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幕后黑手
徐玉山上皓皓白雪。 一場風起,春暖花開。 人死去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豺狼噬骨,是否可以聽見牙齒啃咬人骨、舌頭舔抿血rou的聲音? 尸骨被從山洞之中拖曳到了冰天雪地里,所有的血跡被大雪擦得干干凈凈。 …… 姜娘聞聽身旁女子這一句話,驀然之間臉色之中帶了驚恐,然而馬上穩住了心神,對嬌娘道:“原本,我也沒想到,能夠知道齡哥兒替姜家沉冤昭雪的那天。你伺候他許多年,為他洗衣疊被做羹湯,自然功勞不小?!?/br> 輕飄飄卷過去她的當年。 嬌娘敏銳窺見她那一刻神色的不自然,繼續笑道:“姜家到底冤枉與否,我其實不大明白?!?/br> 姜娘聞言略惆悵嘆氣,卻沒有和她舉步入了房間,只是看著大街上奔跑過的男孩子輕笑道:“我們家,那里容許這般活潑打鬧,現在看見竟然覺得可愛可憐?!?/br> 那些人看不見她們兩個人,她二人也就如此站在了街邊。 嬌娘并未出聲,等待著姜娘繼續道:“姜家,從我小時候便是何等榮耀!我的祖父,是開國元勛,入了朝廷紫光閣,我的父親任吏部侍郎,至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我的母親,是當今云寧縣主。可是倏忽之間,我只記得我領著齡哥兒倉皇逃出姜家的大宅,身后火光沖天,不知道燒的是哪一處的亭臺樓閣。朝廷下的罪名,是我姜家里通外國窺伺帝位,意圖謀反!” 嬌娘到此才輕聲道:“是么?” 她手中攤開一本書,念到:“姜遠年,云州人氏,家中貧賤,弘毅三年狀元,初為翰林,其妻蘇氏,育有五子一女,女姜氏初為太子妃,靖安帝皇后……” 她念到此處,評價道:“齡少爺厲害的很,不僅為了姜家沉冤昭雪,還位極人臣享盡富貴,蔭妻蔽子,可惜時運不濟,最終以謀反罪被斬殺于靖安帝面前,連他的女兒姜皇后都被廢為庶人。” 姜娘的臉色隨著她的語句越來越難看。 “也不知齡少爺哪里來的這樣的潑天鴻運,竟然能夠如此呢?”嬌娘眼眸流轉,狀似自然道:“其實我也有些奇怪,姑太太當年自縊身亡,現在竟然什么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她面前的那個姜娘的臉,慢慢模糊起來,五官消失徒留一張空白的人皮,猶如一場大夢卻看不清夢中的熟悉的人的臉。 姜娘的聲音在四周回響:“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嬌娘松開扶著她的手,后退一步這才道:“我知道了什么?我原本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你來,我預備的這些話又怎么派的上用場!” 無臉女子怒道:“你試探我!” 嬌娘尚且穿著黑色的棉質家居服,右手凌空一翻握住離朱劍。 離朱劍多日不曾出鞘,劍身被一層濃郁的黑色霧氣籠罩,釋放出寒冷陰森的煞氣。 “姜娘早就去世,我親自燒毀了她的尸身,見她對這人世并無眷戀,又怎么會化為鬼魂不愿入輪回?何況她溫文爾雅品行端良,又怎么會到我這里義憤填膺的說這些!” 女子后退一步避過離朱劍的鋒芒,冷笑道:“誰沒有七情六欲,誰不會恨!” 嬌娘的臉上劃過一絲懷念,如此之深:“她知道姜家清白冤枉,一心執念要齡哥兒為姜家翻案,卻從來沒有怨懟過任何人和命運!誰都會有七情六欲,她也有放不下,卻不會像你這個樣子?!?/br> 具體什么樣子? 那溫柔的女子撫摸著她的頭發道:“嬌娘,我來教你識字吧。識字才能知理,知理才能做人?!?/br> 一轉眼,一千年過去了。 她這懷念不過轉瞬而已,對面的女子嗤笑道:“無稽之談!” “所以你是誰?”嬌娘沒有回應她,而是問道。 可是還沒等那女子說話,嬌娘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讓我來猜一猜,你是海寧陳家的那位滅門之禍的后人?還是姜家那次祭奠里死里逃生的幸者?” 這女子沉默許久道:“你猜的不錯?!?/br> 她究竟是回應的是哪一句話,嬌娘并沒有聽出來,只是眼見著這女子慢慢化形為一個年輕小婦人的模樣。 這小婦人著襦裙,戴珠花,耳邊珍珠珰搖曳生光,而她啟唇微笑如春日一朵梨花。 除卻她眼角滴血,面目蒼白。 她笑道:“我娘家姓蘇,你該稱呼我一句,少夫人?!?/br> 嬌娘方才所捧的歷史書在這一刻似乎被風吹過一般,呼啦啦的吹過書頁停留在姜遠年的生平之中,這里面只有四個字寥寥帶過面前女子的一生。 嬌娘設定了千百種可能,卻萬萬沒有猜到這一個,可面前女子分明還停留在年輕時候的模樣,怎么是生育過六個孩子的婦人,不禁奇怪道:“所以你是姜皇后的親生母親?” 這女子掩口吃吃笑了一聲,嬌憨的動作被她一詮釋便充滿了戾氣:“我死的早,哪有福氣生那么多孩子。誰都不知道我死了,天下的書上寫的都是我誕育姜后時傷身過度而早逝,哪知道我二十出頭就被埋在了黃土之中,另外一個人替我活在這世上。從此活著是她,夫君是她,子女是她,死了的墓地下也是她。我什么都沒有?!?/br> 嬌娘驀然想起她曾經闖入的那場夢境之中,那個溫柔天真的小婦人,和面前的女子容貌相同,卻分明是兩個表情。 或許正因為曾經最天真,所以如今才更殘忍。 嬌娘試探道:“想必那女子也不得好死?” 蘇氏果然開懷擊掌:“我本以為嬌主是何等迂腐之人,不想也是同道。自古因果輪回,她搶了我的東西,就要拿更多的東西來還。她被我撕裂之后壓在水井之下永世不得安寧,也只是讓我舒心些許。” 嬌娘深吸一口氣,手中離朱劍卻不敢稍有大意。 她最不明白的事情是:“那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蘇氏眉目間劃過一絲隱晦,輕啟朱唇道:“怎么,原來你猜不到嗎?”