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培一臉懊惱，卻又不好反駁，只好把氣撒在女兒身上，見陳希夢沒有及時把茶杯遞給自己，便呵斥道，“腳廢了嗎？！走幾步也不會了？”

    陳希夢深吸一口氣，依然沒有還嘴，只是把茶杯遞給了陳志培，然后轉身走向一旁。

    陳國安接著說道，“今天人都在了，我主要想跟你們商量個事，現在市場上出現了新的襪機，503a，從手搖襪機算起，已經是第三代了。”

    陳世培說道，“這事我也聽說了，咱村子的喬家，以前不做襪子，現在也開始做了，前兩天買的襪機就是這個型號，我還上他家看了看，機器確實比咱家503z要好。”

    蔡水萍眉頭緊蹙，抱怨道，“咋這么快又出了新了？！”

    陳國安說道，“現在發展很快，稍有不慎，就會被淘汰，市場競爭也很大，大伙兒都知道，現在不像幾年前，就咱家一戶做襪子，現在是遍地開花，稍微有點錢的就買了襪機來做。”

    鄭氏憂心道，“國安，那你的意思是……”

    陳國安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煩惱，如果咱家和喬家一樣，之前沒有做襪子，那么直接買最新的襪機503a就好，可是咱家還有二十八臺老機器，要換新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折舊了賣，然后換。”

    蔡水萍氣到不行，五官都扭到了一塊兒，說道，“又折舊賣？之前幾臺手搖襪機也是折舊賣，賣的價格都沒有入手的四成！這么說，豈不是又要賠錢？！”

    第32章陳家開會

    陳國安說道，“怕是這一次折舊賣，連四成都沒有，我前兩天去市場打聽了一下，老式的503z根本就沒有人要買，估計兩三成能出手，已經很不錯了，現在科技發展很快，機器一代又一代地出，誰不想要更好的？”

    “那也不能這出法啊？還要不要人活了？！”蔡水萍的臉色鐵青，氣得咽不下飯，蔡水萍嘀咕道，“二十八臺呢！不是個小數目啊！”

    陳志培問道，“爹，那如果不換，會咋樣？新的舊的區別很大嗎？非換不可？”

    蔡水萍一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一回蔡水萍選擇站在陳志培一邊，說道，“小叔說的沒錯，要是兩種機器差不多，那就算了，老的用用也可以，問題不大。”

    陳世培說道，“我在喬家看過了，對比了一下，確實是新的機器好，而且出故障的幾率也低，襪子的花型也好改，不少零部件全都改成了新的。”

    蔡水萍說道，“好歸好，但你也要算是成本啊！換的話，擺明了是賠錢啊！！”

    陳國安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煩惱的就是這件事，到底要不要換新的，所以跟你們一起商量一下。”

    陳志培喝了一口茶，說道，“爹，我看還是算了，沒這個必要非要換，這個速度下去，很快又要推出新型號的機器，到時候咱們再一并換最新的。”

    只要不賠錢，蔡水萍都樂意，蔡水萍接上了陳志培的話，說道，“我倒是覺得等新的又出來，咱們就賣了503z，然后再買503a，到時候503a就不是最新的型號，價格也一定降了一少，那個時候入手，還賺了呢！”

    陳國安有些痛心，想當年，陳家可是第一戶辦襪機的人家啊！現在為了考慮成本問題，若是按照蔡水萍的意思，陳家就一直在用舊一代的！

    陳國安咽不下這口氣，說道，“我不甘心。”

    “公公，我知道你啥意思，可是你也不想想，現在都啥年代了，還是你當初生產隊大隊長的時候嗎？還是你剛辦手搖襪機的時候嗎？后起的那些人家，才是越來越好的，他們干啥好？還不是因為他們損失小，不像咱家一直折舊賣，換新的，一直在賠錢？”

    蔡水萍說的頭頭是道，鄭氏和陳志培皆表示贊同，陳世培因為見過新的襪機，知道新的型號確實好，但又考慮到成本，故而有些模棱兩可，不知道站在哪一邊。

    陳國安說道，“后起的人家好，因素很多，不是因為他們不需要折舊賣，損失小，是他們正好抓住了機會，及時切入了市場，而我們陳家出現問題，一來是因為襪師傅頻繁換，老手換新手，二來還有業務等等問題，不能一概而論。”

    “也不知道素娥現在啥情況，本來她在的話，產量也不至于這么低，素娥能干，動作快，一個人能頂兩個，某些人不知好歹，非逼走了人家。”

    蔡水萍說著又開始不爽陳志培，倒不是蔡水萍和王素娥兩妯娌有多好，所以打抱不平，而是因為襪子產量不高，襪子生意就不好，直接影響到年底的分紅。

    “這件事我就先跟你們提一下，你們也好好考慮一下，反正我的意思是，把舊的機器趁早折舊賣了，然后趕緊換新的，時代一直在前進，落后不得半步，必須要最新的，等你們都想好了，我們在投票決定。”

    陳國安說著便拿起酒碗，將最后的小半碗老酒灌下了肚子，然后站起了身，往院子外頭走去。

    鄭氏問道，“國安，你去哪里？”

    陳國安回道，“出去走走，隨便去喬家看看新的襪機，我只是聽說，還沒有親眼看過。”

    以前的時候，陳國安做什么決定，只需要通知一下就成，完全不會跟家里人商量；現在的陳國安，會開家庭會議，然后家庭成員投票決定。

    雖然是一家之主，但是陳國安手里的資產早已不像之前，全掌握在陳國安一人手里，權利總是和經濟直接掛鉤。

    為了穩定家里人的情緒，為了更好鞏固和做大襪子生意，陳國安深知每個家人都在付出努力，所以勞動報酬必須分配，否認家人心中會有怨言，沒法好好做，故而有了年底分紅一說。

    這也意味著，要換掉家中二十八臺503z，折舊賣的錢加上陳國安手里的錢，根本沒玩完成購置足量的503a，還需要陳志培和陳世培兩家拿出來。

    雖然一直沒有分家，但是光從經濟來看，其實和分了家差別不大，無非還住在一起罷了。

    陳國安的意思是，能住一起，就不要分開，一家人團結，才能創造財富，哪怕孫子輩成家，只要院子夠大，陳國安也認為可以住一塊兒。

    然而這個時候，蔡水萍已經打起了分家的主意，待陳國安離開以后，蔡水萍就拉著陳世培回了房間，說道，“世培啊，咱們皓皓都這么大了，是不是可以分家了？”

    陳世培不解道，“啥意思？干啥忽然提這個事？”

    蔡水萍說道，“公公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我們同意換新的襪機，但是需要我們拿出錢來，這都分了紅的錢，又要我們吐出去，哪有這種道理的？”

    陳世培知道蔡水萍心疼這個錢，不愿意拿出來，陳世培說道，“但是爹不是為了訛詐我們，爹當然是希望襪子生意好，所以才提出這個建議，而且爹也說了，讓我們好好考慮，到時候投票決定到底買不買新的，不一定真的會換。”

    蔡水萍走到一邊，雙臂疊放在胸前，說道，“我不樂意，反正這錢到了我的口袋，是甭想讓我再掏出去的。”

    陳世培說道，“那就不同意好了，其實我也拿不定主意，按照剛才的形式來看，就爹想著換新的，娘啥也不懂，意見不重要，志培也不愿意換新的，再加上咱倆，就爹一人，這事就成不了。”

    “是嗎？”蔡水萍有些不放心，問道，“可是你別忘記了，你爹可是一個老頑固，他想干的事，可不會輕易放棄，你爹獨裁的很呢！”

    “那是以前了，現在爹老了，慢慢也接受現實了，”陳世培輕輕地拍了拍媳婦蔡水萍的肩膀，說道，“分家這事，暫時別提，這是爹最忌諱的事。”

    蔡水萍不服氣道，“也不看看咱皓皓幾歲了，都該娶媳婦了，難不成皓皓成親以后，還一大家子住一起？”

    陳世培說道，“分家對咱們沒好處，現在業務雖然面上是我跟志培在做，但是人家客戶認定的人都是爹，如果分家了，生意就更加難做了。”

    “好吧。”蔡水萍妥協道。

    第33章希望離婚

    陳希夢跟了出去，追上了陳國安，喊道，“爺爺，等等我”

    陳國安轉過頭，看到個頭已經長到自己肩膀以上的小孫女，暫時忘記了煩惱，陳國安笑著問道，“咋了？”

    陳希夢問道，“爺爺，我想知道我娘的消息，我不在家的時候，爺爺有沒有收到什么消息？”

    關于這件事，陳希夢只能問陳國安，因為陳希夢知道，除了爺爺陳國安，不會有人告訴陳希夢關于王素娥的實情。

    父親陳志培不用說，大伯母和大伯都是置身事外的人，奶奶鄭氏其實一直不喜歡王素娥，因為王素娥沒有給陳家添孫子。

    爺孫倆一邊散步，一邊聊起了天。

    陳國安說道，“你娘啊，前段時間確實打了電話回來，說在上海挺好，叫我們不要掛心，報了平安，你小姨跟著一會兒去的，跟你家一起，好像是做服裝生意，賣童裝的。”

    和重生之前一模一樣，母親也是和小姨一起做的童裝生意。

    “小希啊，你好好讀書，不要被你爹娘的事影響了，知道嗎？”陳國安摸了摸陳希夢的頭，笑著說道。

    “爺爺……”陳希夢欲言又止。

    “咋啦？”

    “爺爺，”陳希夢咬了咬嘴唇，說道，“小希接下去說的話，希望不會惹爺爺生氣。”

    陳國安見陳希夢有話要說，便示意陳希夢一同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陳國安說道，“那你說，爺爺聽著，啥事這么嚴重。”

    陳希夢頓了頓，說道，“爺爺，如果我娘跟我爹離婚的話，會怎樣？”

    “啥？！”陳國安吃了一驚，追問道，“你是不是聽誰說了閑話？爺爺跟你說，沒有這種事，你爹娘不會離婚，只要爺爺還活著一天，就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

    “爺爺，你先別激動，”陳希夢反過來安慰陳國安，見陳國安冷靜了一些，陳希夢繼續說道，“我沒有聽誰說，我只是在想，爹娘離婚的話，會不會彼此都好……”

    陳國安被小孫女的話給嚇住了，問道，“小希，你咋會有這種想法？”

    陳希夢說道，“大伯母說爹經常和年輕的女工們玩，不管大伯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是小希也感覺到，其實爹已經不喜歡娘了，而且娘的脾氣也沖，他們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他們在一起并不幸福……”

    陳國安打斷了陳希夢，說道，“小希，你不要聽你大伯母胡嚼舌根，你爹娘只是暫時這樣，過段時間就好了，離婚是大事，不是小孩子想的那樣，這婚是不可以離的，你懂嗎？”

    重生之前，陳希夢確實沒有想過讓父母離婚，但是這一次，陳希夢卻覺得離婚或許是一條出路，甚至可以說，是母親王素娥的一條生路。

    “不是這樣的，爺爺，其實不是這樣的……”陳希夢垂下了眼眸，同時不停地搖著頭。

    沒過幾個月就過年了，到那個時候，陳希夢就十四歲了！

    本以為這一次命運改變了，可是歷史偏偏還是一樣發生了，那么母親是不是會在陳希夢十四歲的時候選擇離開陳家呢？

    母親王素娥的離去，是接下去好幾天的杳無音信，直到接到母親的死訊為止……

    之前沒有離婚，所以有些悲劇發生了；那么離婚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避免了？

    “爺爺，能不能讓爹和娘離婚，協議離婚……”陳希夢抬起頭，看向陳國安，雙眸微濕，帶著懇求，說道，“爺爺，讓他們離婚吧……”

    陳國安說道，“傻孩子，你說啥胡話呢？爺爺跟你說了，你爹娘感情很好，只是暫時吵架，冷靜一段時間就和好了，離婚這種事不好，你小孩子不懂，這婚絕對不能離的。”

    “爺爺，娘不幸福，爹不是娘的幸福，娘和爹的性格不合，他們或許分開才是好的，就讓他們分開吧，爺爺，讓他們分開吧，好不好？”

    陳希夢緊緊地抓著陳國安的手，哀求道，陳希夢忍不住哭了，因為一想到母親的未來，陳希夢害怕了。

    陳國安不理解，擦去小孫女臉頰上的淚水，說道，“你這孩子，咋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你娘要是離婚了，以后咋生活？你不知道，男人問題還不大，但是女人的話，一旦離過婚，就貼上了廉價的標簽，沒有人要了。”

    可是廉價，總比死了好啊！

    陳希夢哭出了聲，說道，“爺爺，離婚吧，讓他們離婚吧，讓他們別在一起了，反正他們都不想在一起了，不要強行綁著了，讓他們分開……”

    陳國安說道，“亂說，你爹啥時候說過這種話了？你到底聽了誰說的？你告訴爺爺，爺爺揍死他！”

    陳希夢搖著頭，哽咽道，“不是，我就是希望他們分開……”

    陳國安頓了頓，問道，“是你娘跟你說的？”

    可是不對啊，王素娥雖然執意要離開陳家，去上海做生意，但是臨走之前，陳國安給錢的同時也和王素娥談了談，這小兒媳婦并沒有想著離婚，只是堅持要女兒念最好的高中，說要自己來撫養。

    “沒有，我娘沒有說……”陳希夢揉了揉淚眼。

    陳希夢心里也清楚，在母親王素娥的心里，或許壓根就沒有想過離婚一事，哪怕家暴，哪怕王素娥不愛自己的丈夫，甚至到了厭惡的程度，可是王素娥都不曾想過離婚。

    王素娥，雖然性格剛烈，但依然是個傳統的女性，譬如離婚，王素娥知道那是羞恥的事，想都不敢想。

    哪怕陳希夢重生之前，王素娥選擇離家出走的時候，都沒有提過離婚，甚至死在了外面，依然是陳家兒媳婦的身份，同時撫養這陳家的血脈。

    陳國安拉過了陳希夢，就像小時候一樣，讓小孫女坐在自己的膝蓋上，陳國安是一個慈祥的爺爺，不管在家中是個嚴厲的父親，還是蔡水萍眼中獨裁的當家人，對于孫女，陳國安一直是個好爺爺。

    陳國安說道，“別多想，只要爺爺在，就不會讓你受委屈，爺爺知道你從小心疼你娘，你娘也是爺爺的兒媳婦，爺爺很喜歡這個兒媳婦，也一樣不會讓她受委屈。”

    “爺爺……”陳希夢有苦難言。

    第34章蔡氏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