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一來,她的弟弟薄桑還在念高中,小時候不覺得有什么,但作為過來人, 她也不希望弟弟在高考之前談戀愛。作為jiejie, 她不想留給弟弟這樣的印象。 二來,父親和母親不同, 母親疑心重, 從來不相信她說的話,但薄禾從小乖巧懂事, 父親一直都很相信她。 雖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 雖然方十四是她的男朋友…… 但薄禾還是不想讓父母知道, 她和方十四高中時就交往過這件事。 “爸,你放心吧,我們都是認真的,”她走到客廳中間,對薄慶樺說道,“其實本來就是mama非要讓我把他帶來, 我們剛交往沒多久,你不能逼著人家給出什么終生的承諾啊。” 薄慶樺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叔叔——”方十四還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被薄禾打斷了。 “十四,你不用為難了,”薄禾拽著他的袖子,拉著他往外走,邊走邊說,“爸、媽,我們先走了,再晚的話就要堵車了。” 北京的晚高峰很嚇人,所以薄禾的話,也不算強行找理由。 她不再管薄家二老,打完招呼之后,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你這么急著拽我出來做什么?”方十四被她拽著,有些不解。 “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我們高中的事情,”薄禾背對著他,繼續(xù)說道,“雖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但是……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以前一直在騙他們。” 包括她撒謊說學校補課,自己買機票去了韓國那件事,父母也不知道。 “我爸他……挺嚴肅的,你別往心里去,還有我媽,她小時候家庭條件特別苦,所以現(xiàn)在對你……”很殷勤。 可是,最后的形容詞,她怎么也說不出口。 那是生她養(yǎng)她的母親啊,無論她是什么樣的人,都是給她生命的女人。 她不能對外人說一句母親的不好。 哪怕這個女人從小就沒怎么在她身上費心思,也沒在她身上花很多錢,甚至還多次讓她把屬于自己的東西讓給弟弟…… “苗苗……”方十四看到她的肩膀微微發(fā)抖,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長長的黑發(fā)散在身后,夏風一吹,發(fā)梢在腰際微微搖蕩,顯得格外柔軟。 他忍不住伸出胳膊,將她整個人都環(huán)住,微涼而柔軟的身體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還會分手?”他緊緊地抱著她,貼在她耳邊,輕聲地問她。 話音剛落,方十四就察覺到懷里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沒想到,還真讓他猜對了。 薄禾沒說話,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高中時,他們剛開始交往,方十四帶著她翻墻出去打游戲,就有不少人在背后說些風言風語。 方十四這樣的問題學生,在全市的高中都很出名,更何況是在自己的高中,哪有人不認識他,哪有人敢惹他。 跟這樣的男生走得近,薄禾自然受到了更多的關注。 后來,不知道方十四瞞著她做了些什么,那些當著她的面指指點點的同學都沒有再出現(xiàn),只不過,仍然有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們兩個人的事。 那時,薄禾只有十六七歲,正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她看著乖,但年少時的每一個人,骨子里都有著或張揚或隱忍的叛逆和偏執(zhí)。 她的偏執(zhí)和叛逆都給了方十四,也一直都堅信著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 直到……她被現(xiàn)實打敗。 他們還是分手了。 “既然能分手第一次,為什么不能……”為什么不能分手第二次? 她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將臉頰埋進他的襯衫里,用悶悶的聲音對他說:“我爸說得很對,你身邊一定有更好的女孩吧……為什么非要是我呢,我有什么好的啊?” …… “現(xiàn)在你對我這么好,等以后你想離開的時候,我該怎么辦……” “你會不會又變成很久不回我的消息,或者很久見不到我,或者——” “沒有或者,”方十四打斷了她的話,“高中的時候青訓營管得太嚴了,現(xiàn)在我才是戰(zhàn)隊的投資人,沒人敢管我用不用手機,你放心啊。” “那、那還有……游戲啊……”薄禾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漸漸升起了一層霧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幼稚、這么斤斤計較。 電競產(chǎn)業(yè)在國內發(fā)展得如此迅猛,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價值逐年翻倍,這也讓她對電競慢慢改觀了。 打游戲的那群選手,已經(jīng)不再是不務正業(yè)的網(wǎng)癮少年。 他們和奧運會上努力拼搏的運動員一樣,都是為國爭光的逐夢者。 方十四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襯衫染上了一層濕意,緊接著,他就聽到懷里的女孩,用帶著鼻音的柔軟聲音問他:“你喜歡打游戲,還是喜歡我?” 這個問題,不僅尖銳,而且自私。 可是,她就是這樣喜歡無理取鬧的女人。 六年前,薄禾曾經(jīng)問過方十四同樣的問題。 ——你喜歡打游戲,還是喜歡我? 那時,方十四毫不猶豫地說,喜歡她。 他沒有說謊,他喜歡英雄聯(lián)盟是真的,喜歡薄禾也是真的,比起游戲更喜歡薄禾,更是真的。 他那么喜歡看到薄禾為了喜歡的事情,專注而認真的目光。 夕陽透過窗子,照進圖書館里,薄禾坐在椅子上,專心致志地看著校圖書館里那本厚重而布滿灰塵的德文版《資本論: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 她認真的模樣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鎏金色,帶了哲學般神圣而莊嚴的氣息,卻又那么吸引著他的目光。 或許,就是在那個瞬間,方十四才突然想到,自己要成為一個能配得上這樣優(yōu)秀的女孩的男人。 他重新審視了自己,找到自己最喜歡、最感興趣的東西,然后像她一樣,專注、執(zhí)著、一路走到黑。 方十四知道薄禾受制于父母的壓力,高考填報志愿時,沒有報考難就業(yè)的哲學,但她考研卻仍然選擇了這條路。 他那么努力,只是希望與她再見面時,自己能發(fā)自肺腑地覺得,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能夠配得上她的男人。 “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樣問很過分,”薄禾小聲說,“高中的時候就讓你為難了。” 為難你……高中的時候哄我,違心說更喜歡我…… 環(huán)在男人腰上的手慢慢松了松,然后,她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卻不料,還未等她有下一個動作,她就被方十四緊緊地抱住了。 他的雙臂緊緊地箍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呼吸之間,都縈繞著她薄荷味道的發(fā)香。 “沒有為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 他抱著她,不讓她走,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是能讓她聽清每一個字的音量。 “你不喜歡我,我就喜歡打游戲,你要是喜歡我,你就是我的命。”(1) * 當晚,薄禾坐在陽臺上,看著夜空上稀疏的星星發(fā)呆。 北京的空氣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近些年來,竟然能看到星星了。 她的臉依然紅紅的,但萬幸的是,心臟跳動的速度已經(jīng)平復下來了。 方十四對她說的那句,像告白一樣的回答,一直都在她的耳邊回響。 薄禾側過頭,看到隔壁陽臺上空蕩蕩的,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跟著空了一塊。 到了現(xiàn)在,她不再懷疑方十四對她的認真。 可是,“學哲學的姑娘容易嫁不出去”這句傳言,可不是空xue來風。 根據(j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喜歡的心情自然也是如此。 世間萬物,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直在變。 她知道他現(xiàn)在是真的喜歡自己,也知道他曾經(jīng)是真的喜歡自己,那么,以后呢? 就在她憂思重重的時候,隔壁陽臺上的燈突然亮了。 緊接著,距離不到一米的隔壁陽臺,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人。 是方十四。 “誒呦,看星星呢?”他把她送回公寓后,公司里有些急事,就回去處理了,這才剛回來。 看到她坐在陽臺上發(fā)呆,方十四想都沒想,直接邁著長腿翻過來了。 “欸!小心啊!”薄禾的心都懸了起來。 念書時再怎么翻墻翻大門,也只有兩三米的高度。 他們住的公寓在四樓,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半殘。 “這么擔心我啊?”他翻過來之后,直接黏到了她身邊。 “這可是四樓,你小心一點兒……”薄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對他說,“我、我剛剛去物業(yè)把密碼改回來了,你可以自己進來啊……” “你這是在邀請我夜.襲?” “沒、沒有沒有沒有!” “那你干嘛晚上告訴我這件事?” “就是不想讓你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啊……” 薄禾被他幾句出格的話撩得臉紅,心臟突突地跳。 “我知道了,”方十四點了點頭,然后像沒聽懂她的話似的,自顧自地定下了自己的晚間行程,“我晚上一定去你的臥室。” “……我新買的搟面杖你要不要試試?” 聽到她的話,方十四沉默了。 緊接著,他笑著對她說:“我早就說過了,你打不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