不得幫丁貴儀打圓場:“其實后宮這一年多都沒有孩子出生,如今左妃有孕,自然是喜事。同為侍奉皇上的姐妹,當然也都替你高興了。” “皇后娘娘這么說,臣妾怎么敢當。”左清清再次將目光投向騰芽,語氣軟而柔:“那就辛苦騰meimei了。” “也好。”騰芽起身走過來,一臉的溫柔:“只是meimei學藝不精,只能憑自己的判斷,說了也未必準確。如若說的不對,還請左妃娘娘海涵。” “無礙。”左清清嬌笑一聲:“只不過是咱們姐妹在這里聊聊家常,哪里還有什么對錯之分。meimei只管說就是。” 騰芽微微頷首,雙眸里滿是笑意:“只看左妃娘娘的身形,臣妾判斷娘娘腹中是個皇子。” 溪夫人狐疑的不行:“都說滕婕妤醫術高超,可是只是看左妃的身形,就能判斷是個皇子嗎?不用請脈什么的?本宮是以為,左妃才有孕幾個月,這肚子還不是特別明顯呢,會不會看走眼?” 笑而不語,騰芽只是勾唇看著溪夫人。 左清清也不說什么,笑容里蕩漾著得意。 “也罷,就當本宮沒有說過便是。”溪夫人心想,別等下又覺得她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既然是個皇子,那丁貴儀便可以為左妃的皇子做幾套好看的小衣裳了。” “溪夫人說的是。”丁貴儀頷首應下:“臣妾一定擇最好的料子,好好給小皇子做幾身衣裳。” 左清清唇角微微卷翹:“那就辛苦你了。” 言罷,她欲起身,婢子楊桃、櫻桃一左一右的謹慎來扶。“時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宮了。” 宛心見她根本就沒有要行禮的意思,便道:“清清你就不必多禮,好好回去歇著。” “那臣妾謝過皇后娘娘了。”左清清唇邊的笑容,怎么看都帶著幾分戲謔。她不掩飾自己對皇后的敵意,也不覺得她息事寧人,皇后就能讓她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左右都是如此,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時候也不早了,那臣妾也先告退了。”溪夫人起身,特意比平時更恭敬的朝皇后行了禮。 宛心略點了下頭:“那你們就先回去吧。” 烏泱泱的一宮人,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都散了。偌大的正殿里,唯獨宛心還怔怔的坐著。 碧桃端了一盞茶送過來,語聲溫和:“皇后娘娘不必擔憂。奴婢瞧著,丁貴儀倒是很在意娘娘的吩咐,應該會好好辦事的。何況還有尤昭儀呢。” “丁貴儀有這個心,也未必有這個本事。”宛心冷蔑道:“她想要針對滕婕妤,忽然就做的那么明顯,還讓左妃捉住了空隙。這到底是真心想幫本宮,還是只想給本宮看她的忠心,誰又能說的清楚呢。眼下,皇上真的寵幸了騰芽,本宮往后要怎么繼續統領后宮都是個未知之數。” “娘娘不必憂心。”雪桃端著了一盅綠豆蓮子過來,恭敬的說:“就算丁貴儀有私信,奴婢也覺得滕婕妤八成是要倒霉了。入夏天有些燥熱,娘娘喝點這羹解解暑。” “你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宛心疑惑的看著雪桃。 “奴婢聽聞,昨晚上滕婕妤沐浴的時候,有只小猴闖進了滕婕妤的浴室。”雪桃轉了轉眼眸,壓低了嗓音:“聽說那只小猴是上回佳音公主生日,戲耍班子遺忘在宮里的那一只。” “哦?”宛心微微蹙眉:“這倒是有趣了。” 碧桃有些不明白,戲耍班子的猴子和滕婕妤要倒霉能有什么聯系。且聽皇后和雪桃的對話,她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難道說上回急功近利的想幫皇后辦事失策,就讓皇后對她沒了信任?所以現在有事,皇后只會讓雪桃去辦? 她這么想著,心里就不安寧了。“皇后娘娘,咱們現在要不要做什么?” “不必。”宛心喝了一口雪桃盛好的羹:“味道不錯。” “娘娘喜歡,奴婢會多準備一些的。”雪桃欣喜不已。 “唔。”宛心略微點頭:“你們都下去吧。” 碧桃面上沒顯出什么來,只是乖巧答應。兩個丫頭一并退了出去。 “你慢著。”眼看著要拐出廡廊,碧桃喊住了雪桃。 “什么事情啊碧桃jiejie?”雪桃歪著頭看著她笑。 “戲耍班子的猴子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他們留下了一只小猴呢?”碧桃直接了當的問。當然,她更想知道的是皇后娘娘到底還有什么別的吩咐。然而這個卻不能問的那么明白了。 “我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這事。”雪桃笑著說:“聽說那只猴子很聰明呢。早起的時候,還在漓樂宮的院子里翻跟頭來著。皇上去上朝之前看見了,讓人拿了好些果子給它吃。弄得漓樂宮的宮人都跑出來看,很是熱鬧。” “我又不是問這個。”碧桃有些不高興,眉頭禁不住鎖緊。“我是說,你方才說滕婕妤要有好看的了,是怎么一回事?難不成和這猴子有關?” “這個就說不好了。”雪桃笑瞇瞇的說:“不過呀,也不用奴婢多說什么,jiejie只管等著看也就是了。” “你這丫頭,你這是故意瞞著我。”碧桃看她這嬉皮笑臉的樣子,自然是生了氣。“我問你什么,你說就是,和我兜什么圈子啊!真是討厭。” 看她生氣了,雪桃一臉的納悶:“我說碧桃jiejie,你這是怎么了?我是真的說不好,所以就不說了。你怎么還生氣了呢。你想想看,那猴子無緣無故的被留在宮里,難道只是戲班的人遺忘了?就算他們是丟了猴子不敢找,這猴子怎么還去了漓樂宮呢。后宮又不是只有漓樂宮才有果子。我是覺得看似小事,又或者是巧合的事情,總是藏著一些說不好的由頭。所以啊,jiejie只管等著看,這事情既然在漓樂宮,那就一定和滕婕妤脫不了干系!” “你……”碧桃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這丫頭素日里也不見有這么精明,可這時候想從她嘴里得到點消息,怎么這么難呢。她倒像是怕自己知道什么,故意在防著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十分的不好,碧桃越想越是生氣,語氣充滿了責備:“你就不能和我說點有用的!” “碧桃姐,你到底要我說什么啊?”雪桃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無辜。“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 “不好了,不好了!”頌豐慌慌張張的奔進來,臉色繃的很緊。 “什么事情這么慌張?”原本就在起頭上的碧桃,被他這樣子氣的不行:“你就不能穩重一點?” “墨殿下闖禍了。”頌豐急的臉都白了:“兩位jiejie就別擋著奴才了,奴才得趕緊去稟告皇后娘娘。若是遲了,這事情還不知道要壞到什么地步。” “走,趕緊去稟告皇后娘娘。”雪桃機靈一把抓住頌豐的手腕子,就領著他疾步往正殿去。 碧桃看的都懵了。倆人走出好遠,她才回過神來:“等等我啊。” 這雪桃,好似越來越機靈了。 “你說什么!”宛心猛的站起來,只覺得有些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