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姜鈺幽怨道:“太子殿下您的戒尺在呢,臣害怕。” 徐礪把戒尺夾在書冊里,微微頷首,示意姜鈺繼續背,姜鈺急的團團轉,怎么都想不起來下面的句子了。 她抹了把額角的汗水,聽著徐礪那如魔鬼般的聲音:“孤剛剛給你一個時辰再看一遍,可是你自己不看的?” “是。” 徐礪再次把那根戒尺抽出來:“你瞧不上三字經是幼兒開蒙之書,自信自己一遍不看便能倒背如流,好高騖遠,這是孤給你上的第一課,手伸出來,五下?!?/br> 姜鈺本被他說的耳根子通紅,聽他說五下,下意識的把手縮到了背后。 第24章 丞相 姜鈺可冤枉死了,她什么時候好高騖遠了,她就想保住自己一條命而已。 徐礪把戒尺丟在案桌上,一言不發的盯著姜鈺。 姜鈺狠狠心,把手伸了出去:“打吧。” 十指如蔥,掌心嫩滑如玉,這實在不像是男人的手,掌心一點薄繭都沒有。 徐礪把戒尺舉起來,左手摸上她的指尖,姜鈺以為他要打了,微微側著頭,不敢看。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徐礪這個混賬東西,她心里腹誹,嘴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小世子身子都僵了半截,指尖冰涼,咬著紅艷艷的唇,腮幫子鼓鼓的。 想戳。 “手怎么這么涼?” 他一根一根的把她有些蜷縮的手指掰直,姜鈺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臣一到冬日就這樣,從前沒有這么涼,只是京城比晉陽更冷些。” 這都出了正月,早就不算冬日了,可她不耐凍,前兩日食指上還起了小紅點,隱隱有要腫脹的架勢,叫如梅拿藥膏,熱水,暖爐,雞蛋,連夜給按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企圖討好徐礪。 徐礪喉間發出一聲哼笑,姜鈺看他說話以為不用被打了,正要再接再厲,那高高揚起的戒尺便揮了下來。 “啪、啪、啪?!比潞敛涣羟?,手指頭讓他死死的拽住,抽都抽不回來。 姜鈺眼淚花子直冒,倒不是有多疼,就是羞的。 徐礪瞧了她一眼,第四下還未落,她便閉著眼低頭,手腕用力使勁的往下拖。 掌心泛起了紅痕,心想這下完了,太子殿下不會有教訓人的癖好吧,自己這第一天就挨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徐礪把戒尺搭在她手心上,笑容和煦:“可知錯了?” “知道了?!?/br> “錯哪兒了?” 姜鈺斟酌片刻:“臣一直以為三字經自己可以倒背如流,殿下給了臣一個時辰背書,臣想都沒想便不要殿下給的那一個時辰,過度自信。” “不算不可教,既知錯,余下那兩戒尺今日便不打了?!?/br> 姜鈺:“......。”今日不打是什么意思,這是要留著明日打嗎? 她顫巍巍的伸出自己已經有些紅腫的手心:“殿下還是打吧?!贝蛲炅?,就不用驚心膽戰懸在頭頂的兩戒尺會隨時掉下來。 徐礪淡聲道:“你想挨戒尺,以后有的是機會,今日不著急?!?/br> 姜鈺:“......?!彼裁磿r候想挨戒尺了? 她鼓著臉,又不敢反駁的樣子,徐礪瞧了莫名的心情愉悅,眼底盈著笑意:“繼續背?!?/br> 姜鈺再也不敢放大話,老老實實的拿起那本三字經,三字經這種東西,實在沒什么好背的,但不背又怕挨打,有了第一次被打經歷,她也不敢輕視,只是背了半個時辰,嗓子眼都要冒火了,徐礪不動如山的坐在那里看公文。 她悄悄的給自己倒了盞茶喝,小口小口的抿著免得發出聲響,打擾了徐礪,她舔了舔唇角,盯著案桌上的書發呆,開始思考自己選的這條大腿之路,如今抱到大腿了,好像也沒想象中輕松,擺脫了五皇子的欺負,又淪落到太子殿下的魔爪,也真是凄凄慘慘戚戚。 姜鈺心疼自己。 她昨日睡得晚,今早記掛著過來和徐礪打好關系,一大早就爬起來,暖爐就在她不遠處,烤的她臉上暖烘烘的,腦袋有些重,上眼皮下眼皮開始打架。 徐礪好一會耳邊沒什么動靜,扭頭就見姜鈺側著臉,趴在那本三字經上睡的香甜,也不知夢到了什么,還砸吧砸吧嘴。 少年身量極瘦,皮膚雪白,感覺稍微捏一下就能掐紅,實在不像個少年。 書房外傳來悉索的腳步聲,徐礪走到外面,一個頭發花白,面容嚴肅的老人走進來,對著徐礪行禮。 徐礪道:“丞相不必多禮?!?/br> 來人正是當朝丞相,韋學民。 他今年六十六歲,身體康健,這兩年已經打算致仕,從丞相的位子上退下來,底下兒孫的前途總要安排好。 “臣聽說晉陽王世子在此?” 徐礪嗯了一聲,兩人坐在椅子上,韋丞相笑著問道:“殿下覺得晉陽王世子如何?” 他與農和歌年紀相差不小,卻性情相投,他欣賞農和歌的才華,只是農和歌志不在朝堂,游山玩水,一直讓韋丞相覺得遺憾,如今晉陽王世子入京,農和歌以晉陽王世子先生的身份住在晉陽王府,便是不在朝為官,也不能像從前那般閑云野鶴,這趟渾水,他定是要沾的。 姜鈺緩緩睜開眼時恰好聽見這句話,忙豎著耳朵聽太子對自己的評價。 “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有些習慣還要改一改?!?/br> 韋學民擼了把胡子:“晉陽王世子還年輕,不過他師從農和歌,農和歌這人向來喜好自由,能為了晉陽王世子甘心做一名先生,可見晉陽王世子的過人之處。” 韋學民做了一輩子官,若說有誰讓他欽佩的,那就是農和歌了,對于讓農和歌放棄自由的姜鈺,即便沒見過,韋學民也覺得必是一位天資聰慧之人。 姜鈺聽到外面的人夸自己,心里笑一聲,農先生可不是為了她的才華折腰,他那是為了五斗米折腰。 不過有人夸她,她還是美滋滋的。 徐礪抿了口茶道:“醒了,還不出來見過丞相?!?/br> 姜鈺聽到徐礪的話,激靈一下,站起身,拍拍胸口,深呼吸,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外面走。 韋學民正想看看是什么樣的人物征服了農和歌,然后姜鈺就走了出來,她剛睡醒,左臉一片紅印子,邁著她自以為沉重實則軟綿綿的步子站到韋丞相身前:“參見......?!?/br> 參見什么,是跟著太子殿下叫先生好,還是叫師公好呢? 她斟酌一番,還是保守起見:“參見丞相?!?/br> 韋丞相微怔,是個漂亮的孩子,只是和想象的不一樣。 于是見到姜鈺的第一面,這位面容嚴肅的韋丞相發自肺腑的問了一句話:“五殿下為什么會和你打架?” 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 年老的韋丞相帶著慈愛的心情想。 和她打架的是佟衛,可能佟衛是五殿下的跟班,名頭沒有五殿下響亮,也可能人家在討論她這個晉陽王世子時故意把她神化,畢竟傳言晉陽都是野蠻人,生的粗壯,可能為了突出她的兇狠,以訛傳訛,就傳成了晉陽的世子剛來就和五皇子殿下打了一架。 她糾正韋丞相:“和晚輩打架的是佟小侯爺?!彼局每吹拿济?,有些苦惱:“是晚輩先打他,他才和晚輩動手的,不過晚輩打他是有理由的,他說晚輩長的像女孩,晚輩覺得自己是一個純爺們,丞相您覺得呢?” 韋丞相:“......?!彼床怀鰜?,他眼花。 沒得到韋丞相的回應,姜鈺有些小小的心塞,她的臉,也不知還能糊弄這些人幾年,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沒什么好下場。 她余光瞥見太子殿下,想到自己背書的時候睡著了,立馬抬頭挺胸,老老實實的站好。 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回殿下的話,三字經已經背會了。” 她腦子里開始回想三字經的內容,可不能關鍵時候背不出來,等會又要挨太子殿下的戒尺。 “三字經?”韋丞相有些不解。 姜鈺特別怕太子說她連三字經都不會背,韋丞相和農先生是朋友,雖然這對朋友年齡差很大,但從前一個在京城,一個在晉陽都能互通書信,更遑論如今都在京城,住的這般近,韋丞相知道了,農先生肯定也會知道,出門在外,給先生丟人,先生肯定會生氣。 好在太子殿下并未揭穿她,微微頷首,道:“孤隨意考考他?!?/br> 韋丞相沒有再說,他過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見姜鈺的,姜鈺看韋丞相似是有事要與太子殿下談,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主動退了出去。 她午膳是和太子一起用的,下午又接著背百家姓,這些都是從前背過的,她稍稍讀一下,便不會出現卡殼的狀況,雖然背的很順利,可她還是切身的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針氈。 本來以為抱上太子殿下的大腿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哪知道才一天,她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第二天也不敢往太子殿下那里跑,老老實實的去了章華殿。 她怎么被陛下攆出宮的也是風馳電掣般傳遍了后宮。 整個后宮都知道她是因為好色,睡了身邊的丫頭,皇后怕她禍亂宮闈才把她趕出宮的。 她帶著書冊坐到位子上,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有羨慕的,有不屑的,有驚訝的,當然,還有意味不明的。 姜鈺在一眾人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咋的了,我就是比你們厲害,一群熊孩子。 第25章 箭靶子 上課的時候姜鈺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扭頭恰好和徐煊的視線對上。 姜鈺對他眨了眨眼睛,徐煊眼神微瞇,隨后避開她的目光,往窗外看。 姜鈺摸了摸下巴,這五殿下,又在打什么壞主意,她屁股不自覺的向下沉,目光凌厲的射向身后的章景明,章景明本來正暈暈乎乎的醞釀睡意,讓她這一眼掃的徹底清醒,人都嚇結巴了:“干......干什么?!?/br> 他天生嗓門大,又是受過驚嚇后說出來的,臺上的先生頓時不悅的看了過來。 本來他們這些伴讀陪著皇子讀書,平日里只要不打擾別人,先生是不會管的,只是今日不巧,上面坐著的正是吏部尚書章慶生,也就是章景明親爹。 兒子上課不認真,做爹的肯定要管,姜鈺看他走下來,垂頭裝作不知道。 章慶生拍了拍章景明的后背,下巴微微一抬,章景明就明白了,乖乖的收拾書本往門外走。 這是出去罰站了。 章大人平日不怎么到章華殿授課,這還是姜鈺頭一回聽他的課,沒想到這么嚴厲。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與他視線對上,章尚書緩緩從她跟前走過往門外走,姜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還好自己沒被罰站,不然丟死人了,自己這名聲已經夠不好的了,打架斗毆,好色,再來個擾亂課堂紀律,消息傳回晉陽去能把她那位父王氣死。 她才剛這么想著,章尚書出去也不知與他兒子說了什么,又走了進來。 姜鈺看他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向自己靠近,心里咯噔一下,章尚書板著臉敲了敲姜鈺的桌子,姜鈺心里嘆氣,還是老老實實的拿起書冊去外面站。 看她也被罰站了,佟衛幸災樂禍的笑,嘴巴還咧著就被章尚書瞪了一眼,手指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