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米莎。”米婭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她又重復了一遍，“對不起，我不是米莎。”

    她是米婭，她是方茵，唯獨不是米莎。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腦袋上的手縮了回去，已經習慣這么多年的相處，現在突然講開來那層隔閡也就顯形了。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一會，漢尼拔首先開口，他的聲音也許是因為穿的不多在天臺吹涼風而有些嘶啞，“我知道。”

    “我以前希望你是米莎，但是現在我更希望你不是她。”

    “因為米莎我才活了下來，這種活下來的方式卻讓我覺得惡心。”漢尼拔扯著嘴角，米婭偏頭去看他，“可能米莎想你活下來，漢尼拔。”

    她不知道米莎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漢尼拔是通過什么方式活下來的，活著是她這兩輩子最想做的事情。

    盡管，這個世界似乎對她不太友好。

    “我不知道，”漢尼拔呼了一口氣，“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哥嗎？”

    “當然你可以選擇拒絕。”漢尼拔又加了一句。

    米婭挪動著靠近一些，“漢尼拔。”

    青年眼皮耷拉下來，米婭貼著他的胳膊，“哥哥。”

    漢尼拔低低地應了一聲，他伸出胳膊把米婭抱在了懷里，親吻著她的額頭，“米婭。”

    “哥哥。”米婭又叫了他一聲，這幾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傾巢而出，她揉了揉眼睛，“你以后生氣的時候不要不理我，我比較笨。”

    漢尼拔把她摟緊了一些，“我不會生你氣。”

    真好啊，她真的多了一個哥哥了。

    第二天送米婭回去的時候，漢尼拔又看到了在旅館門口徘徊的夏洛克。

    漢尼拔把米婭的臉擋住，直到坐到車上才開口和她說起夏洛克，“以后看到那個男孩子就躲開，不要和他搭話就算他主動。”

    米婭眨了眨眼，“夏洛克嗎？”

    漢尼拔嗯了一聲，“他很危險。”

    “好。”米婭格外的乖巧回應。

    第42章

    遠在美國華盛頓的漢尼拔醫生給巴黎某幢房子寄了一封信, 從郵遞員那里接過信的是風韻猶存的比莉吉特，她提起裙子走進房子, 在一樓喊了一聲米婭, 過了好一會，披著金色卷發的女孩子從房間里走出來。

    她靠在欄桿上，鵝蛋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迷蒙，“比莉吉特，有什么事情嗎？”

    她昨天晚上為了趕作業不得不熬夜,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便一頭睡死在了房間。畢業之前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她覺得的一個腦子都不夠她用。

    比莉吉特抬起胳膊朝著她搖了搖，淺灰色的信封也跟著在米婭眼前晃動, “漢尼拔從華盛頓給你寄信過來了，我剛從郵遞員那里收到……噢米婭, 你昨天幾點睡的，眼睛都腫了。”

    比莉吉特踩著樓梯一邊還往米婭的方向看過去，“寶貝，再去睡一會吧, 漢尼拔肯定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睡醒了你再看。”

    “我先看吧，”米婭揉了揉眼睛, 比莉吉特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給她整理了一下塞到脖子里的領子, 輕輕推著她回到房間, “先好好睡一覺, 漢尼拔不會怪你的，孩子。”

    實在是睜不開眼，米婭應了一聲被比莉吉特推到了床上，軟綿綿的被子和枕頭讓米婭沒幾秒就又睡了過去，比莉吉特將信封放在了米婭的床頭柜上，看到窗簾還沒有拉好又悄聲的拉上了，不留一絲光進來。

    這大概是米婭這十幾年來睡得最飽的一個覺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比莉吉特做了晚餐給她端了上來。

    米婭一邊喝著濃湯在臺燈下拆著漢尼拔寫的信，他去年的時候去了美國，除了圣誕節前幾天回家一趟，基本上他是待在醫院忙于工作的，不僅長得英俊醫術高明，還待人謙和，米婭覺得這簡直就是當年卡萊爾卡倫的翻版。

    醫院永遠都忙不過來，米婭曾經去美國看望過漢尼拔一次，他不是在急診室就是在查房，一天下來根本就沒有時間相處。

    米婭咬了一口牛排，她鼓著腮幫嚼著rou一邊將漢尼拔給她的信打開，是一張淺棕色的信紙，開頭漢尼拔還畫了一個小圖，是一雙兔子耳朵。

    ‘親愛的meimei——’

    漢尼拔的字體賞心悅目，以前她問起的時候漢尼拔他只說是以前的家庭教師教授的，當然他說堅持練了好多天。

    米婭擦了擦嘴，她靠在椅背上繼續讀著漢尼拔的信。

    “你畢業之前我會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如果不介意的話，畢業舞會的舞伴我也希望你會把我列入想要的男伴之一。”

    米婭捂著嘴笑，繼續看著下一行。

    “我相信不管是介于優秀程度還是親密程度，我都能完全的將他們打敗，你覺得呢？”米婭忍不住笑著點頭，盡管她周圍沒有其他人。

    “對于你生理期的腹痛，我希望你能在前兩天避免冰塊的攝入，當然你也需要多穿些衣服，盡量不要玩水……我在柜子里放了一些衛生棉，比商店買的更不易受到感染。”

    米婭正看著這行字，比莉吉特敲了敲門將她嚇了一跳。她把信疊了起來，聲音都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比莉吉特啊！”

    女管家端著牛奶上來了，杯子上頭還冒著熱氣，“我覺得您還是喝一杯牛奶會比較好……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嗎？”她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眼睛注意到了米婭手里的信，“漢尼拔少爺和您說了什么嗎？我剛剛在走廊上都聽到您的笑聲，像黃鸝一樣的悅耳。”

    “沒說什么……”米婭有些紅臉，說實話她已經活了兩輩子，對于長輩和自己討論月經這件事還是有些尷尬，特別是現在只有衛生棉的時候，需要兩根帶子系住的形式。

    “有什么需要的話就喊我的名字，”比莉吉特很有眼色的走了出去，“隨時。”

    米婭胡亂的點了點頭，在門被關上好一會后才打開信繼續讀下去。

    “你會想我的對嗎，我很想念你，米婭。”

    “by——漢尼拔”

    的確有好幾個月沒見了，離去年的圣誕已經過去了快四個月，現在正值春天，而米婭的畢業典禮還在一個月后。

    米婭在學校也交往了一些女同學，關系不是很親密卻也有人一起說說話出去逛街什么的。

    在那次英國旅行之后，露絲之后也和她有些來往，她下巴尖細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接觸了發現她是單純的不想和陌生人接觸，很直接的理由——

    我就是不想和你玩。

    米婭將信紙疊好塞在信封里，她又將一旁放著的紅蠟燭點燃，等到燈芯的地方有游動的蠟時滴在了信封的封口上，然后滿意的等它干了放在了第二個抽屜里。

    她可不想讓比莉吉特或者其他人看到這封信，實在是有些小羞恥。

    她剛躺在床上又想到今天露絲和她說的話，“下周學校放假，我覺得可以好好利用這些假期去一趟旅行。”

    米婭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又坐在了桌子旁，從抽屜里取出一張新的信紙準備給漢尼拔回信，只不過她不知道這封信最快能到達漢尼拔那兒需要多少時間。

    決定有些倉促，今天已經是周六了，米婭提著筆開始學著漢尼拔的格式給他回信。

    “親愛的哥哥——”

    “畢業典禮還有一個月，”米婭看著自己的日歷，又低下頭繼續寫，“我非常的想念你，當然畢業舞會請你務必要參加，要知道從小到大沒有男孩子和我表達過有交往的意思……唯一一個尼克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他喜歡的是隔壁班級的莉莉安——喜歡在頭發上系絲巾的那個女孩子。”

    米婭埋汰著自己，筆桿在下巴點了幾下，想到要寫的內容組織了下語言盡量讓自己不會收到一封帶著譴責的回信，“露絲很想去看阿爾卑斯山，我也很期待下周為期五天的短途旅行，當然我會帶好所有的必需品出門，然后安全的回來。”

    后面又補上幾句刷好感的話，米婭有點忐忑的將信件封好，在信封的右下角處畫了一只貓咪的腦袋，借此能夠讓自己獲取更多的同情值。

    等到漢尼拔收到信的時候大概是三天后了，特別是最近這幾天天氣不太好，更是延遲了信封的郵寄過程。

    這次是露絲的決定，陪同她一起去看皚皚雪山的只有米婭一個，其他人并不太想去或者有別的規劃。露絲可能是覺得太孤立無援，在旅途中太過無聊，便讓米婭邀個男伴。

    “如果遇到歹徒的話，至少還能安心一些。”當她挽著一個暗金發色的帥哥時，說出了這句話。

    米婭看了看站在自己旁邊的尼克，對自己答應露絲去阿爾卑斯山的決定有些后悔。

    在學校吃盡了狗糧還不夠，連休假也不放過她，喪心病狂。

    米婭沒有說出來，她望著一臉興奮的尼克，也拎著自己包走上了去阿爾卑斯山的旅程。

    一路上露絲和她新任男朋友休斯在車廂里打情罵俏，一根筋的尼克甚至很開心的、旁若無人的看著火車外的風景，雖然是春天，外面還有寒風在肆虐的刮著，小樹都能吹倒的架勢。

    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到，米婭抱著自己的包靠著椅背閉著眼休息，車廂里有食物的香甜味道，米婭半睡半醒的時候聞到了香腸飄散過來的香味，“請也給我來一根。”

    這是尼克在說話，盡管他壓制了聲音不想吵到似乎已經熟睡的米婭，她在尼克從乘務員手里接過的時候米婭睜開了眼。

    尼克把香腸遞給她，“你想來一根嗎？”

    剛醒來還有點難受，米婭眨了眨眼，偏過頭去看乘務員手里提著的食物籃，“我還是來一塊酥糖比較好。”

    乘務員戴著白手套，他穩穩的站在車廂上，將油紙包裹著的酥糖遞給了米婭，“剛做不久的，很香甜。”

    米婭將香腸的錢和酥糖的錢一起付了，尼克在旁邊不太滿意的和她單方面吵了起來，“讓女士付款太無禮了，米婭。”

    她嚼著酥糖擺擺手，“下次你付，我坐在走廊這邊比較方便而已。”

    尼克又嘟囔了幾句才吃起香腸來，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嚼蠟。

    露絲就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米婭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又開始望著車外的景色發起呆來。

    羅伯特和紫夫人對她的決定從來不會一下子否決，他們支持她的所有想法并提出建議，這讓她不像上輩子有些過于縮手縮腳。

    坐火車坐久了，露絲和米婭商量了一下決定徒步走到艾格峰山腳下的那座小旅館，她們還能在呼吸新鮮空氣的同時觀賞似乎就在眼前的白色山脈，波瀾壯闊。

    米婭覺得她還是待在山腳下好了，也許漢尼拔會追著她戳她的腦袋也不一定。

    第43章

    這是一間比較特殊的旅館, 露絲似乎早就調查好了再艾格峰腳下唯一一間旅館的地址，尼克翻閱著自己的地圖, 他喜歡研究地理因此到哪都帶著自己的地圖, 盡管看起來有些地方已經看不太清了。

    “這大概是最靠近艾格峰的旅館了，同樣它的一樓是在周邊很受歡迎的酒吧。”尼克把小筆記本收好塞子自己的背包里，米婭已經走得比他快了三四步了，尼克小跑和她并肩，“我穿了兩條褲子都感受到冷了, 幸好我母親給我又塞了一條毛褲。”

    米婭低頭看了下他的胖腿, 實在是想不到尼克該如何將毛線褲塞進去。

    露絲被她的男朋友摟在懷里，米婭自覺地轉過了腦袋不去看, 旅館門口有幾個醉醺醺的大漢走出來，他們裹著大衣嘴邊長著一圈胡茬。休斯身材高大, 他將頭發梳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看到迎面而來的大漢將露絲帶到了偏向身后的位置，躲避兩組人的接觸。

    尼克對紳士的品格極為熱衷，他主動站在米婭前方, 以防有什么突發事件。

    但這只是他們多慮，大漢們看都沒看就繞道，在另一條小道上嘻嘻哈哈著離開。

    米婭能聽到尼克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她拍了一下尼克的肩膀，嚇得一米七五的青年眼睛都圓了一些, “米婭！”

    已經長成大姑娘的米婭跳著小步子繞過他走進了旅館門口, “你走太慢了尼克。”

    一樓的確是酒吧的標配, 一條很長的木吧臺和放在柜子里的各種酒瓶，不過今天似乎人很少，也許是上班的日子，米婭進去的時候也不過看到了幾個靠在一起說話的男子和正在擦吧臺的男孩子。

    他看起來不大，十三四歲的模樣，動作利落眉宇耐看，令米婭驚奇的是他居然是亞洲面孔。

    男孩子看到背著行李來的新面孔主動上去說話，大概這種來登山的客人一周就會有兩三個，倒也習以為常。

    “您是需要就餐還是住宿？”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也許是他們的面孔給他是英國人的模樣，休斯笑了一下，“我們是美國人，請安排一套雙人房和兩間單人房……你們覺得呢？”

    米婭沒有異議，尼克點了點頭，“有獨立浴室嗎？”

    “有的，請您稍等。”男孩從柜臺里掏出幾把鑰匙，他又給吧臺上的客人續酒，這才走出柜臺引著他們去樓上，“請和我來。”

    樓梯是旋轉式的，上面還雕著某種花紋，米婭扶著樓梯扶手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花紋的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