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有人說她是走了狗屎運,有人說是孫嬤嬤開了后門……這些都是紅豆告訴她的。阿黎回來的時候,紅豆和玲瓏剛好也在屋子里。 紅豆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念叨。編排完了這起子愛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之后,紅豆指著阿黎原來的屋子道:“你走了之后,那間屋子就又有人住上了。人走茶涼,若真如此啊,原本我還想著會不會多空些日子呢,沒想到這么快就補上了?!?/br> 阿黎順勢看過去,卻見那屋子門窗緊閉,看不見里頭半分。原本系在樹上的秋千,也被人卸了去。 她住了七八年的小屋子,這么快就又變成別人的了。 “如今住在那屋子里的是兩個小丫鬟,不過瞧著脾氣不大好。有一回我回來,剛好碰見之前那只野貓來蹭吃的,一個勁兒地窩在你門前叫喚,結果被那兩個小丫鬟給打走了。” “你沒有收留它?” “我何時這般好心腸過?”紅豆諷刺了一句之后,又道:“我原本還想著時不時地去摘些花瓣,可這會兒換了個人住,便不大方便了。你不如趁著這機會,直接將花都搬到正院的屋子里去,以后也好做胭脂什么的?!奔t豆建議道。 “這樣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孫嬤嬤那日可都默認了這花是你的,搬走也沒人敢說什么。最多,將王府里的花留下來就好了。” “也好,下午我就讓人搬回去吧?!?/br> 紅豆點點頭,忽然又興奮道:“對了,我前天去了外頭的鋪子,將你做的雪花膏給那里面的掌柜看了,他對著東西極感興趣,說是可以幫咱們買,還是原來的價,賣出一盒咱們能得三兩銀子,如何?” 阿黎當然是求之不得。 “這方子除了我別人也瞧不出來,你只管應了他,回頭我再多做幾盒?!币缓腥齼?,若是她勤快點,一個月肯定能賺不少。 光是想想,阿黎就渾身顫抖。 “我還打聽了個消息,這京城里的鋪子,地段一般的一個月也只要五百兩銀子,若是以后有機會,咱們直接租個鋪子好了?!?/br> 紅豆還是沒有放棄自己弄一件鋪子的打算,甚至已經提前打聽好了租金,有了規劃。前一次提的時候,阿黎還不大相信,只是這會兒有了雪花膏,阿黎覺得事情似乎可以期待期待了。 若是以后不用租,能有一件自己的鋪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第24章 經過紅豆一番誘導之后,阿黎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她這么多年可都是渾渾噩噩過來的,懶散,又沒有動力,如今既然有了目標,便盡量往這上面努力吧。 兩人又各自憧憬了一會兒。阿黎尚且能自持,紅豆卻陷進去了,甚至還興沖沖地轉過頭,問起了玲瓏要不要加入她們。 玲瓏出于友愛,并沒有對兩人多有打擊,只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敢興趣。紅豆知道玲瓏不愿意離開王府,因而也沒有多勸。 打紅豆屋子里出去后,阿黎想了想,最后還是繞了個彎兒,去了孫嬤嬤屋里。 這整個西院,大大小小的有著不少管事,掌管采買廚房等各項事則,上下之間,自有一套森嚴的規矩。不過,這些管事還是聽命于孫嬤嬤,由此可見孫嬤嬤地位非比尋常。 阿黎過來的時候,還沒有進屋就被人攔下來了。 孫嬤嬤正在和一位管事說事情,是以外頭守著的小丫鬟就沒有讓她進去。約莫兩炷香的功夫,門從里頭打開,阿黎轉過身,就看到那位管事夾著一個本子走出來,臉色有些差勁,甚至連阿黎站在旁邊都沒有看到,徑自走了出去。 來得仿佛不是時候啊。阿黎摸了摸鼻子,在小丫鬟做了個請的姿勢后,還是選擇進去了。來都來了,若是不進去看看的未免有些不敬。 內室里,氣氛并不似阿黎想象的那般凝重。 方才那兩人之中,似乎只有那位管事是被氣到了,而孫嬤嬤如今心情還不錯,見到阿黎過來的時候還難得地給了個笑臉。阿黎受寵若驚,趕緊彎腰行禮。 “來這兒坐吧?!睂O嬤嬤身子未動,仍舊穩穩地坐在那兒。可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算得上是禮遇了。 阿黎乖巧地坐下,沖著孫嬤嬤笑了笑。 “別笑了,傻氣?!?/br> 阿黎臉一僵,委屈巴巴地收起了笑意。 “今兒怎么過來了?”孫嬤嬤問道。 “這不是特意過來看您老人家的么?怎么說也是您將我送到正院里去的。” 孫嬤嬤睨了阿黎一眼:“這話聽著可不像是感激的話。” “怎么會呢?!?nbsp;阿黎繼續笑地燦爛,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在孫嬤嬤面前她有些蠢,就是兩個人都坐著,都能被她坐出矮人一頭的狀態來。 或許是孫嬤嬤給她的影響太大了,回想起這些年孫嬤嬤的眼神鄙夷和話語摧殘,阿黎覺得她這輩子都別想在孫嬤嬤面前抬起頭來了。 興許是幼年吃了不少苦頭,又常年吃不飽,阿黎雖說已經十五了,可身子骨還瘦瘦小小的,和十三歲女孩兒差不多。孫嬤嬤則不同,縱然上了年紀了,可精神矍鑠,也健朗地很,罵起人向來是中氣十足的。 這兩人坐在一起,未免有些奇怪??稍僭趺雌婀?,也都過去八年了。 孫嬤嬤定定地看了阿黎一眼,之前的態度也漸漸軟化了,聲音溫和了些道:“這些日子在正院過得怎么樣?” “還不錯,我原本還想著大丫鬟之前應該會有些明爭暗斗,不過到了那兒才發現,她們還是挺好的,尤其是秋月姐,待人和善,又是樂于助人的性子。” 阿黎想起秋月對自個兒的幫助,還覺得很感激,道,“嬤嬤應該也認得她吧,秋月姐頭一天就知道我是您舉薦過去的,看在您的面子上對我也多有照顧?!?/br> “秋月啊,確實是個好孩子。”孫嬤嬤微微一笑,神情里透露著滿意,這與看阿黎時的恨鐵不成鋼全然不同。 阿黎撇了一下嘴角,忽然有些嫉妒秋月了。 孫嬤嬤說完,又問道:“那王爺呢,王爺對你如何?” “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能對我怎么樣啊?!?nbsp;阿黎咕噥道。 “阿黎,老實點兒?!睂O嬤嬤又擺出一副嚇唬人的模樣來了。 不過這對阿黎是極管用的,她低下腦袋道:“之前不是告訴嬤嬤了么,王爺他討厭我來著?!?/br> 孫嬤嬤感嘆了一聲,似追憶一般道:“王爺那性子,竟然也會對不相干的人有厭惡情緒?!?/br> 阿黎臉黑了黑:“被厭惡的人正坐在您面前,您怎么說也不能用這種欣慰的語氣吧?!?/br> “你有這樣的態度,皆是因為不了解王爺?!?/br> 阿黎心中嘀咕,她還不想了解呢。那么個糟糕的性子,就算了解了她也不會喜歡。他們兩人,注定了只能相看兩厭,又或者,人家根本就沒將她放到眼里過。 無奈孫嬤嬤一提起趙煊就停不住,往日如此,這次亦然。阿黎不敢打斷她,只能由著她念叨:“王爺啊,曾經也是乖巧懂事,心思細膩的人??删褪且驗樾乃继毮伭耍裁炊贾?,什么也瞞不住他,所以才過得那樣苦?!?/br> 哦,完全看不出來啊,阿黎冷笑。 孫嬤嬤狠狠地摑了她一下,痛地阿黎齜牙咧嘴,再也不敢造次。在孫嬤嬤面前,她從來就只有挨打的份兒。 “以前有太皇太后在,多少能護著王爺一些??上侍竽菚r候,年紀終究大了些,沒等到王爺及冠就去了。留下我們這等沒用的奴婢,想護著王爺,可嘆心有余而力不足?!?/br> “嬤嬤您這么為王爺著想,為何不留在他身邊呢?” “你以為我不想?”孫嬤嬤捶了捶腿,嘆息道,“也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我們隨著王爺去了西北府,那地兒可不像京城,苦地很。我這身子,也是在那時候熬壞的,后來調養了好長時間才有起色。不過,留在王爺那兒是不再想了,王爺長大了,也不愛旁人近身伺候,我還不如退到西院里來,怎么說也算是為王爺分憂了?!?/br> “嬤嬤?!卑⒗栎p輕地喚了一聲,將孫嬤嬤的思緒重新拉回來。 “怎么了?” “您跟我說這個做什么?” 孫嬤嬤拉著阿黎的手,懇切道:“讓你知道些王爺的事,以后也好為他著想著想?!?/br> 阿黎: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也算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拜托你了。” “嬤嬤您太高看我了?!?nbsp;阿黎趕緊推脫。 孫嬤嬤只當沒有聽見:“王爺討厭你,正說明你還能入得了他的眼了。這已經不錯了,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就能平常心看你了。嬤嬤對你有信心!” 阿黎看著自說自話的孫嬤嬤,已經完全放棄掙扎了。她不知道今兒的談話怎么就拐到這么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明明開始還好好的。 拜托她去照看趙煊,笑話,趙煊還需要她來照看?只怕她還沒出手,旁邊的王安李全就能把她捏死。 最后,阿黎也只是隨意應付了孫嬤嬤一聲。 孫嬤嬤應該也是看出了阿黎的不情愿了,只是她也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從孫嬤嬤那兒告辭之后,阿黎再次回到正院。她本想去自個兒屋子的,結果半路上就被秋月拉過去做苦力了。 阿黎茫然地跟在她后頭,一路走到了茶房。秋月一邊指揮人將茶水糕點準備好,一面與阿黎解釋道:“方才府上來了幾位客人,正好你回來了,可以和我一塊兒去奉茶?!?/br> “來的是哪個???” “鄭國公家的大公子吧,還有一位是李小將軍,兩人也算與王爺有交情了。” 阿黎對這兩個都沒有印象,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幾天前,她的生活只有掃地和養花,對周圍的事也不大上心,更別提朝堂上的人了。 不多時,幾個小丫鬟就弄好了茶水。秋月給阿黎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后地捧著木托盤,往正堂走去。 阿黎踏過門檻,隱晦地掃了一眼。里頭有三個人,趙煊坐在上首,左右兩側各坐一人,看著都挺年輕,一個儒雅,一個英武。再想想秋月之前說的,阿黎便將兩人對號入座了。 秋月在前,阿黎在后。她看著秋月往趙煊那兒走,便腳步一轉,朝著邊上那個疑似李小將軍的方向走去了。 茶水放到小桌子上時,阿黎正準備退下,忽然察覺到眼前這人在她臉上掃了一眼,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葷素不忌?!?/br> “啪?!?/br> 阿黎一怔,余光里看到茶盞被摔地粉碎,里頭的茶水濺了一地。 阿黎和秋月自覺地跪了下來。跪地力道太大,阿黎光是聽著聲音都覺得膝蓋疼,可這會兒她卻沒有了知覺了,一個勁兒地將頭埋在地上。 趙煊看著李昊,臉上陰惻惻的。 第25章 趙煊聲名在外,雖說喜怒無常了些, 蓋因著攝政王這層身份, 還沒有多少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李昊坐在下首,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弄得有些懵。待反應過來, 知道趙煊這怒火是沖著誰發的, 心里的傲氣一下子迸發出來, 連素日里的那點忌諱也沒有了, 直直地對上趙煊的視線:“我不過是說個頑笑話,你也要計較么。還是說, 在你眼里我竟比不得一個奴婢?” 趙煊掃了一眼地下跪著的人, 冷冷道:“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多舌?!?/br> “你護著她?”簡直是笑話,護著一個丫鬟! “你待如何?”趙煊分毫不讓。 都是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李昊哪里會愿意被這樣下臉,也怒了,道:“王爺府上的奴婢,還真是得罪不起,真不知道您這樣護著一個奴婢,院子里的那些個姨娘該作何想法。” “善直,住嘴!”一直穩坐一方的鄭明澤無奈地開了口,生怕這人毛病犯了,將趙煊給得罪個底。這種渾話, 到底是怎么說出口的,他以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誰? “我說錯了什么?不過是對著一個丫鬟念叨了兩句而已, 怎么就惹得他橫眉豎眼了?” “行了,少說兩句吧?!编嵜鳚梢差^疼了。 “罷了罷了,我看這王府門檻甚高,是不大歡迎我了?!崩铌活H有些賭氣地說道。 趙煊挑了挑眉,譏諷道:“原來還有些自知之明?!?/br>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