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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山水食香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李氏點點頭,等他們幾個出去以后李氏摟著玉芝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芝芝,都怪娘太軟弱了,明明知道你二嬸的話不對,都是歪理,也知道應該怎么去駁了她,但是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讓你跟著娘受委屈,娘對不起你啊。”

    玉芝從李氏身上感受到了nongnong的母愛,轉身軟軟的鉆進李氏懷里,摟著李氏道:“娘。這不怪你,嗯...你也知道我忘了所有的事情,你能把早晨沒說完的咱家的情況再給我說一些嗎?”

    李氏一邊緩緩地拍著玉芝的背,一邊慢慢給她講述陳家上下的現狀。

    之前說到老陳頭四兒一女,孫氏又帶著兩個女兒嫁過來,一家九口想吃口干飯都難,頓頓稀粥配大蔥咸菜。可哪怕這樣,老陳頭畢竟是在鎮里面見過世面的人,他覺得讀書是個好東西,哪怕不考功名,做個賬房也好或者做個說書先生也好,也能混個肚飽,不用像自己出大力刨木頭,也不用像村里祖祖輩輩一樣土里刨食。每年交了賦稅也就勉強只能頓頓混個稀飯吃,走起路來肚子里西里晃蕩的。

    于是他節衣縮食送了當年十三歲的大兒子陳忠富去鎮上最便宜的學堂念了兩年書。要說陳忠富念書還是有點天賦的,無奈啟蒙太晚,跟他同年齡的許多人都已經讀了好幾年書了,他是怎么也追不上人家的進度,讀不出功名來了。兩年以后他覺得自己字認的差不多了,也就退了學,憑著自己識字又嘴甜去了一家鎮上出名的銀樓白玉樓做了跑堂的。

    第5章 陳家眾人像

    話說那陳忠富自十五歲起在白玉樓跑起了堂,那整個人身價都不一般了。嘴甜腿腳也利索,讀過書又言之有物,哄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各個花枝亂顫,看在他的面上就賣出去不少銀飾。于掌柜的一看這是個人才啊,幾個月就蹭蹭蹭給他漲到了每月三百五十個大錢的月錢。

    這陳大郎也是個有心眼的人,每月只往家里交兩百錢,剩下一百五十錢自己攢起來,一年下來也攢了將近二兩銀子。要說現在的地,上等田也不過八兩銀子一畝,中等田六兩,下等田四兩。更何況二十年前,一年攢下來將近半畝好地了,那真已經是了不得的能掙錢了。而且陳大郎長得濃眉大眼,看著老實可靠卻內有乾坤。被來銀樓買首飾的于掌柜姨家表妹韓三娘看中了做女婿。

    于掌柜這個姨表外甥女姓趙,年方十五,正是好婚嫁的年紀。家里開著一個小糧油鋪子,爹娘都是靠著于掌柜的人脈做起了生意,日子過的糊里糊涂的,家里還有兩個兄弟,自小也算吃穿不愁,但是多余的錢卻也沒有。這婚嫁上就有些艱難,看不上那些土里刨食的鄉下人,卻又攀不上鎮上的少東家們,找個窮秀才吧自己家里又出不起供女婿讀書的錢。挑來挑去就挑到了十五歲,眼看著要過了定親的花季了,從天而降一個陳大郎。

    于掌柜對陳大郎那是好評有加,覺得憑陳大郎這種人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哪怕在白玉樓跟著他混呢,做個小管事也是使得的,這種潛力股韓三娘當然要抓住了,帶著女兒趙嬌娘去了白玉樓買首飾順便相看陳大郎。

    第一眼看長相趙嬌娘就愿意了,再看陳大郎迎來送往口齒伶俐,自己上前要買首飾也被陳大郎哄的眉開眼笑的,心里十分愿意,回到家一句“全憑爹娘做主”就扭身進了屋。

    韓三娘趕緊給于掌柜遞了信,于掌柜又尋了陳大郎來說這件喜事,這對陳大郎真是天上掉了個金娃娃一般,本來家里就窮的叮當響,媳婦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兒呢。突然攀上了城里的嬌小姐這么一門好親事怎么能不讓人欣喜若狂!

    結了這門好親之后陳大郎就和趙嬌娘搬到鎮子上住了,時至今日已經快二十年了,在鎮上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子陳兆厲今年十七,從八歲啟蒙讀書,十五歲那年中了童生,準備翻過年下場試試院試,陳大郎是個有見識的,決定讓大兒子中了秀才以后再找親事。二女兒陳玉芳十五歲,是玉芝這一輩的長女,婚事已經定下了,定了親哥哥兆厲的同窗,也是個童生,同樣等明年院試過后再成親,三兒子陳兆貞今年才十二歲,和親哥哥一個學堂讀書。

    大房這一家子只有逢年過節才回到駝山村,雖然名義上沒分家但是實際上和分家沒兩樣。眼看著大房日子越過越好,每年只往家里交少少的錢,一家五口在鎮上過得逍遙自在。二房陳忠貴和四房陳忠華不樂意了。

    陳忠貴陳二郎比陳大郎小兩歲,家里只供得起一個孩子讀書,自然選了長子,十一歲的陳二郎就跟著老陳頭學木匠手藝做學徒,吃苦受累好幾年,哪怕師傅是親爹也夠受的了,終于熬到出師了,家里又忙活給陳大郎娶城里的小姐,一家幾口幾年積攢的錢一下子全都掏空。輪到陳二郎了只有那范氏愿意不要聘禮嫁給他。

    范氏是隔壁路北村的,和陳家幾兄妹的后母孫氏通同出一村,這范氏家里也有幾畝薄田,日子也勉強過得去,按理說在村里是不愁嫁的,但是架不住范氏長得那叫一個一言難盡。范氏五官其實不丑,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冷不丁一看五官還有點清秀的意思,但是她黑,還矮。黑的比天天在地里曬著干農活的漢子還黑。矮的和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姑娘一樣矮。

    陳二郎十九歲還沒說上親,一個是人家嫌棄他家里亂七八糟一大堆兄弟姐妹,再一個就是真的拿不出聘禮來。可巧那天送后母孫氏母女三人回路北村探親的時候被范氏看到了,十六歲的范氏對看起來憨憨厚厚的陳二郎動了春心了,回家托人一打聽他還沒定親,不要彩禮也要嫁過去,范氏家里想著有人娶走她就不錯了,托人上門提親。

    老陳頭猶豫了,找了陳二郎商量,陳二郎憋到十九歲了,是個女人就行,答應了這門親,娶回家才發現娶了個活寶,陳二郎恨的直扯頭皮,新婚第二天就回鎮上做活。兩個人聚少離多,加上范氏身量太小不易受孕,第三年上頭才有了陳玉荷,又過了好幾年才生下了二房的獨苗陳兆毅。

    三房就是玉芝父母這房,陳三郎只會種地,主要和老陳頭一起管著家里的十五畝地,至于他和李氏的愛情故事,不過是正月十五花燈節上一見鐘情這種橋段,李氏家里也算小有積蓄,給閨女陪嫁了五兩銀子一個銀鐲子和一個炕柜,這么多年銀子早沒了只有一個炕柜還擺在炕梢。

    四房陳忠華娶媳婦的聘禮是三個哥哥湊的,其中三房出了足足一兩銀子,娶回來了同村的林氏。兩個人青梅竹馬,好的蜜里調油,成親七年生育一雙兒女,六歲的大女兒陳玉茉和三歲的小兒子陳兆雙。

    陳四郎是個不安于現狀的,每日琢磨著怎么掙錢,去集市上買過菜,跟別人一起打過獵,甚至還想去鎮子上的鏢局學武做鏢師,被老陳頭強權鎮壓以后每天只能混在家里幫幫三哥種種地,在村里轉悠琢磨他的新掙錢方法。

    陳家除了這四個兒子以外還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陳蘭梅夾在中間,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雖然十歲上下沒了親娘,但是上照顧老爹下照顧小弟,家務活各個拿手,長得是圓臉盤大眼睛,正正是各家婆婆選媳婦喜歡的福相。再加上她娘生了她四個兄弟,村里人都說她一定也很能生兒子,算是美名遠揚了。

    到了歲數周圍幾個村的人好幾戶人家都來求娶,最后老陳頭選擇了家境殷實有三十畝田的錢家獨子錢大柱。陳蘭梅進門第二年就生了錢家長孫錢振興,兩年后又打破了錢家幾代單傳的定律生了女兒錢花兒,本來一子一女錢家二老和錢大柱都心滿意足了,沒想到四年后又生下了兒子錢振業,這可喜壞了錢家人,擺了三天流水席。把陳蘭梅捧到心尖尖上了。

    第6章 初議分家

    母女倆越說越投機,直把陳家上上下下從老到幼都分析了個遍。最后李氏長嘆一口氣:“按說你還有兩個姑姑,就是你奶帶過來的兩個女兒,可是她們倆在陳家一點不吃香,親娘是個潑辣的,自己又不姓陳,到了年紀匆匆配出去了,十幾年沒回過門了,也不知道過得怎么樣。”

    玉芝假裝無聊的低著頭想了想,抬起頭問李氏:“娘,你剛才說二伯四叔對大伯有意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李氏怕閨女萬事不記得,懵懵懂懂的再在家里得罪了人,恨不能掰開了揉碎了跟她講這些,聞言便給她細細講了起來。

    原來陳二郎見陳大郎傾盡全家之力娶了趙氏,自己卻娶了云泥之別的范氏,心里自然不舒坦。他覺得老大是欠他的!欠他一個好媳婦!特別是老大一年一年住在鎮子上,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好,自己卻一日復一日的出大力掙錢。家里媳婦也不管家,亂糟糟的混日子,一天比一天過的沒滋味。

    他抱怨陳大郎不往家里交全部的工錢,不管怎么樣還沒分家掙的錢自然是公中的!同樣想法的還有陳四郎,陳四郎這個人一門心思想做生意發財,想靠著他已經混成白玉樓三管事的大哥做點小買賣,沒想到陳大郎直言他不是那塊料,竟一點幫助也不肯給。

    這下得罪了兩個兄弟。陳二郎陳四郎鬧起來的時候老陳頭拼了老命才壓服住。正巧陳兆厲讀了幾年書說要考童生,老陳頭靈機一動拍板決定等陳兆厲考上童生以后就把大房分出去,以后就不用往家里交錢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理由是考了童生就代表家里說不定要出個有功名的人了,作為未來秀才老爺的父母也該自己當家做主了。現在呢大房少交的錢就當做陳兆厲的學費了!

    這種敷衍的理由糊弄不過陳二郎陳四郎,老陳頭無奈之下決定陳兆厲的學費他不管了讓老大兩口子自己出。但是以后二房三房四房的長子滿八歲都要進學,這個學費就公中出!陳二郎和陳四郎想了想以后不知自己能混到什么地步,萬一連兒子讀書錢都掙不出來可如何是好,為了兒子有一條保底的路咬著牙應了。

    那時陳兆厲不過十一歲,下面老二就是三房的陳兆志,也才七歲剛到。成為了這個政策的頭一份受益人,轉過年就被老陳頭從頭到尾收拾打扮一番送去了學堂。

    本以為這條框框最受益的是大房,誰承想大房的兆厲真算得上一個時運不濟,第一次童生試下場前吃壞了肚子,在考場拉的昏迷過去,還是巡考的雜役看到他昏倒在號房門口才把他救了出來。轉過年他又被分到了號房旁邊的座位,聞著號房傳出來的陣陣惡臭,想到了上次童生試自己的痛苦遭遇,根本無心答題,交了白卷就出來了…

    就這么三蹉跎兩耽誤的,直到15歲才考出童生來,大房才徹底分了家。

    而此時兆志也已經十一歲了,陳兆志讀書很有天分又努力,先生是夸了又夸,贊了又贊,甚至經常單獨給他開小灶,還送他一些價格低廉的紙筆。兆志光榮成為了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他今年不過13歲,先生說他翻過年下場必能得中童生!

    “所以娘你是說我們明年就能分家了?就能離二嬸遠遠的了?”玉芝抬臉假裝稚嫩的笑道:“娘我不喜歡二嬸,頭晌她嚇到我了呢!”

    李氏摸了摸玉芝的小臉:“是啊…所以你爹日日勸我多忍讓你二嬸,再過半年我們就兩不沾邊了,兆毅今年才七歲,翻過年你哥哥考上童生分家了他才開蒙呢,你二嬸就不甘心,覺得你爺這個分家條框完全對我們家有利,他們供出了兆志我們卻要一走了之了。

    其實我和你爹早就商量好了,二房四房供了兆志這么多年,就算分家了我們也會拿出一部分錢補貼兆毅兆雙讀書,只是現在還沒分家不好說出口罷了…誰知你二嬸………哎……”李氏搖了搖頭,翻身下地端進來剛煎好的藥:“芝芝,快吃了藥睡一會吧,今天這一上午你累了吧。你剛醒過來可不能太費神思了!”

    玉芝從善如流的喝了藥躺下,沒多久又陷入了夢鄉……

    時光眨眼便過,距離陳玉芝穿過來已經兩個月了。正巧地里莊稼都收了,家里男娃也多用不上玉芝。于是李氏強按著玉芝養傷,不讓她下地,在陳家的小東廂度過了深秋到嚴冬。每天白菜清粥的都白胖了不少。

    窗外呼嘯的寒風吹著窗戶紙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窩在炕上貓冬的玉芝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這打著圈兒的風把窗戶紙吹破了。

    自從兩個月前范氏大鬧一場以后,家里仿佛沉靜了下來,每天大家都在默默的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明明進了臘月了卻沒有過年的熱鬧氣氛。

    玉芝吃完了那一百七十文的藥就沒有再吃了。家里實在拿不出錢吃藥了,過年還要準備兆志學堂先生的年禮,現在只盼著回家過年的大房能帶著拿得出手的東西好送人。

    “唉…”玉芝發出了稚嫩的嘆氣聲,小小的人兒縮成了一小團皺著眉唉聲嘆氣的別提多好笑了。學堂里已經放了年假的兆志一進屋就看到這一幕差點沒笑出聲來。

    兆志拖鞋上了熱乎乎的炕,順手捏了捏玉芝的小手,假裝一本正經的問到:“誰惹我們芝芝不高興了呀,怎么自己在這里唉聲嘆氣了呢?這小臉再皺就要出褶子啦!”說罷又捏了捏玉芝圓潤不少的小臉。

    玉芝一巴掌把兆志的手打掉,氣呼呼道:“二哥!你說我們怎么才能掙點錢呢?每天喝稀粥吃腌菜!嘴里淡的沒味了!我要吃不下去了!還有你的束脩,四哥五哥的束脩,好大一筆錢啊…

    我看四哥五哥跟你學認字念書的時候那么認真,他們也是想去學堂的吧,如果我們分家的話能不能送他們去學堂呢?有錢就好了……唉………”

    第7章 叫花麻雀

    一句話戳中了兆志的心事,他也看得出來兩個弟弟學習的認真勁兒,他也竭盡自己能力的教導兩個弟弟,可是畢竟自己也不過是個沒過童生試的小學生,很多地方只能囫圇吞棗的教一下不能給弟弟解釋…想著兩個弟弟渴望的眼神兆志不自覺的內疚了…

    玉芝看到兆志黯然的表情才深覺自己說錯了話,這不是往兆志傷口上撒鹽么。多虧自己這身體年紀還小,豁出去一通撒嬌賣癡終于逗笑了兆志。

    正當玉芝絞盡腦汁思考還有什么辦法能哄哄兆志的時候,兆勇一陣風一般的穿進屋,眼睛錚亮的盯著兆志和玉芝,把玉芝看的一哆嗦。

    兆勇年紀小,而且自覺和meimei年齡離得近感情深,直接沖過去上手抓住玉芝的手往下拖:“芝芝,快!四哥逮到老家賊了!我們去燒了吃!”

    玉芝一聽就反應過來這老家賊說的是麻雀!那可是rou啊!兩個多月沒碰rou的玉芝再也忍不住,就著兆勇的手翻身下炕胡亂套了棉衣就要往外跑!剛邁出一步就被手長腳長的兆志一把抓住:“別亂跑!把衣裳穿好!你想得風寒嗎?”一邊說一邊幫玉芝把棉衣的扣子系住,又下炕給她仔細穿好鞋,自己也整理了一番才握著她的手緩緩跟著兆勇向外面走去。

    玉芝內心這個煎熬啊,自家這個二哥真的是做什么都不緊不慢的,平時看著自有一番學子氣度,可是這種吃rou的關鍵時刻簡直要把她急得頭發絲兒都要冒煙了!

    終于被兆勇帶著到了兆亮藏身的地方。這駝山村之所以叫駝山村,是因為村里的人家都是依著一個緩山坡蓋房子,挖平一層山坡蓋一間房子或者一個小院兒,一層不過住個五六家,戶與戶之間都留了一人來高兩人來寬的山體作為天然的院墻和隔斷。

    這樣一層一層的蓋上去,像梯田一樣,遠遠一看極其整齊。這樣蓋房子鄰里之間既保證了一定的隱私性,又有點雞犬相聞的意思,保證了安全性。

    而兆亮的秘密藏身處就是自家小院與隔壁金寶四家的隔斷,兆亮兆勇把中間偷偷挖空長長矮矮的一段,留了一個狗洞大小的入口進出,兩家大人誰也不知道。

    四兄妹都鉆進了這個洞里,洞里十分狹窄,只能容忍兩個小娃擠在一起坐著,四個人擠成一團,滿懷期待的等著兆亮拿出麻雀。兆亮也沒有賣關子,四人剛坐好就從寬大的破棉襖中掏出了一串麻雀,起碼七八只。

    “這么多!”玉芝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四哥!你是怎么抓到的!這個要怎么吃呀?”

    兆亮拍拍胸脯:“我們都是拿樹枝串著直接燒的!可好吃了!這是今兒你四哥帶著老徐家的三墩子一起趴在雪地里蓋的,用的餌還是三墩子從他家偷的糧食呢,待會哥哥燒給你吃保證你叫好!”

    玉芝知道兆亮是為了自己才趴在雪地里大半天逮這幾只麻雀的,她心底脹脹的,這兩個多月以來,自己穿過來的苦悶和遠離雙親愛人的痛苦已經慢慢被這一家人抹平了。疼愛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們讓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慢慢融入這個家庭,慢慢的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兄長。她一定會想出讓這個家庭擺脫貧困的方法的!玉芝在心底握了個拳,給自己鼓了把勁!

    兆亮見玉芝看著這串老家賊仿佛呆在那里了,以為玉芝饞的受不了。伸手拍了拍玉芝的臉把她叫醒以后就急忙轉身往里爬,他爬到洞的最深處,將麻雀的內臟處理干凈,正要掰開麻雀的嘴撕掉皮的時候,突然被玉芝出聲攔住。

    “四哥!先別去皮,沒有鹽呢!我們換個方法吃。”說罷玉芝支使兆志挖出洞里的泥,讓兆勇出洞挖一坨雪,又讓兆亮支起一個小柴堆把火升起來,把雪放在火邊慢慢融化,一邊融一邊往上撒泥攪拌,變成了一灘濕濕的黃泥。

    玉芝拿起一只去了內臟的麻雀,用黃泥仔細裹住它的毛,小心翼翼的不弄到肚子里,一層一層的慢慢裹成了一個泥蛋。哥哥們看著好玩,也都拿起一個照著玉芝的樣子裹,很快八個麻雀就裹好了。

    玉芝讓兆亮把小柴堆移開快速的在已經烤軟了的地面上挖了一個洞,把八個麻雀泥蛋放進去,又培上土踩實,把柴堆移回去。

    三個哥哥都滿腦袋問號的跟著玉芝忙活,現在忙完了排隊出去抓了一把雪洗洗手回來坐下就著火烤手。

    “芝芝,你這是個什么做法,我每年冬天都逮老家賊還沒見過有人這么吃呢?”兆亮是真的疑惑,他怕meimei這么做是糟蹋了麻雀,但是想到meimei在屋里待了兩個月很少出門估計悶壞了,讓她開心一下也好,大不了明天他去哄哄三墩子讓他再從家里偷些糧食繼續逮吧…

    玉芝笑瞇瞇的盯著柴火堆,晃了晃白嫩的小臉,隨口胡說道:“我也是聽娘說的呀,娘說她小的時候村里的小伙伴逮到老家賊都是這么吃的!可好吃了呢!”反正幾個哥哥為了這個秘密基地也不會因為這個跑去和娘對質,當然她說啥就是啥了。

    幾個哥哥聽說是娘說的,也都恍然的點了點頭,也一起盯著柴火堆,盼著麻雀快點熟。玉芝卻想起來了之前想的問題,假裝無意的開口:“二哥,四哥,五哥,這兩個月我天天吃粥吃的臉都白了,我們什么時候才有錢買豬rou吃呀…”說完還把小臉湊到幾個哥哥面前晃了一圈來證明她所言非虛。

    兆志一把捧住玉芝的臉捏了幾把才放開她,笑嘻嘻的對她說:“芝芝再忍幾個月吧,等我過了童生試就有資格去書店抄書了,抄了書掙了錢就給芝芝買rou吃,讓芝芝吃成一個小胖子。”

    玉芝氣呼呼的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臉:“二哥,還要好幾個月呀!”轉念一想:“二哥既然這么說了,說明你的字寫的很好吧,已經進了臘月快過年了!我們可以寫春聯來賣呀!”越想越興奮,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好,忍不住開心的揮起手來。

    第8章 先吃再說

    兆志好笑的看著手舞足蹈的玉芝,忍不住給她潑冷水:“想太多了,賣春聯要有錢買紅紙,筆墨,這些我們可買不起。最最關鍵的是我們去哪里賣呢,自己村子的不能賣,自從我的字能見人以后,前兩年都是大家拿著紅紙筆墨上門找我幫忙寫的,鄉里鄉親的就算爺奶爹娘也不會同意我收錢的。附近這十里八村的估計都是這樣的,每個村總是有一兩個讀過書的。”

    說罷看著玉芝僵住的小臉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了:“何況就算爹娘支持我們買紅紙,我們也只能去鎮上擺攤,鎮上擺攤是要收攤位費的,聽說十個銅板一天,賣春聯的話不過一文錢兩幅罷了。更何況也只有鎮上的人才偶爾會買,大部分人都是買了紅紙找人幫忙寫的。所以過年的時候鎮子上也不過只有兩三家賣春聯的。”

    玉芝徹底對賣春聯這條路死心了,肩膀垂了下來整個人都喪喪的,三個哥哥不忍心看meimei不高興,忙轉移話題,討論這個麻雀會不會好吃,要多久才能熟,為何以前沒見過這種做法之類的,終于調動起了玉芝的積極性,一計不成大不了再想別的法子唄!心思轉圜過來以后就盯著柴火堆等麻雀了。

    終于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玉芝讓兆亮移開柴堆挖了出來,小心的挖開上層的土,把泥蛋挖出來等不燙手以后往地上用力一磕,輕輕揭開糊在外面的那層泥,麻雀的毛都被泥粘住,剝開泥巴就被帶了下來,三下五除二一只光溜溜香噴噴的叫花麻雀就新鮮出爐了!

    玉芝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著那只麻雀,聞到那濃郁的香味就已經讓人垂涎欲滴。玉芝撕下一只小小的麻雀腿一口咬下去。rou質細嫩卻略有嚼頭,雖然沒有鹽的調味,卻也有rou本身的鮮香。時間烤的夠了連骨頭都酥了,玉芝忍不住仔細吮吸了起來,臉上滿足的表情仿佛一只舔到rou湯的小狗。看的三個哥哥一陣發笑。

    四個孩子擠在一起一人吃了一只,剩下的舍不得吃了。這么美味的麻雀他們從未吃過,幾個孩子都是懂事的人,打算帶回去給陳三郎和李氏嘗嘗。兆亮一邊收拾起剩下的四個泥蛋,一邊嘟囔:“這老家賊竟然還有這種做法,娘都沒和我說過,以前也只是剝了皮燒了來吃,娘嫌糊腥還不肯吃呢。”玉芝靈光一閃,忙追問道:“四哥,你是說我們村沒有這種做法是嗎?”又轉頭問兆志:“二哥,鎮上有這種做法的老家賊嗎?”

    兆志沉思了一會說:“沒有,我從未在鎮上看到過這種做法的老家賊。”玉芝歡喜起來,是條掙錢的好路子,忙與三個哥哥商量:“哥哥,你們說這老家賊的做法從未有過,如果我們去鎮上擺攤賣這個能不能掙到錢呢,快過年了,我們賣的便宜一些自然有人買去下酒或者給娃兒們解解饞吧!到時候掙了錢我們每天吃豬rou!轉過年也送四哥五哥上學堂去!”

    兆勇一聽眼睛一轉就覺得賣老家賊這事做得,他年紀小又機靈,每天在村子里跑來跑去和村里的孩子們玩成一片,知道冬日很多村里的孩子都用笸籮來罩幾只老家賊吃,這東西rou少,用重油炸才好吃,但是誰家舍得用這么多油來做這玩意兒呢,于是村里的孩子們只能用小木枝串著用火隨便燒燒吃了。黑糊糊的燒成一團,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不過自我安慰吃了rou罷了。

    他想到這率先投了同意票,并且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跟哥哥meimei商量。兆志兆亮一聽也覺得這個事情不錯,冬天這老家賊本就饑餓,很多都會飛進村里人家的灶房里面偷吃,這小東西個頭小飛得快,只能轟趕卻很難徒手抓到,轟走了不久又飛回來繼續偷吃,讓很多人家煩心不已,直呼這就是一害。所以這“老家賊”的稱呼才流傳開來。

    玉芝見哥哥們心動,繼續跟他們分析:“這老家賊雖說徒手抓難抓,但是村里人家的孩子們都會用笸籮罩,也不算難,何況我們村這家賊簡直成災,四哥自己一會兒就能抓八只,家家戶戶的小娃都去抓,一天這得多少只呀,如果真的我們做的起這買賣的話只需出很少的錢收這老家賊,泥土和水不都是隨便挖的嗎,一日不過十文錢的攤位費,到時候讓爹去鎮上給我們壘個土灶,連鍋都不用,如果我們賣五文一只那不過賣兩只就回本了呢!”

    兆亮兆勇被她說的蠢蠢欲動,何況還有那句“轉過年送四哥五哥上學堂去”這句話的誘惑,兩顆小小的心臟像油煎似的翻來覆去滋滋作響,恨不得明日就去鎮上賣這老家賊。兆志也心動,但是明白不管再少的成本也是要成本的這個事實,決定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再決定。

    四個人揣著四個泥蛋蛋從洞里爬出來,小臉激動的紅撲撲的往家跑。到家正趕上上山砍柴的陳三郎和李氏回來,玉芝又發揮了自己撒嬌賣癡的新技能把爹娘哄回屋里,兆志代表兄妹四人說了去鎮上賣這老家賊的想法,陳三郎不禁沉思起來,兆勇最著急,看到爹爹不說話急忙砸碎了一個泥蛋,剝了一個麻雀遞給陳三郎:‘爹,你先嘗嘗這個,在鎮上一定好賣!’

    這泥蛋的保溫效果真不錯,這么冷的天這么久了剝開里面的麻雀竟然還是微燙的。陳三郎接過撕下一條腿放進嘴里慢慢嚼起來,越吃眼睛越亮,他本也不是個迂人,孩子們說了這么一大堆自然聽出了這生意是做得的,只是不知道這味道如何,如果,味道好還好,味道一般的話誰話愿意花錢買這無二兩rou的小雀鳥呢?

    一嘗之下覺得這味道確實不錯,把剩下的大半只遞給李氏讓她也嘗嘗。轉頭嚴肅的對地上四個滿懷期待的孩子們說:“這事我同意了,可以做得,但是我們還沒有分家,這個事情要先和你爺奶交代一下,兆志,你跟著我走一趟上房吧。”

    第9章 定生意

    玉芝心底一陣失望,但也知道自家爹爹這么做才是對的。她來自幾千年后,家族觀念自然沒有這么強烈,滿腦子都是自家父母兄弟的小家,卻沒有這種大家族的觀念。玉芝低下頭提醒自己以后做事要仔細一些,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了一些現代的觀念。

    兆志兆亮兆勇三兄弟倒是對爹爹這個提議沒有意見,兆志揣著兩個泥蛋蛋就轉身跟著爹爹去了上房。李氏也吃了一條麻雀腿以后就把剩下的撕成三份遞給三個孩子,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你們這個老家賊做法確實新奇,但是沒有鹽調味吃起來總有些寡淡,鎮上的人嘗過鮮之后怕是就不會再回頭買了。”

    玉芝一聽李氏說做法新奇心都漏了一拍,生怕在哥哥們面前穿幫,幸好兆勇兆亮沉浸在事情可能會成功的激動中沒有注意李氏的話,她忙打斷李氏:“娘!你說我們烤好后撒點鹽如何?”李氏道:‘這做法十分簡單,不過是控制火候需要注意一些罷了,如果單撒點鹽的話怕是最多三五天鎮上就會有賣同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