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又一年春獵
程月棠在回京的路上便早已料到自己此次回京后必不會得安生。除開楊越遙,衛雨綸也絕對不會讓程夜朗痊愈。因為程夜朗一旦好起來,日后接手秦國公府,這府中上下,里里外外哪里還會有她立足的地方? 故此,衛雨綸得知程月棠帶回龍骨草時便已然在謀劃如何破壞。而程月棠又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她,衛雨綸當然不會放過,這才立刻出手偷盜龍骨草與碧落根。 可是程月棠并非泛泛之輩,這秦國公府上上下下也還沒有她看不通透的事,尚未回到京城,程月棠便已然讓燕無聲現行回去謀劃,找來了兩株外形相似的草藥代替了碧落根與龍骨草,放置在程夜朗的房中,而真正的碧落根與龍骨草卻是由燕無聲一手保管著。 衛雨綸派阿福前去程夜朗房中盜走了那假藥,本以為這下可以沒有后顧之憂了。不料程景況一番大怒,竟直接前來質問。程月棠暗中與之配合,一個在房中,一個房外,只不到兩三句話便將衛雨綸這蛇毒之心引誘了出來,使其原形畢露。 程月棠本不想這么做,奈何前世經歷太過殘忍,以至于她不得不對每個有嫌疑的人抱著十二萬分的慎重。 程月棠看了看手中的碧落根與龍骨草,而后交到了程景況手里。 衛雨綸看著程月棠那貓戲老鼠般的詭異笑容,當即惱羞成怒,一翻從地上爬起朝著程月棠撲去,口中連連大罵“賤人,賤人!” 只是程月棠早已今非昔比,腳步輕輕移動便躲開了衛雨綸的惡狗撲食般的攻擊,轉而到了她的身后。 程景況在后面看得清楚,當即閃身擋在了衛雨綸身前,一雙虎目之中滿是怒恨,只是他已然不想在多說什么,因為真相已經清楚,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程月棠和程景況離開之后,衛雨綸的這個院子再度安靜下來。只不過此時的安靜帶著一種讓人不由瑟瑟發抖的氣息,院中的奴仆被程景況全都趕出了府門,衛雨綸在秦國公府徹底沒有了任何可以翻身的機會。 至于最后程景況會怎么處理衛雨綸,程月棠沒有問,程景況也沒有說。老太君得知之后也是一臉黯淡,想來是對衛雨綸也是失去了最后的一絲希望。 往事已成云煙,而云煙繚繞今生。老太君萬萬沒想到當初自己不容置喙的決定在此時看來竟是大錯特錯。 而程景況也是為此深感自責,他對衛雨綸的心軟險些鑄成大錯,若不是程月棠早有準備,只怕那仍然躺在床上的小兒子程夜朗想要再站起來,已是妄想。 在解決掉了衛雨綸這個隱患之后,程月棠心中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為她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秦國公府內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暗潮涌動,只是從未得見天日,府中并未有人發現罷了。 第二日,蔣政再至秦國公府,親手研磨碧落根與龍骨草。 看著程夜朗臉上充滿了希望的表情,程月棠與程景況都是感到由衷欣慰。 這邊治傷尚未完畢,芍藥便前來稟報道,齊王來了。 程月棠來到前廳,只見楊季修正站在房中觀賞著庭院之中的雪梅。 “怎么?秦國公府的雪梅與齊王府的不一樣么?”程月棠從他身后走來,臉上帶著一絲燦然的笑意。 楊季修聞言轉身,笑道,“沒什么不一樣,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哦?何事?” “舊事。” 楊季修第一次遇到程月棠之時也是在這樣的寒冬時節,那晚沒有一絲月光,楊季修不知那晚的秦國公府內雪梅是否綻開,但是他知道,那晚之后,秦國公府內有一朵不同尋常的花正冉冉綻放。 “轉眼又是一年,想想這一年之中所發生的事……當真是無法相信啊……” 楊季修難得感慨,但是感慨起來卻又非常模糊,似乎有遺憾,但似乎又沒有,若隱若現之間實在讓人難以琢磨。 然而程月棠聞言確實一笑,“無法相信么?你?還是我?” 楊季修聽罷,狹長鳳眼當即聚焦在程月棠的臉上,那是百看不厭的傾城容顏,帶著院中雪梅般的高傲清冷,可是在她的一雙明眸之中,楊季修分明看到了一絲柔弱,那是潛藏在程月棠內心深處陰暗。 在程月棠心中,有些事,有些人,終究會成為她的寄托。而這種寄托無形之中也會讓她感到疲累,雖然她一直堅持,一直不肯放棄,但久而久之的奔波讓她產生了一種愈發無法松懈的倔強。 楊季修忽的了然一笑,將心中些許疲態一掃而空,而后對著程月棠道,“相信你和相信我有什么區別么?” 聞言,兩人相視一笑,均是感到一股暖意。 “皇宮中有什么消息嗎?”程月棠知道楊季修此來定然不是簡單的前來感概物是人非,當即直言問道。 楊季修看著程月棠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搖頭道,“看來,當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你。” 只是話音落下,程月棠當即看了楊季修一眼,淡淡道,“你想要瞞我什么?” “既然明知道瞞不住你,我又何必自討苦吃?當然是不會瞞你。”楊季修知道程月棠是故意在套自己話,當即話鋒一轉,道,“烏蘇,東涼已然傳來國書,將在年節時分前來朝賀。” “看樣子,南蠻并不打算再惺惺作態了。” 金州之事老皇帝雖然不知道,但是其他人卻是心中清楚得很。南蠻之王也是知道,如今這般情勢下,再前來朝賀無異于羊入虎口,有去無回。與其整日提心吊膽陰謀算計,南蠻人更擅長的是刀槍無眼。 “他最好如此,若是膽敢再入我宋明一步,我便讓他當真有來無回。”楊季修冷笑一生,頓了頓,接著道,“賀芳城的瘟疫雖然已經查明乃是烏蘇之人所為,可具體是誰,我們卻一無所知。此次烏蘇還敢再入京前來朝賀,想必已有萬全準備。” 程月棠知道楊季修的意思,他是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烏蘇既敢在宋明境內行如此喪心病狂之事,那其幕后主使定不簡單。自己若是貿然與烏蘇使團發生摩擦,只怕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落人話柄。 程月棠點頭道,“烏蘇那邊我們可以從托索入手,去年年節他還有事沒做完,此次再來定然不會放過,我們可以藉此從他口中套出點東西。” 楊季修聞言疑惑道,“什么事?” 程月棠聞言只是搖頭,卻不再多言。 楊季修見程月棠有意賣關子,當即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繼續道,“年節朝賀的事說到底與咱們并無太大關系,皇兄心里明白,他自會料理。但還有一件事卻十分緊要。” “你是說春獵?” “去年春獵楊越遙被我搶了風頭,今年定然會全力以赴爭奪。” 去年因為太子城郊試馬一事,楊越遙被老皇帝禁足在府一兩月,從而錯過了春獵。此事在楊越遙心中始終是一個梗,他如何能讓楊季修如此不露痕跡的一步一步爬上來?今年春獵說起來也如往常一樣,但眾人心中也清楚,今年春獵比起往年那可重要了不止百倍。 首先金州一事,南蠻已然表明了態度,說不定等不到春獵便會與宋明重燃邊關戰火。而烏蘇內亂雖被宋明平復,按道理烏蘇應當萬分感激才對,可是此事換個角度看看卻是另外一番意味。 烏蘇內亂原本只是烏蘇自己國家的事,但是被宋明這么一摻和,立刻變成了兩國之間的事。宋明大軍的強勢壓境,以雷霆萬鈞之勢平定了烏蘇內亂,便如狠狠一巴掌打在了烏蘇國人臉上。 且不說洛坎會不會心懷怨恨,單就國內百姓的輿論與朝中一些自視甚高的大臣也足以將兩國關系刺激到一個危險的境地。 還有便是東涼,東涼太子常青山雖然并沒有如傳言那般在金州被殺,但是楊越遙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與唐英之間有過一段關系,若是楊越遙趁機舊事重提,只怕光是一個長公主府還扛不住老皇帝的威壓。 如此一來,宋明周邊三個國家均與宋明或多或少的發生過一些摩擦,次次春獵若不能如以往那般強勢,只怕春獵一過,宋明便會立刻陷入被三國圍攻的境遇。 而誰人主持春獵,誰人來強勢鎮壓這三國的不軌之心便變得至關重要。楊越遙一直欠缺的便是軍權,他所想的便是此次能在春獵之上以借鎮壓三國來樹立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從而在老皇帝手中奪得一絲軍權。 若當真如此,老皇帝自不會多說什么,而程景況更不用多說。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一旦楊越遙的計謀得逞,他還可以趁此機會與前來朝賀的外國使臣再度扯上一絲關系。 楊季修將這些看得通透,自然不想讓楊越遙如愿以償。 “春獵一事上你還是有優勢的。” “去年春獵?” 老皇帝在選擇誰來主持春獵時一定會考慮去年春獵,而去年楊季修將宋明軍威演繹得淋漓盡致,老皇帝甚為高興,故此在老皇帝心中肯定將楊季修放在了首位,這也就是程月棠所說的優勢。 楊季修想了想,道,“能夠如此自然最好,但以皇兄的性子,只怕他所想卻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