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皖提前給她姐打了電話，讓她記得和導演提她準備第二次競演結(jié)束當天就退賽的事情。

    歸寧在電話另一邊沒好氣的哼哼：“我還以為你就要留在娛樂圈，和你那小男朋友雙宿雙飛呢。”

    “不會，”歸皖笑了聲，安穩(wěn)道：“我知道我要什么。”

    歸寧沒說話。

    歸皖現(xiàn)在正站在訓練樓最高層走廊盡頭的窗前，窗外紅霞遍布，踉踉蹌蹌染紅了整片上空，艷麗頹靡，劃過一個形單影只的蒼鳥。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白霧在玻璃窗上轉(zhuǎn)瞬即逝，少女目光遙遠的眺望天邊，良久，輕聲道：“他也知道。”

    ......

    歸皖掛了電話，隨手點開微信回了幾條消息，手機屏幕上方突然跳出郵件通知。

    她一愣，猜想著應該是導師把合同和保密協(xié)議發(fā)了過來，連忙退出微信打開郵箱，點開新發(fā)來的一封郵件，果不其然是來自美國的導師，但出乎意料的，并沒有任何附件。

    “？”

    歸皖直接點開正文，里面的內(nèi)容卻讓她一愣——導師在信件中說，他向上級機構(gòu)提交的她在中國遠程協(xié)助的提案已經(jīng)通過，但由于國家的高度重視，對方要求她必須親自前往美國簽署保密協(xié)議和研究合同，等審核通過后，方能回國。導師還說，由于她論文的內(nèi)容在研究的最開始將具有非常重大的作用，所以希望她能夠在開始時親自到美國，兩件事情將申請同時進行，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可以結(jié)束。

    歸皖抿抿唇，手指點開發(fā)件又退出，最終她收起手機，疾步離開。

    這件事并不需要猶豫，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她會去，但她在回復導師之前，需要告知一下江起云，就像他最近不論任何事要離開基地都會提前告訴她一樣。

    兩個人黏黏膩膩的，最近已經(jīng)習慣，沒覺得什么不好。

    歸皖推開訓練室的門，江起云正在和周濟講話，拿著劇本，看上去是在討論劇情變動的事情——周濟的表演功底和他可愛幼稚的外貌截然不同，十分老練，最近一次的觀眾排名，周濟好像是男生組的第一，勢頭大火。

    歸皖推門進去，江起云看見她，略微勾了下嘴角，就要回頭繼續(xù)同周濟討論劇情，結(jié)果轉(zhuǎn)臉前，看見歸皖在攝影機看不到的角落，使勁沖他眨眼睛。

    江起云：“？”

    他不確定的又看了眼，歸皖又使勁眨了兩下。江起云這下明白了，把手里的劇本交給周濟，低聲交代：“我出去一下。”

    周濟也看到推門而入后歸皖做的小動作，臉色沉了沉，接過劇本，點了點頭，目送歸皖和江起云一前一后出了訓練室的門。

    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垂著眼，神色晦暗不明，但從側(cè)面看，整個人都緊繃著，有些陰郁。

    ......

    江起云跟著歸皖七拐八拐，眼見著就要進女廁所，他一摁額角，把一臉坦然就要把他往女廁所引的人抓回來，直接塞進旁邊一個雜物室里，二話不說抵在門上。

    他咬牙問：“誰教你的那么壞，把男朋友往女廁所領？”

    歸皖原本就只是存了捉弄的心思，頂多走到門口就不進了，就是想回頭借機嘲笑江起云兩句......誰想到這人這么機警，還離著老遠就發(fā)現(xiàn)了，她沒法，只好討?zhàn)垼谀_在他左右臉各親了一口。

    江起云一邊百分配合的臉湊過去給她親，一邊嘴里瞎念叨著“耍什么流氓”，親了兩口歸皖還要再親，江起云覺出不對來，扣住人保持健康姿勢，睨著她問：“出什么事了，怎么這么主動？”

    歸皖嘿嘿笑兩聲，一邊念叨著“喲小伙看不出來啊□□天！”一邊把手機掏出來，點開郵件給他看。

    江起云看她真有事，撒開手，接過手機認真看了兩遍，抬眼，語氣斬釘截鐵：“去啊。”

    歸皖就知道。

    她心里安穩(wěn)下來，面上烊怒：“你怎么這么決絕，怎么一點留戀都沒有？你都不覺得舍不得嗎？”

    “？”江起云不明所以，他愣了愣問：“那你舍不得我，就......不打算去了嗎？”

    “......”

    “不去也行，做讓你自己覺得高興的決定，頂多我努力掙錢，好好養(yǎng)你。”

    歸皖眨眨眼，覺得直男如江起云，帶偏話題的本事真是頂天，她吞了吞口水，慢吞吞說：“......不是，我沒不打算去。”

    “你剛剛不是說舍不得我？”

    “我那是，我......算了，”歸皖妥協(xié)，“我在撒嬌。”

    “？”

    江起云顯然并沒有很好的理解剛剛那段話怎么就是在撒嬌，但他非常精通女朋友撒嬌之后的處理方法——撒開的手又粘粘糊糊的粘了上去，他重新把人抵到門板上，眼尾散笑：“撒嬌？那來，親一口，讓你撒嬌撒的有點成果......”

    “......”

    就這么，歸皖一月美國游，就在某人死不要臉的“親一口”之間被迅速敲定。

    三天后就是第二次競演，導演組為了方便粉絲來去，把競演時間定在了上午十點，按照彩排的時間來推測，下午三點之前競演一定可以全部結(jié)束。

    歸皖想著早去早回，直接就定了當天傍晚六點的機票，又發(fā)了封郵件告知導師自己到達美國的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臨近比賽，兩個人心里再舍不得白天也沒時間親熱，從早到晚沒頭沒尾的訓練，所以江起云晚上死活不放人，這幾天歸皖全都是被他拎到隔壁一起過夜。

    一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臨行前的不舍并不會因為這不長不短被磨滅半分——分離就是分離，分開一天也是分開，同樣難以承受。

    于是兩個人連商量都不曾，心照不宣的把剩下的三天完全黏在一起，一起吃飯，前后腳訓練回宿舍，晚上相擁而眠，早起交換一個帶著薄荷牙膏味的早安吻——基地里漸漸流言四起，但大家也都是默默猜測，背后交換小情報，江起云立威得當，沒人敢到正主面前說去。

    就這樣，三天一晃而過，歸皖早早把不用的東西收拾好讓司機拉回了家，剩下要帶去美國的東西裝在行李箱里，行李箱放在基地門口的車上，等到競演一結(jié)束，她就直接坐車去機場。

    競演十點開始，五點鐘所有人就被叫起來去化妝室排隊化妝，歸皖排在一個化妝師jiejie后面，困頓的厲害，胳膊搭在椅背上，低頭補眠。

    化妝室的門被人驟然推開，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在本來就鬧鬧哄哄的化妝室里異軍突起：“來來來！！江導師請大家吃早餐！都來拿都來拿，熱的！！”

    歸皖迷迷糊糊聽見“江導師”這三個字，抬起頭來——她今天完全是被江起云從床上揪起來的，被他揪得坐起來還迷迷糊糊閉著眼半夢不醒，任由男人把自己抱小孩似的抱到洗手間，洗臉刷牙抹護膚品，這才清醒了些。

    她朝聲音的來源望去，果不其然是小賴，正一個人抱著一個巨大的保溫箱，漲紅了臉嚷嚷劇務給他找個桌子放箱子。歸皖彎了彎眼睛，想起有一次這人吐槽當江起云助理是個苦力活的話。

    她早上起得晚，收拾妥當已經(jīng)快遲了，沒吃早餐，正餓的沒精打采，這送餐的人就來了——自己男朋友的客氣什么，歸皖眨眨眼站起來，徑直走去放箱子的地方，準備拿份早餐來填肚子。

    小賴見她來，嘿嘿一笑，飛快的塞了個東西進她掌心里，人山人海他不好說什么，只沖歸皖甩了個“你懂的”表情。

    歸皖：“......”

    東西被塞進手心的一剎那，她就知道這是什么了——小牛奶，還溫熱的。

    她狀似無事的握著那一小瓶溫溫熱熱的東西，另一只手從保溫箱里拿了兩根油條，面色自若的溜回到自己剛剛的地方，坐下小口小口的安靜吃喝。

    她邊吃邊抬頭向化妝室里頭看去——化妝室里有幾個小隔間，是特意為導師辟開的，最大的一間屬于江起云，此刻他就坐在里面，應該正閉著眼，不耐卻配合的任由自己團隊的專屬化妝師拿著柔軟的化妝刷反復刷在臉上，說不定還會皺著眉頭跟人家說自己天生麗質(zhì)不用化那么重......

    歸皖喝了口牛奶，腦袋里想著那人狡辯著不愿化妝的樣子，整個人都甜滋滋的，嘴角勾起一道連她自己都沒注意的弧度。

    隔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已經(jīng)化好妝的江起云抻直衣擺，從里面走了出來，目光在化妝室里轉(zhuǎn)了圈，劃到歸皖身上時微微頓了下，瞳孔里浮上一點溫度，又迅速劃開。

    他走回化妝間，和化妝師交流了兩句，再出來時，揚聲道：“人太多了，我的化妝師空著，大家沒排上位置的可以先來這里化。”

    這話落下，化妝室靜了片刻，大家面面相覷，一邊想早點化上妝，一面又糾結(jié)里面可是江起云的專屬化妝師，平時節(jié)目組都不會使喚，自己貿(mào)然進去是不是不好。

    江起云看出大家的顧慮，邊往外走，邊安慰道：“沒事，不用拘謹，比賽重要。”

    他背著手，在路過歸皖時，右手食指輕飄飄地滑過歸皖搭在椅背上的手背，讓人心癢的觸感，緊接著，旁若無事的走開——眾目睽睽之下，歸皖霎時紅了臉。

    她咽下最后一口油條，生怕被人看出異樣來，索性帶頭，一頭扎進了江導師嗷嗷待哺的化妝間。

    第三十四章

    歸皖剛剛沖進隔間，迎面就撞上江起云專屬化妝師, 穿著一身粉紅色, 一臉了然的表情。

    “......”歸皖臉紅了紅, 跟化妝室鞠躬說了句“麻煩”, 繞到椅子前乖乖坐好。

    化妝師小哥哥什么也沒說, 專業(yè)性打量了片刻歸皖的膚質(zhì), 笑了下, 直接拿起剛剛江起云用的粉底液，邊按壓邊沖歸皖眨眨眼：“好巧呢, 歸小姐膚質(zhì)和我們家云云一樣呢。”

    歸皖抽抽嘴角，干笑道：“是，是嗎......”

    “是的呢！”化妝師高興的在胸前一拍手，兩只手中間還隔著那瓶淡粉色的粉底液, 歪著頭美滋滋又看了會兒歸皖, 又瞇著眼睛說：“皮膚也和我們家云云一樣好, 都不要用遮瑕的，真好。”

    “......”

    雖然被夸和江起云皮膚一樣讓她很開心，但歸皖還是被一個大男人打量的略感窘迫——盡管這個大男人比她還娘們唧唧的——她張了張嘴巴, 剛要開口，身后冷不丁傳來男人冷冷的聲音。

    “我請你來是聊天的？阿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還擴展了產(chǎn)業(yè)？”

    歸皖一扭頭，果不其然是江起云, 正半個身子靠在隔間門上, 雙手抱胸, 冷冷望著自己身邊這個喜慶話略多的化妝師。

    誰知阿興臉色變都沒變一下，粉嫩的小嘴巴不高興地撅起來，捏著粉底液微妙的小妞兩下屁股，委委屈屈地抱怨：“人家覺得小jiejie長得好看嘛！”

    歸皖：“......”

    江起云身邊的工作人員是批發(fā)出來的嗎，怎么都......

    江起云皺了皺眉，臉色更冷，站直了身剛要說話，阿興沒給他機會，委屈又神神秘秘地捂著嘴巴探向江起云小聲補充：“覺得和我們云云很配，很有夫妻相的嘛！”

    江起云：“......”

    男人嘴角幾不可見的上揚了下，隨即一手握拳抵在嘴邊輕咳兩聲，臉色緩和下來。身后小賴來叫他，他放下手，臨走前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冷聲囑咐道：“認真化妝，不要說話。”

    阿興做了個給嘴巴上拉鏈的動作，微笑，在臉邊擺了個“ok”的手勢。

    江起云點點頭，在鏡中和歸皖對視一眼，眨了下，轉(zhuǎn)身跟著小賴走了。

    但是這位渾身粉紅色的化妝師明顯陽奉陰違，江起云的身影一消失在化妝室門口，他立馬轉(zhuǎn)過身來，一手嬌俏的舉著粉底液，兩眼發(fā)光的看著歸皖：“那我們現(xiàn)在開始吧，歸小姐！再說一次，你皮膚真好。”

    “......嗯。”

    接下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里，歸皖對江起云這位化妝師有了化妝師本人意象百分百的全方位了解——從他上的什么小學，到哪所大學畢業(yè)，期間談了幾任女朋友，為什么愛上粉紅色，第一次與江起云相遇的情景，以及在江起云麾下工作后，被壓榨的完全沒有時間談戀愛的悲慘人生故事和事故......

    歸皖用盡自己前半輩子的涵養(yǎng)，全程保持“你說我真的很好奇”的滿分微笑，直到他說道自己已經(jīng)忙到開始考慮要不要湊合湊合找個男人將就下的時候，少女倏地抬眼。

    阿興正在給她上鼻影，歸皖這猛地一抬眼把他嚇了好一跳，眨了眨眼問：“歸小姐，怎么了？”

    “......沒，”歸皖又閉上眼，干笑兩聲，慢吞吞道：“我就是覺得，你和于國.......于經(jīng)濟人，性格應該挺合的來。”

    “是呀，我們是好兄弟，”阿興說著捏著手里的火苗刷重新回到鼻影盤上粘粉，驕傲道：“云云就喜歡我們這樣的！”

    歸皖：“......？？？”

    ......

    一個妝化的精疲力盡，歸皖做好造型從化妝室出來，快七點半，由于江起云帶頭把導師個人化妝師提供給學員用，其他幾個導師也紛紛效仿，化妝師陡然多了近一半。這時候已經(jīng)沒有還沒化上的人了，化妝室外噪雜熱鬧，場務在跑來跑去，導演在大聲叫工作人員出去開粉絲通道，歸皖沒頭緒的愣了會兒，看看周圍，也跟著拿出了劇本。

    八點，所有化妝工作結(jié)束，除了留下少數(shù)幾個化妝師補妝之外，所有化妝師撤離現(xiàn)場。

    八點半，所有導師學員回到訓練室，進行上場前最后一次彩排。

    九點十分，所有表演人員聚集到舞臺后的候場室中，屏息等待比賽開始。周圍一片緊張備戰(zhàn)的氣息，江起云站在歸皖身邊，神不知鬼不覺捏了下她的指尖。

    歸皖陡然放松下來。

    九點四十，江起云被叫出候場室；九點四十五，第一組表演人員舞臺側(cè)后場，江起云作為主持人，大屏幕后候場。

    九點五十八，現(xiàn)場燈光全暗。

    十點，比賽正式開始，后臺候場室實時轉(zhuǎn)播現(xiàn)場情況，所有實時未登場學員和表演結(jié)束的學員，過年看春晚似的歡聚一團圍觀。

    歸皖和一群好看的少男少女坐在轉(zhuǎn)播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人頭攢動處的碩大液晶顯示屏。十點整，漆黑的一片的屏幕上，舞臺中央一道光倏然而下，周圍應光而起一片歡呼，她微微笑著，注視著屏幕中央那個緩緩出現(xiàn)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