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你還怕被調侃?
三月初春,秦國公府花園內一簇蘭花早早吐了花蕊,惹得滿園清香,悠遠淡長。 “嘿……嘿……哈……” 穿過花園往后院看去,只見后院之中滿園木樁,此時木樁之上一個碧綠色身影正來回跳動,口中隨著步伐轉動發出陣陣呼聲。 “主上,速度快些。” 院子房頂之上一個黑衣大漢正悠然半躺,手中拿著一壺京城萃鵲樓佳釀,是不是泯上一口。 “小姐,你慢點兒,這摔下來怎可得了……” 芍藥自是不離主子左右,眼見木樁之上的程月棠身影搖晃,心肝兒都快提到嗓子眼。 程月棠為了學輕功自是下了一番苦心,這放在平日,如此之高的木樁,光是看著也讓人心虛,更別說要在上面蹦來蹦去了。 “主上,您要是光聽這小丫鬟胡言,這輕功怕是學不了了。” 燕無聲好整以暇的瞄了院內一眼,嘴中美酒入喉,端的是回味無窮如幻如夢。 程月棠聞言停身,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咽了口吐沫,“芍藥,你去給我準備熱水。” 芍藥聞聲還要再說,卻被程月棠投來的凌厲目光封住了嘴,無奈轉身。 “這樣的訓練需要多長時間?” 見芍藥離開,程月棠又立刻投入訓練,只是此時速度快了許多,猶若一只碧綠色的鳥兒在木樁上來回蹦跳。 春暖人懶,燕無聲好不容易享受一番春天里的美妙陽光自是不想被打擾,聞言,懶懶道,“約莫一個月。” 程月棠聽完也不說話,自顧自繼續在木樁上訓練。 這一通蹦跶,程月棠只覺渾身上下都快散架,特別是小腿處,酸脹難忍,絲毫不必雪地里綁著沙袋跑步來得輕松。 洗漱完畢之后,程月棠去程夜朗房中看過,而后帶著芍藥又出了門。 今日老皇帝召見尚書省,中書省商議春獵事宜,程景況身為兵部尚書,春獵大典的護衛當由他和禁軍統領蒙旭負責,自是少不了一番籌謀。 芍藥自知主子的去處,當即在旁低聲道,“小姐,齊王重傷初愈,若不帶一些禮物,咱們怕是不好就這樣空手前去吧。” 程月棠聞言倒是一愣,芍藥如此一說也有些道理,她與楊季修雖是知交,但放在常人眼中恐怕不是如此。如今楊季修重傷初愈,若是自己空手前去,旁人見了定然以為兩人交情匪淺,非一般朋友關系。 想到這里,程月棠笑著點了點芍藥額頭,“還是你想得周到,我還差點忘了此事。” 說著,兩人又在街上逛了一陣,順手買了些鮮果,這才往齊王府走去。 齊王府的管家自是見過程月棠幾回了,當然知道自家主子對這程家大小姐不比常人,眼見程月棠親手提著鮮果而來,當即惶恐道,“程小姐何必如此麻煩,我家王爺是何等性子您還能不知嗎。” 聞言,芍藥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見程月棠似乎并未生氣,隨即打了個哈哈,“您瞧我這嘴,您快請進,王爺正在后院賞花。” 楊季修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實在受不了那一屋子悶氣,當即命人定制了一張躺椅,閑來無事便在院中半躺著賞花。 “楊兄這府內的花兒怎開得如此歡騰。” 程月棠見楊季修仍是一襲淡紫華服及身,與這滿園清雅恬淡之花格格不入,當即出言玩笑道。 “怎么?羨慕了?你要是住在我這王府內,不就能天天看到了?” 楊季修聞聲回頭,狹長鳳眼微微帶笑。 齊王府若是住進一個女人,那便是王妃無疑。楊季修與程月棠都是性格怪癖之人,相互之間調侃幾句自是不在話下。 程月棠聞言一笑,娥眉輕蹙,杏眼微瞇,只將把這滿園花開都比了下去。 “怎么?不樂意?” 楊季修示意程月棠坐下,而后提起身旁茶壺。 程月棠白了楊季修一眼,沒好氣道,“我好心來看你,你反倒調侃起我來了。” 楊季修聞言,面露驚奇,“噢?你還怕被調侃?世間奇聞啊!” 程月棠也不理他,只是端起面前熱茶,泯了一口,“再過十日便是春獵,你有何打算?” 春獵大典向來是宋明最重要的儀式,大典之上祭天祭祖莊重嚴苛。而后獵場比武,林間賽馬亦是舉國盛事。楊季修身為皇親自然不可不參加,但他如今重傷初愈,怕也是無法再去獵場一展身手了。 而且程月棠根據前世記憶,知道今年春獵定又是一場風波。 烏蘇國的使者將在春獵時拜訪宋明,而唐英會在游燈時遇到東涼的太子,但卻被烏蘇國的將軍利用,讓唐英愛上他而記恨東涼太子。 程月棠與唐英相交以來甚為投契,自不能放任此事發生。但她畢竟只是女眷,春獵之時諸多不便還需楊季修來善后才行。 只是楊季修此時還不宜擅動,萬一牽惹舊傷,那實在是莫大的罪過。 “皇兄還未下旨誰來總督此事,太子和寧王都禁足府中,你覺得我能跑得了嗎?” 楊季修雖有感慨,但感慨之中卻帶著一絲不日察覺的亢奮。 春獵事關重大,若沒有一個體面的皇子或者王爺出來主持,老皇帝如何放心得下。只是太子和寧王都被禁足府中,剩下的幾個王爺和親王又都是楊季重之流,恐怕這重擔還是要落在楊季修身上。 程月棠想到此處不禁皺起了眉頭,“可是你的身體……” “我的內傷已大礙,皇兄既找不到主事之人,那我自當請命。” 楊季修雖不是什么憂國憂民之輩,但他總算是皇親,骨子里流淌著貴胄之血,對春獵這樣的重要儀典自是非常在意。 聞言,程月棠也是微微點頭。 她自然是明白楊季修的,雖然不知為何。但見他鳳眼之中隱隱流露出的一股子倔強和執著,心中便似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樣。 而就在齊王府內兩人都沉默不言之時,大內皇宮之內已經吵得一團火熱。 禮部尚書是東宮心腹,太子被禁足,但春獵大典乃國之重典,少了太子如何可行。于是禮部尚書極言請求皇帝暫免太子無意之過,讓太子來主持這次儀典。 但中書省的中書令蔡大人卻是寧王的心腹,直言太子之過不可暫免,不然國法何存,皇室顏面何在。 兩人雖然品階不同,但輩分卻是一樣,而且各行其是,免不了一番爭執。 老皇帝被這兩人吵得實在難以決斷,便問及程景況的意見。 程景況向來兩邊不碰,見皇帝問話,急忙回答道,“回陛下,太子和寧王既都無法參加此次春獵,那何不另擇皇親主持?京中賦閑王爺甚多,若是因為此事讓外國使臣看了咱們的笑話,只怕無論是太子還是寧王恐都擔當不起。” 程景況此言可謂中正端直,而且句句在理。宋明內斗,怎么斗是一回事,但如果讓別國使臣見了回去告訴國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暫且不說宋明近年對強鄰的威懾漸小,只說這朝中內斗,一旦傳將出去,如何不引人窺伺?到時宋明失去對強鄰的威懾,猛虎環伺,縱使宋明底蘊再如何深厚,只怕也是抵擋不住。 老皇帝自然明白程景況所言,兩條粗黑濃眉緊皺,“京中皇親雖多,但多是無能賦閑之輩,這春獵大典何等重要……唉……”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皇帝也有皇帝的難處。當年他如何能登上這皇位?不正是其他王爺要么年齡尚小,無法與之爭奪,要么就是無才無德之輩,無人擁戴。 那時皇帝可甚為高興,難得有這么些個庸才,無法與自己爭奪這至尊之位。但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國之棟梁凋敝如斯,那時的竊喜此時卻變成了深深無奈。 這時,吏部尚書楊基請奏道,“陛下,聽聞齊王已然痊愈,讓齊王來主持今年春獵可好?” 聞言,場中諸人均是一愣,齊王在京城中那是出了名的冷面佛,做事向來直來直去不懂曲折,讓他來主持春獵大典,無疑于拿一塊石頭來應付各國使臣。 程景況見狀破天荒的同意了楊基的意見,躬身道,“陛下,臣附議。” 眾臣見程景況居然附議,都是瞪大了眼珠子。 “哦?程愛卿附議?那你說說,齊王可能擔此任?” 皇帝見程景況附議,當即失笑。 程景況拱了拱手,“臣以為,齊王殿下雖脾性怪癖,且冷面冷情,不懂人情世故。但這未嘗不是好事。” 說著,程景況頓了頓,沉聲道,“我宋明近年疲于國政,對周邊強鄰威懾漸少,今年春獵因此顯得尤為重要。太子和寧王雖都是不錯的人選,但奈何皇命加身,不得參與。而寧王既身為皇親,身手又非一般皇子可比,自也是一個可選之人。再者齊王的性格不同常人,讓他處理與各國使臣交涉的任務,一來得體,二來以他的頑石性格自是不會吃虧,讓咱們宋明在別國使臣面前失去威儀。” 程景況一席話,分析得可謂頭頭是道。齊王的性格堅韌不屈,讓他去與各國使臣打交道,那可是再好也沒有了。 皇帝和眾臣聞言都是微微點頭,似都同意程景況所言。 “程卿如此一說,倒還真有些道理。諸位愛卿,你們的意思呢?” 皇帝抬眼看向眾臣。 “臣謹遵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