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周玄眼睛一直黏在蘇鳳竹臉上,如今才仔細看一眼周嫣,便看出周嫣情緒不對勁。“阿奶,這是我爹的結(jié)拜兄弟,當今的丞相范信芳大人。”他忙打岔,為逢氏介紹范信芳。 范信芳此時也一臉震驚,聞言忙大禮拜見:“微臣范信芳拜見太后娘娘。陛下自登臨九五之后,一直心系太后,派人多方尋覓,始終沒有太有音訊。上蒼垂憐,卻讓楚王殿下將太后尋回!” “不必如此客套,你既是老二的結(jié)拜兄弟,喚老婆子一聲嬸娘便是。”逢氏忙把范信芳扶起:“范丞相的大名,老婆子早就如雷貫耳,仰慕的很!” 范信芳聽了有些納悶:別人倒也罷了,太后這上了歲數(shù)的婦道人家仰慕他作甚?嘴上卻謙遜道:“不敢不敢,不過是些虛名罷了,若太后娘娘不見棄,便也喚信芳一聲侄兒罷!” “好好,好侄兒!”逢氏細細打量范信芳面容,嘖嘖稱贊:“今日一見,果然一如傳聞,膽識謀略之外,還一表人才。外面冷,咱們上車吧。好侄兒,你來與我細說說,那君城一役,那破城之計你怎么想來著!” “敢不從命。”范信芳莫名覺著與這二哥的母親竟有種知音之感。于是親自扶了逢氏上車。 “好,咱們也上車回宮吧。”周玄便招呼著眾人上車。 然等上車之時,兔兒卻被周玄攔在了車外:“兔兒乖,你去和別人坐一車。” 兔兒沖他翻個白眼:“光知道占著jiejie,也不知道給我生個外甥!” 周玄:“......” 他本來見到蘇鳳竹整個人已是氣血翻騰,如今聽到兔兒這話,窘迫之余,卻只覺著愈發(fā)難耐。 “媳婦兒,我回來了!”因此車門一關上,他立刻把蘇鳳竹緊緊抱進懷里,急不可耐地啃噬她的櫻唇:“媳婦兒我想死你了,你想我沒?有沒有被欺負?” 蘇鳳竹感知著這久違的熾熱,卻只覺著眼睛酸的不行,最終狠狠咬了周玄一口才算好了點。 “唔,媳婦兒咬疼了。”周玄叫一聲,卻是仍不肯松嘴。 蘇鳳竹用力推開他,手捧住他臉細細打量。 人清瘦了些,也粗糲了些——原本就很粗糲,后來經(jīng)她手好生打點,總算讓人細致了些,如今這些功夫算白費了。不過眉宇間卻也增添了威儀與大氣,那雙眸子,也是愈發(fā)的灼然有力。 這張臉,怎么就這么招人疼呢,怎么看都看不夠!蘇鳳竹便又湊上唇去。 “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只是阿奶到底是老人家,不能走快。”唇齒交纏間,周玄還不忘在抽空跟蘇鳳竹解釋。 “不是說那龍母教教主和你一起回來么,人呢?”蘇鳳竹突然響起這一茬,忙又推開周玄問。 “阿奶就是啊。”周玄答道。 “啊?竟有這種事?”蘇鳳竹驚訝道“:“那你為何沒跟我說?” “嘿嘿,我想讓周老二和劉桂蘭嚇一跳!”周玄狡猾地笑道。而手也狡猾地鉆進了蘇鳳竹衣裳里:“媳婦兒,先不管旁人了好不好......這兒到宮里得些時候......” 皇宮里,景泰帝和劉桂蘭召了一幫子臣子及他們的女眷正在宴飲。劉桂蘭入宮雖沒多久,然她最是愛熱鬧,朝中人等十停已結(jié)識了八停。雖是她行事驚世駭俗,然既皇帝寵愛,自然多的是人追捧。 “這時候玄兒該到了吧。”此時景泰帝瞅瞅天色道。 “你就安心等著他來見你就是。”劉桂蘭拍拍景泰帝膝蓋:“好好給他點顏色看看,叫他知道什么叫父子君臣之別。” “嗯!”景泰帝威嚴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了。 ☆、晉江獨發(fā) 一時酒酣耳熱,劉桂蘭那邊,給幾個最會奉承她的夫人帶著自己女兒圍著。劉桂蘭這個道一聲好,那個贊一句妙,總之“我正缺這么個兒媳婦,陛下說了,就等著我來,給玄兒定下呢!” 而景泰帝則離座而去,張牙舞爪地舞劍。眾臣自然爭前恐后地叫好,文臣還免不得吟幾句勢如游龍破雷霆之類的酸詩。景泰帝愈發(fā)得意,命眾臣與他比劍。他武功上的確有幾分本事,加之臣子們暗中相讓,一時間所向披靡。眾臣鼓噪陛下神勇無雙,景泰帝則振臂仰天大呼:“這天下有誰能與朕一戰(zhàn),誰!” “戰(zhàn)啥啊,皮癢了?”便在此時,一聲不大然而清晰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景泰帝如雄鷹般展開的雙臂立刻抖了一抖,然后脖子僵硬地扭轉(zhuǎn),往身后看去—— 就見他多年未見的老娘,就那么憑空冒出來一般,站在他身后丈余之處,從容平靜地看著他。 她如何能在這兒?景泰帝的豪邁之氣早消散的無影無蹤,如見了狼似地拔腿就跑,卻沒留神腳下,叫地衣給絆住,狠狠摔了個跟頭。“陛下當心!”臣子們忙一擁而上扶起他。 叫他們一喚,景泰帝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現(xiàn)下至高無上的身份——自己再不是那個只能在她yin威下瑟瑟發(fā)抖的窩囊廢了,不是了! 沉了沉氣使勁揉揉眼睛,再看:是花了眼吧!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然這張臉如何一如記憶中一點沒變?咦,不對,若是看花眼,那一左一右攙住她的范信芳和玄兒,以及后面簇擁著的蘇鳳竹和孩子們,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莫要再揉眼了,這正是您的生身母親當面。”而范信芳笑吟吟道:“陛下沒想到吧?看把陛下這歡喜的!” 然其他臣子看看景泰帝那直著眼睛張著嘴的面容,誠然看不出半點喜色。 “看看這傻樣兒,還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嘖嘖,這是怎么當上的皇帝。”逢氏打量著他道。 這輕蔑而強大的語氣,的確是他老娘天下婦人獨一份的。景泰帝這才如夢初醒,情不自禁又往后縮:“你,當真是你?你咋來了?” “是我在南邊遇見了阿奶。”周玄也笑吟吟道。 “啥?你咋信里沒說?”景泰帝哆哆嗦嗦指了他兒子。 “說了啊。”周玄道:“我一早不就信里說了么,要帶龍母教的教主龍神老母來見爹——阿奶就是那龍神老母啊。” 景泰帝一口氣噎住差點沒背過氣去。 “看把你嬌弱的,還不快起來?難不成得為娘抱你起來再給你喂口奶?”逢氏嗤笑道。 景泰帝一聽這話跟叫針扎了似的,立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而周玄又催他 :“爹啊,你還愣著作甚,還不快給阿奶磕頭啊!” “是是是,太后請上座,請陛下大禮叩拜太后娘娘,眾臣亦叩拜太后娘娘。”范信芳請逢氏往上座去。 “這些就是輔佐我兒登上大寶的功臣?”逢氏邊走邊審視著眾臣子:“都是精銳之士。光憑老二他如何能搜羅來這么多能人?還不都是多虧你芳哥兒啊!” 這一聲“芳哥兒”在景泰帝腦中重重回響:這是叫的老三?他們才認識多久,他就成“芳哥兒”了,還多虧了他?!而自己則依舊是“那副傻樣兒”?!他目瞪口呆看向他們,卻見他娘一臉欣慰慈愛神色看著范信芳,且松根也似老手握著范信芳的手輕拍——她就從沒這樣對待過她親兒! 悲憤的情緒促使他追上去一把抓住她娘:“那啥俄當皇帝咧,打下江山的是俄!老三他不過是給俄出過幾個鬼點子罷了,出大力的還是俄!” 然逢氏一指頭把他戳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吃獨食兒,不知道讓這人!” 他娘這老勁兒,戳的景泰帝捂著額頭連連吸氣。 而蘇鳳竹也是在暗中連連吸氣,忍笑忍的好不辛苦。周玄扭過頭看看她,向她擠擠眼睛。 上座那邊,劉桂蘭見逢氏出現(xiàn),也驚的坐立不寧。此時勉強扮出個笑,迎著逢氏福身道:“婆母,您來啦,兒媳桂蘭兒給您老請安了。” 逢氏歪頭瞇眼看她:“喲,你是劉桂蘭啊?老二把你也接來了啊?” “是啊婆母,可不是我么。”劉桂蘭扭捏嬌笑道。 “這身上披掛了這么多七零八碎的我差點認不出來了。”逢氏道:“怎地,是這皇宮里有賊啊,你不放心,必得把全部的首飾衣裳全掛到身上?” 劉桂蘭自然明白逢氏是諷她打扮太過了。這老妖婆,倒是一如往常的嘴毒。劉桂蘭心下暗恨,想了想撫著鬢道:“看婆母這小氣的,到底是小家小戶里過慣了。就這點子東西,不過我全部首飾衣裳的九牛一毛!您兒子,給了我那許多呢,我不要都不行!要了不用也不行!必得穿起帶起給他看才高興!沒法子,我只能打扮的略招展了些。” 逢氏點點頭:“哦,略招展了些,我看是不招人,卻招耗子。看看,耗子都在上邊做窩了。”說著伸手在她頭上一抓,然后送到劉桂蘭面前,就見一只粉嫩嫩的初生小老鼠給倒抓著尾巴蹬著腿兒嘰嘰叫喚! 頓時殿中響起女眷們齊聲尖叫。劉桂蘭尖叫過后,轉(zhuǎn)身跑開躲入景泰帝懷里。“我頭上有老鼠窩么,有么?”她驚懼在頭上亂抓。 “沒沒沒,她耍戲法呢。”景泰帝安慰她:“你忘了,她最會變戲法了。” “當真么?我不太記得啊?”劉桂蘭驚疑看向逢氏。 “你還是別招展了,安安心心過日子罷。”逢氏挑挑眉。 她手段太下作了!劉桂蘭咬著唇,委屈地看著景泰帝:你要給我做主啊,男人! 景泰帝不得不出聲維護自己女人:“娘啊,你你你快把把玩意兒扔了,你既投俄來了,就不能再使你那些江湖伎倆。得依著俄這兒的規(guī)矩來。” “好好好,依著規(guī)矩來。”逢氏一揚手,把小老鼠扔進他身邊的吳用懷里——嚇的吳用也蹦了一蹦,趕緊又扔給了小太監(jiān)——“那依規(guī)矩你和你的桂蘭兒得拜我是吧,你們拜吧,拜吧。”她大馬金刀地往景泰帝之前坐的寶座上一坐,那氣勢卻比景泰帝還強。 景泰帝腿一軟,便欲下跪,突然卻又停了下來。“你們先散去,先散去。”他示意眾臣子及女眷退下,然后吸了吸氣壯了壯膽道:“倒叫你把俄饒了進來,拜什么!俄才不拜你!又不是俄請你來的,你早跟爹和離了,走的時候你也放過話,老了才不要俄供養(yǎng)。俄不拜你!俄也不留你!你也不是太后!”眼睛卻不敢跟逢氏對視,只心虛地旁顧左右。 劉桂蘭聽他這話自然稱心如意:“對,婆母以前是這樣說過!”說著向景泰帝拋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二哥,”范信芳見沒了外人,便改了稱呼:“以前是以前,現(xiàn)下不一樣了。你是皇帝,你得以孝道治天下!若天下人知道你不供養(yǎng)嬸娘,怕不戳斷你脊梁骨!” “啥嬸娘?你倒是不外道。”景泰帝今兒怎么看范信芳怎么不順眼:這廝素日不是自詡清高么?如何見了老娘就鞍前馬后的奉承了?撇著嘴道:“俄是皇帝,俄愛咋地咋地,你管不著!” “就這混賬樣兒還當皇帝。”逢氏卻絲毫不惱,笑著與范信芳道:“芳哥兒,你我聯(lián)手,把他這皇位奪過來,給你坐,如何?” 范信芳瞠目結(jié)舌,而景泰帝已然覺著胸腔子要氣炸了:“你,你還是這樣,你就從沒把我當你親兒看!” “你剛剛還說了,你不拜我,也不養(yǎng)我。”逢氏悠然道:“這是親兒子呢?是你先不把我當親娘看,我就不把你但親兒看咯。我這個人,最是公平的,你知道的。” “你你你,”景泰帝無言以對,然心中憤懣之氣愈盛,隨即轉(zhuǎn)化為酸楚之味。最終一跺腳,竟推開眾人,跑出殿外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玄兒鳳竹:奶奶威武! ☆、晉江獨發(fā) “小二哥,你等等我!”劉桂蘭也慌忙拔腿跟上。 “你站住。”然被逢氏喝止了。一聽她那威嚴有力的聲音,劉桂蘭下意識就停下了腳步。 “現(xiàn)下天也晚了,走了這么久的路,我得好生歇歇了。你來伺候著。”逢氏向她伸出只胳膊。 他兒子都不肯認她,她還有臉這般神氣?“小二哥都不肯養(yǎng)你,我憑啥伺候你。”劉桂蘭刺棱著頭道。 “我先把話放下,你們不肯奉養(yǎng)阿奶的話,我養(yǎng),我?guī)О⒛袒孛坊ù暹^日子。”周玄出聲道。 “憑你自己能養(yǎng)活了?”劉桂蘭小聲嘀咕。 逢氏朝周玄擺擺手,示意他別出聲。“你過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她又與劉桂蘭道。并伸手撩袖子,一串水汪汪的翠綠珠子在她袖口若隱若現(xiàn)。 這老妖婆使錢倒是大方的。劉桂蘭頓時又松動了眉眼,提步款款來到逢氏身旁:“啥好東西啊?其實也不稀罕,現(xiàn)下啥好東西我沒見過?” 然逢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騙你的,小傻瓜。還是和以前一樣好騙。” 她的手鐵鉗也似,鉗的劉桂蘭劇痛無比。“你做什么!”劉桂蘭吃痛掙扎,卻如同被老鷹攫住的小雞也似,半分也掙脫不了。 “我叫你伺候著。”逢氏淡定道:“便是不關老二,你也得伺候我。可別忘了,你可是老娘從你那欠了一屁股賭債的爹娘手上買下來的!你的賣身契,都還在老娘手上呢!” “啥?不是燒了么?!”劉桂蘭震驚道。 “那也是騙你的,”逢氏挑挑眉:“誰叫老二看上了你,一定要娶你為妻呢。燒張廢紙,哄哄你們罷了。” “你這老.....”老妖婆!老不死的妖婆!叫她喝破舊事,劉桂蘭心中發(fā)虛。暗忖好漢不吃眼前虧,過后挑唆周老二和她算賬便是。便道:“好,我伺候你便是,你放開我,疼死了!” 逢氏卻不放,只收了手上勁道。“老二這殿闊朗大氣,我就歇這兒了。娃兒們還有孫媳婦你們都回吧。過后咱們再好好敘話。”她說著扶著劉桂蘭站起來。 “蘇氏得留下來!我伺候我婆母,蘇氏你得伺候你婆母!”劉桂蘭還想拖人下水。 “懂不懂點事。”然逢氏斜睨她:“這是老二的臥房!哪里有兒媳婦進到公公臥房里伺候的道理?你們快去吧!” 周玄等依言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