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徐麗儀倒是很坦然的沖她點了下頭。 待騰芽走了,徐麗儀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清除干凈。“婉儀,我有些累了,這么多人看著也眼暈。不如讓他們下去,我們單獨說說話。” 秦婉儀自然是點頭,屏退了宮人,親手倒了兩盞茶,卻把兩個杯盞里的茶都嘗了一口,才交給徐麗儀。 “你有什么話想和我說?” “韋妃的意思,是我們針尖對麥芒,兩敗俱傷。”徐麗儀微微凜眸,語氣里透著涼意。“但我料想,你是不會愿意成全她的對嗎?” “我當然不會成全她。”秦婉儀聽著這話怎么這么別扭:“這宮里除了皇上和太后的吩咐,我必須要聽,你和騰芽對我來說最重要,其余的人,根本就與我無關。如同秦婉媛那樣的,非要和我爭高下我當然不會讓著她。可是徐麗儀,我一直當你是姐妹,我怎么可能為了不相干的人而害你?方才芽兒在這里,我不好明說,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嗎?你身邊,的的確確有個陰險的人存在,她一直想方設法的去害你,算計你,可那個人不是我。我已經離開復春殿了,可你宮里還會出這樣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可是……”徐麗儀幾乎都要信了她的話,只是對上她烏溜溜一雙明亮的眼眸,笑意卻凝結成了一朵冰花。“可是你恐怕還不知道呢吧。你身邊的點翠,趁著你來我宮里的時候,鬼鬼祟祟的去過小廚房,拿過芙蓉酥給你。可實際上,我并沒看見你吃過什么芙蓉酥,何況一碟子糕點而已,犯得著那么鬼祟嗎?這里面似乎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確是讓點翠去拿了芙蓉酥。”秦婉儀眉頭蹙的很緊:“可是那是因為我……” “怎么?”徐麗儀看著她局促的樣子,不免一笑。“婉儀娘娘也有說不出口的話嗎?” “罷了。”秦婉儀嘆了口氣,走到門邊喚了一聲點翠。 點翠聽見聲音,急急跑過來,隔著門問:“婉儀有什么吩咐?” “點翠,早起我讓你去復春殿的小廚房拿的芙蓉酥呢?”秦婉儀敞開了門,卻沒有看她的臉。 “芙蓉酥放在太后宮里了。”點翠連忙垂下頭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忘了帶過來。” “你怎么能這么粗心呢!”秦婉儀故意這么說,語氣有些嚴肅:“你可知道那芙蓉酥我是要用來做什么的?” 果然她以嚴肅,點翠連忙就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婉儀息怒啊。奴婢知道那芙蓉酥是您想自己比著做一些,給皇上品嘗。可是方才急著過來,奴婢光顧著打點婉儀您的衣飾和隨身之物,居然忘了拿芙蓉酥。” “罷了。”秦婉儀擺一擺手:“你去吧。” 點翠抬起頭,有些畏懼的看了秦婉儀一眼。“奴婢知錯了。” “不要緊,忘了就忘了。”秦婉儀恢復了如常的神情。“你先去吧。” “是。”點翠這時候心里稍微踏實一點,連忙退了下去。 “其實,是我做的芙蓉酥,皇上只嘗了一小口,就給擱下了。可我記得皇上在復春殿的時候,特別喜歡吃你做的芙蓉酥,所以我才會讓點翠去小廚房拿一些過來,我也好照著你那樣子做來試試看。只是這段日子,我們之間的誤會又很重,我實在是怕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在利用你獲寵。可是要是我說出來就好了,我們之間也就不用這樣互不信任,互相猜疑。對不起,麗儀,都是我不好。” “罷了。”徐麗儀看著她真誠的樣子,心里的怒氣也慢慢的散了。理智告訴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絕不簡單。可情感卻又忍不住想要原諒她。這種矛盾的情緒,讓她覺得特別不安。“我累了。” “那好,你現在軟榻上歇一會兒,等下我去小廚房看看是不是準備的了晚膳。若沒有,我會讓御膳房給你送過來。”秦婉儀走過去,還像從前那樣,殷勤的替她鋪好床鋪。“到底是內務府的奴才心細,連湯婆子都在鋪里擱著,給你準備好了。這時候被子里暖暖的,一點都不會覺得冷,你睡進去一準兒舒服。” “夠了。”徐麗儀擰著眉頭:“你的身份是正六品的婉儀,而我不過是個從六品的麗儀。你沒有必要為我做這些事情。” “你就當我是聽從太后和皇上的吩咐吧。”秦婉儀平和的看著她:“又或者,你就當我是不愿意讓韋妃看我們的笑話。總之,我現在做的這些事,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你。我也會為我自己思量和打算。你只要安安心心的住在這里就好。從前你為我遮風擋雨,現在還我為你做這些事。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我沒能保住我的孩子,我不希望這樣的悲劇在你身上重演。” 她說完,轉過身,快步離開了這間廂房。 徐麗儀怔怔的看著被關進的門,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為什么身為皇上的女人,身為這后宮里顯赫的女人,就連相信旁人的能力都沒有了?為什么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魔鬼? 徐麗儀很難說出自己的感受,她爬上床,蒙著被子,蜷縮在角落里,哭的特別傷心。 騰芽從珍寶殿趕回青鸞宮的時候,只看見冰玉坐在宮門口的門檻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天,一臉茫然的樣子。 “你這是做什么呢?宮里那么多地方能坐你不去坐,坐這兒吹風,你不怕著涼?” 冰玉看見她回來,一下子躥起來,急急忙忙的奔過來:“三公主你可算是回來了。” “你怎么這么著急的樣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騰芽不放心的問。 “是宛心公主,她忽然說有要緊的事情,要出宮去。”冰玉不免擔心:“奴婢攔不住,她說快則十日,慢則半月,肯定會回來的。” “她怎么可以隨便出宮呢?”騰芽的意思是說:“她根本就沒有進出宮門的令牌啊!” “宛心公主說去找韋妃娘娘幫忙了。”冰玉也是擔心的不行:“奴婢怕韋妃娘娘不會答應,就一直在這里等宛心公主回來。期間也讓人去找過公主,可是公主好似去了珍寶殿,派去的奴才說珍寶殿現下還不許旁人進出,以免打擾徐麗儀安胎。所以派去的人被攔在宮門外……” “罷了。”騰芽微微揚眉,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宛心公主入宮也是韋妃喚我去的華榮宮接待。現下她去找韋妃,想必韋妃是肯幫她這個忙的。只是……” 騰芽敏感的覺出了什么,皺眉問:“好好的,宛心為何會忽然說要出宮?是不是有人送了信過來,亦或者是別的誰來找過她?” “公主您說的沒錯,的確是有人給宛心公主松了一封信來。”冰玉點頭:“還是內務府的奴才領著宛心公主的隨從來,把信交給了她。” “可知道是誰來的信嗎?”騰芽就覺得這件事或許和凌燁辰有關。這種感覺特別的強烈。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冰玉稍微一想,又道:“不對啊,宛心公主急著看信,看完馬上就去了華榮宮。那裝著信箋的信封好像還在她房里的桌子上。” “我去看看。”不知道為什么,騰芽這時候特別的緊張。好像很害怕應驗了自己的猜想。可即便真的是凌燁辰給她的信,又能說名什么?他們本來就相識的極早,說不定就是報個平安呢? 騰芽很想說服自己去接受這個理由,可是走到宛心的房門口,居然不敢走進去。 冰玉納悶的不行,皺眉道:“三公主,您愣著做什么?信封就在那啊!” 說話的同時,冰玉大步流星的走進去,把那信封給拿過來:“您看看吧。” 騰芽本能的低下頭去看那信封上的字跡,只看了一眼,好像放下了千金重的大石頭。不是凌燁辰的字,這的確不是凌燁辰的字。也就是說,不是他寫給宛心的信箋。 信封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騰芽拿著信封不由自主的聞了聞,那上面有很淡的清香。 像是墨跡上飄來的。 會用花汁子調墨的人,必定不是凌燁辰。此時此刻,他畢竟沒有這樣的心思。那么這個人會是誰?為什么宛心會這么緊張他的信? “公主,你沒事吧?”冰玉不由得詫異。“怎么感覺你有什么心事呢?” “我沒事。”騰芽走進房,把信封放回原處:“宛心的事情,她自己一定有分寸,我們還是不要管了會比較好。” “說的也是。”冰玉連連點頭。 “三公主餓不餓,要不奴婢去給你準備晚膳可好?”冰玉笑瞇瞇的問。 “好。”騰芽連連點頭:“這一天我跑老跑去的,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時候也確實餓了。你多準備一點好吃的,我要好好補一補。” 她說著話,和冰玉一起從這邊的廂房往廡廊下走。忽然看見一個黑影站在那。 “誰?”騰芽嚇了一跳。 “是我。”裕王轉過身,慢慢走過來。 “皇叔?”騰芽饒是一愣:“你來了也不讓人通傳一聲,還偏要挑暗處站著,故意嚇唬我?” “我還真是來嚇唬你的。”裕王黑著臉,語氣特別的低沉。 “怎么了?”騰芽的心砰砰跳,被他這表情嚇得手腳冰涼。“你趕緊說,別讓我著急。” “薛翀……”裕王深吸了一口氣:“出事了。” 第101章 噩耗傳來 >> 這個消息確實不是什么好消息,騰芽聽著,眉頭蹙的很緊。 “他出什么事了?還有,好好的他為何忽然就離開皇宮?” 裕王搖了搖頭:“芽兒,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喜歡薛翀?你對他,是不是完全沒有男女之情?”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問我這些!”騰芽皺眉:“他救過我的命,雖然我不會以身相許,但是我把他看成是恩人,是親人,是一個在我需要的時候,會奮不顧身救我的大哥哥。就算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我也會對他的事情漠不關心啊。” “那真是抱歉了。”裕王眉頭鎖的很緊:“這一次,怕是又要讓你傷心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騰芽臉色清冷的看著裕王,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毛孔都鉆進了刺骨的寒涼,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他……怕是再也回不來了。”裕王看著騰芽一下子就慘白的臉,索性一口氣說完:“他中了埋伏,被不明身份的人伏擊。連同近身護衛,無一幸免。” “不可能!”騰芽根本就不信。“薛翀平時看著沒個正經,可是他聰慧過人,但凡有事都能做到心中有數。鮮欽的皇帝身患重疾,恐怕不久于世,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兩位兄長會暗下毒手。他不可能完全沒有防備……” 話說到這里,騰芽忽然想起了薛赟和長姐。“不行,我要去皇極宮……” “你去皇極宮干什么,這都什么時辰了。”裕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我來的時候,看見德奐領著恩輦,送韋嬪去皇極宮侍寢。你這時候過去,皇兄必然會不高興。” “可是如果暗算薛翀的是薛赟,那我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長姐和她走?”騰芽擰著眉頭,心里頗為擔憂。“我先前也不知道是怎了。還一門心思的希望長姐和薛赟在一起。眼下看著,這個人的野心太大,太過陰險,來盛世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就連迎娶長姐的動機也實在叫人難以揣測。皇叔,明知道是個火坑,我怎么能讓長姐往下跳?你別攔我,我這就去告訴父皇!”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沖動。”裕王雙手把住騰芽的雙肩,眉頭鎖的很緊。“薛翀的事情沒有證據指明是薛赟所為,這是其一。其二,薛赟即便不是個好兄長,卻也未必不是好丈夫。只要他愿意呵護騰玥,給她安穩和富貴的生活,給她體面和尊嚴,權勢和地位,那他野心勃勃又有什么關系?但凡是出嫁的女子,哪一個不是盼著夫君榮耀。你又怎么知道騰玥不會有同樣的心思呢?說到底,這是鮮欽的事,和咱們沒有關系。你想憑薛翀的事來阻撓騰玥的婚事,別說是皇兄不會答允,就算是騰玥自己,也未必肯點頭的。你這樣做,根本就吃力不討好,何苦呢?” 他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騰芽自然無可反駁。“可是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總不能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吧?最起碼,我要讓長姐知道這件事……” “你這是何苦……”裕王長長的嘆了口氣:“說真的,你這么去找騰玥,說出這件事。她只會覺得你是別有用心。甚至覺得你不希望她找到如意郎君。你倆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姐妹情分,何苦多此一舉?” “不管怎樣,我也要說給長姐聽。”騰芽擰著眉頭:“她現在還沒有彌足深陷,若是知道真相,興許還有回頭的機會。可若是來日,她知曉我早知道薛赟的為人,卻沒有如實相告,恐怕才會斷送我們的姐妹之情。” “好吧。”裕王也知道騰芽的性子:“你這丫頭從來就是這樣,決定的事情,就是一頭牛也拉不回來,更別說我了。既然你決定了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但是你要有心里準備,我們很可能被騰玥下逐客令,攆出萊燕閣。” “說不說是我的事,攆不攆是她的事。”騰玥這時候已經不覺得肚子餓了,只覺得心里很難受。“皇叔,你真的打探清楚了嗎?薛翀真的……” “我也希望這只是個誤會。”裕王長長的嘆氣:“消息已經傳回鮮欽了。想來不幾日就會發喪。” “那就先去萊燕閣吧。”騰芽是想說,先去萊燕閣,明日一早再出宮。不管薛翀是在哪里出事的,她都想要親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思,裕王松開了騰芽的雙肩:“走吧,我先陪你去一趟萊燕閣。” 這個時候,騰玥正在選料子呢。 偌大的正殿里,宮婢們捧著各色的料子讓她過目。有些是內務局送來的,有些是薛赟送來的,每一種都很好看,她得要多做幾身衣裳,從這里到鮮欽的路上可以換。到了鮮欽之后,也要盛裝拜見鮮欽的皇帝。 “公主身段窈窕,楚腰纖細,無論是什么樣的料子做成衣裳,穿在您身上都好看。”春寧笑的和春日里的花一樣,嬌美又燦爛。 “就屬你嘴甜。”騰玥的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沒想到兜兜轉轉,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就這么來了。“可是我卻不知道大殿下喜歡什么顏色。也是我粗心,碰面的時候居然沒有多問上一句。” “公主切莫這樣想,您穿什么都好看,大殿下自然都會喜歡。不拘什么顏色呢。”夏寧笑的羞紅了臉:“主要是看重您這個人,衣裳什么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你倆是怎么了?嘴上都抹了蜜了?”騰玥雙頰如霞,唇瓣舒展。“說這么多,還是快給我選幾塊料子好了。” 話剛說到這里,就聽見外頭的內侍監通傳,裕王和三公主駕到。 “他倆怎么這時候過來了。”騰玥笑吟吟的說:“那就先挑這幾匹吧,其余的往后再說。” “是。”春寧和夏寧笑著屏退了其余的宮婢。 兩人陪著大公主迎了裕王和三公主進來。 “難得你們過來,我這殿上亂糟糟的還沒收拾利索。”騰玥滿面春風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春寧去拿些果子來。夏寧看茶。” “是。”兩個丫頭喜滋滋的應下。 “這么晚來打擾長姐,真是不好意思。”騰芽雖然很想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又想笑又扯不動自己臉皮的這種感覺,是無奈還是力不從心,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很難受。 “你怎么這副樣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騰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快來,坐下說話。” 望了一眼裕王,似乎裕王的心情也不大好。騰玥難免不安,臉色漸漸的轉了冷。“皇叔,芽兒不說就你來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說。”騰芽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薛翀出事了,過日子鮮欽就要發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