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興隆飯店的這頓飯,總共吃了三塊錢,在那時已是不菲的數字。而吃的,其實也都是平平常常的東西,大約也就佐料豐富些。 吃完了飯,李佩雯又帶著蔣珂蔣卓和蔣奶奶去了照相館。蔣珂也是人生頭一次見電視劇里那種搭在木架子上,拍照還要蒙頭蓋臉的照相機。攝影師囑咐你別眨眼要微笑,在一陣閃光里照下你的樣子來,就沒得改了。 因為照相不便宜,他們一共也就照了兩張相片。一張蔣珂穿著軍裝的單人照,一張全家福。 照完了出照相館,李佩雯跟蔣珂說:“暗房沖照片得要幾天,沖好了,我到時候給你寄過去。” 蔣珂點頭,單人照倒沒什么所謂,她想拿著那張全家福。到了軍隊,不能常回來,想家了,還可以拿出來看一看。 照完相片蔣卓便上學去了,李佩雯把自行車給蔣珂騎,自己騎三輪板車。這也沒回去,她又帶著蔣珂去商店買了一些零食,麥乳精、蜂蜜和水果罐頭什么的,都是為了讓她帶去南京。 蔣珂在看著李佩雯買這些東西的時候,才真正意識到,她要和這個家庭分別了。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傷感起來,竟又有些不太想離開這老北京的四合院兒了,開始的時候明明那么的不喜歡。 蔣珂想起她穿越之前上大學那會兒,要走之前在家竊喜了一夜,想著終于可以離開家出去自由自在沒人管了。那時候不懂傷感,也就突然穿越到了這里,才知道思念父母家人的滋味。 現在呢,大約是懂了。 第19章 蔣珂把麥乳精和水果罐頭一堆零食抱在懷里, 看李佩雯還在東挑西選。她里頭穿著白底印碎藍花的褂子, 外面套了件深棕色的絨線衣。絨線衣是她自己親手織的, 胳膊肘的地方被什么勾了起來,窩了一團照光便透的絨線。 蔣珂看她還要拿東西,騰出一根手指來勾她的絨衣, 跟她說:“媽, 夠了, 不要那么多,走那么遠帶過去,怪累的。” 李佩雯回一下頭, “再好的東西買不起了, 就這些, 給你多帶幾樣。到了那邊兒不能常回來, 別的人肯定也帶了。部隊里的日子一定也好過不到哪去,帶著吃膩了還能改改味兒。” 李佩雯這么說著,又要了些蜜餞果脯。沒付錢的先放柜臺上放著,在瞧柜臺里的東西。瞧一陣, 她默默伸手又去指住了玻璃柜臺里的巧克力, 這么隔著玻璃看半天兒,忽跟蔣珂說:“要不給你拿一塊嘗嘗?” 這年代, 誰家平平常常吃巧克力這東西?就是不平常的時候,吃得人也沒幾個。那得家境特別好些的, 才能吃上這口。 蔣珂看李佩雯真有要買的意思, 便使勁勾一下她的絨衣, 沖她搖搖頭,“苦味太重了,我不喜歡。” 李佩雯這就笑了笑,心想她那樣一個時代里過來的,什么沒吃過。她吸口氣,這也就把手縮了回來。然后覺得買的東西也差不多了,便付了錢出商店。 蔣奶奶還等在外頭的板車上,屁股下坐一小板凳,手里拿著拐杖正發呆。瞧見李佩雯和蔣珂從商店里出來,回了回身微嗯一聲,問蔣珂,“都買什么好吃的了?” 蔣珂把買的東西送去蔣奶奶手里,“奶奶您看看,愛吃什么就吃。” 蔣奶奶伸手撥了撥蔣珂拿過來的東西,布包里裝著,都是些平常過日子不大買的東西。她撥罷了,看向蔣珂,“奶奶不愛吃甜口,都給你帶走吧。” 蔣珂笑笑,轉身去推自行車,就知道她不會吃。 從商店買完東西到家,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鐘。到家后,還是趕著時間的,蔣奶奶坐在床沿兒上拄拐杖瞧著,李佩雯和蔣珂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 明兒就要走了,一旦入伍,頭三年是沒有探親假期的,回不了家來。這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得準備,不能到了那里除了軍裝沒別的換頭。 蔣珂平日里穿的也都是些棉麻普通衣服,灰藍白為主。偶爾有兩件大紅色的,都是原主喜歡的,她倒是沒怎么穿過。但李佩雯收拾到大紅色的線衫和褂子時,手上動作還是滯了滯,目光微暗。 蔣奶奶或許瞧不出來李佩雯這細致的舉動,但蔣珂瞧得出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和李佩雯這半路母女的緣分,肯定是比不上人家親母女的感情。李佩雯不知道在多少個寂靜無聲的夜里會想自己沒了的老公,和突然不知去哪兒了的女兒,就像她會想自己二十一世紀的家人一樣。 蔣珂瞧出來了,但也不說什么。她看著李佩雯把兩件大紅色的衣裳收回家里的箱子里,并沒有放進她的行李里面。不一會兒,又看著她從箱子里拎出一件白裙子來。 拎出白裙子的時候,李佩雯眼里的微暗色彩已經沒有了,她這會兒是滿臉高興,像揣著一肚子的欣喜,然后看著蔣珂問:“過年的時候裁新衣,給你多做了一件連衣裙,好不好看?” 李佩雯知道她不太喜歡艷色系的衣服,譬如扎辮子的頭繩兒都喜歡用黑色的。蔣珂不知道她給自己多做了一件衣裳,便有些發愣。倒是蔣奶奶先開了口,說:“就白的,好看什么呀?” 蔣珂聽蔣奶奶這么說,笑出來,把那裙子接到自己手里,往身上比了比,給蔣奶奶看,“奶奶您看,穿起來好看。” 白裙子確實什么都沒有,簡單的棉質布料子,只有袖口裙擺的地方掐了褶皺。但比在蔣珂身上,也就看出那么點感覺來了。蔣奶奶看下來,這就點了點頭,“這么看著還可以。” 李佩雯也笑,把裙子拿過去疊起來往行李包里塞,嘴上說:“我想著你這夏天肯定能考上了,所以提早做了這裙子,打算你走的時候給你帶走。沒想到,比我想象得還早。還好趕早了做的,要不這會兒也沒東西給你帶走了。” 蔣珂心里覺得感動,嗓子眼兒像塞了棉花。她忽伸手上去抱抱李佩雯,說了句:“謝謝媽。”抱完了又去抱抱蔣奶奶,說:“謝謝奶奶。” 蔣奶奶摸摸她的頭,“謝奶奶是應該的,但在謝你媽之前啊,得跟她算算賬。瞧那時候她給你逼的,好好的孩子都快逼瘋了。” 蔣珂從蔣奶奶懷里出來,抬頭擦掉眼角氤氳出的眼淚,說話鼻音卻重,“那時候媽當我胡鬧呢,她不怪我,后來還支持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蔣奶奶還是摸蔣珂的頭,“仁義的閨女喲。” 而旁邊李佩雯看著蔣珂流眼淚,自己也被勾得鼻尖酸酸的,眼眶不禁微濕。蔣奶奶摸著蔣珂的頭,手上動作滯了滯,看著眼前的母女倆這樣,自己也覺眼角要流咸水。 要分別了,一家人心里都有不舍。其實離家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蔣珂這時候就是矯情得要命,想哭,想抱著這幾個“親人”說舍不得他們。 蔣奶奶眨巴眨巴眼,先說了話,“大喜的事兒,別哭哭啼啼的。趕緊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沒收拾落下的,別到時候臨走了再手忙腳亂的。” 聽了蔣奶奶的話,李佩雯先吸吸鼻子轉身去再整理行李。蔣珂也把眼淚擦干了,喑著嗓子說:“我想好了,入了伍,我就努力表現,不犯錯誤,扎扎實實把舞跳好,搞好了業務,爭取早點入黨提干,然后再努力調回北京來。” 蔣珂對于文工團的了解,也不是全來自《芳華》,至少她對一些國家的歌舞團還是有所了解的。對越自衛反擊戰以后,軍師一級的文工團是不是真的都撤銷解散了,她沒那么了解。但是她想,不管解散不解散,她的目標是把舞蹈跳成一輩子的事,那么她就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南京軍區政治工作部文工團。她有更遠大的目標,和穿越前的理想一樣——進中央總政歌舞團,入中國舞蹈家協會。 她心里的這些事,和她之前要考文工團一樣,說出來沒人聽得懂,所以她不說。她跟蔣奶奶和李佩雯說最簡單的——入黨提干,調回北京。 蔣奶奶和李佩雯這都聽得明白,自然附和她,說:“好好好,我們可兒是有出息的丫頭。等明兒回來了,也帶奶奶去你們團里看看。” 蔣珂抓著蔣奶奶的手應,“到時候一定帶奶奶去。” 李佩雯就這樣把行李收拾,倒數著時間,等蔣珂要離開北京的點越來越近。晚上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聊天,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擺在桌面兒上說了透底。除了蔣珂的身份沒說,其他的好好壞壞,都給說盡了。說到最后一句話歇的時候,一家人的心也就更近了。蔣珂把下午買的蜜餞兒也拿出來些,讓一家人都泡在稀粥里吃了。好東西,哪有一個人獨吃的。 第二天,李佩雯上班仍去上了半天班兒,下午請了假。蔣卓也就上了半天學,下午和班主任老師請假說要送jiejie。他現在在學校可得臉了,誰見著都要問問她jiejie的事情。一提起他jiejie蔣珂,誰都夸兩句,說成大家伙兒的榜樣了。 還有人說笑話,說蔣珂考上了文工團,把街頭杏芳兒氣得這兩天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都餓脫相了。 這個是真胡說八道,哪有兩天不吃飯就把人餓脫相的? 到了中午,李佩雯和面剁rou煎了雞蛋皮,和蔣珂蔣卓一起包了茴香豬rou餡餃子和韭菜雞蛋餃子。李佩雯說,家里的老傳統了,有人出遠門必須包餃子,這叫彎彎順。北方人又愛吃餃子,所以忙活起來也高興。 蔣珂這會兒包的餃子已經不磕磣了,彎彎地捏著整齊的褶子,小巧好看。她自己也得意,忽嘴快說了句:“我也像個正兒八經的北方人了。” 一說完這話,她就意識到了問題。但蔣奶奶不在,這會兒只有蔣卓在旁邊。他小心地捏著手里的餃子皮,回蔣珂一句,“說得你好像以前不是北方人似的。” 蔣珂沒說話,目光瞥向李佩雯。李佩雯也在看著她,并沒有出聲說什么。其實聽了這話,李佩雯下一句就想問,她家是哪里的。自從她們約定好不提這事兒后,許多事情就不曾多說多問過。 蔣珂清嗓子,又把目光看向蔣卓。這孩子憨的,捏好了手里的餃子皮兒,看向蔣珂才知道蔣珂在看他。他面上有時總有愣愣的神色,呆著樣子看蔣珂,問她:“姐,你看我干什么?” 蔣珂看她一氣,又看向李佩雯。她深深吸了口氣,沒答蔣卓的話,但在心里決定了,她要在臨走之前把一件自己之前想過的事情給做了。 這件事情,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也重要。 其實有時候人知道得多,也說不準是好事還是壞事。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蔣珂知道得便多一點。而這多一點的東西,能給的也就是一點方向,并沒有其他的實際好處。社會和歷史,你都改變不了,大多數人不管是出生還是像她這樣的穿越,都只能去適應環境,適應社會,只因為大多數人生而平凡。 像生而不平凡的那種,改變歷史改變社會的偉人,千年難遇一例,也有,就在她所處的時代里。而像她這種平凡之流,對于這個時代還存在的偉人,只有敬仰和仰望的份。即便她帶著對歷史有著些許印象穿越來了,也還是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白花,能把自己的人生走平坦了,已算是大能耐了。 蔣珂之所以選擇要做這件事,就是單純地想把自己所知道的方向提供給蔣卓。讓他自己選擇一條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不要隨波逐流地浪費時間,便再沒有其他。其他的,她也改變不了。 蔣珂包完餃子和蔣卓去院子里洗了手,便拽著他悄悄出了四合院,跟他說:“我有事囑咐你。” 蔣卓稀里糊涂的,被她拎著到了個無人的胡同死角,才停下步子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停下步子看看周圍荒草漫腿的地方,便問她:“姐,你拉我來這里干什么?” 蔣珂是瞅準了這里沒人,鮮少人來,所以把蔣卓拉到了這地方。站定下步子來,也不浪費時間,低著聲音就跟蔣卓說:“我待會兒就要走了,你在家好好照顧奶奶和媽。” 這個不要她說,蔣卓心里明白著呢。他沖蔣珂點頭,認真道:“我會的,姐你安心去當兵,家里有我呢。” 蔣珂抿抿唇,她知道蔣卓是個靠譜的男孩子,所以這事上倒不是特別擔心的。她看著他的眼睛,微微吸了口氣,聲音越發低,又說:“下面你不要說話,聽我說,我只說一遍。你把該記住的記住,之后也千萬不要出去對別人說。只記在心里,然后當什么都沒發生過,聽得懂嗎?” 蔣卓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看她這樣子就知道是十分要緊的事情,于是自己眉頭蹙得緊,也十分認真,看著蔣珂說:“姐,有什么你就直說!我都聽著。” 蔣珂盯著他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呼出來,又吸進去一口,才開口道:“你聽好了,現在是1972年,文/革到1976年結束,1976年會有好幾個偉人逝世,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國家的經濟會越來越好。這些是我記得的幾個時間,其他的我都想不起來。但依據這個時間推,不是1977年就是1978年,頂多1979年,國家會恢復高考。到八十年代,因為改革開放,南方的深圳會最先發展起來,許多人都南下創業撈金,一夜暴富。但是,暴富絕對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說到這,蔣珂看著蔣卓眼底越來越濃郁的不可思議并有些震驚的眼神,又深深吸了口氣。她頂著壓力,繼續把沒說完的話說下去,“蔣卓,你學習成績好,一定要認認真真把書讀下去,別做胡同串子。也不要跟著學校那些人瞎混鬧革命,都跟你沒關系,你要革誰的命?你現在只要記住,好好學習,到時候參加高考,考上正規大學。大學畢業后國家包分配,一輩子的鐵飯碗。那時候如果你還想下海經商,可以再做決定。但是如果你現在把這幾年日子混過去了,以后的生活再想好起來,恐怕就不容易了。” 蔣珂把話說完,蔣卓還在震驚中出不來。好半晌,蔣珂伸手推了一下他的額頭,輕聲說了句:“別傻著了。”點完了看他眸子里回了點神,接著又說了句:“最后一點,千萬別賣四合院兒!” 第20章 蔣珂說完這話的時候, 蔣卓還在懵, 她自己已經輕松了下來。她把手指掐起貼在蔣卓腦門上, 輕輕地彈,想用輕松的方式緩解他現在緊繃的神經。 聽著自己的腦門咚咚響一氣,蔣卓有些緩過神來, 眉心蹙死的疙瘩沒平, 只抬手抓住蔣珂的手, 不讓她再彈,看著她問:“你是我姐嗎?” “當然是啊。”蔣珂轉了身往死胡同外走,“眼睛不是還是頭發不是?” 蔣卓還是蹙著眉跟在她旁邊, “那你說的那些是什么?” 蔣珂回頭看他一眼, “我做夢夢到的, 你記住就行了。” 做夢能夢到這么細致的事情, 連年份都有?蔣卓不信。 但是,他相信了蔣珂那話的真實性,因為細致到真實。 他停下步子,看蔣珂的背影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走遠, 心生恍惚, 目光也恍惚。 蔣珂穿薄厚兩件褂子,雙層領子, 里頭的白褂子衣領疊在外頭灰色的厚外套褂子領兒上,辮子從身前慢慢落到身后, 一直沒有回頭。漫腿的雜草擦過她的褲管, 一勾一動。 如果有心, 其實事實的真相一直就擺在眼前,只看你往不往上想罷了。 蔣卓一直看著蔣珂走到胡同口,看著她站定了回身,目光落在他身上說了句:“看什么呢?傻子。” 蔣卓原本皺起的眉心就在蔣珂的這聲“傻子”中收平,他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笑,嘴角彎了彎,眼睛里有亮光,抬腳出胡同,到了蔣珂面前。 他停下步子來,站在蔣珂正對面,就這么看了她許久,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終于攢了口氣鄭重地開口說:“姐,你安心去南京吧。家里交給我,一定都會好的,我早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還有你跟我說的事,我都記住了,我一個字兒都不會跟別人說。” “嗯。”蔣珂點點頭,“你明白我的心意就行。”這個家,不能一直靠李佩雯撐,蔣卓也該慢慢把該扛的事情扛起來了。 說完話蔣珂轉身折了根狗尾巴在手里捏著,轉著轉著,和蔣卓一起回了四合院。 她轉著那狗尾巴草的時候就在想,她這么一走,雖然還和這個家永遠有著血緣親屬上的關系,一輩子斬割不斷,但總歸是分割開來的異地生活了。她所有戶口檔案都會調到軍區,以后,她與老北京這個胡同的關系,就會只剩下鄰里鄉親還記得她這么個有出息的蔣家大閨女。以后她就不再屬于這里,只會留下一段波瀾不大的故事。慢慢的,這段故事大概也會被鄰里鄉親遺忘。遺忘到,幾乎不會再有幾個人記得她在這胡同里給人跳過一出《紅色娘子軍》。 她想,別人都忘了,蔣奶奶趙美欣和胖琴,應該會記一輩子。 蔣珂把那根狗尾巴帶回了家里,壓進了行李包里的唯一一本筆記本里。她不愛寫東西,帶個本子也是為了記東西的時候方便。本子是空的,里頭只夾了一支圓珠筆。 除了必備的行李,那根狗尾巴草,是蔣珂從這磚瓦胡同帶走的唯一一個東西。這春風中茂密的狗尾巴草,夾在本子里時日一久,就枯得炸細粒種子,一粒一粒密密麻麻填在頁縫里。 午飯吃完餃子,到下午兩點鐘的時候,李佩雯和蔣奶奶并將卓送蔣珂去招待所。還是那一個借來的三輪板車,蔣卓騎著慢慢悠悠在路上走。一家人一路上還是在囑托蔣珂要在部隊照顧好自己,有什么困難就往家里寫信,家里會給想辦法。 其實蔣珂知道,除了吃喝上的,家里能給寄點零食特產,其他的根本幫不上什么。她也沒打算當了兵還要讓家里人不省心,到那里,自己的事只能自己上心。而對家里,自然是報喜不報憂。 蔣卓騎著三輪板車快要到招待所的時候,在路邊停下車來,回頭跟蔣珂說:“姐,我怕這三蹦子丟你的面兒,就停這兒吧,十來步路,走著就到了。” 李佩雯下車把兩大包行李拿下來,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跟蔣珂說:“東西有點多,你要是拿不動,就請一起的同志幫幫忙。” 蔣珂下車過去她面前接下一個,“沒事兒,怎么著也得給它搬到南京去。” 兩包行李,李佩雯拎一包,蔣珂拎一包,打算往招待所里去。蔣奶奶和蔣卓就在三輪板車上不往前送了,只讓李佩雯一個人送。 蔣珂手里拎著包不方便,便伸手撅嘴地在蔣奶奶臉上親了一下,說:“奶奶,那我走啦。” 蔣奶奶被她親的一臉紅意,嗔她:“大白天兒大馬路牙子上,你也不害臊!” 蔣珂笑著,去到蔣卓面前,看著他,也低聲說了句:“那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