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大殿之外,可是有帶著刀的侍衛在守著。那都是張家的人。 原來坐上龍椅是這樣的感覺。張太師撫摸著身下的龍椅,眼中閃過一絲驚嘆。這龍椅,終究還是換了他來做。 張太師一脈的大臣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瞧見張太師坐上了龍椅,立馬高聲道:“太師是被這傳國玉璽選中的天選之人,合該一統江山。” “太師此番乃順受天命,可保大魏黎民長壽,國運永昌!” 秦太傅心中悲憤,張太師這狗賊,其心可誅!這天下,莫不是真要成為張家的么?先帝,老臣對不住你啊! 張太師聽著底下人的奉承,待聞得大魏二字的時候,覺得甚是刺耳。大魏,不太好聽,是時候換個國號了。 “《易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這個乾字極妙,遠勝于魏,諸位覺得如何?” 底下當即有人會心一笑:“微臣覺得甚好。大乾二字,妙極。” 張太師滿意地點點頭。 薛太保哼了一聲,憤然道:“八字還沒一撇,張太師這便想著改朝換代,更換國號了?未免太心急了些。” 成王敗寇,古來如此。既然已經坐上了皇位,再看薛太傅幾個,便如同螻蟻一般。人又怎么會和螻蟻置氣。張太師笑了笑:“薛太保似乎對我很是不滿?” “張太師,我等只是覺得先帝尸骨未寒,不易行這等,謀朝篡位之事。”階下又有一人開了口,直視著張太師。 張太師正色看了那人一眼,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而已,無父無母,勇而無知,實在難以叫他戒備。偏過了頭不再看他,張太師又將目光轉向余下的皇家眾人:“幾位都是皇親國戚,想來是有不少話要說的,若是有,一并都說出來,話總不能憋在心里,若是憋出反骨來,可就不好了。” 張太師似笑非笑。 下首的幾個皇親老臣互相看了一眼,俱都沒有了言語。面上雖悲憤不甘,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外頭還有張太師的士兵在守著,他們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賭。 “怎么,無話可說?”見此,張太師看得頗為諷刺。皇家的人,也不過如此,膽小如鼠,難當大任。 不獨張太師,連薛太保、秦太傅也這般想。秦太傅心中失望,臨到頭,竟然只有一個少年站出來說話,實在是,太丟人現眼!秦太傅也不再指望這些人了,站出來高聲道:“先皇新喪,舉國悲鳴。這個時候張太師還有閑情逸致來謀朝篡位,真是好得很啊。先帝待張家不薄,你如今這樣,如何對得起先帝,又如何對得起宮中的太后娘娘?” 薛太保亦道:“亂臣賊子注定了是亂臣賊子,即便成功,也必定是遺臭萬年。”氣急了,薛太保只差沒有指著張太師的鼻子罵他喪盡天良了。 張太師挑了挑眉:“二位對我似乎有所偏頗,非是我有心登位,實在是天命如此,我又怎能不順應于天?” “一派胡言,那傳國玉璽根本就是假的。”薛太保不忿道。 “難不成真的在薛太保家中?” “你胡說什么。” 張太師幽幽地笑了:“既然諸位都沒有真的傳國玉璽,又如何能斷定,我這個就是假的呢?”張太師將傳國玉璽捧在手上,略舉高了一些,“此乃天賜傳國璽,如何會是假的。諸位若是存心與天過不去,休怪我代天行罰。” 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形勢已然明了,張太師這皇位,算是穩妥了。雖還不是民心所向,但誰也沒有本事證明這玉璽是假的,既然不是假的,那便只能是真的。傳國玉璽在手,滿朝文武又被牽制住,勝負已定。 張太師悠悠然地坐下,心頭大快,望著秦薛二人,更添了三分狂喜。今日之后,這些礙事的人一個也別想留。不是他小氣,而是大乾實在不需要這等老謀深算的前朝余孽。 朝中稍定,張太師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外頭忽然傳來了刀劍碰撞的廝殺聲,由遠及近,令人心中恐懼。張太師驚地從龍椅上站起來。 “速去探查。”他對著底下的一個武將吩咐道。 “是。”武將聽命,當即轉身而去,行至殿門處,還未踏出大殿,便忽然身形一滯,而后筆直地躺在地上。 張太師看著濺了一地地血,哆嗦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來人。 孫將軍在前,手持長刀,神情肅穆。李全王安一身鎧甲,手起刀落,沾了一身的血,目光銳利地射向龍椅之上的張太師。 “你,你們!”張太師失了態,“你們怎么會過來?” 明明他的人已經封鎖了皇宮,還圍了攝政王府。張太師一直擔心趙煊會壞事,所以特意挑選了這么一個良機。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擔心趙煊會壞事,故而一早就將攝政王府包圍了。怎料想,來得并不是趙煊,而是孫將軍。 后頭的那兩個人,張太師也認得,那是趙煊的人。趙煊、孫將軍……張太師臉色一僵,他們原就有了計劃,如今不過是順勢而為。 他中計了。好個趙煊,好個連環計。 孫將軍見他站在龍椅前頭,斥道:“狗賊,休要玷污了龍椅。” 張太師慌忙之下,高聲道:“快來人,護駕!” 無人應答,外頭的兵將仍在血戰,無暇他顧。里頭的這些屬臣,大難臨頭時候,也沒有了半點忠心可言。 張太師瞪著他的心腹,似乎是沒想到這個情況。 孫將軍譏笑兩聲:“亂臣賊子,何談救駕,拿命來!” 孫將軍從旁邊的小將手里奪過長·槍,手中發力,奮力一擲。龍椅與案間的空擋太小,張太師避之不及:“不,不。” 眨眼間,□□已經刺入胸口。張太師吐出了一口血,瞪直了眼睛。 怎么可能?即便他失敗了,怎么可能會失敗得這么快,又會這么快死? 傳國玉璽,他還有傳國玉璽啊,明明是天選之人,又怎么會敗呢?張太師想到了自己的玉璽,撐著僅存的一口氣,攀上了桌案,將那玉璽抱在手中。這便是最后一口氣了,拿到了玉璽,張太師倒在桌案前,死不瞑目。 孫將軍快步走到高階之上,蹲下身,探了探張太師的鼻息。 確實是沒氣了,孫將軍移開眼睛,又落到他手中所謂的傳國玉璽上面。他伸手,將那傳國玉璽取出,拿在手中細細地看著。 底下人屏住呼吸,欣喜有之、驚恐有之、劫后余生有之。 孫將軍轉過身子,對著底下張太師的人問道:“這便是那傳國玉璽了?” 眾人不言語。 孫將軍笑了笑,手一松,那傳國玉璽便摔到臺階之下。眾人瞪大了眼睛,就見原來還完完整整的玉璽,轉眼間就碎成了好幾塊。那底座,更是摔得慘不忍睹。 這可是傳國玉璽啊。 孫將軍看了眾人一眼,話中帶著警告:“傳國玉璽已毀,世上再無傳國玉璽。” 秦太傅薛太保暗暗點頭,直至此刻,他們才放下心。雖不知道孫將軍為何來得如此及時,也不知道這幕后到底有沒有謀劃,但張家人,到底是敗了。 “逆賊已除,爾等亂臣賊子還不速速投降,否如若不然,格殺勿論!”孫將軍沒有直接叫人大開殺戒。不過,早一點殺,和晚一點殺,并沒有什么區別。這些謀反的從黨,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殿中的諸位大臣見孫將軍一擊之下便殺了張太師,都有些回不過神來。眾人不敢輕易上前,也不會傻到主動被抓,俱不說話,也不承認。 孫將軍失了耐心,對著李全二人使了個眼神。李全王安當即帶著人,將張太師一黨的人全都抓下。 眾人被按在地上的時候,尚且還懵著。原因無他,李王二人,抓得實在太輕松了,且一個都沒認錯。好似,他們早就知道了那些人是張太師一黨,那些人參與今兒這謀反一事一般。 事到如今,眾人方才知曉,他們被人算計了。 直到諸人被押下去,一切歸于平靜后,龍椅之上的那具尸首,仍舊沒有人去碰。張太師沒了聲息,攤倒在他夢寐已久的龍椅旁,連眼睛都沒來得及合上。 成王敗寇,不過一瞬之間。 …… 前朝的事,涉及的大臣實在太多,根本瞞不下來。好在這宮變并沒有波及到京城百姓身上,故而沒有引起什么大的影響。 永寧宮中,慧心聽到了消息,滿心的焦躁,忍不住在屋子里轉了兩圈。思忖再三,終是打開了小佛堂的門。 入耳的仍是連續又低沉的木魚聲。太后連頭也沒有回,亦沒有問慧心出了什么事。 “娘娘,前朝傳來了消息。早朝時張家謀反,現已被孫將軍帶兵制服。” 木魚聲戛然而止。太后驚疑地轉過身,望著慧心:“你說什么?” 慧心知道娘娘聽到了,不過,她還是重復了一遍:“張家人早朝時意圖謀反。” “太師呢?” 慧心斂下神色:“太師已亡,還望娘娘節哀順變。” 太后笑了一聲,笑過之后,便是木著一張臉。這是她的報應吧,是吧。想護著張家,最后讓唯一的兒子被人害死了。到頭來,張家還是沒能保全。 她真的錯了,兜兜轉轉,什么也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改了一下,希望能好一點。 第141章 阿黎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里,她變成了一株沒有名字的草, 黑乎乎的, 其貌不揚。即便不丑,也能叫人退避三尺。阿黎知道, 這盆草, 其實就是她的那盆花, 原來是趙煊的, 如今,是她的。雖誠然, 如今的它連花苞都還沒有。但這詭異的熟悉感, 叫阿黎一下就認出來了。 她的東西,就是丑得這么清麗脫俗,與眾不同。 人們往往覺得,越鮮艷的東西越有毒,越樸素的東西越安全,而阿黎附生的這這朵花,不僅長得樸實,還黑的濃烈,黑得醒目,集兩種特質于一體。但凡是看過它的人,都覺得它是個不詳的東西,下意識地退避三舍。 久而久之, 這花就這么孤孤單單地長在幾乎廢棄的院子里。 阿黎一直被禁錮在花里面,似乎是待了很久, 但又好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忽然一下,十多年便過去了。快得她都沒有來得及思念趙煊。 直到那一日,有人將這盆花挖走,獻給了一個當地小官。 阿黎抖了抖葉子,有點興奮,她覺得,這些人一定是將她運往京城的,然后送到趙煊身邊。事實也正如阿黎所料。 她被送到了王府,趙煊一眼就相中了這盆花。或許是因為它丑得很特別吧,原因什么的,阿黎也懶得想了,反正她是回來了。 阿黎也嘗試過和趙煊交流,可是她現在成了一盆花,最大程度的交流,也只有抖葉子這么簡單了。她還不能抖得太過,生怕趙煊覺得奇怪就把葉子給剪掉了。 趙煊照顧這盆花照顧地還算精心,每日都來澆一盆水。不過每次澆水的時候,阿黎都會想起很久以前,她被澆水籠罩得恐懼。 再后來,她被自己給捧回去了。 到了西院后頭的小廂房后,阿黎看著人和屋子,保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她沒想到,還能再看到以前的自己。既欣喜,又有點復雜,畢竟,這樣的經歷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和之前的自己,在這個時間段,以這樣奇妙的方式相遇了。真是神奇不是么? 等自己開始澆花的時候,阿黎忍不住,又抖了抖葉子。本來想取悅一下她的,沒想到,最后嚇壞了小阿黎。 阿黎頓時收斂了許多。 身為一盆花,阿黎是沒有選擇權的。而且變成現在這模樣,她除了好好當一盆花,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于是,她便扮演著一個旁觀者,看著她自己和趙煊,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一塊兒去的。身在局中的時候,是霧里看花,只得大概,卻不知細處。而作為一盆花,充當一個旁觀者的時候,阿黎卻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越看清楚,越覺得傻氣,不止趙煊傻,阿黎自己也傻得不得了。 她看著趙煊明明上了心,在她還是黑丫頭的時候就情難自禁,可是一見面,總還是板著臉,端著攝政王的身份,冷言冷語,就是舍不得說一句軟話。可每每一個人的時候,又懊惱地不得了。再看阿黎自己,又是一味的逃避,懦弱地叫人恨不得上去打一巴掌。或許是因為不自信吧,也是因為不相信趙煊。 因為經歷過一次,也感同身受,這一幕幕,真實地再她眼前上演著。有時候,阿黎看著是很有趣,可更多時候,是羞恥。 譬如那段時間,趙煊晚上經常將她放在床上,嗅著她的頭頂那朵花的香味入眠,期間,還少不了一些不可言說的動作……即便知道趙煊一直都不正經,可這么近距離觀看,阿黎還是有被嚇到。 看來她得重新認識認識趙煊了。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阿黎和趙煊的感情,也漸漸明朗,漸漸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