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艾佳已經(jīng)麻溜地翻上二樓那家的遮雨棚, 雙手扒在了三樓她房間的窗楞上, 腳下踩著遮雨棚，他輕輕一撐——

    鼻尖幾乎就要撞到她的……

    帶著少年汗水氣息的鼻息猝不及防鉆入鼻中。

    “喂！”

    少年帶著低低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今陽：“……”

    一抬眼望進少年那雙比星星還璀璨的眼睛里，今陽心中猛地漏跳一拍, 整個人向后仰了仰，有些狼狽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順手抄過手邊的一沓六級真題，“啪”地一下無情地拍在那張從窗邊彈出來的俊臉上：“小崽子！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里是三樓！”

    “嘖。”

    咂咂舌，艾佳被冷不丁拍這一下，卻破天荒地一點也不生氣。

    他翻身坐在今陽的窗戶上，自己壓根也說不出來干嘛腦子一熱就像猴子一樣爬上來了——

    他就記得自己贏了半決賽，連網(wǎng)吧老板請客大家的慶功宴都沒吃，隨便找了個借口，出了網(wǎng)吧門就樂顛顛地一路狂奔回家；

    到了家樓下，他還沒想明白自己著急回來干嘛，結(jié)果好巧不巧一抬頭發(fā)現(xiàn)某個房間亮著燈；

    是陳今陽的窗戶，他用石頭打了她的窗戶；

    她窗戶里有人“噯”了聲，他開始微笑……

    直到陳今陽從窗口探出半邊身子。

    大概是剛洗完澡，她的長卷發(fā)還有一絲絲的濕潤和凌亂，夜風(fēng)吹過發(fā)絲微拂，月色浮動，她睡裙外的兩條白日里白皙的胳膊像是渡上一層淡藍色月霜，變成了月牙白。

    呃，就當(dāng)是他瘋了。

    弓著背坐在今陽的艾陽臺上，佳嗅嗅鼻尖，嗓音微微沙啞：“你用什么牌子的洗發(fā)水啊？”

    “資生……你別不是個傻子吧！”今陽反應(yīng)過來后伸手拽艾佳，“你趕緊進來！坐在那被鄰居看著了是想嚇?biāo)勒l！”

    艾佳順著今陽的窗戶爬進來，期間還爬過了她的書桌——

    看見她書桌上擺著一沓做了一半的六級真題；旁邊放著那個《英雄聯(lián)盟》相關(guān)筆記的筆記本；手機擱置在一個隨時可以拿起來的地方。

    “你在等我直播啊？”

    艾佳兩條大長腿從今陽的書桌上垂下來，然后穩(wěn)穩(wěn)落地——

    “這兩天都集訓(xùn)，一鼓作氣打完決賽沖進lspl再直播。”

    “做題呢，你以為都像你那么閑，還等你直播，臉比今晚上月亮還大！”今陽開抽屜把筆記本連帶著手機一起塞進去，猛地關(guān)上抽屜，揪著艾佳的袖子將他往外推，“你快回去，出門的時候小點兒聲，我奶奶在洗澡別讓她聽見了，趕緊滾，大半夜往人家姑娘房間里爬你怎么越來越臭流氓——”

    艾佳被她推著往外走，一邊還不死心地回頭：“你真沒在等我直播啊？”

    “沒有！”今陽壓低嗓子咆哮，“你有那么好看我天天巴望著看？”

    “我是挺好看的。”

    今晚的艾佳自信心爆棚，一路笑嘻嘻地被今陽推出門外，到了走廊，對面就是他家門口，今陽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示意他趕緊麻溜滾蛋，說了句“晚安”就要轉(zhuǎn)身關(guān)門——

    就在這時候，忽然被人從后面一把揪住頭發(fā)。

    今陽“噯”了一聲皺著眉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這時候艾佳正一手撐著門框，斜靠在門框邊，小崽子稍微收斂了之前臉上的嬉皮笑臉，微微俯身湊近今陽認(rèn)真道：“……我說，要不你房間裝個防盜網(wǎng)吧，那么好爬，不防賊，進賊怎么辦？”

    今陽：“……”

    今陽一把把頭發(fā)搶回來。

    今陽：“防個雞毛賊，方圓十里之內(nèi)，你最像賊。”

    艾佳被罵個猝不及防，正想說你怎么好心還當(dāng)驢肝肺呢，然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著那扇門眼睜睜地拍在自己臉上。

    艾佳：“……”

    無情。

    至于防盜網(wǎng)什么的……

    第二天晚上路過今陽窗戶樓下時，艾佳特意抬頭看了眼，防盜網(wǎng)自然是沒有裝上的——

    并且看那架勢，貌似之后的很多年，也都不會裝上。

    防賊意識太差，艾佳面無表情地想，遲早吃虧。

    ……

    過了兩日。

    在艾佳的極度興奮狀態(tài)中，萬眾矚目的（并沒有）九月二十八日終于來到，這一天艾佳起的前所未有地早——

    早到他能在家門口和趕去上早讀的今陽來一波偶遇。

    今陽：“？？？”

    今陽：“去學(xué)校看升國旗？”

    此時艾佳正叼著一紙盒子牛奶，蹲在家門口系鞋帶，聽到今陽的聲音抬起頭：“去網(wǎng)吧，熱身，準(zhǔn)備比賽。”

    今陽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比賽不是下午七點開始？”

    “是啊。”

    “現(xiàn)在不是早上七點？”

    “是啊。”

    “你熱身十二個小時？”

    “是啊。”

    “翹課一整天？”

    “是啊。”

    “……”

    今陽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這么有小學(xué)生們最討厭的那種告狀婆潛質(zhì)，但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很想跟隔壁阿姨告狀她兒子又不干好事的問題……

    然而還沒等她猶豫好要不要威脅一波這個小學(xué)生，艾佳卻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穿好鞋站起來，扔下一句“晚上見”，就像是一陣風(fēng)似的刮下樓——

    今陽發(fā)了一會兒呆，隨后回過神來，站在樓梯邊趴欄桿上伸腦袋一看，就看見上一秒還在家門口跟她說話的少年，這會兒已經(jīng)一路狂奔出了院子大門……

    院子大門那排垃圾桶三米開外的距離，少年腳下一頓，手里的牛奶盒子被他以投籃的姿勢準(zhǔn)確地扔進了垃圾桶里——

    正中中央。

    小崽子樂顛顛地一蹦三尺高，又像是一陣風(fēng)似的瘋跑向去網(wǎng)吧的方向。

    今陽：“……”

    縮回腦袋，今陽回頭看了眼自家大門，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站在家門口。

    今陽：“……”

    青春噢。

    真他媽羨慕了。

    ……

    下午下了第一節(jié)課，今陽補了下妝，在五點半的時候趕到了悲魚網(wǎng)吧——

    這一次，她立刻發(fā)現(xiàn)，悲魚網(wǎng)吧的氣氛和她上次來的時候明顯不太一樣……雖然是職業(yè)聯(lián)賽墊底的、最沒有關(guān)注度的tga，但是今天另外一只參賽隊伍是lspl的墊底隊伍過來打保級賽的，相比起tga，lspl的曝光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差的隊伍也是有一些粉絲的。

    再加上sadfish算是個東道主身份，兩個隊伍的粉絲湊一湊，也夠擠滿這小破網(wǎng)吧的了。

    今陽在非觀賽區(qū)的人群里看見了謝苗，她坐在角落不起眼的某臺電腦后面，特別低調(diào)的樣子，低頭玩手機——

    仿佛是感覺到了今陽的目光，她抬起頭，兩人隔著人群對視了三秒，然后相互假裝不認(rèn)識對方地擰開了腦袋。

    今陽抬腳走向休息室，這時候還能聽見耳邊的人在討論——

    “怎么樣，sadfish到底行不行？”

    “看好他們沖進lspl，led明顯不是他們的對手，龍神這個賽季都撈到看不懂了，掉tga就好笑了……”

    “哎，好歹也是當(dāng)初打過lpl的頂尖上單，不知道狀態(tài)怎么下滑得那么快！”

    “不知道，lspl本來就是lpl的儲備軍誕生地，換點新鮮血液也好，sadfish這隊伍太虎了，一路打上來都沒怎么輸過小分！”

    “對，我聽說悲魚這隊的中單很強，穩(wěn)得一批——tga中路第三座防御塔什么的，怎么抓都抓不死……那天yqcb的經(jīng)理直播時候說了，他們專門從s市跑來一趟t市，就是為了邀請他去打青訓(xùn)，被一口拒絕了。”

    “……………真的嗎，yqcb？他們中單不是有殺千么，老殺這賽季狀態(tài)還可以啊，怎么想著給他找替補了——而且我聽說悲魚的中單是上了大學(xué)的，還是t大的啊，lpl的隊伍一般隊員也就二千五百塊一個月，人家重點大學(xué)大學(xué)生了，估計根本不想打職業(yè)！”

    “誰知道啊！”

    今陽從他們身邊路過。

    原本還在熱烈討論隊員和戰(zhàn)隊情況的人群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然后討論的話題瞬間變成了——

    “我靠！哪來的妞！”

    這個年代，哪怕是lpl的女粉絲都是稀缺生物，tga比賽現(xiàn)場按照道理來說應(yīng)該是一只母蚊子都沒有的，于是眾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目送今陽進了員工休息室。

    “哦，今天的女主持。”

    一群人又重新坐下了。

    這邊，打開門，關(guān)上門，將一網(wǎng)吧的喧鬧關(guān)在門外，今陽走進了休息室里，一眼就看見了七零八落坐在休息室里的sadfish隊員們，還有站在飲水機旁邊的艾佳。

    “你來了，”艾佳抬起頭，看了今陽一眼，然后從飲水機上方拿下一個紙杯，他看上去特別淡定地彎腰把紙杯在飲水機出水口放好，“外面人挺多的啊？”

    “是挺多的。”今陽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隨口答，“你們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這都熱身十二個小時了，不緊張吧？”

    “不緊張，一點不緊張，很穩(wěn)——老大，你能別碰飲水機么，暗示看一輩子飲水機，坐一輩子冷板凳什么的，”仙洋開口，“不吉利。”

    小結(jié)巴：“附、附議。”

    今陽：“……”

    “誰有打火機！”悲魚網(wǎng)吧的老板拿著一把香著急忙慌地走進來，“快快，誰有打火機，我打火機丟了……給我打火機，我給關(guān)公大爺上把香。”

    “我這有，我這有！”筷子站起來，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老板你香怎么倒著拿！不吉利！暗示兵敗如山倒！快扔了！”

    網(wǎng)吧老板手一哆嗦，扔了香，拿了打火機重新又跑去拿了三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