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要說福晉最是會捯飭吃的,不應該打這么老遠就為了帶兩罐辣醬, 真要說為了一口吃的這么巴巴的, 還是在懷弘旭的時候, 那時候嘴刁的厲害, 真想一個東西的時候, 半夜都要爬起來吃上。現在這又是鬧哪樣…… 四爺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福晉就跟你說了這么一句。”又再問了一遍春喜。 “回爺的話, 福晉當時還特別交代了, 是這些日子突然喜歡上了蜀地的各種辣椒藤椒,希望能給帶兩罐回去解解饞。” 這肯定是有喜了,四爺就樂了起來, 他是再沒想到才過幾個月福晉就又懷上了, 這真是天大的喜事。當即二話不說,把里外所有人都賞了。 直郡王同幾個兄弟上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神奇的一幕, 萬年大黑臉竟然在傻笑,還特么大方的打賞下人? 他們這是做了同一個夢嗎?也忒不真實了。 又看了一旁家來的太監以及地上放的行李箱,就都了然了,老四這是中了一種叫福晉的du了。 大家似乎都懶得同情他了, 被一個女人這樣轄制, 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 真是給皇子團丟臉。 “四弟啊。”直郡王咳了聲,叫醒了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四爺,也讓兄弟們見識到了什么叫□□戲法。 那可真是上一眼滿面春風, 下一眼債主上門。 “大哥三哥八弟十四弟你們都來了,里邊坐。”蜀地的氣候一點不比京城暖和,可這彭山縣衙就這么大,衙屬后面就一個兩進的小院,都是鳳子龍孫的,別人都不愿意住,四爺也只能勉為其難的住進去了。然而每次要商議事情的時候,又不得不回到縣衙來,所以四爺也省的跑腿了,好像也沒虧。 等坐定后,直郡王就先挑頭了,“既然縣志對照實地都勘察過了,那咱們也不用浪費時間了,直接做最后的決定。岷江江口這一段分了三個流域,依我看,張獻忠的寶藏最有可能沉沒在中游這段虎行彎。”說著,手指指向了案上擺放的羊皮地圖。 三爺抱手望著地圖,沉吟道:“我倒是覺得在下游灘涂那段更有可能。” 要說他們相互間在私下里收集的信息肯定都不少的,而這也意味著,誰都有自己的主意。 四爺不急著下定論,而是反問道:“就彭山縣目前能調集到的人力有多少。”想要分開單干,也得看看有沒這個條件。 十四爺道:“衙役兵丁滿打滿算不到一百人。至于各地駐軍,除非有總兵的調令。”后面這話等于沒說,又非戰時需求,州府在各地的駐軍還真不是一個皇阿哥能輕易調的動的,要是真調動了,皇上就該睡不著了。 “老十四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江口鎮作為岷江流域進入蜀地的重要關隘,那里曾經駐有五千兵力。王縣令,是不是有這回事。”直郡王說著,看向候在一旁的王縣令問去。 王縣令躬身道:“回直郡王,確有此事,如今那兒的駐軍已經被年將軍接管了。” 三爺一拍手,“那就好辦了,去把年羹堯叫來。” 十四爺就摸了摸鼻子,以此來掩飾得意。 那五千兵力由年羹堯接手一事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不說能隱瞞多久,起碼讓他可以有個部署的間隙。現在這樣一來,真是越來越被動了。 又看了看不言語的八爺,忽然有種壓錯寶的錯覺。 “說是五千兵力,其實真正能派上用場的大概是三千左右,另兩千人不是老就是弱,奴才正準備上報給岳將軍,將那二千裁撤了,重新補充。” “作為先頭部隊,三千足矣。”三爺指著年羹堯笑道:“那我們就等著看你的配合了。” “雖說現在進入旱期,可這截流的事一般不都是從那淺灘下手,沒錯吧。”十四爺又提醒道:“要趕在雨季來前完成截流改道,弟弟覺得,從下游開始比較合適,一個它可在短時間內完成,二一個也可以節省不必要的開銷。”說完看向八爺,“你說是不是這么個意思八哥。” 大家這才把視線都轉向了進來到現在就沒言語過的八爺,合著這是老八的意思!難怪了,就老十四的腦子,什么時候這么明白過。 八爺暼了眼十四,唇角彎起,“弟弟倒是同十四弟探討過此事的可能性。”說著就一臉歉意,“因為水土不服給鬧的,這幾天還沒緩過勁兒來,幾位哥哥別怪弟弟躲懶,你們做決定就是,弟弟斷沒有意見。” 幾人交換了眼神,心里都有譜了。不管老八原來是什么打算,不過看現在這樣事事委從,一準沒憋好事。只說將來差事要是辦好了,功勞肯定跑不掉。可要是辦砸了,推脫的理由這不就是現成的。 三爺就笑道:“八弟自然是保重身體要緊,要賣力氣的事兒交給十四就行了,你只需同我們在決議冊上簽字就行了。”空口無憑,有白紙黑字才有真相。管你想玩什么花樣,大家伙先綁一起再說。 直郡王就贊賞了眼三爺。他們這些兄弟里面,要說這肚子里彎彎繞繞最多的那還真就屬老三了。除非他自己犯渾,你要想抓他把柄,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爺就在心里冷笑,他的這些兄弟就沒有蠢的,比玩心眼,那他倒要好好看看老八要怎么玩的。 等年羹堯的人悉數到位后,直郡王帶著幾位阿哥在河邊先祭起了河神,祈求一切順利。 然而就在這時,一群群扛著鋤頭舉著鐮刀的百姓從山坡小道上涌了下來。 年羹堯帶的士兵大多數在江口駐扎多年,說是半個江口人都不為過。眼前這些蠻夫他們是再熟悉不過,本能的不想難為他們,還勸解道:“鄉親們,朝廷正在辦大事,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都回去吧。” 有個老漢走出來,往地上重重砸了砸手里的鋤頭,很是說了一通話。 十四爺頓時就抓瞎了。“這,嘰里呱啦的說的什么玩意兒啊這,你聽懂了嗎八哥。” 八爺卻一點也不奇怪,“應該是當地的俚語。” 四爺也意味深長的看向八爺,他什么也沒說,這事且輪不到他做主,所以還好整以暇的看著。 沒一會兒就有個小兵來解釋了這些地方百姓的來意,那就是他們不是來鬧事的,只是聽說官府要截了江口的流水,這才慌的一窩蜂扎了過來,希望官老爺高臺貴手,截流改道這是要了他們這些莊稼戶的命啊,不說改道途經地會淹了大片農田,截流后下游的用水又該怎么辦? 直郡王就瞪了年羹堯,“這就是你說的安置妥當?”心里卻想著這小子果然不是好鳥。 年羹堯忙抱拳賠罪,“奴才也是沒想到,之前的確是說好的。” 直郡王就開始頭疼,來前皇上可是特意叮囑,與民要做到秋毫無犯。看向身后幾個弟弟,“你們還有什么好法子,眼下不能再耽擱了。”雨季一來,就什么也別做了。 “現在這樣還真是棘手。”三爺來回踱步,“要不先回去合計合計再做打算。”耗在這里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這些人看著憨厚,卻一點也不散亂,擺明了是有備而來的。 十四爺有點不理解,不就二三百號平頭百姓還真敢跟官府干起來不成。可這眼見四哥八哥都沒說話,他也學乖了,跟在這兩位后面總是沒錯的。 這事辦的的確不漂亮,原本安排的是截流改道后會由工部會同當地熟悉地勢的相關人等進行進一步的修渠引流工程,這樣一來就可以大大改善那些距離江邊較遠的田地灌溉需求。 這分明是一項利民工程,看那些百姓的樣子,顯然是這其中的消息傳達不到位? 再被有心人一利用,局面就很有可能控制不住。 十四爺看著一個個哥哥都沉思著不言語,不得已只能先挑頭,總比將死在這里強。“如果只是他們不了解咱們的意圖,那不好辦嗎,再派人去說清楚不就完了。”至于一個個的苦大仇深的嘛。 直郡王眄了眼十四,都懶得說他,又去看地圖去了。 十四爺意識到自己的智商受到藐視,這就有點受不了了。他是閑的才要挑這個頭嘛,還不是因為在這里面自己最小,哥哥們都不愿意提,他不是為了想體現一下自己善解人意,這怎么也不招人待見了? “不是大哥,我這樣說有錯嘛,這事本來就簡單,唉你們非要整的這么復雜干嘛呢。” 直郡王還是不搭理十四爺,三爺就帶著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老十四啊,你說的沒錯,這事他的確是簡單,要不你親自去給那幫人解釋清楚,這樣咱們也好早日開工。” 十四爺當然知道這是年羹堯從中作梗的關系,可要是他堂堂一個皇子阿哥去游說,態度友好點,未必辦不好。這便帶著這種自負去了。 四爺反而不覺得十四在這件事上犯蠢,這事第一次說成的可能性最大,現在再說,反而有哄騙嫌疑。 所以他們都不說,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覺得沒必要再去白費口舌,這擺明就是老八下的棒子,給這件事制造阻力,辦砸了最好,這樣在皇上那里最難交差的人就是四爺自己。 可明知道沒希望,十四卻還是去了,辦不好是情理之中,可要是辦好了,是不是就能說明,十四他辦事還是有一套的,起碼不像看起來那么不靠譜。 再說京城的近況,自從十三爺被關進宗人府,整個京城都冷了下來,不僅是天氣,更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好比太子的門人趁著直郡王等幾位皇阿哥離京,私底下的動作就多了起來。什么今天踩踩直郡王的人,明天誣陷誣陷八爺舉薦的官員,極盡排除異己之能是。 這個時候出了十三爺的事,或許皇上要的不過是一個震懾的效果,要不太子的風頭再這么肆意的刮下去,早晚要飛起來。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四貝勒府上的大阿哥悄悄去看望了十三爺。 第49章 康熙聽說的時候還楞了下,“聽說那孩子已經開始學習弓馬了。”認真想了想, 還是想不大起來老四的大阿哥長什么樣。依稀是個瘦弱的, 這么早學習騎射, 想必也是個倔強好強的。 李德全見皇上沒有生氣,也就知道怎么回話了, “中秋宴的時候奴才倒是見過弘暉大阿哥,竄高了不少,身上也比以前結實多了,興許就是受益于練習了弓馬,又在府里每日練拳法的緣故。” 康熙聽了也是滿意的,要知道老四自己就是個不擅騎射的,又前后去了兩個兒子,康熙本能的以為他的子嗣都是偏弱的,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這便賜了把老四小時候用過的弓下去給弘暉,以資鼓勵。 九爺十爺知道的時候就都傻眼了,這是怎么個意思, 他們怎么有點跟不上老爺子的節奏了呢? “九哥, 宗人府好像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去的對不對。”不怪十爺蒙圈,宗人府真的算不上是好地方, 他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去那里,就算是處理宗室事務。 問題是,“皇阿瑪是不是有說過誰也不許替十三求情,不然跟他一塊蹲著去。”九爺更傻了,老爺子的牌理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哥倆就都覺得被老爺子給玩了。十三剛被關進去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合計過, 要不就意思意思去給他求個情什么的,大不了被罵一頓,起碼也算是盡了手足情了不是,免得事后又要被說涼薄冷血什么,讓他們上哪說理去。 好嘛,皇上自己口口聲聲的說誰要是敢求情就全部去宗人府蹲著去,他們這才慫的好不好,誰吃飽了撐得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如今一個孫子輩的去看望了十三,老爺子怎么就好像忘了自己之前說過什么話了,沒拎去蹲著也就算了,怎么還有賞? 這讓他們做哥哥的情何以堪,連個半大的孩子好像都比他們懂事似的。 “要不,咱們也去看看十三。”九爺琢磨著說,總不能讓個孩子給比下去。 十爺摸著下巴,“這個時候再去不太好吧,跟孩子的風,說出去多丟人啊。” “那你說怎么辦,咱們總不能當睜眼瞎。你就看吧,老爺子以后準拿這事治咱們倆。”想想就覺得cao蛋,好事一件沒讓老爺子記著,小辮子倒是被抓了一大把。 十爺索性說道:“既然弘暉去看十三都能沒事還被賞了,那咱們干脆去給十三求情得了。也許老爺子就等著臺階下呢,咱們這個時候遞梯子上去,也顯得善解人意不是。” 九爺挑眉,看著一臉鄭重的老十,怎么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呢? 這種感覺等站到了老爺子跟前,反增不減,越發強烈。 康熙看著兩個兒子低頭縮肩的立在那里,心里就沒好氣。堂堂皇阿哥,怎么看起來畏畏縮縮的,一點氣度都沒有。朕就那么可怕嗎?以至于每次來都要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人家老三老四怎么不這樣,老五老八也是進退有度。就是十四那個混不吝的,在這里,起碼說話也是敢把腰桿挺直。康熙收回視線,“有什么事,就說吧。”坐在炕上研究起了望遠鏡。 十爺擦了把汗,不怪他膽小,平時都是扎在哥哥弟弟堆里一起來,說什么做什么跟個風就是了。就算是說錯了,上面不是還有那么多哥哥給兜著。 這回就跟九哥來,他們兩個就是半斤對八兩,在老爺子面前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去,所以本能心虛了,“皇阿瑪,是九哥他有話說。” “老十……”九爺驚呼一聲,老十這熊玩意兒,果然他的預感是對的。 可在御前,他也不好說老十什么,看他那滿頭大汗,臉色煞白的樣子,顯然是真怕了,這便暫時克制住心里的不爽,迎向老爺子,道:“兒臣想求皇阿瑪饒了十三弟,放他出來。” “你再說一遍。”康熙頓手,回頭看來。 十爺直接就腿軟了,給跪了下去,“皇阿瑪,十三弟他再有不是那也是您的親兒子啊。” 九爺嚇的也跟著跪了下去,還搶說:“我們都是做哥哥的,弟弟有錯,沒道理看著不管。” “行了行了。”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康熙沒耐心的打斷了他們的話。 要不是知道這兩個兒子沒什么壞心眼,就這話還真能讓人解讀出別的意思來。什么叫親兒子就不疼,合著把朕這個皇帝看成是冷血冷情的?還有弟弟有錯哥哥不能看著不管,那是不是要說朕這個皇帝除了生兒子就不會管兒子了? 康熙伸指點了點,見他們那樣,到底不想再說什么話嚇他們,索性眼不見為凈,出門去了。 一路走著,停下來的時候就到了永和宮門前。宮人早早的就跑進去傳話,這會兒德妃已經帶著這個宮里的小常在小答應迎了出來。 康熙只是想找個清凈的地方坐坐,這便把旁的都遣了,就同德妃兩個。 德妃卻一來就跪倒在康熙面前,“臣妾有罪,沒有管教好十三阿哥。” “起來吧。”這么多年了,康熙哪里不了解德妃的性子,知道她沒有裹挾自己的意思,“這件事與你無關。朕不過是要磨一磨十三的性子,他太容易意氣用事了。”說著,示意德妃給自己捏捏肩。 聽了這話,德妃的心也就放到實處了,“蒙皇上眷顧,十三會受用的。” 但康熙最想知道的是,太子有沒有好好反省,說到底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至今沒有認錯,更不為十三求情。就連老九老十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怕他都來了,偏偏就太子不來。果然是被養的狂妄了? “求情!”太子覺得好笑,“皇上令孤閉門思過呢,上哪求情去,找誰認錯去。” 太子妃也是一籌莫展,“總不能就這樣耗著,至少寫個折子讓皇上知道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