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公主,咱們也先回客棧吧。”樂恒拉著她笑聲在耳邊道:“你哭成這樣子,又滿身煤油,凌公子看著也不好。趁著天黑,還是趕緊沐浴更衣。回頭再找這兩個人算賬也不遲。” “嗯。”宛心哽咽的走到凌燁辰身邊:“辰哥哥,你送我回客棧好不好?” 凌燁辰本是想拒絕的。可裕王惹出了這么大的麻煩,他若是不去安慰宛心幾句。只怕又給開樂和盛世平添煩惱。 “勞煩裕王殿下陪三公主回客棧,我先走一步。”凌燁辰拱手行禮。 “喂你……”裕王想要阻攔他,卻被騰芽給拉住了。“你別碰我,你這一身煤油的。” “我這一身煤油還不是你弄得!”騰芽氣的直瞪眼。 裕王對隨行的那些黑衣人道:“也勞煩諸位先去附近安頓著。暗中保護即可。若有事情,我們以煙哨為號,拜托諸位了。” “好,那么就等候裕王殿下差遣。”為首的黑衣人這時候看上去還挺正常的。比方才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可順眼多了。 目送他們離開,裕王才對騰芽道:“煤油的事情你可是冤枉我了。這玩意兒其實是韋妃招呼你用的。她讓人在你們的飯菜里下了一種奇特的毒。那毒會讓人昏迷良久,但過后,毒性又消退的很快。即便是有御醫和仵作來檢驗,也查不出什么。可是你們昏迷的時候,她預備放火用這些煤油把整間客棧都給燒了。燒死你們,也就是個意外,畢竟查不出究竟,誰也懷疑不到她身上去。” 說到這里,裕王額頭上的青筋都突出來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日日見面那么親切的韋妃娘娘,居然如此歹毒。只怪我在宮里生活了這么多年,仰仗皇兄的庇護,卻分不清真假,不識好賴。” “你在宮里住了多少年啊?不也才十一年。”騰芽嫌棄的不行。“不過韋妃真的很會做戲。她也是真的急不可耐的想要我的命。” “是啊。”裕王連連點頭:“你出宮之后,我曾經去她宮里探望。聽她宮里的宮人嚼舌頭,說這回你可把她氣得不輕,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活活給氣死了。” “真的么?”騰芽故作驚訝:“那我幸虧沒把她氣死。要不然,我找誰能說清楚我的冤屈啊!” “就是。”裕王也氣不過:“在宮里我都不能好好和你說話,就怕讓人給聽見。我和你是一起長大的,我就從來沒見過你會爬樹。哪一次風箏掛在樹枝上了,不是我去給你摘下來的?再說了,你堂堂一個公主,還用得著親自去么!” 眼底透出了失望,裕王饒是一嘆:“可是皇兄怎么也不肯相信我的話。還下旨以后不許我再提及此事。騰芽,我可是在皇極宮的正殿跪了足足一日啊,也沒能求皇兄把你從望宮里放出來。是我這個當皇叔的沒能保護好你!” “不怪你。”騰芽笑里帶著淚花,有些不忍的說:“是父皇根本就不信我。說什么都是白搭。” “你也別這么想。”裕王有些心疼的說:“終歸是親父女,他怎么可能不心疼你。” “裕皇叔……”騰芽有些哽咽,可到嘴邊的話還是沒說出口。他若是真的念及骨rou親情,也不會拋下馬上就要臨盆的母妃了。 “好了,風涼了。”裕王把她身上的厚披風給解開:“這上面都是煤油,披著也難受。咱們趕緊回客棧吧。” 回到客棧的時候,小二已經準備好的熱水。 騰芽心里有些不安,少不得多問一句:“咱們在這里住著安全嗎?韋妃的人沒有回去復命,恐怕她會接著有別的手段。” “我出宮的時候,已經稟明皇兄我要來找你,順道一起去賀一品夫人的七十大壽。我想韋貴妃也該知道這件事了。明日一早,我會放她的人回去復命。她若是這的那么急不可耐,就連我一起除掉好了。”裕王拍了拍騰芽的肩:“快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好好的睡一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嗯。”騰芽點頭:“多謝皇叔。” “傻丫頭。”裕王目送她回房,才幽幽嘆一口氣。皇家的父女情,再涼薄也不過了。 “裕王殿下。”凌燁辰動作極快,已經換好了衣裳。“明知道宮外不太平,你怎么還親自出來了?” “明知道宮外不太平,你為什么還要帶著騰芽出來?”裕王皺眉:“你要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已經是眾矢之的,四面楚歌,你還偏要帶著她犯險,帶著她來任憑別人奚落。凌燁辰,你到底怎么想的?” 面對裕王的指責,凌燁辰確實理虧。“在宮里,她一樣會有危險。我只是希望無論何時都能保護她。” “哼。”裕王嫌棄的不行:“可是她知道你有另一位公主了,還能高興的起來嗎?再說那是什么公主啊,看著就嚇人。” “說別人壞話的時候,能不能長點心?”宛心擰著眉頭走出來:“我說裕王殿下,你以為你的親兵把這間客棧的人都替換了,我們就安全了嗎?還是隨便雇幾個五大三粗的打手,就能抵得住韋貴妃的權勢了?你還有那么多要緊的事情沒做,怎么就不能多在這里用用心。少在背后說人家的是非!” “還未請教,你到底是哪一國的公主啊?”裕王看著這個小辣椒似的公主,眉頭蹙的可緊了。 “這位是開樂國焸公主的女兒,宛心公主。”凌燁辰少不得打圓場:“宛心公主,這位是盛世的裕王殿下。所謂不打不相識,裕王畢竟救了我們一次。冒犯之處,還請宛心公主見諒。” “辰哥哥,你叫我什么?”宛心的眼眶一瞬間又紅了起來。 “宛心。”凌燁辰只好重新叫了一遍。“這一****也奔波的累了,不如早點去睡。” “我想你陪我。”宛心癟嘴道:“我一個人會害怕。” “噗嗤——”裕王剛喝了一口茶,聽見這話一點沒浪費的噴了出來。“非禮勿聽,非禮勿聽,我可什么都沒聽見。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還有公主主動要求別人陪伴……過夜的?”宛心氣的臉都燒起來。“你胡扯什么呢!只有滿腦子都是污穢的人,才會把別人的話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叫辰哥哥陪我而已,什么過夜,你竟敢這樣羞辱本公主!” “好了。”凌燁辰煩不勝煩:“別吵了。你們都不累嗎?” “哪里是我想和他吵。擺明了就是他仗著在盛世的地盤,欺負我!”宛心從來沒受過這么多委屈,這一天簡直是她活了十三年最痛苦的一天。“凌燁辰,你告訴他,你答應了凌夫人和我母親,會娶我的對不對?” 騰芽出來的不是時候,剛換好衣裳走出來,就聽見宛心扯著嗓子問了這么一句。 看見騰芽的一瞬間,凌燁辰的喉嚨里像扎進去了一根刺。他動了動唇,卻根本沒有發出聲音。“我說公主,你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裕王就是看不慣她這么自以為是的樣子。故意找茬:“人家可根本就沒說過要娶你!你這不是給自己招黑么?要是燁辰拒絕了你,你豈不是得一頭碰死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好!”宛心沖他吼道:“若是凌燁辰不肯娶我,那我就碰死在你眼前,一了百了。” 說完,她轉過臉去委屈的看著凌燁辰:“燁辰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凌燁辰望著騰芽,騰芽也同樣的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心里酸酸澀澀的,讓人很不舒服。 “公主,使不得。”樂恒心驚膽顫的看著宛心公主,生怕她又什么閃失。 “凌燁辰,你說啊!”從一只氣急敗壞的斗雞,變成一只綿軟無力的兔子。宛心一瞬間就用光了全身的力氣。她語調和眼神,帶著如出一轍的乞求,好像把自己放在特別卑微的位置。看上去讓人心疼的不行。 “我……”凌燁辰想起了凌夫人的話,也想起來這么多年在盛世苦熬的日子。他皺著眉頭,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騰芽。如果不是裕王殿下及時出現,憑他可能真的保護不了她的周全。 娘說過,只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而這個強大,是需要代價的。 “辰哥哥……”宛心低下頭的一瞬間,淚珠子從眼睛里掉出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我懂了,既然你那么不情愿,我也不會勉強你。如果有來生,我還想你是我的辰哥哥……” “公主……”樂恒眼看著宛心撲向柱子,嚇得心都漏跳了。 “我會娶你的。”凌燁辰猛的往前,張開雙臂把宛心接在了懷里。 她這一下子幾乎是用盡了身上的力氣。撞的凌燁辰心口都疼了。 “別犯傻,我會娶你的。”凌燁辰撫了撫她的背脊。 宛心鉆進他懷里哭的直喘氣。“不要離開我,燁辰,我不能沒有你。” “凌燁辰,你可別后悔。”裕王替騰芽氣不過,皺眉嚷道:“回頭我就讓皇兄,把天底下的好男兒都宣進宮,偏要找個比你強一百倍的給她做額駙。” 騰芽以為自己不會有什么事,可看見他那么用力的抱著宛心,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理智告訴她,他很可能是害死母妃真兇的兒子。她不應該那么在意他喜歡誰,他想要什么。而是應該把他當做木偶一樣cao控在自己手里。可是為什么,宛心撞在他的心口,居然也撞疼了自己的心。 “皇叔我有點累了,我先回房了。”騰芽的聲音,輕的就像一片絨毛。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轉過身的一瞬間,眼淚就奪眶而出。 馮子玨是這樣,凌燁辰也是這樣。所有的人,都會在她風光的時候,把她捧在掌心如同明月。可一旦,她沒有明月的皎潔,再不是光芒萬丈的時候,他們就會一個個的離開她,甚至從她身上踩過…… 可是,那個捧著她的臉,吻下去。那個說會養她的人呢? 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就成了別人的夫君? “騰芽!”裕王追上來拉住她的手:“你別走,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那索性挑明了就是。凌燁辰,你個卑鄙的小人,你既然不喜歡騰芽,為什么要招惹他?宮里那么多美女,這世上那么多女人,你為什么非要帶著騰芽出宮?你為什么要帶著她去掛梅花燈,為什么……” 裕王的話,聽得凌燁辰腦子嗡嗡作響,可更讓他難受的,是騰芽轉身那個既無助又悲傷的身影。有那么一股沖動,他想要推開宛心,把騰芽抱在懷里。 可是他根本就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 “是我要跟著他出宮的。是我想見一見宮外的世界。”騰芽掙脫了裕王的手,卻沒轉過臉:“宮里的日子太難熬了,我只是想出來走走。” 說完,她一個人默默的回了房,從里面把門鎖好。 凌燁辰不會再來陪著她了。這么冷的夜晚,他有另一個溫暖的懷抱! “凌燁辰,你真夠薄情的。”裕王氣的恨不得撲上去給他兩拳。可是打了也白搭,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總不能逼著他選擇騰芽吧。“但愿你不會有后悔的一天!” “怎么可能后悔?”宛心聲色俱厲的瞪著裕王:“我辰哥哥永遠都不會后悔的。任憑你們是誰,也休想從我身邊奪走辰哥哥。” 雖然抱著宛心,雖然替她擦去淚水,可凌燁辰的心從說會娶她的那一刻,已經開始后悔了。他也不懂,為什么一個小小的丫頭,這么短短的一段日子,竟然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讓他這一刻連呼吸都覺得痛。 “騰芽,你開門!”裕王怕她做傻事,不停的拍打房門。“你讓我進來,騰芽!” “皇叔我沒事。”騰芽的聲音那么艱澀,那么無力:“我太累了,我睡了,不管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 “可是……”裕王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這個時候,或許她一個人會好一些。“那好!你早點睡吧。” 裕王索性叫人在廳里擺了一張桌子。上了一道鍋子和幾道小菜和一壺酒。他默默的坐著,吃著,也喝著。好容易換來宮外的自由日子,竟然過得這么不開心。 另一間廂房里,宛心還沒緩過勁兒來。 她瑟縮在凌燁辰的懷里,一直顫抖。“辰哥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去河邊捉魚嗎?我不會水,也不會捉魚,卻敢卷起褲腳跟著你在河里趟來趟去。記得有一次,我腳滑,跌進了水里。害怕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是你一直拉著我的手,一直把我拽到岸上。我害怕的哭個不停,你就像現在一樣抱著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一定活不下去。沒有你的日子,我只會生不如死。” “宛心,別這么說。”凌燁辰知道宛心對他情深義重,卻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把心都給了他。 “不。”宛心搖了搖頭,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雙眼發直:“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辰哥哥,當我看見馬車上有銀簪子的時候,我就隱隱覺出你或許另有喜歡的人了。我生氣,我傷心,可我更害怕,我怕你會離開我……” “什么銀簪?”凌燁辰皺眉問。 “就是馬車上發現的銀簪子,素銀簪子。”宛心揉了眼睛,抹去淚水,哽咽道:“就是在山頂的那一晚被誰放在馬車上的。早起我和母親就要出皇城門了,才在我座位坐墊下面發現的。所以我才必須回來,我一定要在辰哥哥你的身邊。你在盛世的八年,雖然我也有偷偷與你見面,可終究不能時常陪伴在你身邊……我真的好害怕!” 宛心傷心欲絕,緊緊的握住凌燁辰的手:“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陪在你身邊,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也就是說,那一晚騰芽根本就沒有睡!那銀簪子一定是她的杰作。 否則山頂都是姑子,誰會有那樣的飾物。 凌燁辰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騰芽故意把宛心給嚇了回來!也就是說,她無形中促成今晚的局面。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是她…… “辰哥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宛心看著他陷入了沉思,難免著急。“我真的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支銀簪子連我母親也見過!你要是不信,我讓樂恒拿給你看!” “不用。”凌燁辰把她扶好,伸手拽過被子給她蓋上。“你乖乖的睡,別著涼了。” “那你相信我嗎辰哥哥?”宛心的眸子里充滿了渴望。 “當然信你!”凌燁辰眼眸里閃爍著些許溫柔:“快睡吧。” 這一天,真的累的宛心不行了,聽他這么說,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宛心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辰哥哥,等我睡了你再走好嗎……” “好。”凌燁辰看著她乖巧的樣子,心里的郁悶加深許多。 騰芽啊騰芽,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宛心睡熟了,凌燁辰才離開她的房間。樂恒一直在外頭守著,絲毫不敢懈怠。 “你也歇著吧,外頭有裕王的人。若有動靜,他們一定會發現。”凌燁辰語氣溫和。 樂恒點了點頭:“多謝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 這幾個字聽著還真是陌生。凌燁辰心里不是滋味,卻沒做聲。 從廂房這邊過來,就看見裕王在廳里擺了桌子,正有滋有味的喝著酒吃著涮鍋。 “你倒是會吃。”凌燁辰走到他身邊坐下,拿起酒壇子給自己倒了一碗。 “我又沒請你。堂堂的凌皇子殿下難道身上沒銀子嗎?”裕王還在生氣,他從來沒見過騰芽這么傷心。 “帶著。”凌燁辰端起碗一飲而盡,才覺得冰涼的酒并沒有那么辣。“保護我的暗士呢?怎么一個都沒見?該不會真的被你的人摔成一疊爛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