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短暫交鋒
場中大臣們見老皇帝與楊越遙相繼離開,當即明白了楊季修剛才所言。頓時紛紛起身,篝火之宴就此散了。 眾人走后,程月棠走到單婉婉身前,冷眉微斜,精致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單姑娘還要待在這里嗎?” 單婉婉聞言抬頭,四下看了看,最后起身站了起來。 只見單婉婉神態自然,面帶微笑,似并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有半點不適,見程月棠問自己,嘴角微微上翹,“程姑娘若是不想待在這里,喏,獵宮在那里。” 說著,單婉婉指了指獵宮,似乎在說,你要走,那你便走唄,沒人攔你。 程月棠聞言沉聲道,“單姑娘,京城這趟渾水,你看來是摻和定了?” 不料單婉婉露出詫然表情,愣道,“什么渾水?程姑娘在說些什么?” 這時,楊季修走了過來,長劍尚未還鞘,“程姑娘說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白了什么。” 看到楊季修,單婉婉急忙微微欠身,“齊王殿下當真快人快語,只是妾身既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齊王殿下若是沒別的事,切身便先告退了。” 見狀,程月棠冷哼一聲,自顧自道,“江湖之遠,廟堂之高,京城可不比江湖。” 言罷,程月棠轉身先行離去。 楊季修對著單婉婉拱手道,“單姑娘,好自為之吧。” 待兩人走后,單婉婉陰幽的雙眸中緩緩流露出一絲冷笑。 回到獵宮,楊季修自去打探老皇帝那邊的消息。今晚之事,老皇帝定然已經對楊越遙起疑,他可不能讓楊越遙三言兩語就把老皇帝糊弄過去。 至于程月棠,回到房中之后便再無消息,想來今晚這個結果還不是她所想要的結果。 第二日,楊季修告訴程月棠,楊越遙昨晚便被遣回京城。 程月棠冷冷笑道,“皇后在此,老皇帝自然不會把楊越遙怎么樣。” 昨晚老皇帝嚴厲審問楊越遙,是否與厄里斯有所關系。但楊越遙堅持自己劍法與那厄里斯的劍法沒有絲毫關系,楊季修一時看錯罷了。老皇帝召來楊季修,楊季修越是模糊其詞,老皇帝心中懷疑便越是更深,但奈何皇后駕到,三言兩語便把楊季修打發了。 后來他們三人在殿中說了什么,皇后如何讓老皇帝打消疑慮的,無人得知。 那厄里斯乃是卡哈爾的師父,而如果楊越遙被證明與厄里斯有關,那直接說明楊越遙與那卡哈爾也有著密切的關系。如此,老皇帝如何能不動怒?但皇后作保,楊季修又沒有確鑿證據,老皇帝也只得將楊越遙打發回了京城。 楊季修了然一笑,道,“今次秋獵,皇兄誰也不帶,唯獨帶了皇后前來,其中深意可想而知。” 程月棠點了點頭,“春獵之時,老皇帝一個妃嬪也沒帶,這次竟把皇后給帶上了。只怕楊越遙已然有所察覺,不然,他是不會出動皇后這樣重量級的底牌。” 楊季修聞言嘆道,“可憐太子……” 楊季修話音未落,就聽到程月棠皺眉問道,“昨晚為何沒有看見太子?” “昨晚太子妃身體有些不適,太子便一直陪在她身邊,故而沒有來。”楊季修淡淡道。 聞言,程月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卻不料楊季修忽的恨聲道,“當真扶不上墻!” 程月棠知道他的意思,今晚若太子在場,有他與楊季修一同施壓,即便是皇后,想來也無法讓楊越遙如此輕易的回到京城。 然而太子實在有些“不識大體”,他明知道楊越遙覬覦東宮之位已久,但他卻對此絲毫沒有半點反應。若不是楊季修這些年在暗中牽制楊越遙,只怕太子的東宮之位早已落入楊越遙手中。 “太子生性如此,你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想來也會以太子妃為重。”程月棠倒覺得沒什么,太子妃與太子結為連理多年,感情自是深厚,太子如此,有何不可? 楊季修聞言“哼”了一聲,“他倒是好整以暇,卻不知我們為了他費勁奔波,嘔心瀝血,他當真是看不到。” 程月棠勸慰道,“你也不必如此,太子如此性格,雖是容易給楊越遙可趁之機,但一旦楊越遙失勢,太子登基,他的這些性格便會成為他中興宋明的基礎。” 楊季修當然也明白這點,只是如今朝局混雜,楊季修與程月棠目前尚如此勞心勞力。那等到楊越遙拿出真正底牌之時,太子若還是這般不顧大局,卻讓楊季修與程月棠如何應付? 楊季修嘆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前人流過的血還少嗎?” 程月棠聞言卻是沉默,沒有答話。 秋獵高漲的氣氛,便在昨晚的風波之中漸漸被消磨殆盡,一連數日,老皇帝都未曾與眾臣子皇室宗親一同圍坐篝火。 待得秋風勁起,漫山遍野都飛舞黃蝶,秋獵終究是結束了。 老皇帝起駕回宮,一路上盡是一張苦臉,似疲憊已極。皇后雖在身旁,但也不敢在此時觸了老皇帝的霉頭,兩人各自沉默,緩緩回京。 此時正值秋收,一路上到處都是收獲莊稼的百姓。因為皇帝龍攆駕到,各地百姓紛紛跪在了一旁。 老皇帝讓前面禁軍停下,自己走下龍攆,看了看這山谷之中的田地,臉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老皇帝走到一個莊稼漢身前,親手將其扶了起來,而后揚聲道,“都起來吧。” 那莊稼漢見皇帝親身來扶自己,當即受寵若驚,復又跪了下去,“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笑道,“你不必驚慌,朕就是想問你一些事。” 說著,老皇帝又將其扶了起來。 莊稼漢見皇帝神色泰然,不由疑惑道,“皇上要問啥事?” 老皇帝拉著他走到一田水稻邊,身后禁軍急忙跟上。 “這是你家農田?” 老皇帝問到。 莊稼漢聞言連連搖頭,“這都是咱們鎮上胡員外家的田,咱們這些農民都是他家的長工。” 老皇帝又問到,“那你們每年秋收后,自家能留下多少余糧?” 莊稼漢聞言,畏畏縮縮的答道,“回皇上,夠吃一……” 只是這莊稼漢還未說完,老皇帝沉聲打斷道,“說實話。” 莊稼漢急忙跪倒在地,“皇上,咱們這些百姓家里剩的余糧本就不多,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頓飽飯……” 聞言,老皇帝將其扶了起來,“一年到頭都吃不上飽飯?怎會如此?” 那莊稼漢見皇帝神色急切,忙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咱們鎮上那胡員外,是縣里師爺的堂弟。每年收的糧食,他們都各自分了,再給我們這些百姓留余糧,一層一層分下來,能到咱們手里的糧食哪里還有多少啊。” 老皇帝聞言,龍顏大怒,喝道,“好一個師爺!來人啊,去查清楚是哪府哪縣的師爺,查明之后立即砍了,不用回報。” 身后蒙旭聞言,急忙將旨意傳了下去。 莊稼漢見老皇帝不怒則以,一怒便是雷霆,當即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朕來問你,倘若將這些田地都分給你們,你們可能妥善耕種?” 老皇帝沉聲問到。 那莊稼漢聞言,還以為青天白日在做夢,當即拍了自己一耳光,只覺生疼。 “你這是作甚?” 老皇帝皺眉道。 莊稼漢應到,“回皇上話,草民就是沒想到皇上竟會這樣關心咱們這些百姓。” 接著,莊稼漢又道,“皇上,這些田地都是那胡員外家的寶貝,您要是分給了咱們,那咱們可不得被那胡員外家的狗咬死!” 誰料老皇帝聞言喝道,“朕只問你能否妥善耕種。” 那莊稼漢被喜怒無常的皇弟著實嚇了一跳,急急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草民定能妥善耕種。” “那你說說,倘若這些田地都是你的,僅憑你一個人,能經營過來?” 老皇帝淡淡道。 莊稼漢聞聲應到,“草民家中現在雖只我一個男人,但若是皇上將這些田都分給草民,草民會將身在軍營的兩個兒子叫回來。” 老皇帝聞言低頭,問到,“你還有兩個兒子在軍中?” 那莊稼漢答道,“回皇上話,正是。草民家中僅兩畝地,草民還有兩個女兒,他們倆個大男人若留在家中,那咱們一家幾口子人更吃飽飯了。” 老皇帝這才緩緩抬頭,若有所思的問到,“既是如此,朕便向你許諾,這塊田,不久之后便是你的了。” 那莊稼漢聞言,還以為自己聽錯,當即抬頭愣愣看著老皇帝。 不料,老皇帝見他出神,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上了馬車之后便直奔京城去了。 看著長長車隊的背影,那莊稼漢如做美夢一般,遲遲不肯醒來。 老百姓一生所盼,一生所望盡在這毫不起眼的農田之中,他們盼的,望的,不過是能多收幾粒糧食,填飽肚子。所以,當老皇帝許諾之時,這莊稼漢猶若身在夢中,滿是患得患失的情緒。 天子金口,即便玉言難改,但也要看下面這些老百姓是不是能受得起。 倘若老皇帝只是隨口一說,那也罷了。倘若老皇帝當真要這般做,那只怕這天下又將風云再起。 只是,這關這莊稼漢何事呢?看著一字長蛇的車隊漸行漸遠,莊稼漢苦笑一番,而后轉身走進了稻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