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

    第145章

    夜雨沉沉, 寒風(fēng)陰冷。

    地圖上。

    那個名字鮮紅似血, 艷得仿佛要透過地圖般，暈染開了如一盞紅色燈籠般。

    ‘沉夜’站在原地, 唇角帶笑，那張在江庭雨時看來冷峻的臉, 此時, 看起來卻是那樣的春風(fēng)拂面, 一種完全不同于江庭雨的感覺。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只見他歪了歪頭, 眼睛細細地瞇了起來, 嘴角的笑絲毫不變，“想要復(fù)仇嘛。簡單啊。”這聲音, 落在冰冷雨夜之中, 冷得透骨。

    那眸子，恍若也泛著絲絲紅光。

    他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濕透了的衣物，不悅地皺了下眉，腳尖一點，人就如飛鳥般, 飄然而去, 在天云山下鎮(zhèn)里的成衣鋪中, 留下銀錢，拿了件干凈的衣衫換上了，轉(zhuǎn)身, 便朝天云山往東的方向飛了去。

    “主人！那個方向是魔教臨時駐扎的方向。他該不會是真的要復(fù)仇吧。”系統(tǒng)1010緊張地喊道，“一個人。怎么可能對付得了那么多人。而且，這個名字，地圖上的名字怎么可能隨便變來變?nèi)ィ@也太奇怪了吧。”

    宣音神色凝重地跟了上去，在這夢境記憶中，只要她想，什么地方都能轉(zhuǎn)眼便到。

    當宣音到的時候，空氣里已經(jīng)多出了一份血腥味了。

    這股魔教小分隊，正是前來剿滅青蓮劍派的隊伍，里面每個人手上都染滿了青蓮劍派的人的鮮血。他們在青蓮劍派燒殺了整個兩天，而青蓮劍派的人，也就這么被折磨了整整兩天，直到今日傍晚，才被他們索然無味地殺了。

    因天色太晚又下暴雨，不方便趕路，這群人就臨時扎營在樹林中，各個帳篷中被篝火點得通亮，整個隊伍都被籠罩在一片熱鬧之中，那一絲血腥味被混合在酒rou香氣中，一下就沒了蹤影。

    ‘沉夜’靜靜地站在茂密的茅草叢中，腳下躺著兩具尸體，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鞋底。

    他抬頭看了看清涼的夜色，沒有月光，也沒有星辰，夜空暗得如濃稠的墨汁，沒有一絲的光亮。

    “夜黑風(fēng)高殺人夜。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沉夜’嘴角微微上翹了起來，那雙眼睛在這黑夜中，燁燁生著光，像是遇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整個人都輕松愉快了起來。

    把玩著手里的刀，他臉上的笑，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這種渣滓。呵呵。”

    那雙生光的眼睛，在看著眼前那片篝火燃起的光亮?xí)r，慢慢的，沉寂了下去，沉寂得就如此時的夜色。

    與那片熱鬧形成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嗖’的一下，人就沒了蹤影。

    只聽見一聲細微的噗嗤聲，混在這些笑鬧聲中，沒有驚起半點的波瀾。

    宣音抿著唇，看著那道身影，蒙著面，猶如一個潛伏在陰影中的刺客，悄無聲息地，將這群顛覆了整個青蓮劍派的魔教隊伍，一個一個一個的手刃。他用的短劍，是青蓮劍派的，他用的劍法，也是青蓮劍派的。此刻的他，就是青蓮劍派的復(fù)仇者。

    “好、好厲害。”系統(tǒng)1010的擔(dān)心隨著 ‘沉夜’的行動，轉(zhuǎn)眼就成了佩服和夸贊，“他的動作沒有半點多余的，青蓮劍派的劍法，就像是融進了骨子里一樣運用自如，再加上幼年在魔窟里學(xué)會的殺人技巧。真的是，太厲害了。”

    “但是。還是不夠。”宣音道。

    音落不久。魔教的人，就發(fā)現(xiàn)了 ‘沉夜’的存在，雙方發(fā)生了激烈的交戰(zhàn)，好幾次 ‘沉夜’都險些被刺中要害，所幸都堪堪避開了。

    看得宣音驚起一陣冷汗。

    最終。在 ‘沉夜’近乎不要命的打法中，魔教全軍覆沒在這樹林中，但是 ‘沉夜’也全身是傷，整個人就如一個血人般。

    衣衫被鮮血浸透了一次又一次，衣衫原本的顏色已經(jīng)看不清了，只有厚厚的暗紅血色。冷風(fēng)一過，就像形成了一層厚厚的血色鎧甲般。

    滅了魔教后， ‘沉夜’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其中來回走動，似是在布置什么。

    “他這是在做什么。”

    宣音凝眸道，“布局。不讓別人知道，是他做的。”

    “他還要回魔教？”系統(tǒng)1010驚訝了。

    看著 ‘沉夜’的身影，宣音點了點頭，“他會回去。也一定會回去。”這口氣有種說不出的篤定。

    系統(tǒng)1010啊了一聲，就默默地看著 ‘沉夜’快速地布局，然后再看著他氣力耗盡地另找了個地方躺了下來，直到有魔教的探子找來，在他們尋找活口時，這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然而就在他暈過去的那一刻。地圖上那鮮紅似血的名字，一下就變回了 ‘江庭雨’三個字。

    “啊啊啊啊啊啊。”發(fā)現(xiàn)這個的系統(tǒng)1010忍不住尖喊了起來，“主人主人。這個、這個，這個該不會是分裂吧。”

    同樣看到地圖上這一變化的宣音，眨了眨眼，遲疑了下，才道，“應(yīng)該是吧。否則，地圖上的名字，也不會變。”

    系統(tǒng)1010連連點頭，“肯定是的。一定是的。不然地圖上的名字是不可能變的。變了，只能說，里面的人也變了。”

    這般確定后，系統(tǒng)1010立馬就在腦海里腦補了一百萬字的江庭雨分裂前傳故事。什么因為幼年在魔窟長大，而造成了如今的人格分裂，那個名為 ‘沉夜’的就是保護江庭雨的人格之類的。

    “……主人。其實仔細想起來，之前江庭雨還是十一的時候，不就是有好幾次很奇怪的地方么？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應(yīng)該以前就有前兆了，只是，我們一直沒發(fā)現(xiàn)而已。如果是分裂，以后，那個沉夜，肯定還會出現(xiàn)的。”

    宣音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被救治的江庭雨，眉頭微擰，也不知是信了系統(tǒng)1010的話，還是在想別的。

    次日。江庭雨醒來，言語中幾乎沒有那日 ‘沉夜’的記憶，有的，也只是一些片段。

    正因為如此，魔教的人，并沒有對江庭雨有所懷疑。于是，這次覆滅青蓮劍派的功勞，大多歸功在了江庭雨身上，江庭雨正式成為魔教的精英成員。

    接下來。每當江庭雨受到某種刺激時，那個名為‘沉夜’的，就會出現(xiàn)，替代他，將一切麻煩都解決。

    這也讓系統(tǒng)1010愈加肯定起來，“這個沉夜肯定就是江庭雨的暴力人格，承載著江庭雨大多數(shù)的負面情緒。所以，他的武力值，簡直是一日千里。練起魔功，更是水到渠成。”

    “不過。這樣下去，不行呢。江庭雨如果承受不了，那……沉夜。也許就會替代他。”

    宣音沒搭言，只看著越來越沉默冷漠的江庭雨。就如系統(tǒng)說的那樣，隨著江庭雨的功勛越來越多，在魔教的地位越來越高，他的名字出現(xiàn)，也越來越少，大部分時間，出現(xiàn)的是‘沉夜’。

    再到后面，沉夜出現(xiàn)的時間愈發(fā)的長，有時候一年半載也不見江庭雨出現(xiàn)一次，而對外，沉夜也宣布了自己的稱號，魔教‘沉夜公子’。

    自此。人人都知道魔教的護法中有個沉夜公子，反倒是不知道江庭雨這個名字了。

    “這……”系統(tǒng)1010愣愣地看著地圖上那個如鮮血染紅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

    宣音沒有發(fā)布任何意見，只如幽靈般陪在沉夜身邊，就如當年陪在江庭雨身邊一樣。

    默默地看著，看著沉夜一夜殺了現(xiàn)任教主，發(fā)動叛變，成了新任教主，看著他經(jīng)常整夜不宿地喝酒，看著他眼底迷茫而瘋狂，看著他帶領(lǐng)新的魔教，與武林正道發(fā)生大戰(zhàn)，看著魔教一點點鎮(zhèn)壓正道，正道主角出世……最終，邪不勝正。

    魔教教主沉夜公子，死于天云山。

    ‘吱呀——’

    夢境記憶的門，關(guān)上了，墻上的門，在關(guān)上那一刻，就消失無蹤了。

    宣音呆愣般站在空空的長廊上，看向前方，前方?jīng)]有門。空無一物。

    “主人。你沒事吧。”系統(tǒng)1010擔(dān)憂著。

    默了會宣音才搖了搖頭。

    系統(tǒng)1010嘆了口氣，“這也算是江庭雨自己的選擇吧。”它也沒想到，江庭雨最后會在沉夜與主角對決的時候出現(xiàn)，正是這次短暫的出現(xiàn)，才讓他死于主角之手。

    “其實沉夜。也許也想死吧。”它可是很深刻地記得，當江庭雨代替沉夜迎上主角那一掌時，最后那個眼神，是沉夜的眼神。

    那是一種解脫的眼神。

    宣音深吸了口氣，再抬眼時，眼底一片清明，“有我在。就不會了。”說完，就收到了這次的任務(wù)。

    “主線任務(wù)：改變江庭雨的命運。改變沉夜命運。”

    “心愿任務(wù)：覆滅魔教，重建柳月山莊。”

    宣音深深地看了眼任務(wù)版面上的任務(wù)，便閉上眼離開了夢境長廊，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就又變回了破廟里的一個小小嬰兒，那火堆，還在熊熊燃著，釋放出來的熱度，溫暖了這潮濕的雨夜。

    外面的雨，已經(jīng)漸漸小了。

    宣音轉(zhuǎn)頭看了眼旁邊睡顏香甜的小男嬰，笑著往旁邊靠了靠，和他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第146章

    天還未亮, 雨一停。

    靠外坐著的白術(shù)就醒了, 緊接著坐在竹簍旁的青竹也睜開了眼，兩人第一時間看向竹簍, 當看見兩個孩子相互依在一起的身形，不由愣了一愣, 隨后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

    “睡得真香, 真可愛。可惜……”說著, 青竹的眼圈一下就泛紅了。

    白術(shù)沉重地握了握她的肩膀, 青竹嘆了口氣, 泛紅著眼圈, 手腳利落地各給倆孩子喂了顆藥丸，又掏出根短香, 點燃了。

    香氣在竹簍間繚繞了起來。

    聞著熟悉的香味, 宣音先是屏住了呼吸，小手緊緊抓住了旁邊的男嬰，心道，“1010。給他一個保護層。”

    “在這里？給他用？”系統(tǒng)1010驚了下，忙說，“保護層這種特殊道具還是上個世界留下來的, 已經(jīng)只有兩次機會了, 用了一次, 就剩下一次了。而且這段命運線是改變不了的，就算是用了道具，也……”

    “不是還有一次么。先用了再說, 如果沒用，那也沒辦法了。”

    勸說無用，系統(tǒng)1010也沒再多言，就給小男嬰刷上了道具。

    確定了情況后，宣音這才放松下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過就是昏睡過去了，她的手依然緊緊地抓著一旁的男嬰，兩個人的小手牽在一起，就好似他們在母胎之中似的。

    看著兩個孩子緊牽著的小手，青竹的眼眶紅得更厲害了，不忍地看向白術(shù)，“大哥。真的要分開走嗎？萬一……”

    “沒有萬一。”白術(shù)打斷了她，“只有兵分兩路，我們才有可能逃出去的機會。青竹，我們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說完，他伸手硬是分開了兩個孩子的手，隨手撈起小男嬰，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大步朝外走去。

    青竹抱著小女嬰，目送白術(shù)走遠后，摸了摸小女嬰可愛的睡臉，柔聲道，“別擔(dān)心。小小姐，我會保護你的。”

    她也沒敢在此地逗留，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到竹簍后，便帶著竹簍，快速地離開了。

    就在他們離去不久，幾個黑影就抵達了這間破廟，檢查完，又分成兩路，朝兩個方向追了去。

    隨后兩只黑鴉，從天空無聲地飛過，落到了樹林之中一個全身籠罩著黑袍的人手上。這人的模樣，與夢境長廊中，帶走江庭雨的人，一模一樣。

    系統(tǒng)1010無奈地看著地圖上的白術(shù)，在某處的時候，將小男嬰藏了起來，本想著就算是到時候自己出了事，小公子也能保住，卻不料，白術(shù)重傷掉入急湍之中后，哪怕是被包裹了保護層隱蔽了氣息的小男嬰，還是被魔教的人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帶走。

    而比起白術(shù)。青竹的運氣無疑是好上許多，幾次驚險地躲過了追蹤，眼看著就要被魔教抓住時，正好遇上了青蓮劍派的人。

    宣音就這么順利地被帶上了天云山，青竹則在天云山向西十里處等了幾日，都未曾等到白術(shù)的出現(xiàn)，在青蓮劍派的保護下，修養(yǎng)了一段時日后，將宣音托付給劍派掌門夫婦后，便準備啟程去找白術(shù)和小公子。

    天云山下。青蓮劍派的掌門夫人江柔抱著宣音，送別青竹，一路從山上送到了山下。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江女俠。不用再送了，青竹也該告辭了。”對比起逃亡時的狼狽，此時的青竹高束長發(fā)，看起來英姿颯爽，很有俠女的風(fēng)范。

    江柔笑了笑，拍了拍懷里的小女嬰，“你就不想再多看看小宣音么？”

    宣音。這個名字是這個身體的母親江琉璃取的。本該為柳宣音的，但經(jīng)過一番變故，此后，就改作江宣音，乃是這青蓮劍派掌門夫婦的女兒，隨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