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四哥,太子如今的處境是越發艱難了。”十三爺撥弄著茶碗,心思沉重的看著茶葉翻滾。 四爺知道,十三這是心軟了。“如果他能自修其身,旁的沒什么可以攻訐的了他。” “我把修建祠堂剩下的二十萬兩給他了。”十三爺也不瞞他四哥,“八哥接管了戶部,來年開朝第一件事必然是對賬銷賬。可是太子掌管戶部期間他手底下的人沒少虧空公款,如今正想法子彌補,我不能看著他作難。” 對此,四爺也是無奈,“他也不是第一天當這個太子了,要是約束的緊,手下奴才又怎么敢恣意放縱。我不止一次勸誡過,他倒是有聽進去嗎?真到了出事的時候才知道害怕。這是找你哭訴了吧。” 十三爺點頭,他是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在他心里形象高大的太子也有這么脆弱的一面,竟然當著他的面哭的什么似的。真是,說出去都沒人信。 四爺心說那是你第一次見比較震撼,等以后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太子他啊,最慣常耍這個手段了,反正哭一回也沒什么損失,還能換來兄弟的肝腦涂地,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十三都把錢給人家了,他再說什么也沒什么意義,還能去要回來不成? 不過是再次告誡十三以后多留個心眼,真要是拿不準,大可以來找他先商量商量。 十三爺也是個實心眼的,見他四哥沒有惱,松了口氣。原本還擔心自己做主把錢直接給太子四哥會不高興,畢竟這個差事是他給掙來的,沒道理不想著他的好,而先拿去奉承了太子。 四爺哪里看不出老十三的擔心,于是還道:“當初我粗略計算了下,可以剩的多點。但聽人說你不僅用工用料都是好的,就是給工人的飯食也是熱湯熱菜沒虧過,偶爾還有酒rou。這點你就做的很好。至于我這里,從來沒打算要收你的好處,真要有多余的,留著你自己家用,也權當是掙個辛苦錢,我想皇上也不會說什么。而太子那里,早就是個無底洞了,你再怎么幫襯也是填不滿的。”說了這么多,四爺也知道十三是有聽進去的,可要想真做到像他這樣,沒個幾年總是很難,便也不強求什么。 等吃了臘八粥,就開始忙著給各處準備年禮了。 尤其是皇室年夜飯的份子。 沒錯,蕭歆也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新鮮事兒,康熙為了減輕國庫負擔,筵宴中除了御桌是內務府準備的,其他宴桌就都是由臣子們進貢的。按爵位從高到低排序,親王郡王貝勒貝子進多少桌多少羊多少酒都是有定數的,不是你想進多少就可以進多少。 四爺如今是貝勒,按制需要進三桌二只羊二壇酒。 蕭歆看著禮單,對林嬤嬤說:“其他的都好,就是給宮里送的可以適當換一換。”德妃跟四爺可都是低調的人,就是一匹綢緞,也要挑實而不華的,更別提其他物事了。 林嬤嬤一一記下,還道:“側福晉那里可需要有什么增減的。” 蕭歆知道林嬤嬤的意思,別的女人也就罷了,李氏那到底是有兩個孩子在的,就算是為了孩子,也要給李氏比別人更體面一些。何況兩個庫房的東西堆的,毫不夸張的說,有的甚至連禮盒包裝都沒拆的都有,與其放著落灰,還不如拿出來使。 于是大方道:“庫房里上等的綢緞再多加二十匹,還有那些擺件也看著挑些送去。” 也是到這時候才想起來過年的時候可是會有很多的祭祀活動,自然少不了下跪的動作。可是印象里好像也沒有什么特例的,這便隱晦的同林嬤嬤打聽了一下,說是主子們都會有蒲團,唯一要擔心的是天氣,不說下雨,就是下雪,在露天的一些活動也是會讓人吃不消。 蕭歆就覺得,就算不給大人便利,起碼讓孩子少受點罪才是,要是直接縫棉褲里不就是個挺好的辦法。可這事到底不是兒戲,還等四爺回來了把這個意圖告訴了他。 “胡鬧。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別說讓皇上知道,那些閑的慌的御史隨便一本就夠爺受的。” 蕭歆把人都遣了,才道:“所以才用縫的,輕易是看不出來的,外頭又有袍子禮服遮擋,爺自己不說,誰吃飽了撐得沒事盯著人家褲子瞧的,耍流氓嘛那不是。” 四爺還想再說什么,又聽蕭歆軟磨硬泡,“而且爺不替自己想,總歸要替我跟兩個孩子想想,這么冷的天,只當是多穿一條褲子了,要不誰受得了啊。” 四爺這便看向蕭歆微隆的小腹,心也跟著柔軟了,“今兒可都還好。”他也是沒想到,這一胎會這么磨人,生弘暉的時候福晉那可是吃嘛嘛香,身體倍棒。 “倒也是奇了,早上吃了爺給拿來的丸子,中午倒是不覺得反胃了。”蕭歆也是奇怪,關于藥這方面的東西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卻楞是沒吃出來。不免虛心求教,“那是個什么仙丹呢,爺也不早點拿出來讓我好受用一二。” 四爺揉了揉蕭歆那銳減的臉頰,掩飾不住的心疼,“早也沒有,那是兩個方士新配出來的丹藥,找人試了才敢拿來給你用,要真是好,爺可得好好賞他們。” 什么方士? 蕭歆的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這便又好奇的打聽起了四爺口中的方士是何方神圣。 四爺沒想到福晉對這個感興趣,便解釋了,“早前在國師的講經法會上結識的,兩個方外之人。” “爺說的是章嘉大師!”就是那個藏傳二世章嘉。蕭歆有點激動,他可是深受康熙圣眷的藏傳佛教大師。只是道士跑和尚廟去聽經,多少點怪了。 四爺倒是不奇怪,“國師那里可沒有教派之分,但凡要聽他講經灌頂的,都是大開方便之門。” 怪道康熙喜歡,就這包容心也是沒誰了。但蕭歆可沒忘四爺執政之后迷戀煉丹甚至因此而喪命的事。 只是不知道跟這兩個方士有沒淵源。是以找了個機會就向蘇培盛了解了這里面的情況。真是一問嚇一跳,果不其然,那兩個道士正是張太虛,王定乾二人。真是沒想到他們這么早就扒著四爺了。 蕭歆瞇了瞇眼,心底里發起了狠,要不是這兩個人,四爺也不可能在位才十三年就突然暴斃在圓明園的九州清晏。 后人都說四爺死因蹊蹺,但就乾隆繼位的第二天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圓明園里的一干道士驅逐可見,四爺的死因跟他長期服用丹藥有著莫大的關系。 要知道,古代煉丹常用的材料不外乎黑鉛,鐵、銅、紅銅、硫磺等有du重金屬。 用量稍有不甚可令服食者中du暴亡,即便用量小,長時間服用也是有害健康的,有du重金屬長期堆積在體內不被排出無異于是慢性自殺。 蕭歆想著自己雖然才吃了一顆,但還是害怕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喝水的時候把空間里的水引出來喝了好幾趟才算是稍稍放心。 但是那兩個人不除,總歸會是禍害。這便趁著午后精神頭好的時候做了一些菜果子,其中一份加了特殊材料的特意讓人給那兩個道士送去,只道是他們配的丹藥自己很受用,稍后又各自打賞了一千兩。 第二天那兩人跪在門外謝賞的時候,蕭歆多少也聽出了聲音里的異樣,這是下的藥起了作用。相信過不了幾天,他們都會相繼暴斃,死因更是無從查起。 四爺知道蕭歆打賞那兩個道士的事時,倒是說了句破費,轉頭就抽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給她。 蕭歆高高興興的收了,要都依著這樣做買賣,那自己可就賺翻了。 只是當天夜里突然就不舒服起來,具體說不出哪里不舒服,就是哪哪都不得勁兒,翻來覆去的,到后面竟然覺得肚子還有些隱隱作痛。 這可把四爺給嚇壞了,“可是吃壞東西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如今經福晉口的東西那都是千小心萬謹慎的。眼見福晉額頭都開始冒汗了,便要叫人去請太醫來。 蕭歆忙給止了,“興許是吃了果子受涼了,喝口熱水緩緩或許就好了。” 四爺連衣也沒披,趿拉著鞋就親自去倒水過來。 蕭歆要接過來自己喝還不讓,想往里面兌點空間水都難,只能借口再喝一杯的時候,趁四爺走開,借著帳子的遮擋匆匆引兩口出來喝了才稍稍舒服點。 “大半夜的,別興師動眾才是,要不該嚇著宮里的娘娘了。我自己的身子還能沒數嗎。” 四爺心里還是放不下,雖然有猜測,卻不敢說出來,就怕福晉跟著受怕。于是還守在一旁,看著蕭歆真的睡著了也還是不能入睡,這么熬到了天亮,悄悄出門去了。 蕭歆也是跟著四爺熬了半夜,盤算了半夜,她雖然不信什么因果報應,可這到底是出在她存了歹念,并對人下了死手之后。 要說沒聯系,又很難再找出別的解釋,于是又打發人去給客院的那兩個道士送去早飯,希望可以挽救的回來,畢竟她現在還懷著孩子,總歸是要積德的。 而這無故的給兩個不起眼的道士送早飯,由頭總歸是要合理的,這便讓送飯去的順便討要點丹藥來吃。 至于那兩人,以后總有機會再對付,他們要是不犯還好,真要是有禍害四爺的企圖,蕭歆也不會讓他們好死。 不想丹藥還沒討來,四爺先回來了,臉色還不太好看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個方士的事是從紀錄片里得知的,感覺分析的很嚴謹,就在這里放出來 第21章 “爺再補個眠吧。”蕭歆要起身去迎,倒是被四爺給摁回到炕上坐著,“現在覺得怎么樣。”顯然還在擔心著。 “都好。”蕭歆沒有說假,昨晚那一陣真的就像是尋常鬧肚子一樣,過了就過來。不管是不是心里作用,反正她已經喝了空間的泉水,就是為了保險起見,也吃了一顆存在空間里的藥丸,可以起到安胎的作用。 四爺就懊惱了起來,“怪我大意了,竟拿術士練的東西給你吃。”于是還把他去找了太醫院院使吳景的事說了,甚至人家待會兒還要上門來請脈。 這可把蕭歆給納罕了,“那可是皇上御用的太醫,合適嗎?” “皇上已經知道了,你就放心好了。” 對皇上諸事坦白這點,四爺的這些兄弟跟他還真是沒法比。也許是把皇上當皇上習慣了,好像忘了他也是個阿瑪,兒子找老子借個人,哪里就是個事兒呢。蕭歆便也安心受了。 吳景來前就打聽好了,說是給四福晉請脈,他心里還犯了嘀咕。想他們太醫院的太醫給什么人看病那都是指定的,要是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隨便指派。 皇上突然讓他給身懷有孕的四福晉請脈,直覺肯定不是好事,不過是硬著頭皮上罷了。他甚至都做好了要被訓斥一頓的心里準備。 可等真正請過了脈才發覺,這四福晉的脈象正常的很嘛,要說比正常人還要好都不為過。這還請哪門子脈呢?看這位四爺也不像是個張揚的人。 等事后,還是聽四爺說了事情的首尾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四貝勒爺謹慎是對的,這畢竟關系到胎兒。不知福晉吃過的丹藥可還有。”吳景問道。 四爺料到如此,還示意了身后一眼,蘇培盛就托著個比巴掌還小的匣子奉上。 吳景打開匣子,取出里面的丹藥端詳了一會兒,又嗅了嗅,最后用手指碾碎了捻一些進口中細細品味了起來,才道:“這個丹藥雖說于身體無益,但也不會有根本上的傷害。就是不知四福晉服用了多寡。” “一顆而已。”話雖這樣說,四爺的心還是不安的,“不知對孩子會否有害。” 這個意思就很明顯了,是問這孩子還要不要得,吳景一時可就不敢妄言了,哪怕他覺得沒什么大礙,還是謹慎道:“這事倒是無例可循,下官也不能保證萬一。只是從脈象上看,胎兒并未受到影響。” 四爺一時也作難了,這些太醫最是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即便有九成的把握也要說的千難萬難,這便不再為難吳景。 蕭歆當然也是知道不會有什么事,丹藥的成分就那些,雖說都是重金屬,畢竟攝入有限,而且她還馬上喝了靈泉水去化解,孩子肯定是沒問題的。只是不好跟四爺明說,所以也只能寬慰道:“吳太醫既然能這樣說應該是沒有大礙才是,他們這些人爺難道還不知道,無論做什么都是留一手的,哪怕再把穩的事也不敢打包票。” 四爺卻道:“這事到底馬虎不得。”就怕傷了孩子的根本,就是生下來,未必能好養活。可這話到底不敢跟福晉說,又怕自己表現的太過了,反而嚇著福晉,這便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好了,爺就是求個安心,道理哪里不懂。那兩個江湖道士已經被爺趕走了,以后再不聽信這些。” 說是這樣說,可第二天蕭歆還是聽說四爺親自趕去了在景山后面的法淵寺,也就是二世章嘉的駐錫寺廟。 蕭歆心知四爺這是去尋求精神上的安慰,便也隨他去了,要不這人真能把自己鉆牛角尖里去。 四爺在佛像前虔誠地默念著經文,手里的念珠不停的轉動著。 旁邊的蒲團上盤腿坐著一位得道高僧,這人便是二世章嘉。 二世章嘉緩緩問道:“圓明心中有何疑惑,在佛主面前只管道來。” 圓明是四爺在佛教里的法名,二世章嘉既來普法,自然是眾生平等。哪怕面對康熙皇帝,也沒有卑亢。 四爺在佛前叩首,又把念珠奉到案上,才轉身面對二世章嘉,說出了困擾自己的事。“因圓明聽信術士之言險些釀下大禍,如今禍雖不至己身,卻有可能傷及至未出世的麟兒,故而圓明心中不能安定。” 二世章嘉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這話雖是禪理,同樣昭示了因果循環自有數。這個禍是四爺自己招來的,難道真要未出世的孩子為他擋災?想想已經折掉的兩個孩子,四爺的心里就不好受,“還望大師能夠指點破解之法。” “人生在世難免會有三災七劫,命數如何自有天定,要來的攔不住,要走的勿強留。若是強行逆改,總有因果相隨。” 四爺一時怔忡了,這是讓他順其自然,凡事莫強求。 等蕭歆聽說了這些,也是無不欽佩這些一本正經說空話的大佬。你說他說的沒道理吧,仔細想想還是蠻有理的。可這要是說他有理吧,那些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可誰讓他們是信仰的存在,不管能不能起到實質性的作用,心里安慰肯定是有的。 “大師這話我也是贊同的,爺就別太cao心了,瞧你這幾日都憔悴了。” 四爺的手小心翼翼的撫在蕭歆的肚子上,“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想了。” “爺你說這胎會是個阿哥還是格格。” 四爺還真認真想了起來,“就你這反應來看,該是格格才對。懷弘暉的時候可沒這么折騰人,可想應該是個嬌氣的閨女。” 蕭歆又說:“可人不都說酸兒辣女。我倒是覺得會是個阿哥。” “要是阿哥,爺以后得好好打他一頓屁股才行,這么不知心疼自己的額娘,該打。” 蕭歆頓時就咝了聲,嚇的四爺坐直了腰,扶著蕭歆直問:“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蕭歆這才抬頭,竟是一臉的欣喜,“孩子剛剛在動。”雖然穿越過幾世,蕭歆卻都沒有生過孩子,就算有烏拉那拉氏生弘暉的記憶,畢竟不是親身體驗的,所以剛剛那一下,還是讓她感覺很奇妙。 四爺這才松了一口氣。隨即也加入讓我聽聽,讓我摸摸的行列。到最后也不知道歪到哪去,二人膩膩乎乎的這里摸一把那里捏一下的,還是氣喘吁吁的四爺給及時收住,他倒是怕傷了孩子,也不想勞累福晉。 可蕭歆哪里能讓四爺自己解決,于是還幫他代勞了一回。 四爺也是抑制久了,福晉又是頭一遭幫他弄,倒是享受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