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卓忠低頭道:“夫人放心,奴才待會就去打聽!” 裴氏這才稍解了心下郁悶,指揮丫鬟們上菜。 一頓年夜飯除了卓清黎是真的高興,兩個大人可以說是各懷心思。 終于熬到了子時,一家子人強撐著請了神就各自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的卓連仁閉著眼睛維持著平穩的呼吸,表面看起來仿佛已經沉沉睡去,腦中卻清醒異常。 這么多年,裴氏掉了三個孩子,只有卓清黎自己生下來了,他給孩子取名為黎,正是想讓她像黎明一般帶來光亮,多帶來幾個弟妹。 然而事與愿違,自卓清黎之后裴氏再也沒開過懷,他有時候都害怕是不是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報應,現在卓承淮不認他,他又不能納妾生子,怕是日后無人養老送終了! 想到這他咬緊牙,不行,得想個法子!承淮他是一定要認回來的! 裴氏其實也沒睡著,聽著身邊男人平緩的呼吸聲,她心中的恨不知與誰說。 當年她不過二八年華,在自家后院遇到了前來拜見上峰的卓連仁,一眼誤終生。 她故意頻頻出現在他面前,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他,他也仿佛了解她的心思一般,時??粗铏C來她家里,與她偶遇,看著她笑… 萬沒想到她扭扭捏捏與爹娘提起這件親事的時候竟然得知他已經娶妻生子!那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靂。 痛哭了幾日之后,本來她已經準備熄了心思,沒想到卓連仁卻偷偷派人送了一封信來,上面只有幾個字——“恨不相逢未娶時”。 正值年少懵懂的少女又怎能抵擋住自己心儀的男人這種憂郁攻勢,每次看到他看著她欲語還休的眼神,聽著他惋惜的嘆息,還有那訴說著對她無盡思念的信… 一切一切都讓她下定了決心,這個男人,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剩下的事情她已經不想去想了,在一個銀樓與卓連仁偷偷幽會的時候婚前失貞,給…她…下了□□,不過三個月功夫她的身體就慢慢垮了下來。 在她出殯白日內,她就匆匆嫁進了卓家,做了卓連仁的填房,卓承淮的繼母! 她也想過一年后慢慢的把戲做了全套,堵住悠悠之口。但是真的來不及了,那時候她已經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卓連仁與她說這個孩子不能留,她匆匆嫁入卓家本就有許多人看熱鬧,若是到時候再出了個“早產”的孩子,那簡直就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一切。 她狠狠心,哪怕這個孩子不能留,那么卓承淮那個小畜生也不能留!她不會允許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永遠壓在她孩子們的頭上! 看著卓承淮在后院的小湖里掙扎,她的心底不是沒有害怕,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暗道,孩子,娘送你這個哥哥先去陪你! 卻沒想到卓承淮的舅舅正巧趕到,帶人沖進了府衙看到了這一切,他一腳把她踢翻在地,跳進湖里撈起卓承淮扭頭就往外跑尋郎中。卻絲毫沒看到她身子底下在流血。 她的孩子沒了,卓承淮那個小畜生卻活著,她恨! 但是卓連仁攔住她,說索性用這死去的孩子多與單家要些好處,于是換來了單家嫁妝的出息和他帶走卓承淮。 本來她已經自己哄住了自己,小畜生不在身邊,就當他不存在。自己與卓連仁依然過著原配夫妻的日子,再生幾個孩子,那卓承淮就扔給單家得了。 誰能想到…她懷一個掉一個,終于在六年前懷了黎兒,躺在床上保了七個月才艱難的生下了她。 第179章 為何 裴氏其實一直瞞著卓連仁,生了黎兒之后郎中就明說她日后是不能再生了。她也早早做了打算了,日后就讓黎兒在家招夫! 那就需要大量的銀子,她這才打上了單氏嫁妝的主意。 卓忠早早的就看清楚了這個家到底誰做主,早就已經背地里投靠于她。 她索性派卓連仁最信任的卓忠去處理這些事情,賣單氏的嫁妝。不知道為何,看著卓連仁最信任的人背叛他為她所用,她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這么多年,單氏的嫁妝田與莊子早就賣光了,只剩下些金銀首飾和布料器具充場面。 她甚至期待哪一日卓連仁發現單氏嫁妝都沒了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想象一下她就激動的渾身微微發抖。 卓連仁感覺到身邊裴氏微微的顫抖,知道她還沒睡,也懶得知道她又在想著什么,干脆強迫自己睡著,過了會還真的陷入了睡夢中。 卓承淮自然不知道這兩人同床異夢都在想著什么,他每日想玉芝想的心都疼了,特別是一到沐休的時候,過年要休十五日,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開衙。他是日日一封信寫著,就等著十五驛站開了送去濟南府。 這個年他去了柏學士和同僚們家拜了年之后索性就窩在家里,與兆厲兆志二人商討學問,間或跟著兆志去沈山長的老朋友們家里拜訪。 沈山長與他們的信上自然寫了卓承淮的身世,讓他們若是日后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然他一個小小的庶吉士能做的了什么。 特別是兵部尚書彭顯,與沈山長當年是當今皇上做太子時身邊一文一武的兩個師父。 但是彭尚書出自大家族,自小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去了東宮起就擺出一副粗人的架勢,甚至連太子都敢摔幾下。 整個東宮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混不吝的,也無人敢去惹他,先帝也知道他這號人物,召見了他幾回,回頭與太子道:“這個人配你配錯了,他一根心思不知變通,日后怕是難當大用?!?/br> 太子可能長時間被壓抑的心理有些叛逆過頭了,登基之后把先帝叮囑的可當大用的沈山長貶回了老家,卻把彭顯升為了兵部尚書,總領一部事物。 其實彭顯也知道皇上的想法,但是他更知道先帝的想法。先帝早就看出皇上的心思,皇上身邊的人都是先帝指派的,怕是登基之后他一個也不想用。 索性捧一貶一,讓皇上自己留下外表憨直內里狡猾更有用的彭顯,放棄了為了皇上登基鞠躬盡瘁的沈山長,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對沈山長的一種保護呢。 彭顯雖說心有千竅,但是為人卻算得上正直,他與沈山長在困難時候相扶著一同走過來,那情分自不必說,沈山長也不瞞他,把自己對沈家曹家全托付到兆志身上的事情也都與他一一道來。 兆志帶著卓承淮上門的時候,彭顯正巧在練功,他看見卓承淮眼前一亮,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沈老頭信中不停念叨的人物。 他直接掄起一桿槍甩向卓承淮:“小子接住!” 卓承淮一驚,踉蹌一下從頭頂勉強接住這槍,把槍插在地上,甩了甩被震麻的雙手,拔起槍上前幾步雙手遞到彭顯面前:“小子卓承淮見過彭尚書?!?/br> 彭顯卻沒想到他真的能接住,這卓承淮難道不是個文弱書生嗎?他特地甩的高些,即使他沒接住也能從他頭頂擦過。 他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副文人樣子的卓承淮,接過他手中的槍:“沒想到你竟然還有兩下子,是跟誰學過?” 雖說彭顯的舉動略顯無禮,但卓承淮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惡意,反而更像是一個長輩在戲弄小輩玩耍。 他拱手笑道:“并未學過,只不過在自小在書院學習六藝罷了?!?/br> 彭顯來了興趣,回頭挑出一把弓遞給他:“來試試!” 卓承淮也不推辭,拉了拉弓試試力道,抽出一只箭來對著約摸十丈遠的靶子拉滿弓一松手,正中靶心! 彭顯更高興了,拍拍卓承淮的肩膀與兆志道:“兆志你可不厚道,有這么好玩的小友也不早早帶來。” 兆志笑道:“彭尚書不過是頭一回見他才覺得有趣罷了,其實承淮在翰林院可是個端方的人呢?!?/br> 彭顯笑的整個地面都要震起來了,使勁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你們沈山長還真是送了兩個活寶到我這,走走走咱們進去吃茶去?!?/br> 說罷扭頭就走,身后的二人揉著被拍的要散架的肩膀對視的苦笑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坐下倒了茶,彭顯揮退了服侍的人開口道:“承淮的事沈老頭兒已經與我說了,不知你們可有什么打算?” 卓承淮聽到說正事也嚴肅起來:“小子是想年后就開始收集汝州通判裴峰與郟縣縣令…卓連仁收受賄賂的證據?!?/br> 彭顯正色道:“證據那是好說,只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讓誰出首?據我所知汝州通判乃是汝州刺史的人,汝州刺史也算是為政一方了,這裴峰為他斂財無數,只憑你們?怕是還有的等了!” 看著兩個孩子沉下來的臉色,彭顯笑道:“你們彭爺爺我不才,正是兵部尚書,管的正是各地軍務,收拾一個汝州刺史對我來說不過是稍微有些費些事罷了,只不過我為何要平白無故幫你們?” 這下子二人都愣住了,是啊,對他們來說比天還難的事情,對彭顯來說不過是略微費神一些的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人家憑什么幫他們? 兆志沉思片刻,看了看沉默的卓承淮,站起來拱手道:“那不知我們兄弟幾人有何可供彭爺爺差遣?” 彭顯對兆志這順桿爬的本事也是服氣,他自稱一句彭爺爺他馬上接上,人家都叫他爺爺了他還裝什么大瓣蒜… 他腹誹一番道:“不知你二人日后可有興趣來兵部任職?” 二人震驚了,這對于他們來說不是什么條件而且大好事啊,彭顯又為何…… 第180章 兄弟齊心 彭顯看著二人驚詫的表情又笑了起來:“我既然尋你們,自然是有所求,不過現在還不能說,我只問你們日后可愿意來兵部跟著我?” 卓承淮這時緩緩開口道:“還請彭爺爺給我們幾日時間,我們回去商議一下可否?” 彭顯自然不會為難,留他們二人吃了飯了就讓他們回去了,約好等他們想清楚后再來。 回到家的二人也顧不得天晚了,拉上兆厲到書房里認真的討論這件事。 卓承淮畢竟已經一只腳邁進官場了,看的比兆厲兆志遠些:“我琢磨著彭尚書是想把咱們與他綁在一起,只不過我納悶的是咱們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他為何這么看重咱們?” 兆志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笑道:“咱們的確無足輕重,可你別忘了,單家已經是皇商了,日后發達富貴不過是時間問題。而我,后面有個外祖父…” 兆厲補充道:“何況你們二人的確稱得上青年才俊,也算是前途不可限量?!?/br> 兆志嘆了口氣:“怕是咱們早被人摸得透透的了,不只是我與承淮,大堂哥,二弟三弟應是都被看中了。” 兆厲撓了撓頭:“既如此,咱們答應彭尚書嗎?” 兆志反問道:“彭尚書說了這話,自然大堂哥也有自己決定的權利,不知大堂哥怎么想?” 兆厲沉默許久,下定決心道:“若是說我的想法,實話實話,咱們幾人本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與承淮完全能代表咱們兄弟,我自然是與你們站在一起,難不成我還跑出去與你們唱反調不成? 更何況,承淮是芝芝未來的夫婿,我身為一個哥哥,更想芝芝一生無憂,能在成親前替她掃平一些障礙難道我還會拒絕?” 兩個反問把兆志和卓承淮感動的眼淚汪汪的,二人索性不去想了,喊潤墨溫了酒來,三人一醉方休。 第二日兆志和卓承淮一大早就苦著臉爬了起來給家里寫信,因著這事著急,等不及驛站了,索性讓潤墨再跑一趟。 潤墨看著卓承淮提著一大布袋子信出來目瞪口呆:“卓…卓少爺,這些信都是…給小姐的?” 卓承淮揉著宿醉疼痛難忍的頭瞪了他一眼:“誰說的,還有給我舅舅和山長的!” 潤墨松了口氣,若是他扛著這么一大袋子給小姐的信進了家門,會不會被老爺和二少爺三少爺的眼神殺死啊… 他扒拉扒拉袋子里的信問道:“還請問卓少爺,哪些是給小姐的,哪些是給沈山長與單老爺的?” 卓承淮頭痛的快炸開了,從未像今日一樣覺得潤墨如此嘮叨,他也跟著扒拉扒拉,抽出兩封信道:“那,這封給舅舅,這封給山長,其他都是給芝芝的。好了你快些出發吧,我回去再躺會。” 說罷也不管潤墨張大的驚訝的嘴巴,扭頭回了屋… 潤墨看著手中的兩封信與絲毫看不出減少了什么的布袋,欲哭無淚的與車夫一起上了路。 一路顛簸換著駕車,天公也作美,一直未下雪,潤墨與車夫順利的回到了陳家。 二人到的時候把陳家人嚇了一跳,一家人忙聚在花廳見潤墨,生怕幾個孩子出了什么事。 潤墨一句跑過來水都沒喝一口,遞上一布袋的信與陳三郎道:“老爺,這是大少爺和卓少爺讓小的帶回家的信,還有幾封信是要送給沈山長與單老爺的,少爺叮囑小的要親手送到二人手中…” 陳三郎一聽就知道事兒小不了,忙道:“你去你去,快些,讓下頭人套了車送你去。” 潤墨松了口氣,不用面對陳三郎和二位少爺詭異的眼神真是太好了!匆匆行了禮就出門送信去了。 一家人忙圍在桌前看這一布袋子的信,兆勇性子急,索性直接把所有的信都倒出來,一時間不大的圓桌被信鋪滿了,陳家人眉頭緊皺,這么多信?難道事情如此棘手? 兆勇先拿起一封,看清楚封面的字臉一下子僵住了,表情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看了看滿臉急色的玉芝,放到她面前道:“芝芝親啟,承淮。臘月二十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