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今日查抄的不止章家,還有與章家定了親的顧家,章家查不出銀子,顧家能查出。” 沒有幾人能像章尚書一樣,為官不貪,到時候為了自保,顧家必然會咬章家一口,這些都是一早算好了的,陛下想定的罪,就沒有定不了的。 佟衛(wèi)渾身僵硬,長興侯帶著兒子回屋,親自把他的門從外面鎖住。 佟衛(wèi)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想到曾經(jīng)與五殿下,景明,修遠,世子在章華殿里的日子,那時候他還自負的以這一身家世為榮,他佟小侯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想來,全都是笑話。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去死,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濕透了。 晉陽王府里姜鈺回了院子一直心緒不寧,如梅替她解著衣帶,問道:“世子怎么了?” 她捂了捂頭:“總是有些不安。”她抿了口茶,接著道:“可能是太子殿下走了,沒人罩著我的緣故吧。” 汀菊噗嗤笑了一聲:“難不成那幾個人,還敢和世子比武不成?” 姜鈺道:“不是怕他們欺負我。” 她心中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外頭傳來腳步聲,如梅揚聲道:“誰?” 門外傳來李跡的聲音:“世子,馬夫回來了,他說路上遇見官兵押著章尚書和章大公子,佟小侯爺去章府了。” 姜鈺端著茶的手指微僵,若不是如梅及時將茶盞接過去,估計這會都要摔地上了。 姜鈺匆匆披了袍子,讓人把馬夫喚進來。 馬夫一進來就跪到地上請罪:“世子,奴才辦事不力,沒能親眼瞧見小侯爺回府。” “怎么回事,你細細說,章府怎么了?” “奴才送小侯爺回去,路上遇到官兵押著章尚書,小侯爺瞧見了,盛怒之下斬斷馬繩騎馬走了,奴才跟在后面追,等到的時候小侯爺已經(jīng)讓侍衛(wèi)帶走了,有官兵正圍著給章府滅火。” “章府著火了?” “是,看那勢頭,應該已經(jīng)燒了好一陣子了。” 姜鈺揮揮手道:“下去吧。” 汀菊道:“章府著火了,那章二公子呢?” 如梅瞪了她一眼,她訕訕的閉了嘴。 姜鈺總算明白自己為何心里不安了,陛下哪里是因為太子說他的夢是假的才發(fā)火,這分明就是故意尋個由頭支開太子,好對章家下手。 章景明,那個小守財奴。 “李跡。” “屬下在。” “你去看看章府什么情況?” “不必看了。” 農(nóng)和歌從外面進來,面容清冷:“世子想管這件事嗎?” 姜鈺道:“太子殿下現(xiàn)在只怕還蒙在鼓里呢。” 陛下先是讓太子去皇陵,隨后二皇子主動請纓保護太子,現(xiàn)在想來哪里是什么保護,只怕是要阻止太子殿下接到消息。 “世子想怎么做?” “我......。” 陛下要除去章家,她能做什么?姜鈺嘴唇抖了抖,這個時候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明哲保身。 可她閉上眼,就是小守財奴今晚扭頭那一笑。 第61章 、第61章 ... 姜鈺低頭, 聲音艱澀:“章府家眷是不是都燒死了?” 滿室寂靜, 陛下出手狠絕,刑部侍郎一早命人守住章府大門, 只等著章景明回府了才動手, 就是為了防著他們這些人會救出他,那個錢眼子,只怕到死還做夢數(shù)錢呢。 “先生,我與景明平日里稱兄道弟, 他曾說過,若我陷入晉陽王之位的紛爭,他會親自到晉陽為我搖旗助威, 如今章府遭此大難, 景明生死未知,我救不了他, 可他的父兄還在獄中飽受折磨, 陛下支開太子殿下,說明心中還是顧忌太子,太子回來,章尚書與章大公子尚有一線生機, 也不枉我與他兄弟一場。” 農(nóng)和歌面色凝重, 拱手道:“世子, 皇陵有恭王的人守著,消息恐傳不進去。” 姜鈺起身一拜:“我本就是質子,不論陛下喜我還是厭我, 都會顧忌我父王,不會向我下手,反而要保護我的性命。” 農(nóng)和歌嘆口氣道:“我知我該勸世子不要牽入其中,但世子重情重義,若對此事視而不見,恐一輩子心里難安,此時城門已關,只能等明日一早再出城。” 章尚書章景承人在獄中,不像她們,一閉眼,一晚上就過去了,此事定是嚴刑拷問,一晚上不知要多遭多少罪,姜鈺心里焦急,城門守將是太子的人,她不擔心明日出城會受阻,但當今圣上不是明主,心眼小的比針尖還細,自己若晚上出城讓城門守將為難,保不齊又要多害條人命,何況這時候,人家也不敢與她行方便。 她往檐下站著,一陣微風吹過,她凍的縮了縮肩膀,闊步向前走去,如梅提著她的外袍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汀菊扯著帕子哭道:“世子,快進屋歇吧。” 姜鈺扭頭,嗯了一聲。 乾元宮外頭的地磚上,徐煊已經(jīng)靜靜的跪了一個時辰,陛下要除章家,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可臨到下了旨,刑部去章顧兩府拿人,雷霆之勢,毫不拖泥帶水。 良安吉跪到徐煊身側,苦著臉道:“五殿下,您快回去吧,陛下已歇下了,您在這跪著也沒用,陛下不會召見您的。” 徐煊冷颼颼的掃了良安吉一眼,那眼神像是吃人了一樣。 他向來驕傲,陛下要殺誰,要貶誰,他連熱鬧都不屑看,但這回不一樣,他兄弟還等著他去救。 他回來的早,只知陛下下旨抓了章尚書與章景承,封了章府,并不知章府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大火燒的殘垣斷壁,一心求陛下開恩,放過章家。 章尚書廉潔奉公,他是章華殿的總先生,最受父皇重用了,他怎么可能貪污百萬兩銀子。 良安吉勸道:“殿下,您看您先回去,明早陛下下了早朝,您再過來行嗎?” 早朝上定有大臣上疏為章尚書求情,就看陛下是鐵了心的要殺章尚書,還是找個由頭貶官了。 徐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眼神漂浮著。 “良總管,本王在這里跪著,你當瞧不見就是了。” 良安吉眼皮子抽了一下,這位祖宗可真是會磨人,他在這里跪著,誰敢當瞧不見他。 這位是個倔驢脾氣,明知希望不大,還要堵在這里,良安吉嘆了口氣,小聲道:“殿下,陛下這會正在氣頭上,您仔細想想陛下為何要這么做?” 他點到即止,徐煊身形微頓。 良安吉繼續(xù)道:“陛下慈父心腸,您與陛下置氣,陛下不會將火撒到您身上,可也總要有人承了這火氣。” 他見徐煊面有松動,扶住他道:“殿下,您要真為了章家好,就莫要雪上加霜了。” 這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日不僅是先前最有可能接替丞相之位的章尚書因貪污被抓,章家家破人亡。 長興侯府的小侯爺,景陽殿里驕傲的五殿下,都被實實在在的敲了一棒子。 他們僅是擁有比旁人更尊貴的身份,危難之中,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皇帝靠坐在榻上,閉著眼道:“福王回去了?” 良安吉點著腰道:“回陛下的話,福王聽說陛下已經(jīng)歇息,便回去了。” 皇帝冷哼一聲:“他什么性子朕清楚,這幾個孩子都慣會往朕心窩子上戳。” 良安吉笑著說:“那也是在幾位殿下心中,陛下仁愛,做子女的跟父親撒撒嬌,陛下您是好福氣。” 陛下愛聽好聽的話,越和他對著干,他心里越不舒服,先頭徐煊在外頭跪著,陛下已經(jīng)火冒三丈,這會讓良安吉的話說的平靜了許多。 “朕想保一個人保不住,倒要看看想殺人能不能殺掉。” 陛下的臉讓陰云籠罩著,良安吉噤了聲,他是陛下貼身伺候的,最能感受到陛下的變化,從前只道陛下心腸軟,對幾個皇子都好,他小時候是受過苦的,先帝并不是慣孩子的性子,對膝下皇子要求嚴厲,陛下幼時就想不明白,身為皇子,本就擁有尋常百姓不能擁有的,何必吃那么多苦,所以他登基后對幾個皇子總是很縱容。 陛下幼時性情溫和,并不太得先帝的眼,好在詩詞做的好,錦繡文章也能寫成,瞧著比一般孩子還聰明些,太平盛世,用不著太過嚴厲的君王,先帝就是這么看走眼的,選了陛下這么個繡花枕頭做太子。 他文章確實寫的好,卻不務正業(yè),只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要說陛下傻,他其實什么都能瞧明白,只是那性子擰的一根筋。 良安吉托著拂塵站在陛下身后,鬧吧鬧吧,做帝王的不殺幾個人,就感受不到權利的快感。 晨光熹微,天邊稍露出一點魚肚白,守城的守衛(wèi)推開城門,一群要出城早早在此排隊的百姓一窩蜂的涌了上去。 清晨與傍晚排查最嚴,就已經(jīng)在排的這些人少說也要查兩刻鐘。 晉陽王府的馬車昨晚被佟衛(wèi)斷成了兩半,這會另換了一輛馬車,不像從前那輛那么顯眼,一瞧就能瞧出是晉陽王府的。 前面排了長長一條隊伍,李跡手放在腰際,正要將擋在前面的人擠開,為世子開道,就聽馬車里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各位大爺讓一讓,讓一讓嘞,我家護衛(wèi)生了麻風病,著急出城尋找名醫(yī),讓一讓嘞。” 李跡:“......。” 眾人都被擠得焦頭爛額,一聽到麻風病,俱是面露驚恐,往兩側退去。 麻風病傳染,眾人就是著急,也不敢耽誤這種病人出城,若因著急出城不讓,把病傳到了自己身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面前瞬間讓出一條道路,眾人都以袖遮面,掩住口鼻,露出兩只眼等著那個麻風病人出城,和馬夫肩并肩坐著的李跡面無表情的在眾人的注目禮下行到守衛(wèi)跟前。 李跡拿出文牒遞過去,守衛(wèi)也下意識的往后退,讓他后面的領隊踹了一腳,這才哆哆嗦嗦的伸手接過文牒打開看了一眼。 一見是晉陽王府的世子,慌忙恭敬的把文牒還回去,對著馬車里的姜鈺行禮:“世子出城所為何事?” 城門守衛(wèi)也都是人精,遇到這種貴人出城不好強行要求排查馬車,俱會暗示一句。 姜鈺還沒著急,后面的百姓先急了:“快讓他們走吧。” 麻風病可不得了。 守衛(wèi)對著排隊的人冷喝:“不許喧嘩。” 姜鈺撩開簾子,守衛(wèi)往里面瞥了一眼,見馬車里只有一人,躬身道:“世子請。” 馬車悠悠的穿過城門,身后百姓松了口氣,真是晦氣,一大早的遇到麻風病人。 有那多嘴的百姓道:“大人,剛剛為何不把麻風病抓起來,這么出去不知要禍害多少人。” 身后眾人紛紛附和。 守衛(wèi)豎眉:“不許胡說,哪來的麻風病,排好隊,一個一個過。” 姜鈺出了城便命馬夫加快速度,一路疾行,皇陵就修在城外天泰山腳下,依山傍水,環(huán)境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