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如此說來……”騰芽瑟縮著身子,用同樣輕佻的語氣問:“你就那么有把握你一定是你父皇眼里最看中的儲君人選?你父皇若是忽然改變主意,你要如何是好?” 不等凌北琭開口,騰芽饒是一笑:“沒有發生的事情,何必假設。等真的到那個時候,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并且,我父皇一定會凱旋歸來!” “何以見得?”凌北琭倒是想知道這丫頭心里是怎么盤算的。 “其實這么多年來,關于開樂,最多的傳言就是焸公主的風光,以及高家手握兵權。高家能掌握整個開樂的兵權,而皇帝身邊就只有貼身的護衛……這事情略微一想也就不難明白,皇帝是個軟脾氣,拿不住高家,也沒有野心,否則怎么可能由著別人cao控所有的兵權,隨時都會扼住他的咽喉。萬一有什么變數,皇帝想要保全自己,還要仰仗高家。歷代君王之中,這樣的事情還是鳳毛麟角的。不得不說,這開樂的皇帝給人的感覺就很回饋懦弱。一個這樣的皇帝,如何能打贏我父皇?” 還有些話,騰芽沒說出來。 父皇征戰南北也不是第一次,何況這次還關系到凌夫人的安危。那還不得拼了命的把達成自己的心愿。 “你小小的年紀,知道的還不少。”凌北琭對她這番見解還是很贊同的。“可是尚且有高家支撐,就算皇帝昏聵懦弱,也未必會輸。你就不想想,如果你父皇失手被擒,你要怎么扭轉局勢?” “聽大皇子殿下的話,你是替我想好了辦法嗎?”騰芽有些累,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來。 ”鮮欽未必會幫你,你可以求助鄰國嘛!說不定我們鄰國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后盾。如果是那樣,這件事也好解決了。”凌北琭明顯感覺到她體力不支。遂又將自己的披風往她身上裹了裹。“很快就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騰芽冷笑了一聲,聲音帶著些疲倦:“這世上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你們和開樂結盟是為了除掉凌燁辰這個隱患。如今肯幫我倒戈相向,討伐開樂,不也是同一個目的嗎?我只是好奇,鄰國的國力也并不差勁,你父皇與開樂那昏君到底不是一路性子,你們父子倆如此的野心勃勃,又有手腕,怎么還會忌憚一對無依無靠的母子?他倆就這么讓你們草木皆兵,如鯁在喉?” 這話問出口,騰芽明顯感覺到身后的暖變成了寒,凌北琭的身子都僵硬起來。從她身邊兩側伸過來抓著馬韁的手也像兩根僵硬的樹枝,不但沒有了溫度,還硌的她生疼。“我說大皇子殿下,你也不必如此緊張吧?我不過是說說而已。” “只要他活著,我就如你所言的一樣,草木皆兵,如鯁在喉。”凌北琭揚起了馬鞭,馬兒吃痛飛奔出去。這一奔不要緊,涼而硬的風像刀子一樣劃過騰芽的臉。 后面的人也自然跟著加速,騰芽都聞到了空氣里飛卷起的泥土味。 她捂著臉,雙手也凍得冰涼。 但是很快,一行人就抵達了城門樓外。 “開門。”自有侍衛上前掏出了令牌,從城門的門洞放進去。 城門里的侍衛檢視過后,很快就敞開了城門。 “殿下,你總算是回來了。臣妾不知道有多擔……”擔心的心字還沒說出口,走過來的女子就看見凌北琭懷里居然坐著個女人。她怔怔的看著他們,整個人都蒙了。 騰芽尷尬的不行,恨不得直接從馬背上跳下來鉆進地縫里去。這女人的表情映著火光,一點沒有遮掩的被她看了個干凈。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要怎么解釋的清楚? 凌北琭沒有下馬,目光從那女人臉上劃過:“不是說了你不必過來。” 就這么一句話,他騎著馬帶著騰芽直接入了城。 女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轉身看向凌北琭。“他的馬背上,居然坐著個女人……他不是從來不讓女人碰他的馬么?” “那什么……”騰芽還沒有從尷尬中解脫出來,連話都說不利落了。“要不你放開我,我自己走……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把人家一個人丟在那不太好吧。我看還是……” “三公主你沒事吧?”凌北琭擰著眉頭,納悶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騰芽長嘆了口氣,嘴里只冒出四個字:“不解風情。” “有么?”凌北琭不由得一愣:“我怎么沒看出三公主你有風情?” “廢話!”騰芽撇嘴:“我是說你對方才的那位姑娘也太冷淡了。人家這么晚還眼巴巴的等在城門樓里盼著你回來,你可倒好,一句話就把人打發了。還是那么不客氣的一句!” “女人只有兩種。”凌北琭稀松平常的說:“一種是可以交心的,一種只是用來用的。” “用來用?”騰芽很詫異他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錯。”凌北琭凝眸道:“要么是伺候在側,要么是傳宗接代,要么就如同春日里最嬌艷的花朵一樣,用來賞心悅目。總之,女人嘛,不是交心的,就是用來用的。花容月貌,是有期限的。若過了那個最美的時候,用處就不多了。” “……”騰芽滿頭黑線,這番話,她居然無言以對。 “怎么?”凌北琭見她不做聲,少不得納悶:“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太對了。”騰芽禁不住嘖嘖:“說的我心服口服。” “嗬!”凌北琭不禁冷笑一聲:“你這伶牙俐齒的三公主,也有信服口服的時候?不過你放心,你一看就是那種用來交心的女人,只是拿來用,豈不是浪費!” “多謝大殿下厚譽!”騰芽才不稀罕呢。 進了城,士兵自覺撤去一半。薛翀這才能從后面追上來,騎著馬奔到騰芽身邊。 “大殿下的手腕還真是厲害。” 凌北琭溫和一笑:“多謝三殿下贊譽。只是你我本來就同為皇子,殿下來殿下去的,聽著別扭。不如你叫我北琭,我叫你薛翀,還顯得親厚些。要不我妹子忽然喊一聲殿下,都不知道是叫你還是叫我。” “你妹子?”薛翀有些納悶。 “三公主不就是我妹子么!”凌北琭溫和笑道:“也是你妹子。” “胡扯什么呢。”薛翀一臉的不高興:“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騰芽聽見兩個人嗡嗡就覺得難受,她實在太累了。現在薛翀在身邊,她也能安心一點。意志稍微松懈,整個人就被濃重的困意吞噬。她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沒了生意。 “騰芽……”薛翀嫌棄的不行,她怎么這樣沒心沒肺的,居然在別人懷里就這么睡著了? “噓!”凌北琭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好好睡吧。這一路,她可是累壞了。” 她的防備心很重,凌北琭不是沒感覺到。他自己原本也是這樣的人,遇到騰芽也算是覓到知音了。只是除了美貌和頭腦,他也并沒覺出她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能叫凌燁辰對她那么上心。 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總算是到了一處宅子。 “歡迎兩位來府中做客。”凌北琭下了馬,薛翀趕緊從他的馬背上把騰芽抱下來。 這時候的騰芽,就像軟軟的小白兔一樣。渾身沒有力氣,且睡得特別沉。 先前在城門口等她的女人追上來。 女人二話不說下了馬,兀自走到他身邊解開了他的披風。“殿下外頭風涼,咱們進府吧。” 說話的同時,女人轉身將披風交給了身邊的小廝。取了一件大氅給他重新披上。 隨后走著的這一路,女人不是殷勤的從下人手里拿過溫熱的綿巾給他擦汗,就是熱絡的遞上潤喉的熱茶,為他解渴。總之無微不至,又賢惠又溫柔。 薛翀都看的愣住了。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福澤的男人,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凌北琭卻好像沒有什么反應,表情麻木。 “你去安排兩間客房,讓三殿下和三公主住下。再找人仔細伺候著。”凌北琭對那女人說話的態度,完全是居高臨下的吩咐。 “諾。”女人依舊笑臉相迎,絲毫沒有半點不悅。 “太晚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不遲。”凌北琭朝薛翀拱手:“酒菜等下回送你房里,其余的事情也會有人安排,你可以好好享用早點睡。” “多謝。”薛翀跟著小廝到了廂房,首先就是把騰芽安頓好。 騰芽睡得很香,一點都不擔心別人會對她不利。薛翀覺得,直接把她扔地上睡,她都不知道。“殿下,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告辭了。”女人溫婉的頷首。 “多謝。”薛翀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只能是稍稍點頭權當是感謝。 剛把騰芽安頓好,數十個丫頭就走了進來。點燈的,打水的,捧花的,偌大的廂房瞬間就被填滿了人。 “你們做什么?”薛翀不由得納悶。 “回殿下的話,我們是來為三公主沐浴更衣的。”其中一個丫頭笑著說完,便朝他行禮。“殿下的廂房在對面,也已經準備好了沐浴的香湯。還請殿下回房寬衣。” “可是她還睡著。”薛翀不禁擔憂:“你們會把她弄醒的。” “奴婢不敢驚動三公主,殿下放心。奴婢們一定會小心伺候。”她又一次行禮。 薛翀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退了出去。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感覺好像特別奇怪。整個大皇子府的人都怪怪的。好像說話辦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從凌北琭、士兵、那不知道名的女人到這些丫婢,好像個個都有個框子一樣,規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就像這沐浴更衣,明天睡醒了再沐浴,又不會怎么樣。為什么非得這時候進行? 沒想到的事,他的房里卻沒有這么多人伺候。只有個水靈靈的丫頭正往那沐浴的香湯里撒花瓣。 “不必了。”薛翀阻攔到:“花花草草的只有女人才喜歡。有熱水便可。” “是。”婢子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走過來為他寬衣。 “我自己來。”薛翀有些不習慣:“你可以出去了。” “殿下,奴婢是奉命伺候您沐浴的。倘若就這么出去了,大殿下會責備的。”丫頭興許是著急,臉頰生出不自然的緋紅。 “那好。”薛翀由著她蔥白的指尖撥開自己的衣裳,露出了結實的胸膛。脫下了靴子和精致的棉襪,那丫頭還要繼續為他寬衣的時候,他皺著眉頭走進了浴桶。“好了,我自己泡一會兒就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丫頭退到了一遍,卻并沒有急著走。 薛翀聽見房里沒有聲音,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誰說穿著褲子不能泡澡了,這不是也挺舒服的么!他心里想著就覺得別扭。怎么這鄰國的男人都跟沒長手一樣? 正狐疑這是什么規矩,忽然浴桶里的水有些晃蕩,且原本是在胸口的位置,居然慢慢在上升。薛翀微微睜開眼睛,還以為是誰往桶里加了些熱水。可這么一看,他嚇得整個人沒跳起來。方才伺候更衣的婢子居然一絲不掛的走進了浴桶。 “你干什么!” “奴婢是奉命來侍奉殿下的。”女子咬著唇瓣,顯然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大反應,只覺得有些尷尬。 薛翀這下才明白,為什么騰芽房里只有那么多人伺候,而他這里卻只有一個。且大皇子那具“好好享受”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有些生氣,側著臉還一直蹙著眉:“你……你馬上穿好衣服給我出去。我不需要你伺候。” “殿下……”女子一聽這話,急的哭了起來。“奴婢會讓您舒服的……您千萬別趕我走,不然……不然大殿下會賜死奴婢。” “……”薛翀著實嚇了一跳,這府里居然還有這樣的規矩。 還好大皇子不至于給騰芽找個男奴,不然非把他氣死不可。 “那好,你先把衣服穿上。我餓了,你去弄點吃的再過來。” 奴婢一聽就止住了哭:“多謝殿下,奴婢這就去。” 她穿好了衣裳,出了房門,薛翀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這什么破地方啊!沒個正常的!” 等下他還得想想怎么把這婢子的命保住,又不會讓自己受到驚嚇。 而在騰芽酣然夢中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悄然改變。 再醒過來的時候,房里也是一堆的婢子。 騰芽揉了揉腫的有些痛的眼睛,皺眉坐起來。“我在哪?” “公主,您醒了。”離她最近的婢子連忙走過去。“您現在是在大皇子府的客房。奴婢等都是過來伺候您的。” “薛翀呢?”騰芽一個激靈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卻被嚇得不輕。“誰……誰給我換的衣裳?” 還有,這也叫衣裳嗎?薄的還不如一層宣紙。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都能看見,這穿在身上有什么意義?嚇得她趕緊鉆進了被子里,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 “是奴婢等給您沐浴更衣的。” “還……給我沐浴了?”騰芽完全沒有印象。 “公主,您別擔心。奴婢等都是謹慎伺候,絕不敢傷了您的身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騰芽收斂了自己吃驚的表情,想必是嚇到這些小丫頭了。“我是問薛翀呢?就是和我一起來府中的那位三殿下。” “回公主的話,三殿下和我們殿下一道入宮了。已經去了兩日了。” “去了兩日?”騰芽不由得納悶:“那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