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都是外姓人，將來老了不還得指望他們這些兒子兒媳婦，對孫女再好，能把他們老兩口接走不成？

    曹桂花不光是對木小樹這個態(tài)度，就連她唯一的女兒木朵她都沒怎么上心。

    木森聽了媳婦的話，眉目舒展開來，木老頭一看就知道他也是這個意思，心涼了半截。他看著老三木華說：“華，你呢？”

    月梅悄悄扯了下木華的袖子，小聲說了一句話，木華就笑著說：“爹，娘，你看要不這樣，地我們還種著，一年給小樹一袋子糧食。這樣小樹的口糧也有了，您也不用受累了。”

    這下木老頭的心瓦涼瓦涼的，氣得脫口大罵：“放你娘的狗屁，一年一袋子糧食，你養(yǎng)貓呢？”

    木婆婆瞪了老頭子一眼，罵誰呢？不過她對兒子兩家也有意見，拉著臉說：“不想我們受累也成，你們一家一年出兩百斤糧食，就算小樹的口糧了?！?/br>
    這回木老大終于沉不住氣了，“娘，九分地一年才打多少糧食，還得交公糧。再出兩袋糧食，一年到頭不是白忙活了？”

    “九分地一年兩季，三四百斤麥子，四百多斤苞谷，除去公糧，至少能落五百斤糧食。小樹一天一斤糧食，一年也得小四百斤，一家兩袋糧食不多了。”

    木老頭種了一輩子地，怎么會被大兒子糊弄住。他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這筆賬他算得清清楚楚。

    “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總不能啥也不落吧......”曹桂花咕咕噥噥。

    老大家的第二個孩子都快生了，又是一張嘴，小兒子也該說親了，到時候都是錢，這時候不管讓他們出兩百斤糧食，還是把地還回去，都跟割rou一樣。

    看兒子兒媳婦臉子都不好看，木婆婆也生氣了：“前兩年老二寄回來的錢你們?nèi)⑾眿D的生孩子的，都從我們這邊摳走了。小樹不在、不在家，老二也沒個信，那點錢你們用我們就給了。現(xiàn)在小樹回來了，你們不說還錢，還要扣她那點口糧，你們是想餓死這個侄女嗎？”

    “這回糧食我們也不要了，只要地。”

    木家老兩口想著老二爺倆都不在了，他們兩口子捏著錢有什么用。一大把年紀(jì)了，有口吃的餓不著就不行了。所以老大老三家用錢，她也沒有拒絕，留了點棺材本，剩下的都給他們了。

    她倒是留了個心眼，還指望著老二哪一天能回來，讓他們兩家都打了欠條。老二要是不回來了，這錢就算了，老二要是回來了，要不要就看他的意思了。

    小樹過幾年就該嫁人了，她還得給孫女?dāng)€點嫁妝，還有平時吃的喝的穿的，都少不了錢。所以木婆婆就不再慣著這兩個兒媳婦了，到時候要糧食還得扯皮，直接要地省事了。

    她現(xiàn)在沒硬逼著兩個兒子還錢，主要是怕小樹將來嫁了人沒個依靠，娘家就這兩個叔伯了，不能鬧得太難看。

    要是老二在就好了。

    說到老二的寄回來的那些錢，木老大和木老三都低下了頭。那幾年要不是這個弟弟寄回來的錢，家里的日子恐怕會更艱難。

    時間長了，他們都快忘了。給吧，老二就這一個閨女了，他們這些當(dāng)長輩的也不能太虧心。

    吳月梅看清了這兩兄弟的態(tài)度，最先反應(yīng)過來，笑著跟婆婆說：“娘，小樹是二哥的閨女，那不就跟我們親閨女一樣嗎？這地我們現(xiàn)在就給您，地里的麥子就算我跟華的心意，怎么也不能餓著我侄女?！?/br>
    吳月梅摸了摸木小樹的頭，一臉慈愛，好像她是木小樹的親媽一樣。

    木小樹知道有糧食就意味著有吃的，當(dāng)即就沖著吳月梅感激的說：“謝謝三嬸！”

    又讓老三家的在婆婆面前賣好了，曹桂花雖然不大情愿，也只得跟著說：“爹娘要是不怕累的話，我們那塊也給你們?！?/br>
    臨走的時候，木老大還說：“到時候地里忙不過來，爹娘招呼一聲，我跟強子有時間就去幫忙?！?/br>
    木小樹先前聽木婆婆哭訴，還以為這老兩口太軟弱，才讓兒子兒媳婦這樣欺壓，過著這么凄苦的日子。沒想到這老兩口還挺威風(fēng)，三言兩語就把地要回來了。

    她知道老人為的都是自己，越想越覺得心虛。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他們家的孩子，該有多傷心啊。

    不過想到自己和原來那個木小樹的奇異的相似之處，她又覺得腦子里一團(tuán)迷霧，說不定，這個木小樹真的跟她有什么淵源呢？

    明天要去霍家，有什么問題回來再研究吧。

    第4章

    木婆婆數(shù)了數(shù)罐子里的雞蛋，還有十六個。小樹還要補身子，這雞蛋肯定不能全部送給霍家。但是人家好歹救了自家孫女，她也沒臉就帶這么一點東西上門。

    看來真得動她那點棺材本了。

    木婆婆走到碗櫥跟前，扶著一邊用力往外拖。木小樹趕緊跑過去，“奶，您要做什么跟我說一聲，我?guī)湍??！?/br>
    這碗櫥是木老頭砍了自家的老榆樹做的，實心的木頭，沉甸甸的，所以木婆婆拖著才這么吃力。但是木小樹走過去按住兩頭，輕松的就搬了起來。

    “奶，放哪邊？”

    “趕緊放下，放一邊就成。”木婆婆看孫女力氣這么大先是嚇了一跳，很快又開心的說：“樹的力氣真大，隨你爸?！?/br>
    鄉(xiāng)下人說媒看媳婦，還是喜歡力氣大能干的，光模樣長得好可不行。雖然木婆婆覺得她家小樹千好萬好，挑不出一點不是，但是看她這么能干也很高興。

    木小樹輕松的把碗櫥放在一旁，就好奇的蹲在一旁，看木婆婆要做什么。

    木婆婆從旁邊拿了一個鏟子，在原來碗櫥靠墻角的地方直接就挖了下去?？赡苁沁@塊土被動過的緣故，挖起來并不費勁，不一會兒里面就露出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

    等木婆婆拿出來，木小樹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鐵皮蓋子的玻璃瓶，里面裝著半瓶花花綠綠的零碎票子。

    木小樹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錢好像跟她先前見過的不太一樣。再看其中一張糧票上的日期，分明是1989年！

    她這兩天還沒有出去，一直在屋里待著“養(yǎng)傷”。她開始還以為是木婆婆家特別困難才這么貧窮，沒想到她居然被劈到了30年前。

    作為一只在建國前就修煉出靈體在人間飄蕩的樹妖，木小樹很快就從記憶里翻出了一些東西。

    30年前的a市她還有印象，恐怕這里其他人家的日子就算比木家好過些，也不會好太多。

    木小樹伸手抓了一把空氣，輕輕吸了一下。雖然暫時滿足不了口腹之欲，好歹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好多了。好好修煉，說不定她的靈力慢慢就回來了。

    “把碗櫥放回去吧，咱們從公社那邊走，買點東西帶過去。”木婆婆拿了幾張票子，又把玻璃瓶原樣放了回去，挖出來的土也填進(jìn)去了，然后用力踩實。

    木小樹把碗櫥放回原地，就跟著提了一小兜雞蛋的木婆婆出門了。

    出門之后，木小樹回頭看了一眼，村里一半是青磚黑瓦的新房，一半是破舊的土胚房，跟她三十年后見到的那些高樓大廈相比，不是一般的寒酸。

    “小樹，看啥呢，走快點?！?/br>
    聽到木婆婆在前頭招呼，木小樹應(yīng)了一聲就快步跟了上來。

    路過公社的代銷點，木婆婆買了一袋雞蛋糕，才領(lǐng)著木小樹往石坎村走去。

    十幾里的路農(nóng)村人都是走慣了的，木婆婆雖然年紀(jì)不小了，但是身體十分硬朗，走起路來卻一點都不輸年輕人。

    讓她意外的是，孫女居然一路都沒喊累，頭上一點汗都沒出。欣慰之余又想到別的地方了，她這可憐的孫女也不知道都受了什么罪。光看她體力這么好，就知道肯定不是享福的。

    她這時候已經(jīng)忘了，就木小樹那一點薄繭都沒有的手，能干什么體力活。木小樹這個千年老樹妖，不說夜行八百，三五百的肯定不成問題。

    到了石坎村，路邊找了個人問清了霍正鋒家在什么地方，祖孫倆很快就到了霍家門口。

    霍家的房子是四間嶄新的大瓦房，大門大開著，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木婆婆站在大門口喊了一聲：“家里有人嗎？”

    “有！誰......木奶奶？”

    霍正鋒一出來就看到了大門外站著的一老一少，他趕緊讓兩個人進(jìn)來，“木奶奶怎么來了，不是小說指認(rèn)我是壞人了吧？”

    他開著玩笑，偷偷瞄了旁邊的木小樹好幾眼。沒了那些礙眼的傷痕，小姑娘更水靈了。想到那天指尖溫軟的觸感，他捏了捏鼻子，臉上guntang。

    霍正鋒十分感激自己常年訓(xùn)練曬出的一身古銅色的膚色，不然這會兒肯定丟人了。

    “小樹醒了說，多虧了你把她送回來，不然她一個人暈在山下......”后面的話木婆婆沒有再說，拉著小樹說：“還不趕緊謝謝你霍大哥？”

    “謝謝霍大哥?！蹦拘溧嵵氐幕粽h道了謝。要不是這人把自己送到木家，她當(dāng)時的情況，如果遇上歹人，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因為先前意識不清楚，木小樹這還是第一次看清霍正鋒的樣子。這男人看著二十多歲，長得端端正正，讓她想起在a市時，偷偷躲在人類家里看的一個小品。這霍正鋒的就是那種穿著漢jian的衣服也像個地下工作者的長相。

    想到這里，木小樹眉眼彎彎，臉上漾出一抹笑意。

    一邊和木婆婆說話，一邊偷偷注意著這邊的霍正鋒沒有錯過這個笑容。他的心里好像突然闖入了一頭小鹿，蹦來蹦去。

    想到部隊里那些崽子都說什么“當(dāng)兵三年，母豬賽貂蟬”，霍正鋒覺得自己大概是女人見得少了，才這么把持不住。

    不過，這個小姑娘哪里是什么賽貂蟬，分明就是貂蟬本人！

    進(jìn)了屋兩家人一說話，霍大娘才知道兒子回家的路上還英雄救美了一把，高興的跟木婆婆說：“這是正鋒該做的，他是人民的子弟兵，鄉(xiāng)親們遇到困難幫一把是應(yīng)該的?！?/br>
    看到霍正鋒坐在一旁，背挺得直直的，臉比平時還黑，霍大娘就猜到了什么。真是可喜可賀，這個結(jié)婚老大難的兒子終于知道想女人了。

    不過也難怪，這小姑娘長得太好了，性格也好，文文靜靜的，在她旁邊一坐，感覺心都靜了。

    心里有了想法，霍大娘當(dāng)即親熱的拉著木小樹的手跟木婆婆說：“你家這大姑娘真水靈，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比她還俊的。今年多大啦，有對象沒有？沒有我?guī)兔o尋摸一個?！?/br>
    說起孩子，這女人之間的距離就拉近了。木婆婆一點也沒有謙虛的傳統(tǒng)美德，自豪的說，“小樹巧長，凈撿著她爸媽的好地方長。別看她長得瘦，那一把子力氣，跟她爸差不多。她剛從她媽那邊回來，今年滿打滿算才十八，找對象的事不急，我還想多留她兩年?！?/br>
    木婆婆剛找回孫女，怎么可能舍得這么快把她嫁出去。

    “不小了，二十就能結(jié)婚了，十八還不尋摸，好的都讓人搶走了。這好小伙搶手得很，有合適的先訂下，過兩年再嫁過去不就成了？”

    霍大娘這話是“別有居心”，她家老大今年都二十七了，老早就去了部隊，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身上也不知道添了多少傷疤。

    兒子為國家做貢獻(xiàn)，她再心疼也沒說過別的話。但是這到了年紀(jì)，這個兒子死活不提成家的事，就讓她頭疼了。

    一提說媒的事，他就不耐煩。好不容易回來探一次親，她也不敢說得太重，生怕兒子不高興就提前走歸隊了。

    這好不容易兒子心思活絡(luò)了，她說啥也得給他訂下來。

    這木家的小孫女雖然年紀(jì)小了點，但是男人大幾歲會疼人，再說她兒子條件這么好，木家肯定不會拒絕。

    不是她說大話，她兒子這要相貌有相貌，要工作有工作，尤其是提干之后，那上門提親都快把門檻踏破了。要不是這個兒子死犟著不肯相親，說不定她孫子都能上學(xué)了。

    木婆婆被霍大娘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開始動搖了，終于吐口讓霍大娘幫忙留意一下。

    木小樹這才想到，作為一個人類，還有結(jié)婚成家這種事情。

    作為樹妖，木小樹并不排斥結(jié)婚這種事情，。她想要體驗人類的生活，結(jié)婚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她有時候一睡就是上百年，這短短幾十年，在她漫長的樹生中實在是太短暫了，不值一提。

    至于節(jié)cao這種東西，一棵樹是不會有的。

    木小樹沒有傳承，對自己種類一無所知，只知道一千多年來，她從來沒開過花，不知道自己的繁殖方式是哪一種。

    如果她找了一個人類男人，會生下一棵小樹苗嗎？木小樹并不是一棵沒有文化的土包子樹，她無聊的時候也學(xué)過人類的文化，記得好像不同的物種之間有生殖隔離。唉，也許根本就生不了小樹苗。

    木小樹在一邊胡思亂想，霍正鋒坐在對面偷偷瞄她?；衾系诶镂蒺B(yǎng)病，客廳里木婆婆和霍大娘聊得風(fēng)生水起，根本沒有注意到兩個小輩的表現(xiàn)。

    直到十一點，霍大娘招呼霍正鋒殺雞待客，木婆婆才發(fā)現(xiàn)時間晚了，拉著小樹就要回家。

    她們本來是道謝的，來的時候也就拿了十個雞蛋，一袋雞蛋糕，一罐蜜桃罐頭，怎么好意思留下吃飯，更不用說讓主家殺雞了。

    “木嬸太見外了，大老遠(yuǎn)的來了連個飯都不吃?！被舸竽锪舨蛔∪耍坏檬疽鈨鹤樱骸罢h，你去送送木嬸跟小樹meimei?！?/br>
    霍正鋒這一送就送到村外，都快送出三里地了，才依依不舍的回來。

    “你霍大哥太實在了......”木婆婆對霍正鋒的好感爆棚，覺得這小伙子真是個熱心的實在人。

    木小樹回頭看了一眼，霍正鋒還站在原地目送著她們，看到她回頭，還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兩排雪白的牙齒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耀著亮瞎人的光芒。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