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碧桃看著門重新關上,才咬牙切齒的說:“滕婕妤不過才晉封為婕妤,還是皇后娘娘您百般向皇上求恩典,才有她今天的這份榮耀。她憑什么在您面前,這般盛氣凌人!方才,若不是皇后娘娘您攔著,奴婢真想狠狠懟她兩句。” “不可。”宛心微微蹙眉:“眼下,左清清一心想要拉攏騰芽,而騰芽卻一直在皇上心里。一旦左清清與騰芽聯手,本宮的地位必然會受到威脅。無論如何,咱們都要忍。” “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娘娘,咱們不如來個痛快的。”碧桃眼眸一緊:“殺之以絕后患。” 宛心的眼眸還沒有亮起來,就已經暗淡下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只怕也是難。你以為這宮里,沒有暗處盯著本宮與她的人嗎?你以為皇上真的只顧著朝政,絲毫沒有放心思在后宮嗎?你想做這樣的事情,只怕還沒有部署好,就已經被皇上識破,到時候才是引火燒身。” 碧桃明白皇后的擔心,卻仍然堅持:“眼下,咱們最擔心的,是左妃成功拉攏了滕婕妤。可如若,左妃的胎因為滕婕妤而受害,左妃,便會是第一個站出來與滕婕妤對抗的人。坐山觀虎斗,不正是娘娘您的初衷么!奴婢現在要做的,只是把這件事情做好。至于皇上那邊,只要左妃鬧起來,必然會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這宮里怨恨左妃的人比比皆是,怎么也不會懷疑到皇后娘娘您身上不是么。” 朝皇后端正的行了個禮,碧桃擰著眉頭道:“娘娘,奴婢明白您的擔心。可咱們如今的形勢,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不能等著事態一步一步把咱們逼上絕地再反擊。” “你有什么十拿九穩的法子嗎?”宛心被她說的心動,也想兵行險招。 “娘娘黃桃就是個可以利用的丫頭。”碧桃沉眉道:“咱們不需要她做什么精密周到的事情,只需要利用她讓人對滕婕妤起疑就好。皇后娘娘兩次找那丫頭問話,那丫頭都回答的很是得體,既沒有隱瞞娘娘,也不能算是出賣了滕婕妤,足見她確實聰明,這樣一個聰明,卻不知道能否被咱們所用的人,及早鏟除也是一樁好事。” 略微點頭,宛心嘆了口氣:“你既然這樣有把握,那就著手去做吧。不過碧桃,你是跟本宮母親的人,母親總喜歡說一句話,你必然記得。” “是。”碧桃恭敬的垂首,道:“焸公主說過,做事情即便是最壞,也不能涉及自身的安危。否則還不如不做。” “是啊。”宛心長嘆了一聲:“你記得就好。” “公主放心,奴婢絕對會做好這件事的。”碧桃沉眸道:“奴婢先行告退。” 宛心沒再說什么,待碧桃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回過神。“雪桃。” “娘娘有什么吩咐。”雪桃連忙上前行禮。 “這時候皇上可在九鑾宮中嗎?”宛心皺眉問。 “皇后娘娘怎么忘了,皇上的傷還未痊愈,自然是在九鑾宮中,哪里也不便去的。”雪桃看著皇后有些失神,不免擔憂:“娘娘是不是覺得哪里不舒服?” “本宮無礙。”宛心沉了沉心:“那……滕婕妤可是去了九鑾宮?” “并滅有。方才奴婢聽見滕婕妤宮里的小川子過來,說是丁貴儀領著婢子去了漓樂宮。想來滕婕妤肯定是回去待客。” “唔。”宛心這才稍微放心:“你去讓人準備輦車,咱們去一趟九鑾宮。” “是。”雪桃這么答應著,心里還是覺得奇怪。其實九鑾宮與碧波宮是很近的。素日里皇后過去,要么是徒步,要么是肩輿。怎的今天卻忽然要坐輦車?當然,這些小事情,皇后娘娘怎么吩咐,她就怎么辦,自然也沒有必要在這時候多嘴。 只是剛要邁出門檻,就聽見皇后喚住她。 “還是別了,本宮心里有點亂,想走走。”宛心起身,匆匆的走過來:“步行過去就是。” “是。”雪桃連忙轉身扶了皇后,兩個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這時候,騰芽也回了漓樂宮。果然看見丁貴儀帶來了不少的賀禮。 “方才小川子來稟告,我還不信呢。這丁貴儀可真是舍得。”騰芽遠遠的望了一眼那些好看的料子,便禁不住嘖嘖。“這樣好的東西,想來是皇上獎勵她誕下公主才賞賜的。否則宮里那么多妃嬪,也不見誰穿過。她卻舍得拿來送我。” 黃桃微微一笑,道:“婕妤可是丁貴儀的救命恩人,丁貴儀自然是感恩圖報。” 騰芽勾了勾唇,卻沒有再說什么。 “meimei,你可回來了。”丁貴儀笑吟吟的迎到門口,一臉的喜色。“jiejie我可是盼這能趕緊見到你,向你道謝。” 伴隨著說話的聲音,丁貴儀端正的朝騰芽行禮:“多謝meimei的救命之恩。” “jiejie這是做什么。”騰芽趕緊和黃桃去扶她。“jiejie這么做就是見外了,于宮中的禮數也不合。” “禮數是禮數,恩情是恩情。何況meimei如今已經是婕妤,與我也沒什么差別。今日前來,是道謝也是道喜,恭賀meimei榮升婕妤。”丁貴儀笑的殷勤:“說起來,還是我劃算些。meimei喬遷新宮,我也不曾登門道賀,如今是一件救命事,雙喜臨門事,三件事,我卻只來一次,可不是我劃算么!” “jiejie帶來的賀禮,看的meimei眼花繚亂。足見jiejie是大費心思,其實jiejie能來我這里坐坐,我已經很高興了。實在不用如此見外。”騰芽笑著道:“jiejie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禮物太過貴重……” “meimei。”丁貴儀打斷了她的說話,認真道:“你若真當我是jiejie,就別再說這樣婉拒的話了。我呀,家世普通,父親不過是外放的官員。僥幸有福氣生下了皇長女,才有如今的身份。meimei是盛世的公主,自然是什么好東西都見過。我那些,興許入不了meimei的眼,但確實是我的一份心意。meimei若是肯收下,我心里才會踏實一些。” “jiejie的東西甚好,如此,多謝jiejie一番美意。”騰芽也就不再和她客套。 “這便是好。”丁貴儀總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對了,今天過來,還有件事情想要拜托meimei。” “jiejie盡管說。”騰芽凝眸看著她,短短幾日而已,丁貴儀的確是瘦了不少。足見鷹眼的毒藥傷害之大。 “meimei能否告訴我那茶果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持鮮嫩的顏色?”丁貴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做jiejie的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自幼喜歡動手做各種糕點。說來也是奇怪,別的糕點,我看過嘗過就能憑著感覺做出個九成樣子來。可唯獨皇上喜歡的茶果,我前前后后做了不下百次。沒一次顏色如meimei你做的這般鮮艷。也不怕meimei笑話,連自己擅長的事情都做不好,我覺得興許我是真的沒有資格侍奉在皇上身側。” “jiejie已經是皇長女的母親了,就別說這樣的灰心話。茶果并不難做,方子也簡單。只是jiejie的身子才好些,不知道是否能吃得消呢?”騰芽關心的問。 “吃得消。”丁貴儀連忙點頭:“我身子好多了。” “那不如……”騰芽看了看天色,笑著道:“jiejie隨我一道去小廚房,我親自示范給jiejie看。” “真的么?”丁貴儀起初以為她是不愿意把這種本事傳授給別人的。畢竟是皇上喜歡的東西,畢竟這后宮之中只有她一個人擅長。 “自然。”騰芽心想,凌燁辰說不許把秘訣告訴別人,可沒說不許讓別人看自己做啊。如果是她自己學會的,那又有什么關系。其實心里面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丁貴儀,畢竟鷹眼是為了害她才會誤傷丁貴儀。“jiejie若是沒有什么不適,咱們現在就去吧。” “太好了。”丁貴儀高興的不行,隨著騰芽一道去了小廚房。 小廚房雖然不怎么大,但是里面的擺設一應俱全,十分的整潔。 外間,仆婦們正在準備膳食所需。見騰芽和丁貴儀過來,紛紛行禮請安。 “不必多禮,忙你們自己的吧。”騰芽領著丁貴儀走到了里間。 里間,冰玉正在揀選最好的食材,等著公主過來為左妃調制今晚的滋補品。 “公主您回來了……”冰玉轉身的時候,才發現丁貴儀也過來了。“奴婢拜見丁貴儀。” “免禮。既然是在你們宮里,就不必這樣拘泥禮節。何況我是來偷師的。”丁貴儀甜美一笑。 “冰玉,你把這些東西先收拾好,準備做茶果的東西。”騰芽溫和道。 “是。”冰玉點頭,卻顯出了為難的神色:“對了公主,咱們宮里已經沒有很好的花膠了,奴婢還想著要去內務局領一些。畢竟是給左妃娘娘的東西,不能不仔細。” “這樣吧,冰玉你來配茶果的料,奴婢去內務局領花膠,這樣也就不耽誤了。”黃桃溫和一笑。 “好。”冰玉點頭:“那就勞煩了。” 這時候,騰芽已經卷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纖細的手腕。 丁貴儀看了,不禁嘖嘖:“哎呦meimei,你瞧瞧,你這手腕真的是又白又纖細,看著就是不一樣。” 邊說話,丁貴儀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我還是姑娘的時候,也和你這般。可自從生了佳音,這手腕怎么看著都是粗粗的。“ ”哪有。“騰芽不免勾唇:”jiejie的手腕和好看呢。“ ”嗨,你是不知道,我有個挺好的看的翡翠鐲子,懷著佳音快要臨盆的時候,都卡在手腕上,怎么也脫不下來。后來硬是包著絹子,把鐲子給打爛了,要不卡的手腕都疼。“說到這個,丁貴儀嗤嗤的笑起來:”那時候,可真是胖的不行呢,感覺身子可笨重了。低著頭都看不到只的腳尖。“ “是么,真有趣。”騰芽隨著她說笑,心里卻不禁想起了凌夫人。她離開盛世的那一日,得知凌夫人有了身孕。這么多日子過去,凌夫人也應該顯懷了吧? “meimei,咱們這就開始吧?”丁貴儀笑著問。 “嗯,好。“騰芽見冰玉已經把想要的東西都配齊全了,便開始一樣一樣的告訴丁貴儀。 黃桃剛從內務局出來,就被兩個陌生的內侍監給攔了下來。 這兩個內侍監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嚇人,黃桃能感覺到是皇后身邊的人,可是并沒有證據。“奴婢奉命來領取東西,還要回漓樂宮復命。你們這樣阻攔我的去路,若是被滕婕妤知道了,必然會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少廢話。”兩個人往內務局出來的小徑上望了一眼:“那邊有人等著,你趕緊過去。” 雖然心里并不情愿,可是黃桃也沒有辦法拒絕,只能按這兩個人說的去做。 可原來,等著她的,居然是靈桃。 “靈桃,怎么是你?”黃桃不免驚訝:”皇后娘娘不是吩咐你去繡院打點嗎?你怎么會在這里等著我?” “我有些緊急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你能幫我。”靈桃皺眉道:“當日皇后娘娘調教咱們的時候,旁人都看不起我的出身。唯獨你一直對我很好,所以事到臨頭,我也就只想到你能幫我。”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黃桃詫異的看著她。 “方才那兩位,其實是尤昭儀宮里的人。”靈桃說到這里,眼眶就紅了:“都是我自己不好,給尤昭儀繡花樣的時候,一時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那間衣裳,是皓月靜思圖。是尤昭儀想禁足的時候穿的。誰知道,我手指上的血,粘在了皓月的背面。可是當日尤昭儀催促的緊,我繡完之后,只檢查了衣裳的正面,里面卻沒有檢查,沒發現那個血紅的痕跡。卻不料,尤昭儀穿上那衣裳的時候,發現了已經變得有些深的血跡。她說明亮的皓月里,卻又一塊難堪的血跡,是我故意詛咒她,這件事情,她一定不會就這么算了。”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黃桃聽著都覺得難以置信。 “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尤昭儀被禁足,原本就已經在火頭上了,我卻還火上澆油。”靈桃哭了起來:“尤昭儀說現在不便出宮,不能直接稟告皇后娘娘,所以就找了兩個人看著我,無論我去哪,他們都這樣盯著。尤昭儀還說,這件事若不想捅到皇后娘娘那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她讓我將功贖罪,非逼著我短短幾日的功夫,給尤昭儀繡十件衣裳,等尤昭儀解了禁足就要。每件衣裳的花樣和款式都不許和宮里任何一人的相同。一旦發現誰穿了一樣的花色,她還是會稟告皇后我的的疏忽和瀆職。皇后娘娘一向看重她調教出來的大宮女的品行,如此一來,我恐怕就不能再留在宮里了,你是知道的,我家里的日子很苦……” “長話短說吧靈桃。”黃桃皺著眉頭,認真的問:“你想我怎么幫你?” “皇后娘娘調教咱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最本事的就是繪制繡樣。我真的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新花樣了。我知道你能幫我,求求你。”靈桃紅著眼睛:“能不能幫我繪制幾個宮里沒有新鮮繡樣。救救我。” “也不是不行。”黃桃略微猶豫:“左右漓樂宮的事情也不算特別忙,但是十個繡樣,又要不重復的,恐怕我也得仔細思量該怎么下筆。” “這么說你肯幫我了。”靈桃高興的不行。 “一場姐妹,能幫我當然會幫你。”黃桃稍微停頓:“不過我現在要回漓樂宮復命,不能耽誤了正經事。不如這樣,晚些時候,我去你那邊畫。左右你那邊什么都是現成的,用著也方便。” “好。”靈桃激動的不行,用力的拽住了黃桃的手連連搖晃:“我就知道所有人里面,你對我是最好的。” 她這么一晃,黃桃不受力,手里的花膠從布包里散落出來,掉在了地上。 “哎呀,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靈桃連忙俯身去撿:“都是我不好,一時激動,要不要緊啊。” “沒事的,左右這東西也要泡開了才能燉,掉在地上洗洗就好了。”黃桃也俯身撿了幾片,兩個人連忙包好。 “那我就在繡院等著你。”靈桃抹去了臉上的淚,感動的說:“你對我這么好,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好了,別說這么見外的話了。晚些時候,我過來找你就是。”黃桃凝眉道:“你自己小心點,我先回漓樂宮了。” “嗯。”靈桃連連點頭:“多謝你。” 目送她離開,靈桃才算是松了口氣。騙人并不是她擅長的,可上頭的吩咐,她也不得不這么做。 方才將黃桃堵來的兩名內侍監皺眉問道:“可看出是什么成色的花膠了?” “自然是最好的。”靈桃饒是一笑:“去把頂級的拿來備用,晚點的時你們掉包也利落些。別叫人看出痕跡。” “放心。”兩名內侍監和她對視一眼,便各自去辦事了。 一路上走回來,黃桃緊緊的抱著那些花膠,總覺得這事情太過巧合了。 自從皇后把她安排到滕婕妤身邊,宮里那些曾經的好姐妹,就都不怎么搭理她了。她也明白,滕婕妤是那些奴婢主子的忌諱,她們自然也會把伺候滕婕妤的她當成忌諱。 這個時候,她忽然出現,說了這么一番話,難道真的是求救嗎?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黃桃快步返回了漓樂宮。 本來是想著一進宮門,就把事情和三公主說說。沒想到丁貴儀還在這里。 丁貴儀本來就是皇后的人,如果靈桃也是皇后安排的,那她說了什么,讓丁貴儀察覺到,只怕是要壞事。但如果不說,又覺得哪里不妥當。 “婕妤,奴婢方才遇到了一個故舊,她說奴婢畫的花樣好看,想讓奴婢給她幫幫忙,繪制幾幅繡樣,送去繡院,不知可否?”黃桃趁著丁貴儀認真做茶果的時候,順口這么說了一句。 “哦,無妨,左右宮里也沒什么事情,你去就是。”騰芽也沒覺出這話里有什么不對勁。 “那奴婢把補品送去左妃娘娘宮里之后再過去吧。”黃桃又補充了一句。 騰芽頓時抬頭看了她一眼。盡管她的臉色沒有什么不同,可眼底明顯有些不安的情愫。捕捉到了這細微的不同,她連連點頭,卻只道一聲:“好。” 當晚,黃桃去了繡院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