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韋逸霜心里正裝著事情,驟然見他這么急,心不由得一縮。“這是出什么事情了?” “韋妃娘娘,您快去看看李芳儀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芳儀忽然腹痛難忍。”德奐一邊擦汗一邊道:“皇上正在勤繼殿和重臣接待開樂與鄰國的使節,這時候不許任何人叨擾。太后又在齋心殿誦經。奴才只有來請娘娘過去。” “哦。”韋逸霜心想,就算太后沒去誦經,就算皇上沒有會客,這種事情還不是得找她去!誰讓太后當初就將李芳儀和周貴人的龍胎都交給她來照料。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苦的差事了。“去請了御醫嗎?” “御醫已經請了。”德奐皺眉:“可是似乎不見好轉……” “那本宮趕緊去看看。”韋逸霜不得不裝裝樣子。“你先回勤繼殿吧。若有事,本宮自然會著人去勤繼殿知會一聲。” “多謝娘娘。”德奐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快步轉身離去。 韋逸霜趕到摘星閣的時候,李芳儀還在榻上疼的厲害。 額頭上的冷汗豆子一般大,整張臉泛著青色,看上去十分嚇人。 “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會忽然腹痛呢?”韋逸霜少不得顯出關心的樣子,挑眉看著房里的御醫。 “回韋妃娘娘的話,李芳儀的龍胎有些震動,似乎是動了胎氣。微臣已經用了藥,可是效果并不怎么好。恐怕是要施針加上熏艾的方式,為芳儀穩住龍胎了。” “那就趕緊用啊!”韋逸霜皺眉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須保住李芳儀的龍胎。這也是皇上和太后親自吩咐過本宮的事。” “諾。”御醫應聲,便開始準備施針。 看了一眼疼的有些嚴重的李芳儀,韋逸霜溫聲安撫道:“你且放心就是,有御醫在,不會有事的。” “多謝韋妃娘娘……”李芳儀有氣無力的說。 韋逸霜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婢子連忙召喚了李芳儀身邊的侍婢,一并退到了房門外。 隨后,韋逸霜才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出來,眉心微動:“好好的芳儀怎么會胎動不適?莫非是你們沒有盡心伺候?” “奴婢不敢不盡心,求韋妃娘娘明鑒。”兩個丫頭嚇得不行,連連磕頭。 “那就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韋逸霜讓人搬了把椅子過來,放在了廡廊下的庭院里。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紫妍委屈的不行,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芳儀最害怕蛇了,說是幼時被蛇嚇到過。所以每到夏季的時候,宮里總會到處撒雄黃之類的避蛇藥粉。可眼下明明是冬日,蛇蟲鼠蟻的早就不見蹤影了,卻偏偏芳儀在花園里賞梅花的時候,居然看見了一條已經凍死的蛇。那蛇雖然凍死了,卻好好的繞在梅樹下。芳儀只看了一眼,就尖叫一聲跌倒在地。等奴婢和紫苞去扶的時候,芳儀已經動了胎氣,肚子疼的厲害。” 這話一聽就覺得奇怪,韋逸霜納悶的問:“冬日里怎么會有蛇?” “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蛇是從哪里來的。可不光是奴婢和紫苞,宮里其余的宮人也都看見了。”紫妍哭著說:“奴婢還讓人將那蛇給收起來,想著稍后給娘娘您過目,又或者是著人去查一查這蛇的來歷。” “你倒是聰明。”韋逸霜點頭:“是得查查這蛇的來歷。還得查查這宮里都有什么人知道芳儀怕蛇。” 稍微抬起了眼眸,韋逸霜掃了一眼身邊的內侍監宋盛:“你去仔細查一查。本宮就在這里等著。” “奴才遵命。”宋盛利落的退下。 “唉。”韋逸霜愁眉不展:“這可真是糟心,但愿你們主子能平安度過這一關。” 若不是太后故意刁難,她也不想管這種事。如今李芳儀的龍胎未必保得住,韋逸霜心想實在不行,只要揪出背后下毒手的人來,保證事情和自己無關,太后也就不能再刁難了。 “得了,你們也都起來吧。你去房里照顧李芳儀,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就在這里看著宋盛去查。有什么不對勁地方,只管告訴本宮。”韋逸霜叫不出那兩個婢子的名字,只能看著對方指揮。 兩個丫頭卻一時也不敢耽誤,麻利的遵照吩咐辦事。 這一查,又得好半天。真是煩不勝煩。也不知道這時候純好領著人進宮了沒…… 一路的顛簸,騰芽根本沒有興致去看街市的熱鬧。她只想快點見到薛翀,和他把話說清楚。再順道見一見凌燁辰。想起凌燁辰,就很不自然的想到皇祖母的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特別難受。 “三公主,咱們到了。”靜夜先下了車,擱下腳踏,才扶著騰芽下車。 說著的,這么多侍衛跟著,騰芽自己也覺得別扭。 可還不等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薛翀就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看著她一身淡綠色的裙子,紅撲撲的臉頰,薛翀笑意盎然:“看見三公主猶如看見春日里的嬌花一般。那種清新的氣息,仿佛讓我置身春日。” 這種夸人的方式還挺特別的。騰芽沖她勾唇一笑:“三殿下謬贊了。” “看來咱倆挺有緣的。”薛翀笑著說:“你是三公主,我是三殿下。可公主、殿下的又顯得很生分。不如我叫你芽meimei,你叫我翀哥哥可好?” “……”騰芽只覺得這樣并不怎么好。“我們不是要去賞花嗎?” “對。”薛翀笑著說:“花就在這前面,我領你去。” 騰芽禮貌的點了點頭,卻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自顧自的往前走。 “你還是個小女孩呢,怕什么!”薛翀笑著看她局促的模樣,只覺得甚是可愛。 “男女授受不親,似乎沒說小女孩就可以不遵循禮數。”騰芽溫和的看著她:“殿下身份貴重,我怎么好隨意僭越。” “好,隨你。”薛翀也不生氣,總覺得她是個有點俏皮,又有心性的丫頭。 說來也是奇怪,騰芽以為走到前面,會看見滿目的梅花。然而走進了這一處,她居然看見了許多凌霜而開的枇杷花。一棵棵枇杷樹的枝頭上,開滿了白帶點黃的枇杷花。雖然并沒有馥郁的香氣,也沒有梅花那樣的傲骨,可看上去卻生動多了。 “枇杷成熟的早,等不到秋日。所以枇杷的花開的也早,居然在冬日就來搶梅花的風頭。”薛翀笑著說:“盛世皇宮里的梅花可不少,但枇杷花不多。想著帶芽meimei出來瞧瞧,也能有些新鮮的感覺。” “的確是讓我意外。”騰芽微微一笑。 “那不如我們在往里走走?”薛翀看了一眼跟在騰芽身后的侍衛和宮婢,不禁皺眉。“這賞花么,最要緊的就是有情致。動輒就這么多人跟著,豈不是掃興。” 騰芽連連點頭:“這話對。陪著的人多了,反而忘了來意。那你們就在這里等著吧。” “公主……”靜夜自然不放心。 “無礙的。”薛翀沖她一笑:“把你家三公主交給我放心就是。我就是把我自己丟了,也不會讓她少一根發絲。” “那就拜托三殿下照顧公主了。”靜夜沖他行了個禮。 “放心。”薛翀禮貌的點了下頭。“走,我們往里走走。” 騰芽依舊是拘謹的跟在他身邊,余光時不時的劃過他的臉龐。有幾次,他都想問凌燁辰在哪,可對方不提,她又不知道怎么開這個口。 “芽meimei似乎又什么心事呢!花這么美,你的心卻不在。”薛翀說這話的時候,眼眸溫柔的看著騰芽。那種感覺,讓人很不習慣。 騰芽有意的避開了他的目光,皺眉道:“莫非三殿下請我來,真的就只是為了賞花而已?” “不然還有什么?”薛翀疑惑的不行。 “……”騰芽這才發現是自己打錯了算盤,竟然無言以對。 “你是不喜歡這些花,還是不喜歡和我結伴同游?”薛翀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少不得問:“要不要先回宮呢?” “不用。”騰芽深吸了一口氣,暫時放下了自己那些心思。“也是難得出宮一回。既然有花看,就好好賞賞吧。” 看著她微笑的樣子,薛翀也勾唇一笑:“有件事,原本不想問,但能和芽meimei這樣說話的機會并不多,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請說。”騰芽看著枝頭上隨風搖曳的枇杷花,漫不經心的笑著。 “你可想好了腰帶要送誰嗎?”薛翀問。 “呃……”騰芽頓時就尷尬了,不過也正好,她得把話說明白。“其實三殿下若不問這件事,我也是想尋個機會解釋清楚的。其實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嫁去鮮欽。那裙子真的是個誤會。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混在了給我的禮物里面。喇叭的裙擺很好看,縮緊的腰身又特別,我從來沒加過鮮欽的姑娘,覺得那裙子太過稀奇,才會貿然穿在身上。沒想到鮮欽居然會有這樣一種習俗,其實不瞞三殿下,我父皇的意思原本是給我長姐尋一門好姻緣。畢竟我還小呢,這些事情不是該我考慮的。所以……我想請三殿下幫我個忙!” “你是想讓我拿回裙子,只當這事情沒有發生過?”薛翀覺得她的聲音特別好聽。她說話的時候,會讓你有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尤其是看著她那雙又閃亮,又清澈的眸子,就會覺得她在身邊,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情。 “對。”騰芽回答的格外干脆。“三殿下真是太懂我了。” “懂你,就是你的知音嘍!”薛翀笑的時候,眼里映著她的容顏。“我并非不想幫你,可是芽meimei,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為什么?”騰芽不解的看著他:“為什么不能幫我?” “按照我們鮮欽的規矩,如果女子穿上了男子送的裙子,卻不愿意成為他的妻子,不肯將腰帶相送。會被視作不忠和背叛。這樣子來說,問題就嚴重了。女子背叛自己的夫君,那可是相當嚴重的事情。我們怎么忍心讓你吃苦?” 這都是什么規矩啊?簡直莫名其妙! 騰芽只怪自己坐井觀天,以為學會了盛世的規矩就好。哪知道,這世上還有那么多她不懂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幾乎要了她的命!“殿下,實不相瞞,其實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相信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愿意娶一個心里住著別人的女子為妻吧!” “呵呵。”薛翀被她逗樂了。“你還這么小,就有心上人了?” 這笑好像是在嘲諷她一樣,騰芽覺得特別不得勁。“小就不能有心上人了嗎?” “可以。”薛翀會然就嚴肅起來:“說不定芽meimei你肯來見我,就是因為你的心上人呢!” 此言一出,騰芽頓時就是一驚。“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薛翀沒有回答她,只是沉眸看著她的眼睛。她眼里有局促不安,也有一絲惶恐,但更多的確實沉靜。“我想我應該沒有說錯。你肯來見我,是因為你知道我救了凌燁辰。換句話說,你覺得凌燁辰可能在我身邊,你這么過來說不定還能見到他。” “你的意思是說,他現在不在你身邊了?”騰芽對上他的眼眸,忽然發現他的眸子深不見底。那些所謂的溫柔,就好像是倒映在湖面上的月光一樣,可望而不可及。當然,雖然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去及,卻還是被這樣的虛幻給驚著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當我的皇子妃。”薛翀毫不掩飾的說:“你可是盛世最聰明的公主,且也只有你才能幫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能幫你得到什么?”騰芽一頭霧水。 “和你成婚,就等于有盛世做靠山。”薛翀饒是一笑:“你父皇那么寵你,自然也會成為我的后盾。所以對我來說,你喜歡誰都不打緊,只要你肯做我的皇子妃就好。” “你現在說的話,和你剛才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騰芽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兩步。“如果說剛才的你,還會讓我覺得親切,能和你談笑風生。可現在的你,竟然把這種利益關系強加于婚姻之中。這是一種很無恥的行為,你明白嗎?你看中的不是我這個人,只不過是我身后的盛世。可是我必須告訴你,你錯了,我父皇沒有那么在意我,更不會為了我去支持你。你這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上的就只有你身后的盛世而不是你這個人?”薛翀走過去,輕輕托起了她的下頜。“你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你雖然活著卻沒有證據。難道你不需要一個和你并肩作戰的人嗎?凌燁辰他已經自身難保了。他幫不了你。而我卻可以幫你達成復仇的心愿。” 騰芽推開他的手,蹙眉道:“在我討厭你之前,請馬上消失在我眼前。” “我若不呢?”薛翀不以為意的看著她。 “你也是貴為皇子的三殿下,何必要與我撕破臉這么難堪?”騰芽嫌棄的說:“如果你真的娶了我,而我非但不能幫你,還只會給你添麻煩,那你不是自己把自己給害了嗎?我可是為了你好,才在你走錯第一步就提醒你。三殿下,算上今日,我們也不過才見了兩面。兩面而已,當真是不能把什么都當真的!所以我懇請你不要輕易決定婚姻這么大的事。畢竟關系到一生的幸福。” “你會喜歡上我的。”薛翀自信滿滿的說:“等那個時候,你自然就會覺得幸福。” 騰芽差點脫口而出“癡人說夢”四個字。但這里沒有侍衛也,她真怕激怒對方自己受苦。“隨便你怎么想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我若是告訴你,那裙子并不是偶然去了你那里呢?”薛翀就知道她聽了這句話,一定會停住腳步。 果然騰芽停了下來,還轉過了身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說的,我怎么會知道那么多事。”薛翀饒是一笑,眼底閃過邪魅之色。“芽meimei,我沒有惡意的。我也不是要威脅你。只不過和你一見如故,所以我才會告訴你一些做人的道理。誰都不要信,只和對你有幫助的人在一起。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就是這個道理。誰都見不得誰更好,誰都想要把最強最醒目的人扳倒取而代之。除了對你,我是不會對任何人這樣直白這么不加掩飾的說出自己心里的話。所以呢,你不要辜負我的好意!” “把裙子送到我那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他?”騰芽有些氣不過,語氣自然不好。 “有什么不同?”薛翀詫異的問。“結果不是都一樣么?” “不一樣。”騰芽不相信凌燁辰會對她這么無情。“我必須知道真相。” “如果我告訴你,我說的就是真相,你會相信嗎?”薛翀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你會不會懷疑是我惡意中傷,是我對你另有所圖?所以呀,這些話從我嘴里說出來,你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那我說不說,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還真是挺了解她的。 的確,他說什么她這時候都不會相信。 ”那你告訴我,凌燁辰在哪!“騰芽紅著眼睛問。 “他已經離開盛世了。”薛翀認真的說:“比起你,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么!”騰芽點頭,這話的確沒錯。可是為什么,心里就這樣不高興呢。“花我已經賞完了。三殿下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這丫頭,還真的挺倔的么!”薛翀繞道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看看我,也算得上俊朗不凡,一表人才吧。凌燁辰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有,為什么你就不能多花點心思在我身上?說不定我給你的回報,會比他給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