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試試吧。”阿黎想到幾個月前她頭一次做胭脂, 當時紅豆她們也說是叫她試一試。那時候她還是個黑煤炭, 能好看到哪里去? 秋娘見阿黎應下來了, 連忙對著樓下喊了一聲。 不多時, 便有兩個小丫鬟捧著一個銅盆上來。這也是鋪子里的規矩,客人要試胭脂, 都會提前給她們先擦拭擦拭臉蛋, 也省的到時候撞了色,涂著不好看。 小香兩個上前,解下來阿黎的帷帽。 秋娘見小丫頭將水放好,遂打發她們下去了。轉過頭,便看到阿黎摘掉帷帽的一幕。她稍愣了一會兒,隨即目光閃了閃,贊道:“姑娘真是好相貌,我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還從來沒看過比姑娘還好看的客人呢。” “謬贊了。”阿黎不好意思道。 看出了這位姑娘并不想多說這個話題,秋娘立時間止住了。她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最擅奉承,每個到她鋪子里來的客人, 秋娘都能給人夸出一朵花兒來。 不過,眼前這個她夸地最真心實意。可惜人家偏偏不愛聽。 秋娘心里可惜了一會兒, 將滿肚子的話壓了下來,又看了一眼,方才問道:“姑娘臉上沒抹胭脂?” 阿黎搖了搖頭,邊上的春景道:“我們姑娘不愛抹那東西。” “喲,那看來我們這兒的東西是真好了,竟惹得姑娘動了心。”秋娘捂著嘴巴,高興地笑了兩聲,那動作,有些張揚,但是不叫人討厭。 阿黎發現這位掌柜真的太會說話了。 明明是頭一次見面,可她卻絲毫不見疏離,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人家很自信,像是烈焰紅花,美得奪目。這種自信,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身上。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姑娘是自己抹,還是我幫你?” “我自己來吧。” 剛說完,樓梯處便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咚咚作響,踩地很重,像是發泄一般。少頃,那邊出來一個俊俏婦人,身后跟著一個丫鬟。那婦人來時臉上帶著薄怒,瞧人的時候也帶了三分火,眉梢吊地高高的,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在撒氣。 這人和秋娘應該是認得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狀,停下腳步冷冷道:“看來今兒來的不是時候,秋娘你這兒都有客人了。” “白夫人造訪,哪里會有不是時候的時候呢,先坐著,您今兒是想要看什么,我給你去拿?”秋娘仿佛沒看到那白夫人臉上的不虞一般,仍舊擺著一張笑臉,說話也和和氣氣的。 “我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看什么,這樣吧,什么好用你給我拿什么。” 秋娘聽罷,轉身就給白夫人挑了一盒面脂出來。 “白夫人若是要試的話我先給您擦擦臉?”秋娘說著,已經從旁邊的水盆里擰好了一塊帕子。 白夫人手里拿著胭脂盒子,往阿黎哪兒看了一眼,又往那水盆處看了一眼,立即道:“別人用過的水,還拿來給我用,也不嫌臟,秋娘掌柜,你這兒可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阿黎也聽到了這白夫人的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人進來的時候就帶著氣,不會是故意來找茬的吧,她又沒得罪過她。 秋娘也沒生氣,只道:“夫人說的哪里話,這水是干凈的,前頭那位姑娘還沒用呢。” 誰知那夫人并不買賬,仍舊冷著臉。 她瞧著阿黎,怎么看怎么是一副狐貍精的模樣,同她家里的狐貍精一樣,都是勾人的。白夫人在家里受了狐貍精的氣,礙于夫君沒出撒,這會兒冷不丁地又給眼前這個小狐貍精撩起來了。她扔了盒子道:“我看你這胭脂成色不太好,還是換一盒吧?” “您想換哪一盒?” “就她手上的那盒。”白夫人指了指阿黎。 阿黎覺得自己有些無辜,這人是有病吧,以為自己是誰,想要她給她就給,那她多沒面子啊。 還沒等阿黎說話,春景便先站出來了,諷刺道:“這位夫人不知在哪兒吃了排頭,竟還想著往我們姑娘頭上撒,只是不知道你有膽子撒,有沒有命償了?” 那夫人一聽到這話立馬擺著桌子站起來,一臉的猙獰。 反了,真是反了。合著這西北城里,是個人都敢同她作對。她沒命償?好大的口氣,也不怕噎死自個兒。 “我今兒便是撒了,你又能如何?”白夫人迎頭看著春景,道,“一個個的,本事沒有多少,口氣倒是不小,也不打量打量自個兒是什么身份?” “白夫人您這是存心來我這兒鬧事啊?”秋娘忽然將人攔住,臉上也沒了笑意。在丈夫小妾跟前受了氣,到她這兒來顯什么威風,還別人什么身份,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你也要向著她?”白夫人威脅道。 “總有個先來后到的道理吧。” “哼,我偏不讓她了你又能如何?” 春景氣笑了,忽然拍了拍巴掌。下一刻,兩個侍衛忽然從窗外跳了進來。阿黎看的目瞪口呆,驚得心肝兒都跟著顫了顫。這可是二樓啊,他們是怎么跳上來的? 那兩個侍衛上來后,像是早已經知道屋子里的事一樣,拔出了刀,架在白夫人脖子上。 “呀!”白夫人沒叫喚,她身后的丫鬟卻倒在了地上,動也不敢動。 尋常女眷出門,哪里會有這樣的架勢,還是個帶刀的侍衛。 秋娘也被嚇了一跳,看著阿黎的眼神立馬多了許多慎重。而白夫人那里,也是立即就沒有了話。架在脖子上的,可是真刀,即便不動也能察覺到森森寒意。白夫人穩住了身子,不讓自己抖地太過明顯。 “夫人不是很能說呢,這會兒怎么又沒了話?”春景可不想放過這個瘋女人,在她們姑娘面前撒野,好大的膽子,須知她們王爺都會讓著她們姑娘點兒,這人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她們隨姑娘出門時,王爺可是吩咐又吩咐了,若是帶了侍衛還叫姑娘吃了虧,那她們也別想再院子里待下去了。 “以后夫人出門還是多留心留心,這么大的年紀了,總不能一點兒眼力見也沒有吧。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難道你心里還沒點成算呢?” “我說,這位姑娘,刀劍無言,還是叫他們收了吧。”秋娘小聲兒提醒道,卻是看著阿黎的方向。 阿黎也正窘迫著呢。這猝不及防的發展,真是叫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不過,也很解氣就是了。 見秋娘還在看她,阿黎趕緊朝著春景使了個眼色。春景會意,點了點頭,后叫侍衛收回了刀:“我們姑娘好心,不和夫人計較,這回的事便算了吧。門在那頭,夫人好走不送。” 脖子上架的刀不見了,白夫人才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覺地發現背后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地方看來是不能再待了,白夫人轉身,扶著小丫鬟的胳膊,忙不迭地下去了。 秋娘也將心放回肚子里。 真是有驚無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屋子里已經不見那兩個侍衛的蹤影了。秋娘嘖嘖稱奇,她想過這位姑娘是有來頭的,不過沒想到來頭竟然這么大。看這兩個丫鬟的口氣,似乎誰人都沒有放在眼里呢。 “姑娘可受驚了?”秋娘關切地問道。 “這話原是我要問你的。”阿黎帶著點兒歉意道。 “我膽子大,能受什么驚,姑娘多慮了。倒是姑娘,出了這檔子事,還沒來得及試胭脂呢。”她這么多年下來,什么人沒見過。那位白夫人,也就是以為官家婦人,管不住內宅,脾氣倒是不小。且脾氣不好的時候,總會找別人撒氣。 她也是看這人不舒服很久了,今兒算是出了氣。 阿黎看了看手上的東西,道:“不必試了,就這盒吧。” 被那什么白夫人一打斷,她還真沒心思再試下去了。 秋娘也看出了阿黎的想法,便笑道:“我與姑娘一見如故,這盒胭脂權當是我送予姑娘的,給姑娘壓壓驚,明兒還能來照顧照顧我的生意,如何?” 阿黎沒好意思收,便拒絕了。不過秋娘是個會說話的,幾句下來,阿黎不收也要收了。 待下了樓,做回馬車上,阿黎捏著那盒胭脂,心里好笑。這下,往后不來光顧也得來光顧了,這秋娘可真是會做生意。 又逛了幾個鋪子,只是阿黎也沒看上什么,回去的時候,除了一盒胭脂,便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傍晚,趙煊果然來了。 這些日子趙煊每日都會過來,阿黎也習慣了。 趙煊坐在椅子上,看著阿黎忙前忙后的模樣,忽然想到了今兒下午王安說的那些蠢話。這些小把戲,趙煊是不屑于去用的,畢竟這樣膩膩歪歪不是他的風格。不過,既然王安說得那么信誓旦旦,他便勉強試一試吧。 若是沒有用,回去再賞他幾板子就是了。 晚膳還是阿黎陪著他一塊兒用的。廚房那兒早知道了趙煊要來用晚膳,是以準備的也比平日豐盛。阿黎坐在趙煊旁邊,她本來是要伺候趙煊的,不過被他阻止了,最后竟也坐了下來。 兩人都沒說話,半晌,趙煊盛了一碗甜湯遞到阿黎跟前,道:“我記得你愛吃甜的,這甜湯味道不錯。” 阿黎有些受寵若驚。 不敢拒絕趙煊的好意,阿黎立馬捧著碗喝了起來。甜湯味道不錯,甜而不膩,阿黎一下子喝了許多。 趙煊在一邊看著,見她聽話,臉色好了不少,將阿黎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后,捏了捏她的耳垂。耳垂那兒比較敏感,阿黎被碰了一下,立馬縮了縮脖子,癢到了心里。 趙煊并未松手。阿黎的耳垂小小的,很軟,趙煊見她不敢動,索性多捏了兩下。 “王,王爺……” “怎么了,嗯?” 到底怎么了你心里還不清楚么,膩膩歪歪,膩膩歪歪,這到底跟誰學的?阿黎想動手又不敢動手,生生將自己憋地沒了火氣。 趙煊欺負夠了,方才流連地收了手。放下手的時候,阿黎的耳朵已經紅了。 趙煊笑了笑,又道:“好喝嗎?” “嗯。”阿黎想起了手上還有一只碗,立刻捧起來裝作喝湯的樣子。 “別急,慢點喝。” “咳咳咳!”話音剛落,阿黎就被嗆著了。 氣氛有些尷尬,不過尷尬的只有阿黎一個人。趙煊那臉皮是刀槍不入的,更何況他已經下了決心,要讓阿黎心甘情愿的跟他。 見阿黎還在咳嗽,趙煊伸出了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一面道:“怎么這么不注意呢,又沒人跟你搶。” 作者有話要說: 阿黎:這一定是是假趙煊。 真·趙煊:喝湯都能噎著,你怎么不蠢死算了! 阿黎:嗯,這個是真的_(:3」∠)_ 王爺不開竅則以,開竅之后男友力max,無師自通(不被承認師父的王安哭暈在廁所里) 第69章 阿黎被趙煊拍地不敢再咳嗽了,生生忍下了喉嚨里的癢意。 待她安靜了下來后, 趙煊又夾了一筷子菜給她。阿黎悶著頭吃了, 少頃聽他問道:“今兒出門,怎么也不見你買什么, 沒逛多少鋪子么?” “逛是逛了, 只是沒買到中意的。”阿黎說著, 又想到那位威風凜凜, 最后又被嚇得差點倒在地上的白夫人,抿著嘴偷笑了兩聲。 雖然是仗著趙煊的勢, 可不得不說, 今兒這口氣出的還是挺舒服的。阿黎最討厭這種隨便找人撒氣的人了,可討厭歸討厭,多半時候你還那她沒有絲毫的辦法。以前在西院的時候,這樣的人她也遇到了不少,只是當時人微言輕,一個都不敢得罪。 紅豆脾氣直,倒是得罪了不少,可后來受苦的還不是自己。不僅受了苦,反過來還要向她們賠禮道歉。今兒這一回,總算是沒有再受氣了。 趙煊看她笑的像個老鼠似的,樂不可支,難得來了興趣, 問道:“想到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今兒遇上了一位派頭大的夫人, 覺得她挺好笑就是了。” “她得罪你了?” “算不上得罪吧,畢竟倒霉的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