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顧盼沒繼續吃飯,一臉難過地盯著她哥看了一會兒,眼圈忽然紅了:“暖冬姐以前還說等我中考完就教我做飯呢。” 顧望的身體僵了一瞬,心口猛然一疼。 顧盼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說:“暖冬姐那么喜歡你,喜歡到連我都跟著喜歡了,你竟然辜負了她的喜歡,你會后悔的。” 已經后悔了,但是來不及了。 他去找過她,分手后第三天他就堅持不就下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吉他教室,當時他只是想遠遠地看她一眼,但是等了一個上午都沒有看到她,問了老師才知道,她和林季川一起退課了,以后再也不來了,他有了股不好的預感,很害怕,立即拿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電話沒有被接通,回復他的是機械又冰冷的客服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我給你三十秒時間后悔,承認你配得上我,不然我就跟你分手,再也不回來了,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我。” 直到她嫁人…… 當時他站在室外,烈日灼灼,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那一刻顧望的眼前猛然一黑,像是被鈍器狠狠擊中了腦部,整個人有種強烈的暈厥感。 上一次有這種暈眩感的時候,還是四年前,他被兩位警察帶到公安局后,被告知父母因涉嫌販毒被逮捕的那一刻。 天昏地暗的感覺。 窒息般的絕望感似乎又在蠢蠢欲動,朝著他四年前的傷疤出卷土重來。 他又在失去,失去了他的公主,他的暖冬。 緩了很長時間他才將那股暈厥感抵抗過去,抖著手點開了微信,她的微信雖然還是正常的,但無論他怎么給她發消息她都不回復,其實他心里明白,這個號她也不會用了,這些消息她永遠都看不見了。 但是他不死心,又去了她家,然后才知道,她搬家了。 她說到做到,她要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她。 別說一輩子了,這才三天,他就受不了,現在他每一天都在后悔,并且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后悔。 恐懼感在不斷疊加,比他之前預想的還要可怕,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挽著別的男人的手臂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她要結婚了,他一定會死。 她在懲罰他,懲罰他的自卑和背叛。 顧望的神色出賣了他的內心,他很痛苦,顧盼太了解她哥了,急切地問:“你已經后悔了,你為什么不去找暖冬姐?” 顧望沉默了。 顧盼怔了一下,猜到了什么:“你去找過了?” “恩。” 顧盼蹙起了眉頭,焦急追問:“暖冬姐不跟你回來?” 顧望低聲回道:“我沒有找到她。” 顧盼急道:“為什么?” 顧望聲色暗啞:“她換了電話,搬家了。” 顧盼啞口無言,過了好長一會兒,她才囔著鼻子說道:“我覺得暖冬姐一定對你特別失望。” 再失望他也要把她找到,顧望不假思索地開口:“我要去東輔找她。” 顧盼意外又驚訝:“什么時候?” 顧望的回答簡潔又堅定:“等她開學。” 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他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 簽完志愿書之后,陳暖冬就對她媽說想回家住,越快越好。 她口中的家是南郊的別墅。 穆亞芳全然沒想到女兒會簽志愿書,又驚又喜,再加上心里本來就對她有虧欠,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陳瑞銘自然也是愿意哄著女兒,她想干什么他都是同意的。 第二天,陳家就從市中心的高檔小區搬回了南郊的別墅。 陳暖冬做什么事兒,林季川肯定要跟著,更何況她現在是感情受創期,不再這個時候趁虛而入還等什么時候?晚上回家就纏著他媽也要搬家,于是林家就跟陳家一起搬回了南郊。 東輔大規定八月三十號新生報道,但是陳林兩家提前一個星期就送倆孩子去東輔了,在這之前,兩家人合資在東輔大對面的小區買了套四室兩廳的房子,想著以后如果兩個孩子覺得住寢室太吵或者不舒服的話還能在學校外面有個舒服的地方住。 陳瑞銘和林志東都比較忙,所以就沒送倆孩子去上學,陳涼夏也有自己的公司,但他還是抽了一天的時間送meimei去東輔了,上午去的,安頓好mama和meimei后,當天晚上就坐飛機會西輔了。 穆亞芳和林季川他媽都是闊太太,平時除了炒炒股票,搞點小投資,也沒什么大事兒,就一起送孩子來上學了,倆母親倆孩子,都住在那套四室兩廳的房子里,開學前沒什么事兒干,白天就在東輔旅游,晚上回來吃吃飯,然后去對面的東輔大學轉一轉,讓倆孩子提前熟悉一下校園環境。 東輔是個文化底蘊豐厚的城市,有很多名勝古跡,但是一個星期下來也差不多能玩個遍,報道前一天實在沒什么地方去了,穆亞芳和林季川他媽就想著在家歇一天,明天第一天開學肯定特別忙。 陳暖冬也想在家歇,因為她這幾天特別累,腳都腫了,而且東輔在南方,比西輔熱多了,太陽又大又烈,室外陽光火辣辣的烤,空氣濕度還高,一出門就像是進了蒸籠,悶的人喘不上氣。 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水土不服了,每天都無精打采的,出去玩也提不起興趣,而且還總是惡心想吐,餓得再狠也不想吃飯,難受。 但是林季川是個閑不住的,或者說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單獨和陳暖冬出門的機會,他可不想輕易放棄。 早上是林季川他媽做的飯,特意一大早起來蒸的小籠包,還鮮榨了豆漿。包子是rou餡的,陳暖冬不想吃,一直低著頭喝豆漿。 林季川他媽看她吃得少,給她夾了個包子,還擔憂地說了一句:“這幾天怎么吃得這么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陳暖冬回了一句:“這兒太熱了。” 穆亞芳接道:“真是熱,還是悶熱,透不過氣。” 林季川他媽嘆了口氣:“那也只能慢慢適應了,還要在這兒呆四年呢,等習慣就好了。” 陳暖冬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沒人說話了,林季川見縫插針地開口,看著陳暖冬說:“咱倆今天去看電影吧,我請你。” 陳暖冬知道林季川是什么意思,她其實是不情愿的,但是她媽和林季川他媽都在笑,笑容里面全是滿意與高興,她怎么拒絕? 她已經向那根風箏線妥協了,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和林季川在一起,她也不想抗爭了,不如試著接受,這樣所有人都開心。 雖然心底最深處還是有一絲不甘心,那個聲音在對她喊別屈服,但是聲音太微弱了,她根本聽不到,妥協后的理智戰勝了她的本意,緩緩點了點頭。 林季川真沒想到她能答應,激動得不行,但卻沒表現出來,鎮定自若地回道:“那就這么定了,我現在就訂票。” 第48章 其實無論是不是林季川的邀請, 陳暖冬都不想去看電影,因為她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渾身困乏, 干什么都提不起來勁兒, 特別想好好的歇一歇, 但出于妥協的心理,她還是答應了林季川,有那么點破罐破摔的意味。 選好電影后,林季川問陳暖冬想看幾點的場,陳暖冬說了句隨便, 結果林季川竟然買了晚上八點的票。 陳暖冬聽完就后悔了, 真不該讓這人隨便選, 八點的場, 看完回來都幾點了?她還想早點睡覺呢,但是后悔也來不及了,誰讓她剛才說了隨便呢。 既然晚上不能早睡了,她就想著白天在家好好睡覺吧, 然而上午卻沒睡成, 因為她媽又拉著她去超市買東西了,逛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回家, 超市里面開足了空調, 空氣不是特別流通,逛超市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蒙的,腦袋又脹又暈, 特別想吐。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已經困得不行了,除了睡覺什么都不想干,然而剛一吃完午飯林季川就開始催她收拾東西出門,陳暖冬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甚至還有點上脾氣,直接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八點的場,現在才一點,你有毛病吧?” 她這通脾氣來的很突然,像是一直輕柔柔地飄在半空,突然炸了的氣球,別說飯桌上其他三個人了,就連陳暖冬自己都為這故突如其來的暴躁情緒感到驚訝。 其實這幾天她的情緒總是起伏不定,心里像是藏了一頭蟄伏的野獸,不定時的會蘇醒爆發一次,前幾次她都忍下來了,但今天卻沒忍住,因為太困了,困到極致就是一種精神摧殘。 穆亞芳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神情嚴厲地盯著陳暖冬:“你要干什么?” 陳暖冬深吸了一口氣,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困了,想睡覺。” 穆亞芳面不改色:“你想睡覺,能不能好好地跟小林說?為什么要發脾氣?”隨后她換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跟小林道歉。” 陳暖冬緊咬著牙關,她在忍。 跟顧望分手她妥協了,志愿被改她妥協了,來東輔上學她也妥協了,可是她的妥協中總是夾雜著一絲不甘心,像是在茍延殘喘,又像是余燼未完的火堆,如果遇到一個契機,這份不甘心一定會膨脹爆發死灰復燃,但是現在她沒有這個契機。 她也曾有過契機,顧望就是她的契機,她愛他愛的奮不顧身,從跟他那一刻起她就想跟他一輩子,結果最后才發現,都是她太天真,而顧望又太現實,他們本身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或許她這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真正的契機了。 飯桌上的氣氛凝固了,尷尬又嚴肅,林季川他媽見狀立即打圓場:“算了算了,暖冬這幾天本來就不舒服,控制不了脾氣也正常,要怪就怪季川不懂體貼人,大中午太陽曬的厲害,出什么門啊。” 穆亞芳并沒有退讓,在教養和面子的問題上,她絕對不會退讓,還是那句話:“跟小林道歉。” 風箏線又在勒緊,陳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眼圈有點發紅,想徹底妥協,可是又放不下那點未滅的不甘。林季川是想護著她,接著他媽的話說道:“阿姨您別生氣,我們倆之間說話一直這樣,不光她懟我,我也經常懟她,常態,您真沒必要生氣。” 既然林家母子都這么說了,穆亞芳也不好再繼續追究,不然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但還是用一種警告和說教的語氣對陳暖冬說:“以后絕對不可以再這樣。” 陳暖冬特別無奈,掌線人在收線,她只能跟著降落,除非線斷了。無力地嘆了口氣,她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再一次妥協了,低聲對林季川說:“等我一會兒,梳個頭就能走。” 陳暖冬只簡單地扎了個馬尾辮,夏衫的衣領低,襯得白皙的脖子又細又長。站在過道里等電梯的時候,林季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著說:“你是天鵝么?” 陳暖冬還當林季川是在夸她呢,直接回了句:“怎么著啊,覺得我挨吵了,你心里過意不去了?” 林季川“呵”了一聲:“我說你什么時候能把這自戀的毛病改改?我是夸你的么?我是說你跟大白鵝一樣暴脾氣。” 陳暖冬有點過意不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 林季川覺得她應該還是因為感情受挫了才導致的情緒不定,想了想,回道:“不管發生了什么事兒,遲早都會過去的,你就別再想以前的事兒了,人活著要往前看。” 陳暖冬不置可否,換了話題:“你這么早拉我出門干嘛呀?” 林季川還給她賣了個關子:“保密。” 電影院在東輔大附近的一個綜合性商圈里,距離他們住的小區不遠,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 高層百貨商場一共十二樓,電影院在最頂層,但是林季川卻先帶著陳暖冬去了八層,到了之后陳暖冬才知道整個商場八層全被建成了室內滑冰場,兩千多平的總面積,冰場占了一大半。 一上到八樓陳暖冬就感覺到了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凍得她直接打了個哆嗦,渾身起雞皮疙瘩,抱著胳膊說:“這兒也太冷了吧。” 林季川卻沒覺得冷:“這兒常年控溫18度以上,沒那么冷吧?” 是真冷,她最近好像特別怕冷,身體莫名其妙的虛,水土不服的反應有點大。 “你是要帶我來滑冰?”陳暖冬看著林季川問。 林季川眉頭一挑,還特得意:“驚不驚喜?” 一點也不驚喜,只想睡覺,但陳暖冬也不好意思說實話,畢竟林季川也是一番好意,于是回了句:“可我不會滑啊。” 林季川帶著她就往服務臺走:“沒事有教練。” 陳暖冬嘆了口氣,只好跟著他走。 從來沒穿過冰刀鞋,踩在冰面上的那一刻,陳暖冬覺得自己像是在懸空,而且還是失重的懸空,根本把握不了平衡,雙手緊緊地攥著教練的雙手,壓根不敢松開,就好像松開了之后她就會無法自控地飛起來一樣。 冰層溜光冷硬,她腳下不停地打滑,要不是教練把控的好,能在她失衡的時候及時扶她起來,陳暖冬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甚至有一次膝蓋都已經跪到冰上了,鉆心刺骨的涼。 林季川沒告訴她要來滑冰,所以她今天只穿了條短褲,腳底的冰面不停地朝上散發著一股股寒氣,接連不斷地對她的身體進行無形的進攻,躲不過去也避不開,因為她就被包裹在這股冷空氣里,沒過多長時間,她的嘴唇就被凍紫了,還止不住地打哆嗦。 不滑了,滑不動了,難受。后來陳暖冬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就讓教練帶著她出去了。 一出冰場就是vip休息區,這兒的服務還挺周到,陳暖冬剛一坐到沙發里就有服務員給她遞了條毯子,如同雪中送炭,她趕緊把毯子裹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