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坐在上首的皇帝眉頭微皺, 眸中不悅一閃而過, 隨后道:“罷了,死了就死了吧。” 到底是父子, 說話的口氣都差不多。 徐礪原本把事情交給章慶生辦就沒打算管過, 不然也不會應下皇帝的差事,這會人也死了,皇帝再有意留他一命也沒法子了,犯不著為了個縣丞斥責太子, 而且他吩咐太子去辦這事的時候云妃之父便已經死了,不算太子故意挑釁自己這個父皇。 皇帝要保一個縣丞不過就是要哄云妃開心,與云妃的父親連面都沒見過。 長華宮中云妃聽到父親已死的消息當場昏厥過去, 皇帝趕緊把愛妃抱到床上, 命人去宣御醫。 劉貴妃站在一邊勸道:“陛下莫要擔心,云妃meimei只是一時受不了父親去世的消息才會暈過去, 用不了多久便會醒過來。” 皇帝掃了劉貴妃一眼, 不悅道:“多嘴多舌,若不是你在云妃面前提她父親,搬弄是非,她怎會知道她父親又被抓了起來。” 合著這還想讓她們一起瞞著云妃此事了, 劉貴妃垂頭道:“臣妾知錯, 臣妾想著云妃meimei父親去世的事云妃meimei早晚都會知道, 若現在瞞著她,日后她知道了,豈不是要誤會陛下, 這會她雖傷心,但畢竟日子長久,陛下哄一哄也就過去了。” 皇帝面色緩和幾分,瞧著床上愛妃蒼白的小臉,道:“你以后少往云妃這里來,好生待在你的重華宮。” 劉貴妃捏著手指,咬著唇道:“是。” 過河拆橋的老色鬼,早晚有你后悔的時候。 皇帝也知道自己話說的重了,但此刻他心里焦慮云妃,沒工夫管劉貴妃舒不舒服。 云妃醒過來時就見床前坐著的皇帝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愛妃,你醒了。” 他要伸手抱云妃,云妃往里面躲了一下,面無表情道:“陛下不是說過,會救臣妾的父親嗎?天子的話,還有假的嗎?” 皇帝微怔,沒想到云妃會用這種態度同自己說話,不過恍惚之間,他又看見了仁孝皇后的影子,聲音溫和:“朕先前并不知你父親的事,你求朕赦免你父親,朕已經命人去辦了,但你父親早在你來求朕之前便已被處死。” 云妃聽到處死兩個字時眸中溢出水霧,眼淚順著側臉滑下。 皇帝拉起她的手道:“愛妃你放心,朕以后會待你更好的,朕封你做貴妃好不好?” 劉貴妃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聽到皇帝的話,唇角微揚,扶了扶發尾的金步搖。 云妃瞥了劉貴妃一眼,哼笑一聲,道:“你當我稀罕做你的貴妃嗎?” 皇帝干咳一聲,板著臉道:“莫要胡言。” “莫要胡言,陛下知道嗎?臣妾入宮就是為了救臣妾的父親,臣妾自幼喪母,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臣妾只有父親這么一個親人,為何不放過他?” 皇帝把她摟在懷里,拍著她的后背:“朕知道這事是朕對不住你,往后,你要什么補償,朕都能給你。” 云妃目光呆滯的看著劉貴妃,喃喃道:“陛下能把臣妾的父親還給臣妾嗎?” 皇帝道:“人死不能復生,朕給你個皇子好不好?” 云妃唇角勾出一個美麗的弧度:“那臣妾是不是要謝陛下隆恩了。” 皇帝有些不悅了,這人死都死了,為了區區一個縣丞,他還對太子擺了臉子,怎么云妃這么不懂事呢,陰陽怪氣的同自己說話,仁孝皇后可沒這么不通情理。 他為云妃蓋好被子,道:“你好生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他說完轉身便走了,劉貴妃盯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帝王果然無情,還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這抱在懷里的,撒撒嬌可以,再使臉子,就心煩了。 貴妃跟上皇帝,勸道:“陛下,云妃meimei也不是故意的,她父親若是不死,她也不會對陛下出言不敬。” 皇帝面露不耐:“她父親犯了死罪才會被處死,難不成讓朕給她賠罪。”真是不懂事。 貴妃道:“meimei現在畢竟位列妃位,便是沒有吩咐那底下人辦事也該有所顧慮的,這般招呼不打一聲便把人處死了,meimei怎么能不傷心,讓臣妾說辦此事的人思慮太不周全了。” 皇帝沉默片刻,擺著手道:“罷了,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貴妃躬身行禮:“臣妾告退。” 皇帝回了乾元宮,一路上心里都在想著貴妃的話,云妃是他的寵妃,底下人辦案辦到她父親卻沒有上報就將人處死,這分明是沒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他坐在位子上,對著良安吉吩咐道:“你去查查,判云妃父親案子的人是誰。” 良安吉心里默默嘆氣,他算是瞧出來了,陛下現在是有些忌憚太子呢。 這原本好好的,父慈子孝,陛下不愛理朝政,太子幫襯著,這些年也都過來了,偏今年不知怎么了,又是要削藩,又是封王削太子的權,那幾個皇子里,哪個能有太子堪當大任,太子又是他從小帶在身邊的,從前什么好事都先想著太子,如今倒好,為了點芝麻綠豆的小事麻煩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兒子,為了區區縣丞的事要查太子的人,良安吉都為太子不值。 姜鈺這邊正歪著身子坐在榻上,章景明過來同她訴苦,都是久臥病榻的人,兩個‘病友'相互躬身見禮寒暄。 哎你好了嗎? 我好了,你呢? 我也好了。 哎,好好好,大家都好了,以后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 章景明這回養傷可算是養好了,他雖被打了二十杖,但杖傷早好了,他這么些日子不去章華殿,歇在家中養的是心理創傷,順便再氣一氣他爹,我就不去聽講,有本事你再打我二十杖呀,章尚書再狠心也不能在兒子的屁股上再來二十杖,氣的牙癢癢,也只能好湯好水的哄著兒子,本來就壯實的身體因久不運動,吃的好,整個人添了一圈肥rou,同姜鈺面對面坐著,更加顯得她的嬌小。 “世子當真是夠意思,春獵我雖沒去,但憑白得了世子一車的獵物,我雖臉皮厚,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世子想要什么,盡管吩咐,我去給你弄來。” “章兄客氣了。”橫豎都是她用不著的,章景明能給她弄什么,值錢的都弄不了。 她垂著眼睫,忽然眼睛一亮。 “章兄,你身邊可有侍妾?” 章景明雙手抱胸,一臉警惕的擺手:“你干什么?沒有,也不想要,你可別往我身邊送小丫頭啊,那些嬌貴的小姑娘,我養不起。” 姜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真想把章景明的腦袋掰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頭一回見到窮的這么坦蕩的人。 章景明想到姜鈺身邊那幾個養的跟小姐似的丫頭,忍不住吐苦水:“你說咱們爺們,日子怎么過都行,就是吃蘿卜白菜也能活,可小姑娘不一樣啊,就算是伺候的丫頭,人家跟著你,你不能讓人家受委屈吧。” 他掰著手指掐算:“一日三餐,總得弄rou給人家吃,每月還要采買胭脂水粉,小姑娘愛俏,每月裁衣都要比小廝多裁幾身,若屋里擺了幾個小丫頭,吃醋打起來,那更不得了,每月瓷器擺件都要損失不少銀子。” 章景明嘆了口氣,憂愁道:“你說這日子怎么過啊。” 姜鈺膛目:“不會吧,尚書府已經窮到連rou都吃不起了?” 一個正二品大員,再窮也不能窮成這樣。 “rou倒不至于吃不起,就是我大哥眼瞧著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家里有些房屋要翻修,娶媳婦嘛,彩禮,宴席,吹吹打打哪一樣不要銀子。” 他算的倒是精細,姜鈺聽說他大哥要娶媳婦了,激動的一拍大腿。 “哎,你怎么了。” “沒事,你繼續說,章大公子要娶媳婦了,那婚約定下了嗎?” 章景明道:“我大哥的婚約是從小就定下了的娃娃親,若不是我大嫂的祖父前年去世,現在都已經過門了。” 姜鈺問章景明身邊有沒有侍妾本就是想拐著彎的問章景承身邊有沒有侍妾,在她看來,太子殿下有可能是斷袖,雖然他說了喜歡的是自己不是章景承,但姜鈺認為最有可能讓太子殿下彎成回旋蚊香的就是章景承了,怎么以前沒聽說過章景承定了娃娃親呢,若早知道,也不會沖動的跑太子殿下面前鼓勵他,讓他為了愛情勇敢的向前沖,現在好了,太子殿下真的勇敢的向前沖了,他把自己都沖倒了。 章景明道:“不會是你身邊有人瞧上了我大哥,要給我大哥做媒吧。” 姜鈺揉著腦袋道:“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 章景明松了口氣,如梅端著托盤進來說太子府來人,問世子身子可還不舒服。 姜鈺整個人打了個哆嗦,差點從榻上翻下去。 禽獸太子殿下,這是提醒自己去太子府呢。 章景明怔了怔:“世子怎么了?” 姜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擺著手道:“無事,我病了這些日子也沒往太子府去請安,章兄要與我一起去嗎?” 章景明自然是不去的,他們這些同五殿下玩在一處的都隨五殿下,怕太子怕的要命。 本來姜鈺是不怎么怕太子的,她現在也是怕的要命,以往如梅給她裹裹胸布的時候她總會調笑兩句說裹的太緊了,今日捏拳咬牙,嘴里喊著:“裹,裹,再裹,裹緊些。” 如梅詫異道:“世子,不必再裹緊了。” 她拍了拍姜鈺的胸,安慰道:“您看,已經平了,一點都看不出來。” 姜鈺低頭毫無阻礙的望到腳腕,汀菊在一旁笑著說:“世子不必擔心,您的胸還沒有剛剛章公子的胸肌大呢,沒事,瞧不出來。” 如梅扭頭瞪了汀菊一眼。 不小心說了實話的汀菊默默捂嘴。 姜鈺:“......。”這也太扎心了吧。 “前幾日你不是說我胸大了嗎?”騙子。 如梅呵呵笑,扶著她的肩膀道:“我的爺哎,別聽汀菊胡說八道,您一個爺們,跟人家比胸肌干嘛呀。” 姜鈺看了如梅一眼,淡淡道:“哦,我比的是胸。” 第46章 、第46章 ... 姜鈺覺得自己的胸真磨人, 大了要愁, 這不長,心里還有點淡淡的憂傷呢。 不過眼下沒有胸對她來說倒是件方便事, 只要不脫褲子, 誰都發現不了自己是個姑娘,嗯,就是這么自信。 要命的是那個禽獸太子脫自己褲子就完蛋了,還是得提前約法三章的好。 姜鈺從馬車上下來就見福康笑瞇瞇的候在門旁, 拱手行禮:“世子安好。” 姜鈺頷首:“福公公好啊,殿下今天好嗎?” 本來這就是一句普通寒暄,福康面色卻有些凝重, 嘆了口氣, 搖著頭,意味不明。 姜鈺心里咯噔一下, 這是不太好了。 “可是發生了什么惹殿下不快?” 福康嘖了一聲:“倒也沒什么?” 姜鈺可不信, 心情好時什么都好說,這心情不好自己往跟前湊,不就是找死嗎? 她有些不樂意進去了:“福公公大好人,同我說說唄, 殿下心情為什么不好?” 福康看她一臉著急的樣子, 心里暗笑, 殿下就算真有火氣也不會往世子身上撒,世子向來機靈,知道殿下心情不好, 肯定要嘴甜的哄人。 “還不是宮里頭云妃娘娘,她父親是一個縣丞,去年犯了罪,底下人判案沒顧著皇妃的情面,直接判了死刑,已經執行了。” 姜鈺道:“不就一個縣丞嗎?還是犯了死罪的,死就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當惹殿下生氣。” 福康道:“誰說不是呢,可壞就壞在殿下先頭也不知道她父親已經死了,云妃娘娘向陛下求情,陛下讓咱們殿下給云妃娘娘的父親升為縣令,也就是有意要保云妃娘娘的父親一命了,殿下這應了旨意回來才發現云妃的父親死了。” 姜鈺蹙著眉道:“按公公所說云妃的父親早死了,怎么陛下還要殿下給她父親升職,這不是為難人嗎?何況一個縣丞,要升職也該由吏部下達文書,再經由地方官員核實,怎么著也輪不到殿下來辦此事。”她一聽就知道這里面有貓膩。 福康道:“世子是明白人。” “陛下責怪殿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