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們了……”騰芽的聲音都沙啞了,哭喊的太久,喉嚨也干的冒煙。她的聲音在寒冷的冬天,一下子就被風吹散。“母妃,你在哪里,芽兒好想你。母妃,求你了,別死,別離開我……” 一件厚實的披風,從身后裹住她的身子。一股暖意,忽然將她包圍。 “母妃,母妃是不是你。”騰芽淚落如雨,廂房里的漆黑也根本就看不清對方的臉。騰芽鉆進他懷里。“忽然被環抱住的這種暖,一直從身上暖進了心口。她貪婪的吮吸著這溫暖的味道,緊緊的擁住對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了。”母妃,求你,別離開我。“ 凌燁辰本來只是想給她送披風和吃的。可是看著她這么可憐的樣子,實在是于心不忍。懷里的人,瘦弱的好像只有皮包骨,冰涼又略微僵硬的身子在懷里都硌得慌。望宮里短短的日子,讓她消瘦了這么多。 還記得第一次在竹林里扼住她的時候,好歹比現在能強點。 “母妃……”騰芽喃喃的說:“我會聽話的,你教我的我都會記住的。我再也不偷懶,不惹你生氣。母妃,要不你帶我一起走吧……” 凌燁辰用力的抱緊她一下,又溫柔的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這個房間里有一張床。就在靠里面的位置。 好容易適應了房間里暗淡的黑,他摸索著慢慢的走了過去。 把她擱在床上的一瞬間,她忽然坐起來緊緊勾住他的脖子不松手。“母妃別走,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你別走!”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騰芽死死的勾住他的脖子還不算。雙腿還像樹藤一樣,攀著他的身子。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讓他在自己身邊不能動彈。 凌燁辰是真的嚇著了。他怕自己堅持不住發出聲音,再嚇著她。 要是她知道抱著的是個男人,會不會直接就氣死了。 上次睡她的床鋪,她都好一頓哭。這要是發現抱著他一起睡,不得直接把他給捅死。 凌燁辰跪在床上,姿勢難受的不行。半個身子被她勒住不能動彈。卻還得想方設法的保持和她的距離。 良久,騰芽終于沒了力氣了。她慢慢的放松了一些,卻還是環在他身上。“母妃……別離開我……”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安靜了。不但不哭了,臉上還透出了幸福的微笑。凌燁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唇角,只覺得心有些暖。小心翼翼的從她懷里掙脫出來,才發現身上都被汗水打濕了。腿都跪疼了。 拿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凌燁辰溜到后窗翻了出去。 原本以為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有人發現。哪里知道才翻出去,就看見凌夫人站在月光下,靜靜的看著他。 “娘……”凌燁辰蚊音道:“這么晚了,你還不去睡?” “隨我來。”凌夫人轉過身,將他領到了一間稍遠的廂房里。 凌燁辰跟著走了進去,面無表情。“什么事啊?” “你喜歡她了?”凌夫人開口直接,弧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沒有的事。”凌燁辰凝神道:“不過是看她可憐。” “真的?”凌夫人根本就不信。 “娘,您不信兒子的話?”凌燁辰反問。 “知兒莫若母。”凌夫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看著凌夫人眼底的流光,凌燁辰來不及去仔細的思考這件事:“總之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希望娘您也是如此。” “你這話里顯然是還有話。”凌夫人也覺出了這段日子燁辰有心事。“這里沒有別人,有什么話你我母子之間,盡可以挑明來說。” 聽她這么說,凌燁辰不由的皺起眉頭:“娘,當年您帶著我躲回盛世,為何不是去外祖父家中避難?為什么一定要選擇留在盛世的皇宮?” “你外祖父哪里有本事能保住我們母子的命。”凌夫人幽幽嘆氣:“你姨母還活著的時候,興許還有這樣的能力。可是我們回來之前,她已經辭世。英家也就從此只空有名譽,實權不在。” “僅僅是因為這些嗎?”凌燁辰根本不信。 “不然你以為還有什么?”凌夫人皺眉看著他。 “娘,等查出宮里那個與皇叔勾結的人來,咱們就離開盛世皇宮好不好?”凌燁辰問的有些沒底氣。他害怕聽見的答案會是他不想聽的。 “好。”凌夫人溫和點頭。 他難掩眼中的喜色,認真的問:“娘,您不會反悔吧?” “你這孩子是怎么了?”凌夫人心里豈會不明白。燁辰不愿意她和皇帝在一起。只是這種事情,她從前沒想過,可現在卻…… “娘。我知道父皇待你的心意。”凌燁辰垂下頭去,聲音在顫抖:“父皇是很在意您的。如果不是皇叔的算計,父皇一定會好好陪伴在我們身邊。您不會舍棄父皇的這份情和凌夫人的身份對不對?” “這些原本就是在我們計劃中的事,你不必多慮。”凌夫人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我知道你心里擔心什么。燁辰,有時候我們要做一些困難的事,就得不擇手段。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過程如何都不要緊,只要我們達到目的就好。娘還盼著有朝一日,你榮登大寶,娘則貴為母儀天下的太后。若不為此,這些年的辛苦豈不是白挨了。” “娘,您放心,兒子一定會如您所愿。”凌燁辰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冷,不由得想起方才把騰芽擁在懷里的感覺。不行,他一定要把持住,不能對一個還不到十歲的黃毛丫頭動心。他以后的妻子,一定是一個能為她帝王基業分憂的貴族千金。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凌夫人微微蹙眉:“明天還有明天要應對的事情。” “是。”凌燁辰垂首答應了。“入夜風寒,娘,您也早點回房歇著。” “嗯。”凌夫人目送她離開,才無聲的嘆氣。當年的事情,她已經錯過了縢煜。難道這么多年的分離,最終她這個鄰國的孀婦,也和這位盛世的君王無緣嗎? 心口隱隱作痛,說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翌日清早,妃嬪們似說好了一樣,早早的就聚齊在了韋貴妃的榮華殿。 彼時,韋逸霜才起,還未曾梳妝完畢。 純好仔細的挑選了一套點翠的首飾,搭配韋貴妃紫色的望月裙極好。“娘娘,您說她們這是怎么了?一股腦都來的那么早?” “哼。”韋逸霜冷蔑的掃了一眼那套首飾,眼底的光映著冷意:“還能是為什么,還不是凌夫人和徐麗儀么。” “徐麗儀不足為懼。當年她就斗不過娘娘您。也沒少在蘇貴妃那吃暗虧。眼下就更不必說了。倒是那凌夫人,也是怪了。這天下間哪有孀婦住在別國皇宮的道理。還是青鸞宮,離皇上的皇極宮那么近。” “是啊。”韋逸霜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可是皇上才是這后宮的主人。皇上樂意,旁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純好點頭:“娘娘說的是。可是要什么都不做,豈不是便宜了她么!” “便宜?”韋貴妃眼底透出了譏諷的笑意:“宓夫人就是做的太多了,才會死的那么快。后宮里那么多人呢,咱們急什么。” “奴婢明白了。”純好笑容甜美:“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娘娘只消挑個誰去做點什么,那凌夫人就有夠心煩的了。咱們只要躲在一旁看笑話也就是了。” “那你覺得誰合適?”韋逸霜拿起了簪子,在自己的鬢邊比劃一下,才交給純好。 純好連忙接過,仔細的替她簪上。“奴婢覺得,李芳儀最合適不過。” 此言一出,韋逸霜的臉色果然明媚起來。“純好呀純好,你不愧是跟在本宮身邊多年的人。本宮的心思,你都能明白。” “是娘娘不嫌奴婢愚笨。能伺候娘娘,奴婢心里高興。”純好眼底也沾染了韋貴妃同樣的明媚。主仆倆相視而笑。 “李芳儀也得意了太久了。是時候該讓她明白明白深宮寂寞是什么滋味。”韋逸霜縱然是這么說,可心底還有不少擔憂。“男人么,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是坐擁后宮三千佳麗的皇帝。本宮只是擔心,倘若這個時候讓李芳儀失寵,那個從望宮里爬出來的徐麗儀,還有個什么秦順容的,會不會趁機籠絡圣心,妄圖分寵?” “她們哪有那樣的本事!”純好嫌棄的不行:“望宮是什么地方,多的就是蛇蟲鼠蟻罷了。身上帶著一股子霉味還想著能好好伺候皇上。娘娘未免也太抬舉她們了。” 韋逸霜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如舊的容顏,笑容越發的冷。“本宮只怕是小看了她們。本宮還從未想過,那望宮里竟然還能爬出人來。若早知道是這樣,宓夫人縱火的時候,把望宮也給燒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笑。“不過也無妨,左右還有那么多人選呢。本宮得再栽培幾個,如宓夫人那般的角色才好。” “娘娘的意思是?”純好一臉的懵懂。 “用的時候能派上用場,用完了就能立馬斬草除根。宓夫人有今天的地位,那是她的本事,也是母家的顯赫。本宮只盼著能找幾個好看的,需要的時候就伺候在皇上身邊。不需要了,輕而易舉就讓她死的利落。省去了不少麻煩。” “要不怎么說呢,鐵打的后宮流水的妃,這么多年,也就只有娘娘您能在皇上身邊屹立不倒。其余人啊,不過就是個陪襯。”純好這么一說,果然見到韋貴妃眼底的喜悅。 “好了,去見見她們。”韋逸霜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純好領著十來個丫頭,緊隨其后。 “韋貴妃駕到——”內侍監的聲音響亮。 妃嬪們不約而同的行禮相迎,口中齊齊道:“臣妾拜見韋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韋逸霜得意的揚起下頜,曾幾何時,她也是這人群之中的一個。而站在上頭的,不是先皇后就是蘇貴妃。如今,她卻已經成為后宮里呼風喚雨的人物。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都化作了此時的驕傲。 待她穩穩落座,才微微抬眼掃視眾人。“都起來,坐吧。” “謝韋貴妃娘娘。”妃嬪們這時才起身落座。 “貌似人好像不齊。”韋逸霜瞧著有空出的位置,眉心微皺。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德奐身邊的小徒弟,小侯子恭敬的走進來。 “給貴妃娘娘請安。”小侯子跪了下去。 “說吧,何事?”韋逸霜平和的看著他。 “宓夫人于昨個子夜暴斃身亡。伺候的奴才方才剛發現回稟了皇上。因著身邊的宮人疏于職守,皇上已經下旨,令整個九重殿的奴才陪葬。”小侯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沉重。看著就讓人覺得揪心。 韋逸霜卻連眼皮也沒抬,看著自己裙擺上的圖樣慢慢勾唇。“那還真是不幸。” 小侯子繼續道:“因著二公主才出嫁,還在喜慶之期。皇上下旨讓人送宓夫人出了宮,前往妃陵安葬。就不在宮里設置靈堂了。” “既然是皇上的圣意,那便如此吧。想來宓夫人心疼愛女,也不會愿意在喜期弄些哀事。”韋逸霜擺一擺手:“你且去吧。” “奴才告退。”小侯子麻利的從殿里退了出來。 淑妃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么突然?宓夫人的身子骨一向看著還行啊。之前cao持二公主的婚事不是挺有勁頭的么!怎么說暴斃就暴斃呢?還有她身邊伺候的那些人,就真的沒發現有什么異樣?” “發現了異樣又能怎么樣呢?”一直悶不吭聲的褚婕妤,眼底忽然就放光了。“宓夫人就那么一個愛女,為了愛女出嫁,指不定日日夜夜的怎么熬呢。這熬著熬著就熬出病來也沒什么稀罕。” 淑妃饒是一笑,心想褚婕妤曾經沒少在宓夫人身邊受氣。這下可好,人死了,她這口氣也就順了。“你說的對。宓夫人的性子是要強些,什么都想走在人前頭。連女兒出嫁也是同樣,大公主還不曾婚配,她倒是搶先了。” 說到這事,褚婕妤就笑的更燦爛了。“能不搶先嗎?崇明殿的事情難道你們沒聽說?宓夫人要是不盡快安排這事,她這么一死倒是清凈了,那二公主可怎么辦?名聲都壞了,往后豈不是成了宮里的笑話?淑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可不是么。”淑妃聽著這話有些別的意思,心頭微微一緊。“褚婕妤還是很關心宓夫人嘛。到底是在她身邊待過的人。” 褚婕妤一聽這話,瞬間就閉嘴了。 淑妃心想,她敢諷刺自己也有個女兒,若是教不好,指不定也和二公主一樣。那就別怪她把淑妃從前在宓夫人身邊當狗的事也挖出來說一說。 果然就閉嘴了吧! “對了。”韋逸霜忽然開口,眼神環視殿上所有的妃嬪:“怎么沒見李芳儀呢?” “是啊。”淑妃這時候才發覺,李芳儀果然沒來。“昨晚上皇上也不曾留宿她處啊!那這是什么原因沒過來呢?該不會也和宓夫人那樣……” 妃嬪們聽了這話,少不得抿著嘴笑。 徐麗儀就在這樣突兀的時候進來。看著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嬪們,說著那種尖酸刻薄的話,就覺得索然無味。“臣妾請安來遲,還望韋貴妃娘娘恕罪。” 她走進了殿,身后還跟著秦順容。兩人一并向韋貴妃行了禮。 “這是誰啊?”韋逸霜皺眉,滿臉疑惑:“怎么本宮不記得宮中還有這樣一位meimei?” 妃嬪們自然又是抿唇一笑。 “臣妾乃是徐氏,因多年身在望宮,所以未能向韋貴妃娘娘請安。故而娘娘不知有臣妾也不足為奇。”徐麗儀大大方方的說。 她知道,韋貴妃就是故意要讓她難堪。那她又何必花心思去遮掩,倒不如成全了對方。 “哦!”韋逸霜冷冷的沖她笑了下:“原來望宮里的那些罪婦們竟然還有你這樣的。本宮還以為不是瘋的就是傻的,要么就病的快死了的。” “托貴妃娘娘的福,臣妾安然無恙。”徐麗儀眼中波瀾不驚,絲毫沒有半點懼色或者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